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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十三年,深秋,雨夜。

    雨,一直在下,拍打着太和殿殿外光洁的地板,为了防止天地会的余孽行刺,雍正早就让侍卫将殿外仅有的几棵芭蕉风景树给搬走了,如今在殿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妨碍他视线的障碍物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处处小心地防范了,事实上,自他登基以来,这刺客就从没有间断过,这些刺客有些是民间那些反清组织派出的,也有的是他那些兄弟勾结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入宫行刺杀的,在最危急的时候,就连他这个九五之尊都亲自与对方展开了生死搏杀,几经生死,好在他曾经在北少林习得一身过人的绝技,才能在一场场生死搏杀中活了下来。当然了对于能威胁到他的人和事,他也一样是毫留不情,一经查实,那就疯狂的铲除,氓山派让他灭了,少林寺也让他烧了,那些曾经与他夺位的几位兄弟除了老十四被囚于皇陵替先皇守陵之外,其他的几个几乎让他斩杀得一干二清,可以说到现在为止,能威胁到他的人和事基本上都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他的心却仍然没有安静下来,心里的危机却是更盛。

    如柱般的的雨水自殿顶的硫璃瓦上垂落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向四周散开,然而旧的水纹尚未散去,新的一波却又接鍾而至。

    殿外,原本戒备森严的侍卫早已被全部撤离,就连殿门也敞开着的,殿里,宫灯昏暗,而雍正这位大清王朝政治巅顶且掌控着千万人生命的皇者正孤坐在他的龙椅之上,双目深陷,面如表情,一如石雕,就仿佛已经坐在那里千万年了一般,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着些什么。

    自登基以来,他就接过了皇阿玛留下来的这个烂摊子,肃清吏治,力精图治,经过这十三年的努力,终于使大清王朝从皇阿妈留给他的烂摊子中走了出来,使得国库充盈,百姓的生活水平比康熙年间翻了数翻,可是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却也是极其惨重的,而他的内心却极为孤独,政治权力的交锋永远都是带着血腥的搏杀,它的结局永远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有最终的强者才能站坐在屁股下面的龙椅上大声的说话,而失败者只有永远的被扫入历史的尘埃,经过一轮轮的血腥搏杀,虽然他现在站在了大清王朝政治权力的巅峰,可是他失去的更多,昔日的知交、兄弟手足几乎已被诛杀殆尽,每当想起这些时,他就心悸不安,常常因此惊醒,但是作为一个出色的政治家,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该杀的人,就一定要杀,该除掉的人,也一定要除掉,哪怕是流着眼泪。

    但是对于方靖宇的死,他有的却是心痛,自从昆甸上人带回这个人的死讯时,雍正的心就可以说已经“死”了。一连数日,他都在安排太子弘历接位的事宜,对于弘历他非常放心,他这个儿子的文治武功均不在他之下,有他在,自己可以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了,完他未完的心愿。

    雷电击落时,殿外似有夜行人掠过。

    雍正抬头,然后见到了白泰官,江南八侠中的南拳王白泰官!

    “你来了!”

    雍正似是在和一个熟人打招呼。

    事实上,他的先天浩然真气是当今天下是犀利、最霸道的武功之一,除了少林派的易筋经与武当派的先天无相罡气之外,尚无第三门武功可及。

    “还有我!”

    人影闪过,一俏丽、肃杀的人儿已如飞燕般的赶至.

    ——吕四娘!

    她有掌中有剑,青霜剑。

    “甘凤池没来?”

    “他已经在灵隐寺出家了!”

    雍正神色极淡:“如果你们三人联手,或可与朕一战,就凭你们两个,简直在送死。”

    吕四娘神色悲愤无比:“我们都欠靖宇的命,他的仇我们一定要报!”

    雍正眼睛中有过一丝痛苦:“朕也欠他一命,他的死并非朕的本意……”

    白泰官怒道:“至少昆甸是你的爪牙,若非你受意,他怎么会送去毒酒?”

    雍正笑了:“这么说我们之间始终少不了一战,昆甸何在?”

    昆甸上人已自黑暗中应声而出:“小僧在!”

    “替朕将他们拿下!”

    “喳!”

    昆甸上人领旨,面对吕四娘现白泰官。

    他是黄教中的绝顶高手,自出道以来,未遇敌手。

    “你们最好还是束手待擒的好。”

    “最该死的就是你!”

    吕四娘出剑,她的剑很快,一如闪电,直刺昆甸上人的咽喉。

    昆甸上人双掌合拍,以大手印挟住了吕四娘的剑。

    他的武功远在吕四娘之上。

    他一拍住吕四娘的剑,雍正就已出手。

    “呼!”的一声,他的血滴子飞出,一飞十余丈罩住了昆甸上人的头,急转,并带着昆甸上人的头飞回雍正的手中。

    他的目标不是吕四娘与白泰官,竟然是他手下的第一高手昆甸上人!

    昆甸上人的死尸倒地。

    “杀我兄弟的人一定要死。”雍正的眼睛中充满了悲痛:“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不该杀了方靖宇,就算他该死,也应该由朕来动手!”

    “忘恩负义的人更该死!”

    吕四娘的剑再次刺出,直刺龙椅上的雍正。

    雍正却没有动,闭目,坦然受剑。

    但是就在剑刺到雍正身前时,一剑斜飞而至,护住了雍正。

    双剑相交,火花四溅。

    分开。

    一人已护在了雍正身前。

    来的是宝亲王弘历。

    “皇阿妈!”

    听到儿子的声音,雍正双目猛开,怒喝:“退下!”

    弘历未退:“方叔的死并非阿妈所为,您为什么不解释?”

    “欠别人的就是欠,欠了就要还,没有任何的理由。”

    “但是大清的江山……”

    “你做的会比朕更出色!”

    弘历的眼睛红了:“父债子还,弘历愿以死替阿妈赎罪!”

    “他们要杀的是朕!”雍正目光一扫吕四娘、白泰官,然后说:“即使是朕今天的死在他们手里,你也不可以追究,更不可以连累任何人。”

    “但是……”

    “如果你是朕的儿子,就让朕去还自己的债。”

    雍正起身走到儿子面前:“大清的江山交给你,朕放心!”

    “皇阿妈……”

    弘历还想再说,雍正已点了他两处大穴。

    “要做一个好皇帝,的确很难.”雍正望着儿子:“想要大清的江山长治久治,你就必须记住四个字,永不加赋,只要做到了这四个字,大清就是铁打的江山。”

    “是!弘历谨记皇阿妈的教诲!”

    弘历流泪。

    这时雍正已面向吕四娘:“现在你可以动手了,朕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人来拦你。”

    吕四娘很悲愤:“你的确是老谋深算,就连自己的死也安排提妥妥当当!”

    “朕受命于天,任何人也要不了朕的命,除非是朕自己想死!”

    雍正目光如电。

    “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你必死的命运!”

    吕四娘剑指雍正。

    “不要杀我皇阿妈!”

    弘历的声音已声嘶力竭。

    “记住阿妈的话,终你一生要善待方家,凡我官府中人不得踏入四条街一步,这是朕最后的圣旨。”

    雍正大声吩咐,也是他最后说出的话。

    语声中吕四娘的剑已闪电般的刺出。

    快如流星。

    面对来剑,雍正闭上了双目。

    早在方靖宇死的时候,他已心如死灰,了无生趣。

    ……

    雍正驾崩,宝亲王弘历登基为帝,改元乾隆,史称乾隆皇。

    乾隆登基之后,首先将先皇的亲信重臣鄂尔多遣往淅江,出任闽浙总督,并直接将其治所由福州迁到了杭州,此后历年均对江南方家均所赏赐,在施政上,他也禀承了先皇遗训,力精图治,在短短的二十年间,已惦大清王朝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盛世局面,国势之强更胜康熙时期,直追汉唐。

    虽然大清王朝在他执政时期,在人口和经济上都有了跨跃式的发现,使得大清王朝出现了最为繁华鼎盛的时期,被人与康熙一朝合称为康乾盛世,但是这个盛世西方各国的眼里,却是一彻头彻尾的笑话,他们所谓的盛世根本就是满清王朝在自欺欺人,无论是经济还是人口都没有突破明未的数值,至于科技是在直线的倒退,而与此同时远在大洋彼岸的英国,此时正在进行着一场如火如荼、史无前例的工业革命,国民经济进入了突飞猛进的时期,由于机械代替了传统的手工业,使得商品过剩,为了寻找新的市场,于是他们向外急速地扩张,发展自己的殖民地,而远在东方的印度和我们中国这片富饶的国度也就成了他们最终的征服目标;在国内,由于乾隆的施政过于宽仁,使得官员们有了所恃,大肆的搜刮民脂民膏,导致民间的反清组织层出不穷,他们在各地杀贪官,除污吏,经常与朝廷为敌,而最为活跃的,则要数天地会了。

    天地会原是前明郑成功的爱将陈永华所创,以反清复明为已任,其势力遍布全国各地,可以说是这世上最大的反清组织,虽然台湾最终归顺了朝廷,但是天地会却顽强的生存了下来,而且势力越来越大,其势力遍布南北各省,成了朝廷的心腹之患,并多次入宫刺驾,成了满清朝廷的心腹之患。虽然他们屡遭朝廷的长期的镇压,却还是顽强的生存了下来,并成为了清廷的心腹大患,大有尾大不去之势。对于这一点,乾隆早已心知肚明,他登基之后,立刻着手铲除天地会事宜,在清剿天地会这件事上,他可是全力一赴,选派了精兵强将,并起用了两个人,一是鄂尔多,和曾经的大将军王允禵,这位大将军王的文治武功并不在雍正之下,也是与其父争夺王位的劲敌,甚至是由于雍正施行摊丁入屋的政策,触犯了大批官绅的利益,至于使得他得位的合法性,受到了许多人的致疑,以致于在民间有过这样的流言,说康熙原本要传位于大将军王允禵,是雍正在逼死其父之外,修改了遗诏,才能登上帝位,而且这种说法很有市场,一度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的,以至于到了二十世纪还有很大的市场,关于这类的影视作品还是层出不穷。鄂尔多最是雍正后期手下的心腹大将鄂尔多,文韬武略,冠绝当朝,其武功精湛绝伦,被雍正策封为“满汉第一勇士”。

    他们在接旨之后,不敢怠慢,当即秘密部署,策划,并付之施行,他们整整用了五年的时间,摸清了天地会在各地的分舵,又准备了三年的时间,最后于同一日发动进攻,彻底地清剿天地会。

    此一役,天地会在全国的七十二处分舵同时被摧毁,瓦解,会中高手死亡将尽,仅有数人逃脱。

    在这一役中,我们那位曾经的大将军王允禵充分的向世人展现出了他那非凡的智慧,胆略,以及杀伐决断,立下了莫大的功劳,因此乾隆加封他为荣亲王。

    天地会被剿灭的那一年,方德刚满二十,二十岁的他,也从此开始了他纵横江南商界的岁月。

    方德是江南方家这一代的独子,祖居广州,他的太爷爷,祖爷爷三下南洋,在南洋发迹,带回了大批的财富,并由广州迁居杭州,创立了誉满大江南北的“方隆号”商行。方隆号的生意初时以皮货,玉器、丝绸为主,经过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后,已延伸到了社会的各层各行各业,酒、粮、杂货、茶叶、药材、西洋商品等等,无不囊括,但不幸的是方德的父亲,中年早逝,只留下了一对孤儿寡母,这些年下来,他们的生意已有些萎缩。

    方德接掌方隆号所有的生意时,年仅十八,那时的他刚刚迎娶了盐帮的大小姐欧阳四海,婚后,继母蓝丝丝就将所有的生意交给了这对小夫妻,他们没有让继母失望,仅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便使方隆号又焕发出了往日的辉煌,更将生意辐射到了周边各省。

    方隆号能重现往日的辉煌,,少夫人欧阳四海居功极伟,这位少夫人不但聪慧,端庄,秀丽,而且是个才女,武功高强,博学多才,有着超凡的经营之道,也正因为有这么一个的贤内助,方德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去发展方隆号在外的生意。

    天地会被剿灭时,方德正带着他的商队沿着运河南下返杭,沿途护送的是漕帮帮主李巴山的女儿李小环。李小环虽然是位姑娘,但是她的武功已得其父真传,七十二连环腿出神出鬼没入化,踢倒过不少江湖好汉,武林豪杰。

    李小环与方德已不是首次见面,他们初次相遇是在二年前,其时的李巴山父女还是初到杭州。他们一到杭州,便与一恶霸发生了角斗,角斗之中,失手将之击毙,惹上了官诽,由于恶霸家中有钱,买通了官府,将李巴山定了个死罪,秋后问斩,李小环也被充为官妓,那是的他们当真是求助无门,后来,李小环听人说方德豪侠仗义,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上了方德,听其诉说之后,方德就令手下人仔细调查了事发经过,确知详情后,决定替李巴山翻案,为了这件案子,他亲自后拜访了总督大人鄂尔多、巡抚王亶望,为其开脱。鄂尔多也爱惜李巴山的一身武功,又见其确见无辜,就亲自过问此案,为其洗冤脱罪。李巴山出狱之后,便留在了杭州,并在鄂尔多的扶持下坐上了漕帮帮主位子,李小环也因此成了方家的常客,这次她替其父护送方德北上采办货物,有其私心,早在她与方德第一次相见时,就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了方德,只因其是有妇之夫,一直没有表露而已.

    现在,方德正在船头上观赏运河两岸的风景,但见两岩杨柳低垂,绿荫与清波相映成趣,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北宋名相寇准的那首《江南春》,于是随口吟诵了出来:“波渺涉,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江南春尽离肠远,菽满汀州人未归.”

    他的声音未落,李小环的贴身丫环小鱼儿已从旁侧的船舱里探出了脑袋,笑问:“方老板,你又在作诗了!”

    方德笑了:“我那里会作什么诗,只是拾人牙慧,打发无聊的时光而已。”

    “那倒也是,”小鱼儿说:“坐船是很闷的。”

    她眨着眼睛,继续说:“这样好了,等到了前面的码头,我们上岸走走,散散心.”

    “也好!”

    方德并没有反对。

    黄昏时分,船队就在前面的码头停下,补给清水,蔬菜、粮食,以及生活用品等物品,方德与李小环、小鱼儿则去了前面的闹市。

    小鱼儿美丽,活泼,充满了江南水乡的灵气,李小环则于妩媚中带着二分刚毅,三分倔强,方德则朴实无华,平易近人,有一种亲和力。

    进入闹市之后,小鱼儿便买了两串冰糖葫芦吃上了。

    李小环则显得很矜持:“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贪吃。”

    “她还是个小姑娘,就由着她吧!”

    方德完不在意。

    “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二娘和柔姐买一些礼物回去?”

    她嘴里的二娘则是方德的继母蓝丝丝,自亲生父母过世后,她就由这位继母抚养长大,并培育成材,柔姐就是方德的夫人欧阳四海。

    “该准备的,我早就准备好了,你就不要破费了,前面好象有人在练单刀破花枪,我们去看看。”

    李小环很不屑地说:“那些走江湖卖艺的全是骗人的,什么胸口碎大石,单刀破花枪都在糊弄你们这些外行人,其实只要套好了路子,谁都能做到,就比如说练铁头功的,他们事前把砖头泡在醋里,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用,这时候砖头早就变酥了,一碰就碎。”

    “我们就当看热闹好了。”

    方德已拉着她过去凑热闹。

    那对父女不是一般卖艺的,有的是真功夫,这一点李小环还看得出来,只是她觉得那个当父亲的似有内伤在身,马步有些不稳,而那女的刀法精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看了一会,方德丢下十几枚铜钱,便与李小环,小鱼儿到酒楼上用餐去了。

    用过餐后,他们就开始返回船队。

    在返回的途中,他们又遇上了那对父女,那对父女正被一群壮汉围攻。

    小鱼儿见状不服气的说:“几个人打二个真不要脸,小姐,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李小环瞪了她一眼:“你很能打么?”

    小鱼儿陪笑:“我怎么比得上小姐?”

    “那你就少出坏主意,”李小环说:“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贸然出手,如果救的是好人那倒罢了,如果是坏人或者惹祸上身怎么办?到时你哭都来不及。”

    小鱼儿睁大了眼睛:“不会这么巧吧?”

    方德笑了:“我们还是听你家小姐的,走吧!”

    他已与李小环一起往回走。

    小鱼儿只有跟在他们身后。

    翌日,商船刚起锚离岸,那对父女就匆匆地跑上了码头。

    “船家,我们要搭船!”

    划船的梢公一口回绝:“姑娘!对不起,我们这是商船,不是摆渡的船,你们还是找别的船吧!”

    那姑娘说:“出门在外,就请行个方便,而且我爹受了伤。”

    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方德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对船老大说:“出门在外,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就让他们上来吧!”

    船老大答应了声,让人放下跳板,放那对父女上船。

    对方一上船,方德便看清了那卖艺汉子的容貌,国字脸,双目有力,虽然他有伤在身,但精神却是极佳。他向方德抱拳行礼:“在下苗显,这位是小女苗翠花,请问这位相公如何称呼?”

    方德还没有说话,船老大已在说:“这位就是方隆号的少东家方德方老爷,两位今天算是遇上贵人了。”

    “方德?”那姑娘似是一震,抬头望着方德:“江南方家的方德?”

    方德笑了:“我就是方德,不过我不是什么老爷,两位先进船舱休息吧,有什么话,呆会再说。”

    苗显说:“那我们就打扰方老爷了。”

    “您太客气了,”方德对船老大说:“麻烦大哥带这两位进去歇着。”

    船老大答应了声,便将苗显父女带进了船舱。

    他们刚走进船舱,小鱼儿就从旁边的船舱里走了出来:“方少爷,我们小姐请你过来说话。”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将苗显父女安排好后,方德就去见李小环。

    一见面,李小环就在埋怨他:“我们这是商船,可不是摆渡的船只,那两个父女来历不明,你怎么可以让他们上船,万一他们是黑道上的朋友来踩点,我们就麻烦了。”

    “不会吧,”方德说:“我看他们也不象坏人。”

    李小环很不满地说:“你知道什么,坏人的脸上可没写着坏人两个字,我爹说了,走镖最重要的是生人勿近,这样才能防止黑道上的人来踩盘子,你倒好,倒是把人家请上船来了。”

    方德笑了:“你李大小姐不是武功高强么,不怕什么小贼?”

    李小环很生气:“我是说正经的,谁和你开玩笑。”

    小鱼儿这时在旁添油加醋地说:“也许是咱们方少爷看上人家大闺女长得标致,想讨个小老婆,说句实话,那个女的倒是很有几分姿色。”

    “是么?”李小环立刻杏眼圆睁。

    小鱼儿继续在旁添乱,唯恐天下不乱:“那当然了,俗话说十个男人九个好色,而且算命的给他批过八字,说他会有三个老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方德苦笑:“算命的胡说乱谄你也信。”

    小鱼儿理直气壮地说:“这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听到小鱼儿这话,李小环也就得将信将疑:“如果你心里没鬼,就赶他们下船。”

    她有些不讲理。

    方德苦笑:“你别听小鱼儿胡说,我根本没见过他们,再说人家刚上船,我怎么能赶人家下船,这怎么行,大不了以后我全听你的。”

    李小环说:“那你不许看她,更不许和她说话。”

    方德唯有点头:“就听你的!”

    苗显父女此刻也在谈论方德。

    首先说话的是苗翠花:“想不到方德这么年青。”

    苗显说:“方德十八岁接方隆号,今年刚好二十,他只大了你二岁,三年前,白管家托人给你提亲,但是你一口回绝了,要不然的话,方家的少奶奶可就是你了,现在就算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人家已经有家室了。”

    “不就是那个盐帮大小姐么?她有什么了不起的!”苗翠花说:“我才不把她放在眼里!

    苗显问:“你知道人家的武功家数?”

    “用不着知道,天下武功出少林,你女儿我可是少林正宗,她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少奶奶,武功再好也好也好得有限,怎么是你女儿我的对手?”苗翠花的口气很大。

    “如果你这么认为,那就错了,”苗显正色地说:“这位少奶奶的武功和她的人一样深藏不露,她十六岁时,说替父出镖,在雁荡山力服雁荡七虎,名动江湖,一时无双……”

    “那是因为山中无老虎,小猫也称王,”苗翠花说:“等到了杭州,我一定要找机会和她较量一下,看看谁才是女中丈夫。”

    苗显警告她:“到了杭州,别给我惹事生非,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苗翠花笑了:“女儿我只是说说而已,再说人家现在是方家的少奶奶,怎么会和我这个穷丫头动手?”

    苗显叹息:“对于你,我可一点也不放心.”

    一个月后,方德的船队终于回到了杭州码头。

    船一靠岸,漕帮的弟子便开始上船卸货。

    李小环一边让小鱼儿指挥漕帮弟子卸货,一边对方德说:“德哥,你先回去歇着吧,明天我叫人把货送到各商号去。”

    方德笑着说:“那就有劳环姑娘了,改天我请客。”

    小鱼儿在一旁说:“最好请我们吃鱼翅、燕窝。”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小心发胖,将来嫁不出去。”李小环责备她。

    “不要紧,我是小姐的陪嫁丫环,方少爷不在乎多养我一个。”小鱼儿很顽皮。

    李小环秀脸微红:“再胡说小心我卖了你!”

    “就算你要卖我,方少爷也不答应的。”

    “你还是少胡闹,你家小姐很凶的,连我也有些怕她,”方德说:“她若是要把你卖掉,我也拦不住。”

    小鱼儿的眸子很灵活:“不说也可以,但是客却一定要请的。”

    李小环这时说:“你根本不用理这个死丫头!”

    方德却在摇头:“既然答应了你们,怎么可以后悔,再说一顿饭我还请得起,要不然这丫头又有话说了,记住,明天晚上我在醉香居请客。”

    小鱼儿马上说:“知道啦,小姐就算不去,我也会拉她去。”

    “那我们明天见!”

    说罢,方德已上岸而去。

    方德走后,李小环仍然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发呆。

    小鱼儿闪着眼睛说:“假如舍不得分开的话,就赶快让帮主把你嫁过去,这样的话就不用饱受相思之苦了,如果你不好意思开口的话,我和方少爷去说!”

    李小环狠狠的瞪着她:“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小鱼儿见她凶了起来,立刻软了下来:“好,不说就不说,谁让我是个丫头的命。”

    “那就赶快去干活,否则不准吃饭!”

    李小环装得很凶.

    方德上岸之后,立刻遇上了苗显父女.

    “两位还没有走?”

    苗翠花说:“我们想问你一声四条街怎么走?”

    方德很意外:“你们也去四条街?”

    苗翠花冷笑:“难道就只许你去四条街?”

    方德笑了:“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不到我们居然是同路,既然是同路,那就一起走吧。”

    苗显忙说:“那就有劳方少爷了。”

    “不用客气,走吧!”

    方德在前带路,苗显父女紧跟其后。

    这一路上,很多人都主动的过来和方德打招呼,问好。

    “想不到这小子的人缘这么些好?”苗翠花心里这么想。

    半个时辰后,他们便已接近了四条街,方家就被这四条街如众星捧月般的捧在中间。

    在江湖中有个传说,无论是谁不管他在外面犯了什么事,但是只要他步入四条街,就没有人可以追究,不论是江湖人或是官府中人都不例外,但是只要你一踏入四条街就不能退出,否则生死自理。

    “不知道两位到四条街是投亲还是访友?”

    苗显说:“我们找一个叫白显星的人!”

    方德微一沉思,说:“这个名字我没听过,好象这里没这个人!”

    苗翠花急了:“你不会记错了吧。”

    方德笑了:“四条街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再熟悉不过了,也许是你们记错了地方。”

    “但是白叔说他就住在四条街,他不会骗我们的.”

    “姑娘先不要着急,”方德说:“也许他用了别的名字也说不定,你们就先住下来,慢慢再找。”

    苗翠花眉心深锁:“你说得倒轻松,我们的银子都已经用完了。”

    “银子的事好说,”方德说:“如果两位没地方去,就先住在我家里,等找到了你们要找的人再走。”

    苗显忙说:“这只怕不好意思吧!”

    “我家有的是房子,多两个人也不过是多两双筷子……”

    方德的话还未说完,苗显已说:“那就打扰方少爷了!”

    苗翠花却说:“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就应该互相帮助,再说我们又不是白吃白住他的,干什么这么客气?”

    方德说:“姑娘教训的是,那就请吧!”

    苗翠花说:“不用客气,同请!”

    她已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苗显不好意思的笑了:“小女自小缺少管教,让方少爷见笑了。”

    方德不以为意:“我倒觉令爱倒挺有趣!”

    苗显苦笑:“自小到大,只有你这么夸她!”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苗翠花已在叫方德:“喂!你到底走不走,我可不认识路?”

    方德微笑:“这就来啦。”然后他对苗显说:“有什么话等到家之后再说.我们若是再说下去,令爱就走远了。”

    他们很快就跟上了苗翠花,苗翠花边走边问方德:“你和那个漕帮的大小姐是不是很熟?”

    “她只是经常来串门,和娘她们打打牌。”

    “是么?”苗翠花将信将疑。

    苗显却在问:“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方德说:“我们方家虽然是江南望族,可是我们这一枝却人丁不旺,我这一代更是单传,家里只有我、娘、柔姐,白叔、初一和几个下人,你们来了正好,人多也热闹些,尤其是苗姑娘,我娘一定会喜欢她的。”

    苗翠花振振有词地说:“哄老人家我最拿手了,只要有我在,我保证她每天都笑口常开。”

    方德微笑:“那就多谢苗姑娘了。”

    苗显说:“我这个女儿除了闯祸之外,就是说大话,你如果信她可就糟了.”

    苗翠花不悦:“那你这样说女儿的?”

    “令尊只是在说笑,不用介意!”

    苗翠花却说:“你不知道,我爹从来就没有夸奖过我,就好象我生来就是他的累赘!”

    方德笑了:“是么?那这么好了,只要你每天做一件好事,我就夸奖你一次,另外每月还有五两工钱。”

    “一言为定!”

    苗翠花立刻伸出了右手的小指。

    “这是干什么?”

    “当然是拉勾了,”苗翠花说;“拉了勾就不能后悔!”

    “行!”方德显得很开心:“就依你!”

    他与苗翠花开始拉勾。

    方家的宅院朴实无华,也就比寻常的院子大了前后左右共有四个院落,一走进方家,首先看到的是大厅,那是方家等客的地方,后院是方家的太夫人蓝丝丝的住处,和她住在一起的有两个丫环兰心、素心;方德夫妇则住在前院,白管家与家中的下人则住在南院,至于北院则是用来招呼客人的

    站在方家的门前,苗翠花倒吸了口冷气:“你家真的好大!”

    方德边往里走边说:“姑娘见笑了,这是祖上留来的,和我没多大关系,我只是托了祖上的洪福。”

    走进大门,他们就看见一个四十几许的中年人正在扫地上的落叶。方德主动的和他找招呼:“福伯,你好!”他那样子就象是和一位许久未见老朋友说话。

    福伯听到他声音,立刻抬起了头,脸上带着无比喜悦的笑容:“少爷,你回来了。”

    “我娘的身子还好吧?”

    福伯笑着说:“她的身体很好,有你这么孝顺的儿子,那能不好!”然后他把目光转向了苗显父女:“这两位一定是你新结识的朋友吧!”

    方德说:“这两位是苗师父、苗姑娘,他们要在家里住几天,您知道我很忙的,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他们,只好麻烦福伯您替我多照顾一下他们.”

    福伯连连点头答应。

    方德对苗显说:“这是福伯,他办事很稳当的,今后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和他说,他一定会为你们办得妥妥当当,现在你们先跟他下去休息,晚上我替两位接风,眼下我得先去向娘请安。”

    苗显还没有说话,福伯已笑着说:“太夫人和少奶奶去了灵隐寺,都不在家,要下午才能回来,倒是汤姆神父不知道从那里听说你今天回来,一大早就来了,现在正在客厅里等你,说是要请你和少夫人去参加罗伯特举办的生日舞会。”

    “我马上去见他,你先带苗师父去休息。”

    福伯立刻对苗显父女说:“两位就跟老奴去休息吧。”

    苗显忙说:“那就麻烦福伯了.”

    然后他们便跟着福伯去了,方德则自去客厅会客。

    苗翠花边走边说:“这个方德一点礼貌也不懂,丢下客人不陪,却去见什么神父。”

    福伯笑了:“少爷这么做是把你们的当自己人,而这个神父是城里富商重金请来的教书先生,他已经来过三次了。”

    苗显边走边问:“不就是读书识字么,为什么要请洋人?”

    “少爷说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要发展,要自强,就要去充分的去了解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上,强国林立,并不是只有一个大清,尤其是在大洋彼岸还有英国,听说他们正在进行着一场什么工业革命,无论是经济,科技,航海都已经远远的超越了我们,如果我们再不睁眼去看这个世界,被淘汰只是时间的问题。”

    苗翠花却插嘴问他:“洋人是不是绿眼睛的怪物?”

    福伯听到得一愣:“你听谁说的,洋人其实和我们一样,只是肤色有些不一样。”

    “爹!我去看看洋人长什么样子!”

    说罢,苗翠花已飞也似的跑开了。

    “翠花,你给我回来!”苗显连忙阻止,却已来不及了,苗翠花根本就不理他的呼唤,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苗显只有苦笑:“这丫头从小就让我惯坏了。”

    “苗师父放心好了,我们少爷很随和的,不会有事的。”

    苗显却有些担忧:“但愿这丫头别惹出事来。”

    福伯带着苗显去休息时,苗翠花已扒在客厅的窗口往里偷窥,她虽然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方德与那个神父之间的谈话用的全是洋文,她一句也听不懂。

    “这个方德居然连洋人的话也会说?”

    苗翠花心里十分好奇。

    方德与神父谈了一会,只见神父将一只尺许长的木匣子放在桌上,打开。要匣子里放着两只新式的西洋快枪,并以半生不熟的中文向方德介绍那两只快枪,方德听了之后,显得非常满意,连连道谢。

    苗翠花见状连连称奇:“洋人也懂得行贿。”

    方德收下快枪之后,神父便起身告辞了赂。

    神父走后,苗翠花走进了客厅,方德见到她有些意外:“你怎么没有去休息?”

    苗翠花说:“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知道你收受别人的贿赂?”

    方德笑了:“胡说八道,我又不是当官的,收人家什么贿赂,向我行贿能有什么好处?,!”

    苗翠花冷笑:“我都已经看到了,你还装什么?”

    “你是说这西洋快枪,这可是我花了几百两银子买来的,“方德解释说:”你不跟着你爹去歇着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苗翠花笑了:“我是想看看洋人长什么样子!”说话间她已走了过来拿起了木匣子里的洋枪问:“这是什么玩艺,沉甸甸的?”

    方德见状忙说:“快放下来,小心走火……”

    他的话尚未说完,已听到了“蓬”的一声枪响,苗翠花手里的火铳已喷出一道火舌,左边墙上的洋钟已掉在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连尸首都凑不到一起来。

    苗翠花见状,脸色已吓得发白,手里的火铳失手掉地,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这东西怪吓人的!”

    方德已从地上将洋枪拾了起来:“这是西洋刚产的新式后膛枪,很容易走火的,没事千万不可乱碰,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那你怎么不拦着我?”

    方德将火铳放回匣子里收好:“大小姐,我怎么知道你的手会那么快,以后就请你记住,别人的东西千万不要乱碰!”

    苗翠花瞪着他:“那你是怪我了?”

    方德去拾地上的洋钟:“我只知道你打坏了我的钟,我还得找人去修?”

    苗翠花不好意思的笑了:“大不了赔你好了!”

    方德苦笑:“这东西不是有钱就买得到的!”

    当他把钟的尸体从地上捡起来时,才有几个丫环从外面走了进来,问:“老爷,出了什么事?”

    方德说:“没什么,你们去忙吧!”

    丫环走后,苗翠花说:“你们家的丫环反应也太慢了,这么久才赶进来,如果有人要对你不利,早来不及了。”

    方德很无语:“她们只是丫环,你以为她们和你一样都是武林高手?”

    苗翠花问:“那你为什么不请几个保镖?”

    方德说:“功夫是用来强身健体的,不是用来打架的.”

    苗翠花说:“你瞧不起我们江湖中人!”

    方德说:“再强的武功也敌不过人家的洋枪洋炮,再说若要打架的话,我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好帮手。”

    “我知道你是说李小环,”苗翠花冷笑:“不过打架靠女人,没出息!”

    方德笑了:“难道你肯教我打仗的功夫?”

    苗翠花立刻坐了下来,端起了架子:“那要看你的表现,先倒杯茶再说。”

    方德摇了摇头:“那你就慢慢的享受当师父的磁味吧,我得进去换衣服了。”然后他把洋枪和摔坏的钟拿了进去。苗翠花却冲着他大声说:“我可是很少教人打功夫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但是方德并没有回话,独自走了,而客厅里只剩下了苗翠花一个人。

    苗翠花一脸不高兴:“哪有这样待客的,丢下我一个人?”

    过了一会,她自己拿起桌上待客的糕点吃了起来:“没有人招呼我,我自己招呼自己该行了吧!”

    也就在她吃糕点的时候,听到了说话的声音,然后她看见几个女人正向这边走来,看到这几个女人之后,她不禁有些害怕,立刻躲在了屏风后面。她一藏好,那几个女人便走了进来,进来的是方德的继母蓝丝丝与夫人欧阳四海,跟在她们身后的是三个丫环。苗翠花最注意的是欧阳四海,欧阳四海的确是秀丽端秀,脸如圆月,明眸洁齿,姿色极佳,的确是位少见的美人胚子。

    蓝丝丝落座后,欧阳四海立刻亲自奉茶,很是孝顺。

    蓝丝丝对欧阳四海说:“阿德今天回来,你让厨房准备好,阿德一回来,就准备开饭。”

    欧阳四海很恭顺地说:“儿媳知道了,您老一路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剩下的就交给媳妇好了,阿德一回来,媳妇就通知您!”

    蓝丝丝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欧阳四海立刻过来相扶:“娘太客气了,媳妇这就扶你进去歇着。”

    然后她们走了进去。

    她们进去后,苗翠花方自屏风后走了出来,长长的出了口气。

    ——若被人当成小偷抓住,那可是百口莫辩。

    但是她刚坐下,就见到了欧阳四海。

    ——欧阳四海居然又回来了。

    苗翠花不由得一愣:“你不是走了么?”

    欧阳四海微笑:“走了不是还可以再回来么,倒是你的胆子倒不小,大白天的跑到我家来偷东西的,你还是第一个!”

    苗翠花也没有解释:“你来了也好,我正想见识见识你的武功!”

    她已向欧阳四海出拳。

    ——少林罗汉拳!

    欧阳四海以圆劲化解了她的招式。

    “少林门下?”

    “是又怎样?”

    苗翠花的招式更快。

    她的少林罗汉拳的确了得。

    但是欧阳四海的手却如丝,与她的手若即若离,敌进她退,敌退她进,只数招间便带动了她的招式。只数招间苗翠花的汗便下来,她的武功在对方面前竟然全无用武之地。

    ——这究竟是什么武功,自己的招式对她竟然没有任何作用。

    少林罗汉拳无用,苗翠花便出腿。

    ——七路苗家腿!

    但是七路苗家腿同样失效,她所用的力量越大,对方的反击力就越大。

    好在她使出七路苗家腿时,欧阳四海收住了招式。

    她虽然收住了招式,苗翠花却险些跌倒。

    “七路苗家腿,你姓苗?”

    苗翠花动容:“这你也知道?”

    “说来大家都不是外人,我爹也是少林门下,与令尊是同门,她对我说过你们的苗家腿,他说,你家的苗家腿是天下最刚猛的腿法!”欧阳四海这么说。

    苗翠花却在摇头:“可是我的武功还是比不上姐姐!”

    欧阳四海微笑:“五年前,我未必是你的敌手。”

    苗翠花不好意思地笑了:“姐姐太客气了,我本以为自已的武功已经很好了,但是和姐姐一比,就差得太远了,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不知道姐姐刚才用的是什么武功?”

    欧阳四海说:“先天太极。”

    苗翠花摇头:“没听过。”

    欧阳四海微笑:“我的武功哪能和妹妹的相提并论,你可是少林正宗,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我还是听过的。”

    “那倒也是,”苗翠花眼睛闪动:“以后我们互相切磋好了,我教你少林拳,你教我太极拳.”

    欧阳四海说:“有机会再说,现在我们认识一下,我……”

    她的话还说完苗翠花已在说:“我知道你是方德的老婆欧阳四海,我叫苗翠花,以后我就叫你四海姐姐,你就叫我翠花妹妹.”

    “也好!”

    欧阳四海没有反对.

    听到女儿与欧阳四海动手的事后,苗显很生气.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一来就和人家少夫人动手.”

    “可是挨揍的是女儿我,女儿挨了揍,当父亲的却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反是挨一顿训.”苗翠花很不高兴.

    苗显苦笑:“今天算你走运,少夫人不计较,否则有你受的,要知道这些年来还没有人敢在方家动手,敢在方家和少夫人动手的,你算是第一个.”

    苗翠花说:“想不到一个娇滴滴的少奶奶会有这么好的武功,我本以为自己的武功已经够好了,但是和人家一比差得太远了.”

    “让你吃点苦也好,省得你仗着会点武功,老在外面惹事生非.”

    苗翠花不服气地说:“我只是和她比划一下……”

    “欧阳四海是方家的少奶奶,你只是乡下的野丫头,你自己受点伤无所谓,但是她若是受点伤,看你怎么收场?”苗显脸色凝重:“在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在方家和四条街绝对不能动武,否则你会马上被赶出四条街,你想在四条街上讨生活就一定要记住这件事.”

    苗翠花秀眉紧锁:“怎么会有这样的怪规矩?”

    苗显回答女儿:“这件事在江湖中已经流传了很久,而且四条街一直很平静,也从来没有人敢在四条街动武,久而久之,甚至在江湖中就有了一个传说,无论你在外面惹了多大的事,哪怕是杀人放火,但是只要你走进四条街,你就算是平安,从来没有会到这里来抓人,就连官府中人也不例外,但是一踏入四条街,你就必须守这里的规矩,不能惹事生非,也不能打架斗殴,否则你就会被这里的人轰出去,更重要的是人家只负责你在四条街的安全,出了这条街人家就不管了。”

    苗翠花笑了:“方德脸无四两肉,怎么能负责他们所有人的安全.”

    “这当然只是个传言,”苗显说:“但是这几十年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它的真实性,也从来没有人在这里惹是生非,就是官府中人也从未踏入此间,而踏入四条街的人也从没有离开过,总之你要记住一句话,身在四条街就要安分守已,绝对不能惹是生非.”

    “是!”苗翠花说:“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惹是生非,别人若是惹我,我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苗显有些好笑:“在这里谁会惹你,只要你不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苗翠花笑了,跟着问父亲:“你知不知道欧阳四海学的是那一门派的武功,为什么我的武功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束手束脚.”

    苗显说:“我只是听人说过她是先天无极门的高徒,学的是内家拳,内家拳讲究的是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修练到极致,可以借力发力,四两拨千斤,与我们的外家功夫截然不同.”

    “那外家功夫与内家拳哪个更强些?”

    “这两门武功只能说是各有千秋,外家拳讲究的是先发制人,以力降十会,内家拳则是后发制人,以静制动,借力用力,四两拨千斤,以弱胜强,以柔克刚,但是高手的对决,完全取决于个人的修为,柔虽然能克刚,但是这也取决于柔的力量,而且内家拳不如外家拳容易上手,它讲究的是悟性,欧阳四海能练成先天无极门的上乘武功,那是因为她的悟性极高,练的人悟性越高,进步就越快若是换成是你,只怕一辈子也难有成就.”苗显这么回答女儿.

    苗翠花不服气地说:“总有一天,我会打败欧阳四海给你看的.”

    整个下午,苗翠花都没有见到方德与欧阳四海,直到黄昏时,她才看到方德在他住的院子里浇花。他与欧阳四海所住的院子里种的尽是牡丹花,看到方德在浇花,苗翠花很意外,这种事应该由下人去做,但是方德却在自己做,这实在是件令人意外的事。

    “苗姑娘,你来了?”说这话时方德并没有回头。

    “你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别人?”听到这话时苗翠花更是意外。

    “那是因为你的脚步声,”方德回答她:“每个人走路的脚步声都不一样,只要我听过一个人的脚步声就不会忘记,更何况我已经不只一次听到过你的脚步声。”

    “单凭一个人的脚步声,你就能分辨出那人是谁?”

    方德仍在浇花:“当然这只是指熟人,若是生人,就不知道了。”

    苗翠花的眼睛在闪动:“你可不可以把这门本事教给我?”

    方德说:“如果你肯在这里浇三年的花,自然能听到许多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别人用肉眼看不到的事。”

    “胡说八道!”苗翠花小嘴一撇:“信你才怪,你只不过想骗我帮你浇花,我才不上当哪!”

    方德继续浇花:“那你就等我浇花再说.”

    苗翠花有些不解:“方家有那么多下人,为什么你不让下人做?”

    “我们方家的规矩是一日不做,一是不食.”

    苗翠花笑了:“你可真会开玩笑,不过这样也好,你不古板,又有钱,将来一定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

    方德苦笑:“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了,那个李小环不是就很喜欢你么?”

    方德说:“你来这里不是来说这些废话吧.”

    “我只是向你借一点银子.”苗翠花在笑:“你不会不借吧?”

    “狐狸终于露尾巴来了,”方德一边浇花,一边说:“想借多少?”

    “不多不多,我只要一百两!”

    “一百两?”方德笑:“你的口气倒不小,你可知道一百两有多少,有些人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

    苗翠花说:“不会这么小气吧,我会还你的!”

    方德说:“至少你也应该让我知道你准备用这些银子做什么!”

    “我爹打算在四条街开个鱼铺,做点小买卖,但是我们本钱不够,只好向你开口了,”苗翠花不好意思地说:“大不了等赚了钱,我们分你红利,而且你们家以后的鱼我们全包了。”

    方德点头:“卖鱼糊口没问题,不知道你们找到铺面没有?”

    “还没有!”

    “这事都交给我,我找到合适的铺面之后就告诉你,”方德说:“但是你替我把这些花浇完。”他已将手里的水壶递给了苗翠花。

    “没问题!”苗翠花很痛快地答应了:“不过我也有个条件,我想见见洋人,你今晚必须带我去参加洋人的宴会。”

    “也好,”方德居然答应了:“就带你去罗伯逊的生日舞会!”

    十三洋行是洋人最早设立在中国的贸易行,它负责将洋货在中国销售,然后再将在国内收购的茶叶、蚕丝、药品、丝绸运回本国,这其中以英国设立的洋行最早,而方家的方隆号是江南最大的一家商号,所以英洋行的总裁罗伯特就选定了方家的方隆号作为合作伙伴,自双方合作以来,方隆号从未让他失望过,久而久之,他与方德也成了最好的朋友,所以他每年都会邀请方德夫妇参加他的生日舞会。今年参加他的舞会的客人非常多,除了江南的富商之外,就连提督高进忠与总督鄂尔多也便而多,他们只所以到来,是因为大英王室的亲王与法国大使也会出现在罗伯逊的生日舞会上。

    华灯初上时,方德夫妇方才赶来,与他们夫妇同来的还有苗翠花。

    见到方德夫妇,罗伯特立刻迎了过来。

    “方老弟,你来了,听说你去了一趟北京,北京好玩么?”

    他的汉语非常流利。

    方德微笑:“有机会你也应该去北京走走。”

    罗伯逊笑了:“将来有的是机会。”

    然后他目光转向了欧阳四海:“几天不见,方夫人又变得更漂亮了。”

    欧阳四海脸带笑容:“您太客气了,我还没有向你道贺哪,祝你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罗伯特说:“如果我们能在今天把合作的契约签了,我会更快乐,敝国的亲王与法国的大使对此次的契约非常重视,他们一早就来了,现在贵宾室等候你的大驾。”

    方德微笑:“我这次急着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罗伯特点头:“那就好,请吧!”

    “同请!”

    他们往里走的时候,苗翠花小声问欧阳四海:“他怎么不说洋话?”

    欧阳四海回答她:“罗伯特很聪明的,他的汉语说的很好,但是我们跟他学英语,却很费劲的,直到现在,还不能用英语和他交谈,每次谈话都要他迁就我们,说起来实在是件很没脸的事。”

    她们的说话声音虽小,罗伯特还是听见了,他回头说:“方夫人太客气了,你的英文已经说得好了,只是你太过于拘束,不敢大胆的说,以你的天分,将来英文一定会说得很好。”

    “谢谢夸奖!”欧阳四海笑得很好看。

    罗伯特继续说:“现在我们要去谈生意你去不去?”

    欧阳四海说:“去见识见识也好。”

    她与苗翠花跟在方德与罗伯特身后,往进走的时候,她叮嘱苗翠花:“到了会议室,你最好不要出声,洋人最重视礼节的,你千万不要惹出什么笑话!”

    苗翠花很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洋行的会议室宽大而明亮,直如白昼。

    室里,英国查理亲王与法国大使早已在等候他们的到来,做陪的是杭州府的知府、提督高进忠、以及淅江总督鄂尔多。

    大家互相介绍之后,双方落座。

    首先开口的是查理亲王:“方老板今天来晚了。”

    方德面带歉意:“真是抱歉,方某今天刚才北京回来,并不知道亲王与大使已经到了杭州?”

    查理亲王说:“来迟了并不要紧,只要你能赏脸把我们合作的契约给签了就是给敝人回国的最大的礼物。”

    方德很意外:“您这么快就要回国了?”

    “是啊,”查理亲王说:“女王陛下已经多次催促敝人回国述职,所以敝人希望方老板能尽快的签了这份契约,权当是给敝人回国的礼物,敝人将致以十二分的感谢。”他将一份契约放在了桌上。

    方德点头:“这份契约的副本我已经看过了,各项条款对大家都很公平,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有点建议,这份契约是用英、法文写的,我虽然看得懂,但是鄂总督,高提督,陈大人却未尽懂,所以我希望有三份以中文写成的契约,我们各执一份。”

    查理亲王点头:“你的建议很好,我们就再起草三份中文的契约,由我们三方分执。”

    方德微笑:“如果能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查理亲王说:“这件事就交给法国大使和罗伯逊负责,他们的中文很好的,我们最好能干上一杯,庆祝我们合作愉快!”

    方德面带微笑:“这个建议我喜欢!”

    “不知方老板喜欢的是香槟还是白兰地?”

    “女士优先,我们应该征求一下女士的意见。”

    查理亲王将目光转向了欧阳四海:“方夫人的意思是……”

    欧阳四海笑着回答:“那就香槟好了,待会你们还要签契约的,不要因为喝酒误了正事。”

    她的建议很合理,而且没有人拒绝。

    三更时分,舞会方散,方德与欧阳四海、苗翠花随同高进忠,鄂尔多一同返回,唯一不同的是方德与欧阳四海、苗翠花乘坐的是西洋的马拉轿车,鄂尔多与高进忠则是骑马而行,在车前、车后均有精兵护卫。

    轿车一路上走得很稳,一点颠簸的感觉也没有,苗翠花在回来的路上问方德:“你认识鄂尔多?”

    “我们两家是世交,想不认识都很难。”方德的话刚说完,车子已突然停了下来。

    苗翠花不禁问:“怎么回事?”

    “有杀气!”

    欧阳四海脸色凝重。

    苗翠花秀眉微锁:“杀气?”

    “真正的高手杀人时,都会露出一股杀气,这次行刺的是个绝世高手,”欧阳四海很肯定地说:“他如果不是红花会的陈家洛,就是日月会的赤龙!”也就是突然感到这股杀气的存在,鄂尔多才让队伍停下。

    队伍一停下,高进忠就守在了轿车旁。

    ——方德不仅是他的兄弟,更是他的救命恩人,没有方德的相助,他现在仍然只是个穷途末路的江湖人。

    前面不远处是一座石桥,石桥的左右是数株松柏,青翠高大,枝繁叶茂,无形的杀气就发自于石桥之上。

    鄂尔多艺高人胆大,只身上桥。

    但是就在他经过古柏,一株古松上一人冲落,居高临下,直刺鄂尔多的天灵。

    这一剑很突然。

    鄂尔多却早有准备,大喝,出拳。

    五丁开山拳。

    铁一样的拳头击向来剑。

    简单、有效。

    只一拳,长剑寸断。

    出拳有力,他的拳竟比那把剑还要硬。

    拳势未歇,击中了那人的胸膛。

    那人倒地。

    “你不是赤龙!”鄂尔多语如刀:“如果本官猜得没错的话,你就是严世藩!”

    也就在那人倒地时,不少黑衣人已从黑暗中涌现了出来,向官兵样来,众官兵奋起迎战,与黑衣杀手战在一处。

    众官兵在迎战黑衣杀手时,鄂尔多却没有动,他的目标是赤龙,他知道赤龙就在附近,更知道赤龙是人的生死大敌,他的目光四下游走,搜寻着赤龙的踪迹;“赤龙,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如果你不想严湛死的话,就马上出来。”

    他的话音一落,赤龙立现,他本来隐身于桥下的水中,原本是要在对方过桥时,于对方致命的一击,但是严湛的出手,却破坏了他的计划,而且,他不能致兄弟的生死于不顾,于是,他立刻现身迎战鄂尔多。

    他用的也是拳。

    ——洪家拳!

    鄂尔多用的则是五虎开山拳。

    在这一刹那间,两人连拚十七拳,分开。

    ——势均力敌。

    在江南能与鄂尔多斗成平手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赤龙,另一个则是陈家洛。

    赤龙与鄂尔多一分开,高进忠已冲了过来,直取赤龙。

    他的人尚在空中,剑已刺出。

    ——惊天八剑!

    他与鄂尔多合击赤龙。

    赤龙招架不住,不数招,便中了一拳一剑。

    严世藩见状,加入了三人的战局,并尽全力敌住了鄂尔多与高进忠的进攻:“大哥,你快走,我断后,日月会不能没有你!”

    “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鄂尔多于喝声中发出了信箭。

    信箭在空中绽放。

    随着信箭在空绽放,无数的官兵从四面八方涌将过来,合围日月会的兄弟。

    “中伏!”

    赤龙心中充满了悲哀。

    ——自己千算万算还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这一战即便是还有人能活下来,日月会也势必精英丧尽。

    “早在三天之前,本督就已经知道了你们今晚的行动,并布下了这场天罗地网,”鄂尔多语如刀:“论武功,你是一等一,论谋略,你却非老夫的敌手,苗如龙不是,你更加不行。”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你的手里!”

    他欲于鄂尔多拚命,却被严世潘一脚踢下了水,他落下水时,听到了严世潘的吼声:“留下你的命,替我们报仇。”

    严世潘的话音未了,高进忠的剑已刺穿了他的胸膛……

    是役,日月会全军覆灭,仅仅逃走了赤龙一个,这是苗翠花亲眼目睹的。

    听到女儿诉说后,苗显脸色极为凝重:“赤龙虽然忠义无比,但此举却是大大的失策,鄂尔多,高进忠全是当今的顶尖高手,尤其是鄂尔多,他是雍正亲封的巴图鲁,号称天下第一勇士,他的武功之高,就是至善也未必敌得住,别说是杀不了他,就是杀了他,也势必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这么说鄂尔多真的是天下无敌了?”

    “至少他到现在还没有败过,”苗显对女儿说:“这几天城里一定很乱,你好好的呆在家里,不要出去惹事,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那爹什么时候教我无影手?”

    “以后再说!”

    “还以后?”苗翠花不依:“欧阳四海武功那么好,早把女儿比下去了。”

    “武功是要用心练的,只要你把自己的罗汉拳练好,就够你享用一辈子的,”苗显说:“而且爹爹教你武功是让你强身健体的,而不是和别人打架,和别人比划。”

    “是!”苗翠花有气无力的答应。

    苗显苦笑:“别嘴上答应的好,要做到才行,我真怀疑你将来是不是能嫁得出去。”

    天亮以后,全城戒严,到处搜捕日月会的乱党。

    李小环与小鱼儿足足用了比往常多出二倍的时间,才到了方家。

    “你们今天来晚了!”

    接待她们的是欧阳四海。

    回答欧阳四海的是小鱼儿:“那当然了,外面很乱的,到处都在抓刺客,官兵盘查的很严,就连我们小姐的轿子也不放过,如果不是遇上了高大人,不知道还要拖多久。”

    欧阳四海说:“他们也职责在身,迫不得已,你就不要发牢骚了。”

    小鱼儿跟着问欧阳四海:“听高大人说,昨天晚上他们遇刺的时候,你和方大哥也在当场?”

    “是啊!”欧阳四海没有否认。

    “那你一定见到赤龙了,”小鱼儿眼睛闪动着飞扬的神采:“他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身高丈二,五大三粗……”

    她的话还未说完,李小环已笑了:“他还高大威猛,长着三头六臂,说话就象打雷。”

    “真的?”小鱼儿信以为真。

    “真你的头,”李小环戳了下她的头:“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这些人只有评书小说里才有,少做白日梦了。”

    小鱼儿不满意地说:“那你为什么不听老爷的话,多学点女红?”

    李小环俏脸微红:“死丫头,你倒说起我的不是了,小心我买了你。”

    小鱼儿说得振振有辞:“我就不信你敢买了我,买了我,谁给小姐当陪嫁丫环,谁给你整天出去打听消息。”

    欧阳四海笑着问:“你又打听到什么了?”

    “咱们杭州来了一个姓雷的,他一来就到处买房买地,拿钱不当钱,一幅是很有来头的。”

    欧阳四海微笑:“你是说在山东泰安立擂百日未有一败的雷老虎。”

    小鱼儿接着说:“可不就是他了,你叫方老爷小心点,这个很凶的,不好惹!”

    欧阳四海这样回答小鱼儿:“我们方家是开门做生意的,如果他是来做生意的,我们没有理由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他是来惹事生非的,我们也同样接着。”

    小鱼儿说:“我看这个雷老虎一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对于雷老虎,欧阳四海并不陌生,他是三十年前北圣手雷振天的儿子,三十年前,他与南千王纵横南北赌场,未曾一败,但是就在他们的事业如日方中时,却双双金盆洗手,退出了江湖,南千王此后不知所踪,北圣手却娶妻生子,生了一双儿女,女的叫雷媚,男的就是雷老虎。雷媚拜在武当门下,雷老虎则苦练家传的绝技,疾风腿与铁线拳,而且他们的武功都不在其父之下。

    雷老虎的确是来者不善,三天后,他的生意在杭州一起开张,他开的是青楼、赌场,烟馆,如果仅仅只是这些倒也罢了,可问题是他偏偏在方隆号在杭州的几家主店旁边开了几家青楼、烟馆和赌场,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冲着方家的方隆号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方德坐不住了,方家可是做正经生意的,你说这青楼、赌场、烟馆开在方隆号的旁边,这是什么意思,人家会怎么想?于是,他准备亲自去会会这个雷老虎,看看问题能不能和平解决,如果这事能和平解决,就是多花一些银子他也认了,但是他还没有动身,雷老虎就先找上门来了,与他同来的是知府陈大人。

    雷老虎是标准的山东大汉,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双臂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他的下盘极稳,显然是以腿功见长。

    知府陈大人已在为他们引见:“雷老弟,还不过来见过方老爷,他可是我们杭州城的风云人物,你要在杭州站稳脚跟,少不了需要他的帮助。”说到这里他又将目光转向方德:“方老弟,这位雷老虎雷老爷,以前在山东求财,现在来我们杭州发展,你们是同行,以后应该多多亲近雷老虎才是,俗话说的好,这远亲不如近邻,大家和气生财嘛!”

    雷老虎立刻向方德抱拳行礼:“方老爷,雷某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只有一身蛮力,不懂的拐弯抹角,喜欢直来直去,若是将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才是。”

    方德故作不知:“原来雷老爷也生意人,那我们是同行了,但不知你雷老爷是做什么生意?”

    雷老虎笑:“方老爷说笑了,雷某哪里及得上你在生意场上捞的风声水起,只能沾你一点光,在方隆号附近开几家烟馆,赌场,妓院,希望你不要介意,能赏口饭吃,如果方老爷您大驾光临,我一定给你五折优惠。”

    方德的脸色开始变得很难看,他的目光锁定陈知府:“在四条街和方隆号附近绝对不可以的赌场,烟馆,妓院,这可是我们约定好的,大人不会忘了吧?”

    雷老虎却说:“规矩是人定的,就不能改上一改?”

    方德以不可置疑的口气说:“你把青楼、烟馆、赌场开在别处我不管,但是方隆号附近绝对不可以有青楼、烟馆和财场,这是原则的问题。”

    陈知府眼见这话要说僵,连忙打了个呵呵说:“青楼、烟馆、赌场这事咱们可以慢慢的商量,现在先来说说漕帮的事,李巴山已经上了年纪,对漕帮的事早已力不从心,如果不是鄂总督、高提督和你老护着他,也不知道出了多少乱子,现在是该让他从这个位子退下来了,这位雷老弟英雄了得,打遍山东无敌手,请他来当漕帮的帮主最合适不过了。”

    方德说:“江湖上的事,我从不过问,至于谁做漕帮的帮主,应该由他们自己决定。”

    陈知府笑着说:“按江湖上的规矩,当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时,只能以比武的方式解决,但是一旦动起手来,伤亡却在所难免,所以本府还是喜欢希望李帮主能自动退出。”

    方德眉深锁:“你认为李帮主不及这位雷英雄英雄了得了?”

    雷老虎说:“我已经向李巴山下了战书,以武定输赢,谁赢了谁当帮主,现在我只希望这场比武能公正的进行。”

    “江湖上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你们想怎么办是你们自己的事,用不着来问我,而且我也不认为李帮主会败给你,但是方隆号的附近绝对不能有赌场,妓院,更不可以有烟馆,这是我的底限。”

    陈知府皮笑肉不笑:“但是那些地皮是雷老爷自己买下来的……”

    雷老虎说:“要我不开妓院,烟馆,赌场,那也简单,我除了武林中人之外,还是赌界中人,只要只要你们有人在赌场上赢了我,我自然会关闭赌场,妓院,烟馆,并离开杭州。”

    方德说:“我不是赌界中人!”

    “我知道你不是赌界中人,”

    雷老虎说:“我也不会占你的便宜,我会给你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你可以自己和我赌,也可以派人和我赌,你们四条街上可是藏龙卧虎,不会找不出一个人来和我赌吧?如果你们赌赢的话,你做主,随便你想怎样都行,依照赌场上的规矩,输的人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我不会和你赌,更不会让人和你赌,”方德坚决的回绝:“四条街的人只想平平安安的日子,不想找任何麻烦,但是如果有人惹事生非的话,我们也一定会接着,但是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况且,可以做的生意很多,过几天,我会去一趟温州,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四条街的周围不会有任何的赌场,妓院,烟馆,否则,我不管你有多大的来头,有多大的靠山,都会把你连根拔起。”他的话如同岳定。

    雷老虎与方德的首次会晤自是会晤不欢而散。

    雷老虎一出方家的大门,就迎面遇上了李小环。

    陈知府一见李小环就满脸笑容:“小环姑娘!”

    李小环杀气腾腾:“我找的是雷老虎,与你无关。”

    雷老虎问李小环:“姑娘想怎样?”

    “想和我爹动手,先过我这关!”

    李小环已在语声中一跃而起,飞踢雷老虎。

    ——七十二路连环腿!

    她的腿法很快,只一眨眼间就到了雷老虎的身前。

    雷老虎接架相还。

    他的武功远在李小环之上,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将李小环击倒,而是想从她的招式中找出破绽,以便来日迎战李巴山。

    李小环与雷老虎交手时,被刚从外面回来的苗翠花看见了,她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了方德。

    听到李小环与雷老虎交手之后,方德立刻与苗翠花赶回来阻止。

    ——李小环绝对不是雷老虎的敌手!

    这一点方德绝对看得出来。

    李小环的确不是雷老虎的敌手,仅二十招,雷老虎就摸清了她的套路,并开始反攻,只数招,李小环便中了一拳,向后跌了出去。但是就在李小环即将撞上墙壁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已按上了李小环的肩,卸去她后飞的力道。

    按住李小环的是一布衣汉子,腰间束着一条布带,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见到这汉子,雷老虎的眼睛再也没有移开。

    ——他看得出对方是个劲敌!

    李小环却是又惊又喜:“文四哥,文四嫂?”

    替她化解雷老虎那一击的是方德的结义兄弟文泰来。而在他身畔的却是他的夫人骆冰。

    文泰来将李小环交给骆冰:“照顾好小环,我去会会雷老虎!”

    语声中他已走向雷老虎。

    李小环连忙说:“小心些他很凶的。”

    骆冰微笑:“别担心,你四哥应付的了。”

    她对自己的丈夫充满了信心。

    此时文泰来已经面对雷老虎。

    “天地奔雷手文泰来?”

    雷老虎眼睛巨缩。

    他已看出对方是个劲敌。

    文泰来承认:“正是。”

    “久闻文当家的天地奔雷手独步江湖,雷某久有领教之意,不如因时利便,一分高下。”

    文泰来语声极淡:“拳脚小功夫,容人大丈夫,雷兄的武功的确了得,但是出手未免太狠了,她还是一个小姑娘。”

    “雷某只练赢人的武功。”

    雷老虎已在喝声中飞扑文泰来,直如饿虎扑食。

    他所施展的是疾风腿。

    他的腿法刚猛有力,比李小环的连环腿凶多了。

    文泰来出拳,拳如闪电,势如奔雷。

    两人互搏七招,分开,各退二丈。

    雷老虎落地,脚尖扫地,地上的青砖相继飞起,直击文泰来。

    文泰来大喝,出拳,拳击来砖。

    砖破!

    也就在砖破的一刹那间,雷老虎的腿已到了。

    他的腿法不愧为疾风腿,腿如疾风。

    可是文泰来的手也不慢,格开这一腿,飞退。

    雷老虎不容他喘息,双腿如剪,追击文泰来,他要一举击倒文泰来。

    但是就在这时,文泰来却显示出了他的惊人技艺,他没有再退,而是旋身,让过雷老虎的腿,侧踢,在这一刹那间,他的腿越过了雷老虎的腿,直踢雷老虎的心窝。

    ——怀月一线牵!

    ——这是欧阳四海的腿法。

    李小环动容。

    她亲眼见过欧阳四海施展过这路腿法。文泰来的反击快而突然,雷老虎完全来不及招架,便中腿倒飞而出,吐出了一团鲜血,他从未见过如此腿法。

    “这是什么腿法?”

    “怀月一线牵!”文泰来如实回答。

    “这不是你的武功!”雷老虎目光如电。

    “能打赢你的就是好武功!”

    说这话的是文泰来的夫人骆冰。

    雷老虎忿忿不平:“想不到文当家的也会盗用别派的武功。”

    “你与外子不是比武较技,又怎么能怪他使用别家的武功?”骆冰笑着说:“在四条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在四条街动手伤人,这条规矩从来没有人敢破,所以我劝你在方德没出现之前马上离开,迟了你想走也走不了。”

    雷老虎望着文泰来:“我会在杭州立擂七天,我会在擂台之上恭候你的大驾。”

    说完之后,他与陈知府离去。

    于是,方德出来时并没有看见雷老虎与李小环动手,而是看到了文泰来夫妇,见到文泰来夫妇,方德又惊又喜:“四哥,四嫂,你们来了?”

    “你不会不欢迎我们这不速之客吧?”

    骆冰的脸上尽是笑容。

    “这是哪里的话,想你们这样的贵客我请都请不来,怎么会嫌弃?”方德笑着说:“不过,才半年不见,四嫂你却越变越漂亮了。”

    骆冰微笑:“再漂亮也比不上咱们的小环妹妹!”

    “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李小环有些不好意思。

    “漂亮就是漂亮,难道让嫂说你丑么?”骆冰望着李小环:“不过,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连雷老虎也敢惹,就是你四哥也未必胜得了他一招半式,更何况是你。”

    李小环笑着说:“四嫂教训的是,小环知道了。”

    骆冰在摇头:“听你的口气就知道你在敷衍我们。”她将目光转向了方德:“小环是个冲动派,以后你要好好的约束她,别让她闯出什么祸来,好在我们今天来的及时,否则她早伤在雷老虎的手下了。”

    苗翠花不待方德说话就说话“有什么话大家进去再说,不用老站在门口吧!”

    她很大方,宛如殷勤女主人在招待远方的来客。

    骆冰见到苗翠花有些意外:“这位是……”

    苗翠花回答她:“我姓苗,苗翠花。”

    对于她的出现,李小环心里大大的不悦,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众人走进去时,偷偷地问方德:“她怎么也在你们家?”

    “他们是白叔的亲戚,在这里暂时住几天。”

    听到方德这么说,李小环才没有再问。

    一连好几天,苗显都没有见到方德,于是他在吃饭的时候问女儿:“这几天怎么不见方少爷,他在忙什么?”

    苗翠花说:“这几天他真的很忙的,每天要到很晚才回来!”

    “那他都在做些什么?”

    “这几天他忙着和洋人签什么合约,每天回来还要陪什么文泰来,哪有时间理我们?”苗翠花极为不满地说:“也许等到他闲下来才会想起我们。”

    苗显说:“你是说他在陪天地奔雷手文泰来?”

    “是啊,听说他们是结义兄弟,”雷翠花说:“而且那个姓文的出手很大方,一见面就给了我一对手镯。”她将手镯从怀里取了出来,那双玉镯玲珑剔透,显然价值不菲。

    苗显拿起来观看:“这好象很贵的!”

    苗翠花说:“但是他却送了李小环一串珍珠项链。”

    “你有的礼收就已经不错了,在他们心目中,李小环可是他们的义妹。”

    苗翠花很不舒服地说:“可是那个李小环除了闯祸之外,还会做什么,我真不知道方德看上她什么了。”

    苗显笑了:“这你也生气?”

    苗翠花说:“我就是看不惯她娇滴滴的样子。”

    苗显叹息:“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苗翠花却展颜而笑:“那爹你可听说过一路腿法,好象叫什么……什么一线牵。”

    “是不是怀月一线牵?”

    “对!”

    苗翠花眼睛中变得神采奕奕:“就是怀月一线牵,你教我这路腿法好不好?”

    苗显苦笑:“别以为你老子什么武功都会?”

    苗翠花有些意外:“爹也不会这路腿法?”

    苗显说:“怀月一线牵原本是盐帮的老帮主欧阳无意所创,他以此路腿法横扫江淮两岸,力服盐帮三十四分舵,当上了盐帮的总帮主,不过,此路腿法只所以名动江湖却是因为他的女儿欧阳四海,她将原本只有七路腿法的怀月一线牵,演变成了十七路,更青出于蓝,尤其是她代父亲迎战彭家七虎一役,令此路腿法名动江湖,奠定了她的江湖地位。”

    “可是我从未见她练过武功呀?”

    “初学武功的人,是要不断的苦练才能不断的进步,但是当你到达了一定的程度,那就是行也练,坐了练、卧也练,一举一动都在练,他们已经将武功融入到了平时一举一动之外,就不需要再常人一样苦练,特别是方夫人的内家拳,它讲究的是一个悟字,悟性越高,进步就越快。”

    “你的意思是我比她笨了?”

    苗翠花对父亲夸奖欧阳四海很不满意。

    “至少她比你知书达理。”苗显说:“要想不输给她,你就变规矩点,这样才不会惹人讨厌。”

    “那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苗翠花不高兴地站了起来,向外便走,可是她刚走了两步,却又站住:“方德让我告诉你,明天让你早上去一趟紫水街。”

    苗显眉微锁:“为什么让我去紫水街?”

    “这个我不能提前告诉你,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苗翠花说:“反正我的话已经传到了,去不去由你。”苗翠花悻悻地说:”要知道你这样贬我,我就不答应方德给你传话!”

    苗显笑了:“那女儿和父亲斤斤计较的?”

    方家位于杭州城的中心,在它的四周围绕着四条街,这四条街分别是紫水街,金水街,甜水街,青水街,在江湖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着一个这样的传说,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在别处犯了什么事,那怕是杀人放火,但是只要你走进四条街,就绝对的安全,就连官府也不可以进去抓人。不过,进入四条街的人绝对不可以离开,也不可以在这里惹是生非,虽然这只是个传说,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致疑过,来到这里的人一直遵守着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在这里安居乐业,从来没有人离开过,也从来没有人到这里来找过麻烦。

    一走入这里,苗显就知道这条街上是卧虎藏龙之地,高手云集。譬如卖肉的猪肉荣,他的刀法麻利,使得一手快刀,挑水的阿三步履稳重,酒楼的掌柜虽然是个标准的生意人,可是他找算盘的手却非常的快,卖鸡蛋的胖婶则是太平门的高手,就连街头卖艺的小姑娘所使也是五凤朝阳门的刀法……,而令苗显奇怪的是女儿和这些人很熟,居然能准确无误的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并和他们亲热的打招呼。

    “你和这些人很熟?”

    “我只是和方夫人,方大哥来过几次。”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到了就知道了。”苗翠花拉着父亲走得很快。

    她走得很快,就连苗显也有些跟不上。

    苗显苦笑,她实在想不到女儿和方德在玩什么花样。

    很快的,他就见到了方德,方德站在临街的一间店铺面前,看着一个伙计正在挂一面牌匾,很吃力,而在方德旁边却贺客云集。站在方德身边的一个老者在进行指挥:“初一,你有没有吃饭,连一块牌匾也挂不好,再左边一点,高一点。”

    那上叫初一的伙计却很委屈:“财叔,我只有一双手,你上来帮帮忙好不好?”

    “没用的东西,”那个财叔已一跃而起,从初一手里接过门匾,将之挂好,稳稳的落地。

    他落下时,现场已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当掌声响起时,初一却从梯子失足跌下,在这一刹那间众人的脸色变了,没有人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然而就在初一快落地时,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他的腰,将他轻轻的放下,也就在众人看到初一平安无事时,才松了口气。

    “谢谢财叔!”初一站稳之后,连忙道谢,但是他的话出口时,才发现扶住他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人,一时间他呆住了。

    “初一,你好没良心,救你的是我爹,你怎么向财叔道谢。”

    说这话的是苗翠花。

    “原来你就是苗大叔,”初一连忙说:“谢谢苗大叔了。”

    方德这时对众人:“苗师父就是这间鱼铺的新主人,从今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既然都是左邻右舍的,希望大家以后不要见外,以后就多捧捧人场。”

    听了方德的话后,众人报以热烈的掌声。

    苗显却很是意外:“方少爷,你说我是这间鱼铺的主人,这是怎么回事?”

    方德说:“我听苗姑娘说你想开间鱼铺,就替你找了这家鱼铺,怎么苗姑娘没有告诉你。”

    苗显立刻将目光转向女儿。

    苗翠花却在笑:“我只是想给爹一个惊喜。”

    苗显这才对方德说:“老是让你费心,真是过意不去。”

    “苗师父实在太客气了,”方德微笑:“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我是借你的好了,以后赚了钱再还给我,不过现在顾客已经不少了,就请你开市吧,现在我得去商号了,如果铺缺什么,可以到附近的店铺去拿,一切记我的账。”

    “大恩不言谢,苗显多谢了,”苗显说:“我知道你贵人事忙,就不多留你了。”

    “我们下午再见。”

    然后方德就去了方隆号。

    这一天鱼铺的生意出奇的好,不到中午,所有的鱼就全部卖了出去。

    苗翠花很开心:“想不到鱼铺的生意会这么好,以后想不发财都很难。”

    “你以为这是你爹的本事,那是大家给方少爷的面子。”

    “这么说你也很服他。”

    “他这么年轻就能撑起方隆号的确不简单。”苗显这么说。

    苗翠花笑着说:“我看他也没有过什么了不起的。”

    “大言不惭!”苗显说:“如果你能学到他十分之一的能耐,爹就不用为你担心了。”

    “我没有这么逊吧!”

    “总之你以后安分点,别给我出去惹事麻烦。”

    “是,知道了。”

    从这一天起,苗显父女就开始在四条街正式落足,成了四条街的一份子。

    他们父女是有了落足之处,但是盐帮与漕帮却又再起纷争。

    起因是漕帮押运的一批货在百草滩被劫,船上的人无一活口,而百草滩却是盐帮的地盘,于是,漕帮的人就认为是盐帮动走了他们的货,向盐帮大兴问罪之师,其时盐帮的帮主是欧阳四海的师兄纳兰见初。

    由于这两家均与方家有极深的交情,方德唯有亲自出面为他们说和,说和的地点就在德顺楼。

    方德亲自给纳兰见初与李巴山斟酒:“这件事希望你们两家都能冷静下来,莫要一时冲动大起干戈,是非曲直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若到时候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场误会,那死的人就太不值了,而且这么多年大家也一直和平共处,没有什么大的过节,不是么?”他的话很委婉。

    李巴山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了雷一样的声音:“方老爷,你这么做对我们漕帮很不公平,盐帮是你老婆的娘家,出了事,你一定会护着。”

    这是雷老虎的声音,他已自楼下直了上来。

    “又是你!”

    方德的目光锁定雷老虎。

    “这种时候,方老爷当然不想见到我了,”雷老虎说:“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事。”

    “我没有要护着谁,”方德说:“只是事情要弄个明白,曲直要分个清楚……”

    “这简直就是多余,”雷老虎振振有词地说:“咱们都是江湖中人,拳脚就是道理,谁的拳脚功夫好,谁就有理,只要李帮主在拳脚上赢了纳兰帮主,盐帮就算没抢这批货,也得照吐出来,否则就算是盐帮抢了这批货,也没什么大不了。”

    方德望着雷老虎:“我知道江湖上有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但是我并不喜欢这条规矩,因为武功并不能解决一切,它只会增加彼此的仇恨,使争斗一代一代的延续下去,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而且我相信两位帮主也不想这么觖决问题,毕竟双方都过上了几年安稳的日子,重新走上当年的火并之路,那对谁也没好处,而死的却都是苦哈哈的兄弟。”

    雷老虎问:“那你想怎么做?”

    “这件事必须以和平的方式解决,”方德一字一字地说:“盐,漕两帮毕竟有了几年安稳的日子,这日子来之不易,我们必须珍惜,而且我怀疑这件事是有人搞鬼。”

    雷老虎问:“你有什么证据?”

    方德在说:“我只是在说一件事实,你仔细地想想,你如果想打劫别人的货会不会在自己的地头上动手?别人只所以在百草滩动手,就是想引起你们两家的内讧,好趁虚而入,再说漕帮的船去年在淮河遇险,还是盐帮兄弟动的手,那可是五十万两银子的货,他们既然连五十万两的货都没心动,又怎么会在乎这五万两的货?”

    “方少爷说的是,”李巴山连连点头,然后他向纳兰见初说:“纳兰老弟,是老夫错怪你了。”

    “李前辈言重了,”纳兰见初说:“虽然我们没有动这批货,但是既然发生在盐帮的地盘上,我们盐帮就不能置身事外,我们一定与贵帮联手,查出这批劫匪。”

    李巴山说:“那就多谢老弟你了。”

    纳兰见初说:“盐,漕本为一家,说这些话就太见外了。”

    雷老虎冷笑:“漕帮死难的兄弟尸骨未寒,你们打算拖多久?”

    “三天,”方德有力的回答:“如果有三天之里没有消息的话,方德从此退出商界。”

    “好!”雷老虎大笑:“就给你三天,三天之后,我来等你的消息。”

    雷老虎在大笑声中转身离去。

    雷老虎走后,李巴山已在问方德:“莫非你已经有线索?”

    “这件事就交给我,”方德说:“你们要做的是约束好自己的帮众,以免为他人利用。”

    “你可是在怀疑雷老虎?”

    方德说:“雷老虎这个绝不简单,你们最好小心些。”

    劫走漕帮这批货的是龙虎山的劫匪朱涛。

    朱涛号称“追魂刀”,他手下共有一百三十号劫匪,他们仗着山高地险,行劫过往的商队,由于他们做的都是小买卖,并未引起官府的注意,而他们只所以敢打漕帮的主意,主要是因为他们搭上了雷老虎这条线,雷老虎可是山东绿林的总瓢把子,劫漕帮这批货正是他的主意,他要以此挑起盐、漕两帮的械斗,以便趁虚而入,他们只所以能够成功的劫走这批货,也是因为有雷老虎的亲自领队,否则就是借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动漕帮的货,雷老虎在走的时候吩咐他将那些商货全部烧掉,当时朱涛是答应了,可是当雷老虎走后,他却将那批商品货给予偷偷地留下了下来,五万两银子的商货雷老虎虽不放在心上,可朱涛却不一样,他们这批劫匪在此之前可是穷怕了的,五万两银子的商货对他们来说无疑上个天文数字,没有照他的去做,而是将这批货留了下来。

    现在这批货就放在聚义厅的大厅上,朱涛正坐在虎皮椅上紧盯着这批货,他实在舍不得将这批货就这么烧掉。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烧这批货?”一个喽罗问朱涛。

    另一个喽罗说:“这批货烧了怪可惜,不如我们把它藏起来,等风声过了再卖掉换点钱花。”

    朱涛点了点头,大声说:“那你们还不动手在等什么?”

    众喽罗答应了声就准备搬货物,但是就在这时,聚义厅的门已被撞飞。

    “什么人………”

    朱涛的话刚说完,就见到一男一女出现在了大厅门口。

    ——文泰来与骆冰!

    骆冰朱唇轻动,发出了悦耳般的声音:“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抢了漕帮的货,还在这里大吃大喝,也太不给我们面子了。”

    见到只有他们两人,朱涛心神大定,这夫妇两人那可是江湖中有名的雌雄大盗,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事那可没有过少做过,虽说这几年已经不再做这些事了,可毕竟是同道中人,实在不行就分他们一分,毕竟这对夫妇可不是好惹的,只要能破点财,将这对夫妇给打算了,他还是很乐意的:“原来是文当家的,咱们也算是同路中人,从来都是河水不犯井水,不过你们既然来了,那就好说,我们不想与你为敌,这批商货就算两位一份,如何?”

    “这点小财我们夫妇还没放在眼中,也只有你这种乡巴佬才当回事,”骆冰笑着说:“如果你抢的只是漕帮的货,我们夫妇根本不会来这里,可是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连我们方弟也敢算计,也太不给我们面子了!”

    朱涛怒问:“你们想怎样?”

    骆冰说:“这件事既然让咱们遇上了,那就只有得罪了。”

    朱涛冷笑:“别以为你们很能打老子就怕了你们,我们人多啃大象,兄弟们挂了她。”

    众喽罗立刻蜂拥而上,杀将过来。

    文泰来出棍。

    飞速急旋的棍子如矫龙般的刺向那喽罗。

    他的棍法虽然简单,却很有效,所有碰到棍子的人俱被震飞。

    朱涛见状,一跃而起,凌空出刀,力劈华山,直劈文泰来。

    文泰来见到朱涛飞扑而至,以棍敌枪,自上而下,笔直刺出,正中朱涛的胸膛,朱涛中棍,吐血,自空跌落,倒地。

    倒地后的朱涛刚要站长起,文泰来的棍已直指他的咽喉。

    好快的棍。

    “文当家的,棍下留情!”

    朱涛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文泰来的武功实在太可怕了,他们这么多人居然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今天不要你的命,只要这批货,马上把货装好,派两个人给我送下山。”

    文泰来的话很有份量。

    朱涛连忙下令:“马上装货,恭送文大侠夫妇下山。”

    文泰来收棍:“得罪了。”

    朱涛不敢再耍花样,立刻将货装好,送这对煞星下山。

    谁知他刚送走这对煞星,还未坐稳,又有一黑衣人飞骑闯入山寨,他的身手极快,几乎是破门而入。朱涛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已冲到了他面前,瞬制住朱涛。

    朱涛不由得暗自叫苦,他是倒了什么霉,为什么今天遇上的都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可是他的脸上却不得不陪着笑脸:“这位英雄有话好好说。”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苗显。

    “是你们抢了漕帮的货。”

    朱涛陪笑:“前辈若是为了那批货,那你可来晚了一步,那批货刚被一对贼夫妇抢走了,你现在追还来得及!”

    苗显问:“他们去了那个方向?”

    “向东去了……”

    朱涛的话尚未说完,苗显已策马疾奔直出寨门,就在他经过旗杆时,一掌击中旗杆,旗杆轰然而倒:“你们若是说谎,我回头就烧了你们的贼窝。”

    语声中他绝尘而去,速度好快。

    文泰来夫妇下山以后都特别的开心,尤其是骆冰:“想不到我们无意中帮了方弟这么大的忙,你说他会怎么感谢我们?”

    文泰来却面色凝重:“这次的事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有什么好奇怪的!”

    “朱涛这些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以他们的能耐怎么可能抢走漕帮的货。”

    骆冰点头:“那就是背后有人支持了。”

    文泰来说:“这个人才是杀死漕帮帮众的凶手!”

    也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身后有马蹄声急驰而来。

    骆冰顿时笑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这不是追来了么,咱们把他拿下,岂不是大功一件。”

    急追而来的正是苗显,他的马离货车沿有七丈,马背上的人已一跃而起,飞扑文泰来夫妇。

    “好身手!”

    文泰来飞身而起,凌空迎敌。

    两人凌空交手。

    四只手你来我往,左攻右拒,极为激烈,那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他们在空互搏十七招,各自落地,分开。

    文泰来动容,自出道以来,他很少遇到如此的劲敌。

    “好武功!”

    “你也不错!”

    文泰来闻听冷笑:“想不到尊驾这么好的身手,竟与山贼为伍。”

    “你说什么?”

    苗显眉深锁。

    “对这种小人还客气什么,当家的接棍。”

    骆冰已将棍向丈夫掷去。

    文泰来接棍。

    但是就在他的手刚抓住棍,苗显的手已抓住了棍的另一端,双腿旋风般的踢向文泰来,他的腿法十分刁钻,时左时右,忽上忽下,有的甚至到了文泰来的身后。

    文泰来弃棍,急退。

    苗显得棍。

    可是他的棍尚未拿稳,文泰来的掌已到了,掌力充沛,气势非凡,刚猛无比。

    ——天地奔雷掌。

    文泰来已使出了他的绝技。

    他知道对方是他必须倾尽全力才能胜过的敌手。

    苗显不及使棍,但是他与文泰来做了同样的事,弃棍。

    他们之间的距离极短,根本无法使棍,弃棍反而成了明智之举。

    一弃棍,苗显的手便腾了出来,以拳对掌。

    “蓬!”

    拳掌互击,两人各退五步,同时站稳。

    势均力敌。

    他们都没有抢到棍。

    “翻云覆雨手?”

    文泰来目视苗显。

    他已认出了对方武功的家数。

    苗显问:“你是什么人?”

    “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文泰来并没有报名,他也很想知道他的天地奔雷掌与对方的翻云覆雨手谁强谁弱。

    骆冰微笑:“既然拳脚分不出胜负,那就用兵器好了。”

    “也好!”

    苗显以脚顿地,地上的棍跳起,他接棍。

    与此同时,骆冰又抽出另一根棍子抛给丈夫。

    文泰来接棍在手,摆了个苍松迎客的姿势。

    “请!”

    他的姿势完美无缺,无懈可击。

    他持棍方式很独特,异与常人,别人是以双手持棍,他则是以一手的五指抓棍,而棍身则压在虎口。

    “华山门下?”

    “不是,”文泰来的眼睛中尽是战意,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但是苍松迎客敬的就是前辈这样的高手。”

    苗显暗自叹息:“你的身手却是江湖少见,只可惜你走错了路。”

    “想拿走这批货,得过我这关!”

    “那就简单多了!”

    苗显出棍。

    棍如梅花五出,击文泰来双腿,双手和头部。

    势如矫龙。

    他所用的是少林梅花棍法。

    文泰来也在他出棍之际一棍刺出。

    急速旋转的棍飞刺而出,笔直的刺向对方的咽喉。

    只攻不守。

    ——捻糸棍。

    这是他自创的捻糸棍。

    一直以来,他都想知道他自创的捻糸棍能不能战胜对方的少林梅花棍。

    他的棍法很快,一刹眼间就到了苗显面前。

    苗显的棍式刚接近对方的飞旋和棍,便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弹开,而对方的棍,却毫不受阻,笔直的刺向他的咽喉。

    文泰来的棍法很简单,以刺为主,刺喉。

    这一刺他就练了三年零六个月,将圆劲溶入了少林棍法之间,使之发挥出了惊人的破坏力。当他的棍法练成,并在师父大悲禅师面前演练时,竟将一尺多厚的古碑一棍刺穿。

    苗显动容。

    ——这样诡异的棍法,他还是首遇。

    当下,他疾退。

    他与文泰来一样,在不利时都选择了退,拉开距离。

    但是他退得虽快,但是对方的棍却更快,直如附骨之蛆,不离他的咽喉。

    于是,苗显大喝弃棍,出指。

    ——少林的大力金刚指!

    指出。

    在间不容缓间点了文泰来的棍端。

    他以大力金刚指敌住了飞旋的棍。

    他虽然封住了这一棍,整条手臂却在发麻,好在文泰来再没有出棍,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度敌住文泰来的捻糸棍。

    文泰来望着苗显:“大力金刚指,你是苗显苗前辈?”

    苗显微笑:“那你一定是方德的结义兄弟文老弟了。”

    “前辈的确不愧是前辈高人,文某自愧不如。”

    “老弟的捻糸棍的确是武林一绝,再打下去,我未必占得了上风。”

    骆冰笑了:“虽然你们打成了平手,可也用不着互相吹捧。”

    苗显笑了:“还是文夫人快人快语。”

    “前辈过奖了,”骆冰眼睛闪动着笑意:“不知前辈肯不肯帮我们一个忙,帮我们把这两车货送回杭州交给方弟?”

    苗显一愣:“你们不回杭州了?”

    “我们本来打算去蒲田少林寺的,在路上,听说朱涛劫了方家的货赶了过来,”骆冰说:“既然前辈来了,那就有劳前辈了,只要你把这批货交给他,剩下来就是他的事了!”

    次天中午,苗显就将漕帮被劫的货物原封不动的送回了方家。

    看到这些被劫的货物,方德叹息:“原来苗师父一夜未归,就是为了这些被劫的货,你这么做也太冒险了,其实你应该和我说一声……”

    他的话未说完,苗翠花已在一旁插嘴:“我爹的武功很好的,一群山贼根本不是他的敌手,有了这批货,你就可以解决盐、漕两帮的纷争。”

    “我的确是很需要这批货,”方德一字一字地说:“敢动漕帮这批货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一定是冲盐、漕两帮来的,我也确实需要用这批货化解盐、漕两帮的纷争,可是我不希望在找回这批货时,有人发生意外,如果说需要有人牺牲才能得回这批货,我宁可不要。”

    欧阳四海这里笑着说:“你就是有话要说,至少先应该请苗师父进去再说,他毕竟奔波了一夜。”

    “这倒是我大意了,苗师父请!”

    将苗显请入大厅之后,方德便让人献上了香茶。

    首先开口的是苗翠花:“现在这批货是找回来了,可是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方德说:“有些事一定要在酒桌上解决。”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欧阳四海:“你觉得怎样?”

    “盐、漕两帮与我们方家都有很深的渊源,但是这件事我们不能过深的介入,只能从中握旋,如果在酒桌上解决,那是最好不过了,毕竟这是江湖上的事。”欧阳四海这么回答方德。

    “那好,我就请盐、漕两帮帮主在醉香居用膳。”

    当下,方德设饭局宴请李巴山与纳兰见初。

    用餐只是一个借口,化解两帮之间的芥蒂才是真的,在接到方德的请柬后两人欣然赴约。由于找回了失货,李巴山对纳兰见初的态度改善了许多。

    “今天若不是方老弟出面,找到了这批货,我们两个只怕已经躺在了地上,”李巴山首先向纳兰见初致歉:“老夫是个粗人,得罪之处,还望纳兰老弟勿怪。”

    “李帮主言重了,”纳兰见初笑了:“论武功,我可不是李帮主您的敌手,您的七十二路连环腿那是江湖一绝。”

    李巴山哈哈大笑:“过去的一点不愉快,咱们就一杯酒把它给抹了。”

    “其实我们能坐在这时全是方兄的功劳,要敬我们也应该先敬他。”纳兰见初已向方德举起了酒杯。

    “那倒也是!”

    李巴山也向方德举起了酒杯:“方老弟,你一定要喝了这杯。”

    方德苦笑:“你们知道我从不喝酒的。”

    纳兰见初笑着说:“大家都不是外人,多少你也该喝点,就算你不给我面子,也该给李前辈一点面子。”他已向方德举起了酒杯:“如果师姐怪罪的话,我来承担。”

    方德应邀举杯:“那好,我只喝这一杯。”

    他一饮而尽。

    喝过酒后,方德继续说:“前几天,我与洋人签了份合约,答应代他们收购棉花,丝绸,茶叶,皮货,为期十年,由于是长期合作,我想找几家商号合作,由你们盐、漕两帮共同承运,所得的利润你们盐、漕两帮各自一成,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李巴山点头:“就依你方老弟的,其实我们盐漕两帮都是苦哈哈的汉子,理当首望相顾……”

    “首望相顾是应该的,可是说这话的人只怕另有居心。”

    语声中雷老虎已走上了酒楼。

    与他同来的还有两人。

    方德将目光转向雷老虎:“雷老爷也来了。”

    雷老虎在笑:“雷某也是漕帮的一份子,象这种大事怎能与我无关,而且我也是为方老爷着想。”

    “怎么说?”

    “现在的漕帮与盐帮只是貌合神离,你将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们,只怕会祸及自身,”雷老虎回答方德:“别忘了,漕帮的货刚被劫过,这次你是找回来了,可下一次就未必会这么走运了。”

    听到他的话后李巴山的脸色都变了:“雷老爷可是在置疑李某的能力?”

    “雷某只是在说一件事实!”

    听了雷老虎的话,李巴山便要发作,却被方德拦住:“但不知雷老爷有何高见?”

    雷老虎振振有词:“漕、盐两帮都是苦哈哈的汉子,本为一家,何必强分什么盐帮漕帮,以雷某之见不如合二为一,公推一位武功、才智过人的帮主来领导大家,岂不更好?”

    方德说:“雷老爷的见解独到,方某实在佩服,不过你若是真的想谈这件事,就先请你身边的这位朋友出去。”

    雷老虎眉深锁:“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就听清楚了,”方德冷冷地说:“我从来与黑道上的朋友做买卖,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他就是冀北黑道上的朋友飞刀杨彪,在冀北他可是犯案无数。”

    飞刀杨彪颇然大怒:“姓方的,我们老大肯和你谈就是给你面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方德淡淡的笑了:“我这人什么酒都不喜欢吃。”

    “你找死!”

    杨彪的手已按住了腰间的飞刀。

    方德冷笑:“千万不要在我面前拔刀,否则你回不了冀北。”

    杨彪冷笑:“我倒想看看李巴山能不能救了你的命。”

    他已出手。

    一道寒光直射方德。

    那是他的飞刀。

    他的刀如同寒夜里的寒电。

    李巴山见状,忙出手去抓射来的飞刀。

    他的出手不可谓不快,但是他比起方德还是慢了一步,就在他出手的同时,他听到了一声巨响,一颗子弹已将飞刀撞开,并击中了杨彪的手。

    杨彪的右手已废。

    方德废的不只是他这只右手,而他苦练多年的飞刀绝技。

    “方德……”

    杨彪已声嘶力竭。

    方德就象没动过一样:“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拔刀。”

    “方德!”雷老虎怒吼:“你这是不给我面子。”

    他已准备出手。

    “如果你真的要动手的话,至少还要等一人开口。”

    方德的目光已锁定了雷老虎身边的另一人。

    “我说的对么?”

    那人居然笑了:“方老爷怎么这么说,小的只是一个师爷?”

    “你太冷静了,虽然你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不动如岳这种涵养不是常人可以做的来的。”方德异常冷静:“至少咱们这位雷兄还没有这种修为。”

    雷老虎的拳已紧握:“方德……”

    “退下!”那人冷喝:“还嫌丢人不能现眼么?”

    雷老虎虽然忿忿不平却只有退下。

    雷老虎退下后,那人已在方德对面坐下:“在下虽然远在北方,却久闻方兄弟你的大名,今天一见,方知见面更胜闻名。”

    方德却在摇头:“兄台言重了,方德只是虚有徒表,兄台才是真正的高人,至少方德还不知兄台的来路。”

    那人已在方德面前坐下:“你可以叫我王通儒。”

    “王通儒?”方德眉深锁。

    “这名字有什么不对?”

    “王通儒虽然是荣亲王手下的第一谋士,深受荣亲王的器重,却未必能让雷老虎如此听令。”

    方德在摇头。

    那人笑:“那你说我是谁?”

    方德目光如炬:“能令雷老虎如此驯服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他的主子荣亲王。”

    那人笑不出来了:“消息灵通,思维敏捷,观察入微,果然是个人材,难怪方隆号能在几年之里就恢复了往日的辉皇。”

    面前的“王通儒”就是当今深受乾隆器重的荣亲王。

    方德却在叹息:“王爷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却想不到竟用了杨彪这样的江洋大盗。”

    荣亲王却说:“方隆号的商队不仅仅只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商队,而且遍及黄河、长江两岸,天山南北,甚至远涉南洋、东瀛,四条街上更是卧虎藏龙,老弟你也不敢保证这其中没有害群之马,作奸犯科之徒,更何况本王手下有千万之众。”

    “我若知道方隆号的商队之中若有害群之马,绝对不会姑息养奸,”方德回答荣亲王:“至于四条街上的人,若是有人破坏了四条街和平,我也一样会请他离开,但不知王爷会怎么处置?”

    “本王也不会姑息养奸!”荣亲王答得很果断。

    “那王爷是打算把他交给官府了……”

    荣亲王已打断了方德的话:“这么做实在太麻烦了。”

    然后他出掌。

    ——少林的大力金刚掌!

    杨彪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击中天灵。

    ——头骨四裂!

    死尸倒地。在荣亲王的手下,杨彪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王爷……”

    雷老虎刚说句,已见到了荣产王那充满威严的目光:“你连人家的底细都没弄清就向本王推荐,若非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本王这就砍了你的脑袋,马上把他的尸体交给官府,别打扰了本王与方老弟的雅兴。”

    雷老虎唯有答应了声,叫人把杨彪的尸体抬了下去。

    他们下去后,酒楼上就只剩下了方德、荣亲王、李巴山及纳兰见初。荣亲王微笑:“本王一到杭州就听到老弟你在这里调解漕、盐两帮的恩怨,所以毛遂自荐,还望勿怪。”

    李巴山这时开口:“想到我们两帮的事居然惊动了王爷?”

    “盐运、漕运是国家的根本,盐、漕不和,势必动摇国之根本,皇上极为关注,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以怎能不尽心竭力。”荣亲王继续说:“盐、漕两帮的积怨已近百年,近年来虽有缓解的迹象,却仍是时有冲突,为了避免再起冲突,唯一的办法就是两帮同化,合而为一。”

    听了荣亲王的话,李巴山与纳兰见初均为大大的不悦,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没有说话罢了。

    方德却说:“如果盐、漕两帮能合而为一,那的确是件好事,不过他们的恩怨积压了很久,要想在旦夕之间化解谈何容易,若是没有将这些解决好就强行合并只会引起更大的冲突。”

    荣亲王面带微笑:“这好办,漕盐两帮都是江湖的帮派,我们就依江湖规矩来解决这一切,我们可以摆个擂,由两帮的高手切磋较技,最后胜出者即为两帮的总帮主,我们大家就做个和事佬如何。”

    方德说:“我们都是外人,只能提个建议,至于该怎么去做,那就由两位帮主决定好了。”

    雷老虎冷笑:“既然都是江湖中人,那就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还怕什么比武,若是有人贪生怕死,那就当缩头乌龟好了。”

    李巴山冷笑:“这里不是山东的泰安,李某只怕失手伤了雷兄。”

    “如此最好,”雷老虎说:“雷某会在擂台上恭候李帮主的大驾,若是雷某败在李帮主的手下,以后漕帮所到之处,雷某自当退避三舍,若是胜的一招半式,那当如何?”

    李巴山气往上冲:“漕帮的帮主就由你来做。”

    “好,痛快!”雷老虎说:“那雷某就在擂台上恭候李帮主的大驾。”

    “李巴山到时一定领教!”李巴山转向方德:“方老弟,李某先行一步,失陪了。”说罢他已拂袖而去。

    荣亲王叹息:“李帮主的脾气倒不小!”

    方德淡淡地说:“王爷不就是在等他那句话么?李帮主的武功虽然了得,就是遇事不够冷静,很容易就中了别人的圈套。”

    “怎么这么说?”荣亲王在笑。

    “这样比武对李巴山一点好处也没有,他打不打他都照样也当他的帮主,而现在他却拿帮主一位和别人赌,打赢他只不过是继续当他的帮主,可是输了却要将帮主之位拱手相让,这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这根本就是亏本的买卖。”

    方德的话一针见血,其实他说这些话只是在提醒纳兰见初不要象李巴山那样中了对方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