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越来越小,龙天昱低下头,轻啄她的双眼。
林梦雅也不管面子里子,整个人就像是一头无尾熊,紧紧地缠着她的大树。
“好了,乖,不哭了。”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似的,带着无限的温柔,耐心的哄着她。
“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林梦雅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多少年了,自她有记忆以来,好像就没哭得这么崩溃过。
不过,好歹是在自家男人面前,也算不得丢人。
“唉...”
龙天昱抱着她坐在了地上,大手把她的小脑袋按进了自己的胸膛之中,语气里,含着几丝无奈。
“我也是逼不得已,傻丫头,你可知道,为了来看你一眼,我费了多大的劲儿。不过,能见你一面,比任何事情都值得。”
这话,让她顿时心甜如蜜。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能告诉我吗?”
依偎的胸膛僵硬了片刻,随后,他摸了摸她的长发。
“雅儿,你听我说。你要尽快的执掌宫家,我知道你很聪明、很能干。你要记得,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宫家成为十大世家的佼佼者。只有那样,你才能保护好你自己。”
他的语气有些急迫,而林梦雅只能点头。
“还有,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提起宁儿。不要相信任何人,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知道么?”
林梦雅继续点头,但是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盛。
“还有,你必须忘了我。忘了我们从前的过往,忘了我们的感情,忘了我这个人。”
她的呼吸一滞,因为那双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大手,却悄悄的绕到了她的脖颈,有东西,刺破了她的皮肤。
他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落下了最后一句话。
而后,她瘫成了软泥,被他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身影,越走越远,走过了那束,曾经照亮他的月光,融入了更为幽深的黑暗之中。
躺在地上,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的林梦雅,闭上了双眼。
深林之中,就连蝉鸣也都消失不见了。
扑簌簌的林子摇动着,随后,一只硕大的兽首,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呜...”
熟悉的声音,淡淡的在她的头上响起。
林梦雅慢慢的起身,然后被一只老虎的脑袋,拱了拱。
“小虎,你是来接我的么?”
被认出来的小家伙立刻钻进了她的怀中,伸出长长的舌头,轻轻的舔着她的脸。
“你知道么?这世上人啊,分两种。一种是痴人,一种是愚人。你知道,我跟他,都是什么人呢?”
小虎歪了歪脑袋,显然这个问题,对于它来说,有点难度。
“呵...”浅浅的笑声,从黑夜之中穿了出来。
“我们啊,都是痴人。因为我们,从来不会妥协,也不会甘心委屈了自己。所以——”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脖颈后,那个几乎没有什么感觉的小小针孔。
“所以,谁也别想从我们的手中,夺走什么!”
视线,移向了刚才,龙天昱消失的方向。
唇悄悄的勾了起来,此时月色微微的移动到了她的方向。
一张哭得乱七八糟,双眼红肿的脸蛋上,却有着诡异莫名的笑容。
来吧,让她来看看,究竟,会鹿死谁手!
林中发生的一切,除了林梦雅跟前来寻她的小虎之外,绝不会有第四个活物知晓。
龙天昱一步步的从他最心爱的女子身边走开,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留。
直到他出现在林子的另外一面,而那里,早有几道身影,跪迎他的到来。
“主人。”
月色之中,摆脱了林中黑暗的男子,长发如墨,身材高挑。
一双眼睛却透着彻骨的寒,如若天河之中,那从不为世人所动的寒星。
“嗯。”
似乎有些不耐烦,龙天昱没有理任何人,而是大步流星的,往不远处的马匹方向走去。
谁知道,却有一个人,拦住了他的脚步。
“爷,您留步。小的有件事,想要请教爷的示下。”
那人笑面如常,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衣襟也似乎不染纤尘,只是他的靴子,却是沾满了泥土跟落叶,跟他给人的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龙天昱瞥了他一眼,并未回话。
只是腰间的长剑如电,刚刚出鞘,就削去了一人的头颅。
血液飞溅,无头的尸体缓缓跌落。
那老者似乎惊了一惊,笑容僵在了脸上。
“恭送爷。”
没人再敢说什么,四下里寂静无声。
龙天昱翻身上马,走得似乎毫不留恋。
“穆总管,我们要不要——?”
穆总管的心腹看到人走了,才敢早上前来,问问他的指示。
可慕总管却犹豫了,因为,他亲眼看到那人,把毒刺入了那个女人的身体。
而且,死的那一个,好像是他从那边带来的心腹。
“不必,忘情之毒无人可解。既然爷已经下了决心,我们不可再多事。”
“是。”
手下人退去,而慕总管看了看那黑压压的山林后,心头的怪异感,一直没消除。
按照那人的说法,爷对宫家的那位小姐可谓是用情至深,既如此,他又怎么舍得对她用忘情呢?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宫家还有用的话,爷竟然想要让人杀了宫雅。
暗中叹了一口气,他们这种人,总是盼着服侍的人会无情无义。
但如果真的如此...那他们,又能活几天呢?
“走吧,记住今天的事情,谁要是往外吐露一个字,杀。”
刚才还显得无奈的人,忽然间换上了一副肃杀的面容。
手下的人纷纷点头答应,谁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一行人骑着马离开了烟霞山,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卫国因为他们二人,到底会掀起一场怎样的波澜。
黑暗退去,黎明如约而至。
逃奴们驻扎的营地里,宫三跟宫五,都熬红了一双眼睛。
“没有!”
有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摆摆手,一脸的沮丧。
“这边也没有。”
另外一个人也是如此,他们从发现宫雅跑到深林之后,已经派了好多人进去找了。
如果不是朱炎及时制止了他们,说先带他们上山,然后集合那些人的力量一起找的话。
只怕现在,他们还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在林子里乱转。
“怎么会没有呢?我拜托你们,再好好的找一找!我妹...我弟弟身子骨很弱,他禁不起这个的!”
宫三一再的求大家去找,他们知道丢的是神使后,也纷纷热心帮忙。
但偌大的林子,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半分踪迹也寻不着。
宫五则是咬着牙,看着林子。
从第一道晨曦射入开始,他就想要去林子里头找人。
但是,都被好心的人拉住了。
他们对这片林子不熟,而且这里面有不少危险,宫五要是冒犯闯进去了,只怕还要找人去找他。
“你们看,是神虎回来了!”
“它背上还背着一个人,是神使!是神使啊!”
逃奴们一看到那只威风凛凛的神虎,眼睛都直了。
再一看到它的背上,居然就是失踪了一晚的神使后,更是激动万分。
“雅...弟弟,真的是我的弟弟!”
宫五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下子就冲了上去。
挤开了所有人,想要去看看雅儿的情况。
“呜嗷——”
谁知道,他刚刚靠近,呼啸声就毫不客气的冲着他嚎了过来。
而另外一只,昨晚曾经给他们引路的巨大雪狼,也应和了一声,小跑着怕跑了过来。
在宫五惊讶的目光中,两头兽对着宫雅嗅了嗅,然后又温柔的舔了舔,最后,神虎卧在了地上,而神狼负责给它警戒。
两头兽不停的呜咽着,传递着它们之间才会明白的讯息。
宫五越看越奇怪,但是显然,其他人却是习以为常。
“习惯了就好,这两头神兽啊,除了神使之外,谁的面子也不给。对了,还有那位小兄弟,他也可以跟神兽/交流。但是我看啊,好像是没有神使那么自如。”
旁边一个看起来就十分经验十分老到的逃奴,悄悄的跟宫五解释。
“你是说,我弟弟,能跟那两个神兽/交流?”
逃奴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说道。
“你可不知道,那天,就是神使带着这两头神兽,解救得我们。哎呀,可不得啊,当时他们从天而降,脚踏五彩祥云,比菩萨还庄严呢!一定是我那老娘生前潜心礼佛的缘故,菩萨才会让神使来救我们的!”
宫五一脑袋的问号,哈?神使?还五彩祥云?
说的,是他家的小妹么?
不过很显然,是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些逃奴们,已经跪了一圈。
各个朝着宫雅的方向朝拜着,无比的虔诚。
宫五揉了揉眼睛,默默的走到了他同样呆滞的三哥的旁边。
“这...”
丢了个颜色,到小妹那边,可三哥,却好像没会意。
“三哥?三哥?”
宫五大声了叫了几声后,后者才像是丢了魂似的,看了一眼他。
“你醒醒!清醒一点!”
无奈之下,宫五只好伸出手来,使劲的晃了一下宫三的肩膀。
“怎...怎么了?”
“这个,怎么办?”
宫三看了看他,没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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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吧。”
良久,宫三才徐徐的吐出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向了那两头猛兽的方向。
他们家的这个小妹,还真是会带给他们,一重又一重的惊喜。
朝拜进行得差不多了,那个躺在虎背上熟睡的人,悠悠醒转。
“这...这是哪?”
陌生的环境,让她的脑袋一时没接受过来。
知道看到旁边,跪了一地的逃奴之后,她才反应过来。
看来,是小虎把她背到营地里来了。
“哥,你可终于醒了!”
朱炎蹿了上去,拼命的给她打眼色。
生怕她一时忘记了伪装,泄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哦,哦,你们这是在干嘛?”
完全清醒过来之后,林梦雅也记起了自己的首要任务。
龙天昱交代给她的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道,昨晚他们夫妻俩个的即兴表演,到底达没达到目的。
要她完全克制住见到爱人的兴奋,还要装出一副忘了跟他的前尘过往的样子,略难。
不过不用怕,她还应付得来。
“大家看到你来了,所以有点高兴得过头了。”
聂庆走了过来,比起刚见到他的时候,这人显得精神了不少。
看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大家快都起来吧,能有现在的一切,都是靠大家自己的努力。”
她还是不太习惯当什么神使,总觉得被人顶礼膜拜的话,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对于逃奴们来说,她的话就是神谕,当然没有不从的。
昨晚除了派人去找她之外,逃奴们也搭起了帐篷。
这是宫家这次准备的物资之中的一部分,虽然他们也有简易的搭了个窝棚什么的,但总没什么趁手的工具。
这一次宫家带来的东西,足以让他们在这里搭建起可以住人的木屋。
林梦雅一行人,被迎进了一个最先搭好的帐篷里。
分别落了座之后,宫五有些迫不及待的,暗中捅了捅林梦雅。
“你昨晚,怎么突然发了疯,往林子里面跑呢?”
林梦雅看了看宫五,微微的皱起眉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你们不知道我为什么跑进去么?”
这下子,换了宫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摸了摸头,看了看自家三哥一眼,才吞吞吐吐的说道。
“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三哥说,你像是疯了一样,往林子里面钻,他们怎么追也追不上你。后来,我们派了不少人出去找你,可还是一无所获。难不成,你遇到了山鬼?”
林梦雅摇头,装作无奈的耸了耸肩。
语气里稍稍带着几分落寞,小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可醒来之后,梦中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叫我给忘了。”
宫五神色之间有些着急,生怕她昨晚受到了什么伤害。
要不是宫三咳嗽了一声提醒了他,只怕现在,他就要拉着林梦雅下山找大夫去了。
“神使大人,不知您此次前来,可有要紧的事情,要嘱咐我们呢?”
聂庆做人很有分寸,他虽然不知道神使的真实身份,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到这么多的物资,想来也知道,其身份的不简单。
所以对于神使,他也是毕恭毕敬的。
“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在山下拍下了几个与你们一样的苦命人,顺便把他们送上山而已。后面,我还会派人给你送来几趟物资。你们务必在冬天来临之前,有能保护好自己的资本。”
“好。”
“还有,我希望你的眼睛,能放亮一点。”
聂庆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明显的疑惑。
林梦雅的视线,不留痕迹的飘向了外面。
那里,逃奴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做事,从表面上,是看不出任何痕迹来的。
“那天晚上,逃出来的人里面,真的只有被抓来的奴隶么?”
虽说徐家跟荣家不合,但是按照正常的逻辑来看,他们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放掉这里的人。
除非,他们有充足的准备,能随时围捕这条大鱼。
聂庆点点头,面色之中,却带着几分为难。
“神使说的事情在下明白,只是...只是此事,在下实在是不擅长。”
林梦雅当然知道,聂庆从前在军内,也不过是个冲锋陷阵的排头兵而已。
“这位宫三哥,如果方便的话,不如就请他留在这里,协助你一阵子。宫三哥,你看这样如何?”
虽然没跟他商量过,但是宫三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意外的情绪来。
想必是她坚持要他跟着一起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吧。
“如此,那还要多多麻烦宫三兄弟了!”
聂庆闻言,也露出几分颇为轻松的笑容来。
林梦雅看到他丝毫不抵触,也像是发自真心的,也就放下了悬着的半颗心。
几人又探讨了一阵子后,聂庆引着宫三一起,去巡查驻地的情况去了。
宫五亦步亦趋的跟着林梦雅,两个人走到了林子边上。
小白跟小虎本来懒洋洋的在休息,看到了她之后,也走了过来,趴在她的脚下。
“小妹,你是怎么降服这样的神兽的?”
宫五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一虎一狼。
其实昨晚,他们在寻找宫雅的过程过程中,就遇到了野狼。
但关键时刻,却是朱炎发出了类似于狼啸一般的吼叫声,令人惊奇不已的,是月色之中,稳步走来的那只硕大的雪狼。
知道现在,宫五也没从那雪狼给人的震撼之中走出来。
沉稳、内敛,却又带着不同寻常的王者霸气。
可他更加没想到的是,那么漂亮又野性难驯的雪狼,居然会匍匐在小妹的脚下。
对于这个女子,他又多了几分的敬佩。
“我也忘了,大概是我跟它们有缘分吧。”
蹲下身子,林梦雅伸出手来,摸了摸小白跟小虎。
它们两个都是龙天昱送给她的,所以,她必须把它们留在山上。
不管他们夫妻两个面对的是什么,她绝对不能把这些事情,带给无辜的人。
“你到底,忘了什么呢?不对呀,我记得你的记性一向很不错的。小妹,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旁边,传来宫五关切的问候。
林梦雅坐在小白的身边,把脸埋在了它油光水滑的皮毛之中。
龙天昱说,她绝对不可以相信任何人。
那就是说明,她的周围有内奸。
会是谁呢?
宫家的五个兄弟,暂时可以排除。
因为龙天昱说过,要让她尽快的执掌宫家。
想要执掌宫家,就必须要依靠宫家的五个兄弟,如果他们当中有不可靠的人的话,龙天昱绝对会提醒她。
白苏是不用怀疑的,她们两个生死与共,白苏不是外人,而是她的家人。
剩下的,就是纭儿跟朱炎了。
朱炎很明显有问题,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暴露的话,龙天昱根本不会来提醒。
至于纭儿么...
她的个性如何,龙天昱比任何人都清楚。
纭儿对于她来说,到目前为止,都不是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而龙天昱之所以会这样提醒她,想来也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有一个她信任,并且绝对不会想到的人,背叛了她。
这个人,就是主导了拍卖场转卖朱炎,又试图以林梦舞来取代她的位置。
也就是说,有一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第三者’,正在密谋要害她。
无论如何,她也必须要极度的小心,才能迎战。
“小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要不,咱们俩下山吧,我带你去看看大夫。”
抬起头来,看到的就是宫五忧心忡忡的一张脸。
林梦雅觉得胸口暖暖的,点了点头。
她这次上来,本就只是为了送三哥跟物资。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还有意外之喜,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辞别了聂庆跟三哥,并且约定一个月后,她派人来接宫三后,林梦雅下了山。
“嗷——”
虎啸之声震彻山林,小白背着她,小虎背着朱炎,宫五在林中穿梭不停。
风驰电掣一般,很快就到了山下。
“要乖啊。”
林梦雅跳了下来,摸了摸小白的兽首,那骄傲的雪狼王,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舍。
但它还是舔了舔林梦雅的手之后,转身,回答了自己同伴的身边。
“朱炎,你要照顾好它们俩个,知道了么?”
冲着朱炎拼命的挥手,后者却死死的垂着脑袋,怎么也不肯抬起头来,跟她说再见。
小白跟小虎,转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看着始终不肯跟她说话的朱炎,林梦雅的心中,不免涌上了几分担忧。
但愿,这孩子别做什么傻事,不然...
转念,想到了小白跟小虎,有它们在,没事的。
看看外面的天色,夕阳西下,林梦雅已经坐在林边的石头上,等了很久了。
终于,宫五狼狈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等到终于在她面前停住的时候,人已经喘得比狗还要厉害了。
“呼...呼...你们跑得倒是快,可怜我这两双腿了!”
通红的一张俊脸,宫五不满的抱怨着。
“谁让你只长了两条腿,走了,我们现在骑马赶回去的话,还能赶着去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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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下次,咱们不如换换。”
宫五瞥了她一眼,愤愤的说道。
林梦雅耸了耸肩,不是很在乎。
毕竟,除了她跟朱炎之外,旁人可是没办法骑小白跟小虎的。
等到宫五喘够了,两个人继续往外面走。
这次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除了他们三个之外,余下的都是宫家的那批被解救出来的家奴。
“慢着!”
两个人才刚走到马匹安置的地方,宫五就拦住了她。
看着他突然严肃起来的脸,林梦雅心下升起了淡淡的不安。
宫五把她挡在了身后,凝神看向了周围。
他在她的手心里头,画了一个圈。
林梦雅立刻了解到,看来,是有人包围了他们。
“来者何人?”
饶是是宫五的武功,他也并未轻易的的出手,而是选择了探明对方的目的。
一道道极细微的脚步声传来,甚至于宫五都没有察觉的,可林梦雅的听觉却勉强的捕捉到了。
林子里,不知何时走出十几条人影来。
“各位,有何贵干?”
宫五神色不改,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故意装淡定。
但是,他握着林梦雅的手,却在一瞬间,出了一层的冷汗。
看来,对方都是高手。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不约而同的向他们两个人扑了过来。
而宫五也早就有所准备,拔出挂在腰间的长剑,迎战而去。
刀剑相交,削掉落叶无数。
林梦雅靠在大树上,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那些人,招招都是冲着宫五的要害去的。
被他技高一筹的格挡开之后,却又顺势冲着她来了!
这些人!根本就是来杀她的!
袖口之中的毒药蓄势待发,但林梦雅却又忍了下来。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人发现,她是个毒医!
“跑!跑到林子里去!”
那一边,宫五已经杀红了眼。
他咬着牙,大声的喊道。
随后,他长剑极为刁钻的一跳,堪堪将那些人的击杀隔开了。
但袖口,却已经泛红。
林梦雅知道,现在不是婆妈的时候。
瞅准了一个机会,转身就往林子里跑。
这里的山林茂盛,而且小虎跟小白选择的路线,都是那种常人罕至的地形。
她身上还留着小白跟小虎的气味,至少林中的兽类,不会出来残害她。
电光红石之间,林梦雅迈动双腿,如同一只狡猾的小兔,瞬间钻进了林子。
那些围攻宫五的人,果然分开了一部分去追。
但是剩下的几个人,却更是招招狠毒、式式毒辣,往他的身上招呼过去。
“来吧!今日就让本少爷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能耐,哈哈哈哈哈——”
疼痛,激起了宫五骨子里的嗜杀欲。
林梦雅最后听到,就是宫五状似癫狂一般的狂笑。
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没了关心他的时间。
不停的在草丛之中狂奔,她只能暗自祈祷,自己的运气,不会那么坏。
“这边!她往这边跑了!”
不好!行踪被人发现了。
林梦雅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不停的在林中穿梭。
她不能轻易的用毒,昨晚龙天昱之所以把那个毒药刺入自己的体内,就是仗着对方并不清楚,自己乃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但她一旦暴露出来的话,只怕会给龙天昱带来很大的麻烦。
所以,她只能靠脑袋了。
可惜身后的那群步步紧逼之人,不给她思考的机会。
‘嗖’的一声,利刃从她的身旁穿过。
她只能咬紧了自己唇,不发出任何动静。
林中的追逐战,渐渐因为复杂的地势拉开了距离,但林梦雅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她必须尽快的找到一个藏身之处,不然,她早晚会因为体力的耗尽,而被那群人给抓到。
“人呢?找到了没有?”
突然间,不远处传来的一道令她有些熟悉的声音,林梦雅如遭电击,身子一颤,动作停滞了片刻。
怎么会?他怎么也在这里?
林梦雅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抓紧了似的,微微的疼着。
“无霄大人,还没有抓到那个女人。”
无霄?不,他不是无霄,他是她的清狐!是那个会扮女人给她出气,替她找来繁花秘境的清狐!
她难以控制自己的脚步,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在盘旋。
难道...难道那个背叛她的人,竟然是清狐么?
不会的!不可能!
任何人都会背叛她,唯独清狐不会!
“原来,你在这里。”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林梦雅浑身一震。
她缓缓的转过身来,震惊的看着一身金色衣衫的清狐。
黑发如墨,淡色的长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但是这样的清狐,却熟悉得令她觉得陌生。
“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
她听得毫无温度的命令,从清狐的嘴里头发出,林梦雅忘记了反抗,直到被人捆成一颗肉粽之后,她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你把宫五怎么样了?你杀了他?”
清狐,不,或者应该说是无霄,缓缓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细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
那冰冷的触感,令林梦雅打了一个寒颤。
“对啊,我命人把他给一刀一刀的砍死了。谁让她,沾染了你呢?”
这是什么意思?
林梦雅冷冷的看着清狐,那人唇边噙着一抹冷笑,眼神之中,却带着令她陌生的欲望。
“把人都叫回来,我们撤。”
“是!”
他身旁的黑衣人立刻回答道,随后,那人吹响了一只竹笛。
似是尖锐,又有着特殊含义的响声,能传遍整个林子。
很快,就有几个黑衣人腾跃到了她的身边。
“无霄大人,我们要把她给带回去么?”
黑衣人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他的命令,出口询问道。
清狐回过神来,薄唇掀起了一丝笑。
“怎么,你们是在质疑我么?”
“属下不敢,只是,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当场斩杀。”
清狐挑了挑眉头,看向了林梦雅。
“是么?我倒是给忘了,那就不好意思了。”
下属们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刚想着把那女人给放开,却没想到,短短一瞬,异变陡生。
“无霄...你...”
鲜血,喷溅在林中。
所有人,都是被一击毙命。
清狐扔下了手中的长剑,嘴角勾了勾,说道。
“我曾经发过誓,这辈子会杀掉所有想要害她的人。你们,该死了。”
话音未落,那些人就都咽下了气。
清狐冷笑一声,快步走到了林梦雅的面前。
不过后者,却躲开了他要解开的自己绳子的手。
“丫头,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是你跟龙天昱一起瞒着我演戏,还是你为了观察宫五的剑法,差一点让我跑断了腿?清狐,你胆子大了啊!”
刚才还冷酷无情的清狐,立刻就化身成了委委屈屈的小媳妇。
可林梦雅还是气鼓鼓的瞪着他,顺便还踩了他一脚。
“你说你们,干得这叫什么事啊?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其实,想一想就知道背叛她的人,完全不可能是清狐。
这个家伙,跟龙天昱一样,知道她所有的事情。
有了昨晚的经验后,就知道这家伙是在演戏!
而且,他刚才出手的那一剑林梦雅看着特别的眼熟。
从他的力度角度跟速度上来看,这家伙,分明是在模仿宫五!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对。好了,你这样捆着不疼么?”
清狐喜笑颜开,一双眼睛里亮闪闪的,跟刚才判如两人。
林梦雅也想要好好的审问他,等到解放了自己的一双手之后,小手拧上了清狐的耳朵。
“你们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报个平安,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们吗?”
清狐哪里敢挣扎,只能苦着一张脸,期望自家丫头没那么气。
半弯着身子,低声下气跟女大王求情卖好。
好在林梦雅也不是真的要为难他,揪了一会儿出出气之后,就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们这不也是受人所迫么?丫头,乖,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他已经一年没看到这个可爱的小丫头了。
如果不是有见她的信念支撑着,只怕他早就会崩溃了。
“咦?你身上的毒呢?怎么全都解开了?你的体质,居然都恢复了?”
林梦雅最担心的,就是他的身体。
没想到,他居然都好了。
任由丫头那双柔柔软软的小手摸摸捏捏自己,清狐眯起了眼睛,笑得像是一只得逞的狐狸。
不过下一秒,他就因为感受到了丫头的杀气,立刻回答。
“因为我得到了完整的传承,比辛家那一套半吊子的东西可强多了。丫头,我时间有限,现在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要记牢了,知道了么?”
清狐严肃的看着她,语气十分的认真。
林梦雅点点头,心头忍不住升起几分难过。
“别担心,我们都会回来的。有你拽着我们的心,我们不会走远的。”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中所想,清狐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尽管他也是万分的不情愿,但时间真的不多了。
“你记住,在没有成为十大世家之首的实力之前,千万不要来找我们。还有,下次见面的时候,也许我们,都不再是现在的我们了。”
“你要走么?”
林梦雅下意识的,揪住了他的衣袖,有些急切的问道。
“我们还会再见的,丫头,照顾好自己。”
尽管千万不舍,万般无奈,可清狐还是慢慢的,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拽了下来。
“别走!清狐,别走!”
她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清狐,冲着她笑着挥了挥手,消失在她的面前。
林梦雅有时候恨极了自己的理智,如果不是理智遏制了她的脚步,她一定会追上去,死也要留住他们在身边。
到底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总是有苦衷,这样残忍的离开自己?
林梦雅看着清狐离开的方向,无声痛哭。
哭够了,也发泄够了。
林梦雅坐在地上,小小声的抽泣。
不管是龙天昱还是清狐,还都在未知指出等着她。
既然如此,她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哭,去伤心。
擦干眼泪,林梦雅又触发了她原本柔韧的本性。
压力越大,她的反弹也就会越大。
如果光执掌一个宫家不够的话,那她就要立于世家的顶端!
如果这样还不行,那么她,就搅动这一番天地,让日月失色!
总之,敢抢她男人,害她亲人者,就老老实实的洗干净脖子等着她吧。
转过身来,林梦雅看到了身后的那些死尸。
清狐跟龙天昱虽然什么都不肯告诉她,但其实却在暗地里留下了线索。
她随时提防,万一这里头有人还没有死透,她也必须要补上一刀。
这样,才能保护好清狐。
“小雅!小雅!你在哪里?”
不远处,传来了宫五的呼唤。
她就知道,有清狐在,宫五绝对不会死!
“五哥哥,我在这里!”
她蹦起来,拼命的叫着宫五。
后者立刻奔了过来,用力的抓住了她的肩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看了又看。
确定她毫发无伤后,终于送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咦?他们怎么都死了?”
宫五看向身后的那群人,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他没受重创,但也带了不少的伤,想来,这些人也是十分的难缠。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一会儿我在跟你解释。现在,五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掩藏一下我们的行踪。”
清狐今天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从他跟龙天昱之间的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的身边,一定缠着不小的危险。
能来这里见她一面,已经实属难得。
既然如此,她必须不能辜负他们两个人的苦心。
“这个不难,你先去外面等一等我,我随后就到。”
宫五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显然对这种事情有些心得。
林梦雅点点头走了一段路,她的大脑,却从未停止思考。
龙天昱那天,伏在她的耳边,只说了两个字——记忆。
她原本以为,是暗示她别忘了做出忘记他的模样。
但是刚才清狐说,也许再见面的时候,他们就不再是他们了。
两个结合在一起,让她有了一个堪称匪夷所思的想法。
如果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样,看来,她真的还是要加紧动作了。
可他们两个想来也不会束手就擒,他们这一群人,有哪一个是会任人摆布的呢?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之后,宫五就带着一身落叶,走到了她的面前。
“都办好了,小妹,我们走吧。”
因为害怕再次受到埋伏,他们并没有选择那条走过的路。
还好,除了一些对人无害的小兽之外,再也没碰到其他的人或者是猛兽。
据宫五所说,他已经把那些围捕他的人杀了,剩下的也都在这里。
林梦雅也对照了一遍人数,还好,除了清狐之外,其他的都已经除掉了。
既如此,她也可以放下一颗心了。
山脚下,有一条溪水。
林梦雅蹲在那里,用水一点点的洗干净了自己的脸。
取出银针,恢复了自己的容貌。
宫五就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一点一点的,从一个平淡无奇的男人,恢复了绝代的颜色,忍不住看得痴了。
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她脸上细微的红痕。
那柔滑细嫩的触感,却让宫五如同触电一般,缩回了自己的手。
“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么?”
林梦雅不明其意,又照了一下溪水,还好,也没什么点东西的样子。
宫五转过头去,脸鬼使神差的红了红。
妹妹就是妹妹,就连肌肤也于他们兄弟几个的不同。
“没...没什么,对了,你这样做,对你的容貌,没有什么损害么?”
林梦雅就着溪水,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
“偶尔一次还好,如果常用的话,可能会造成肌肤松弛。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等到以后回到宫家,我准备一些药就好了。”
这套针法的作用,是控制脸部的肌肉。
偶尔一两次还可以,时间长了,肌肉跟皮肤失去了弹性,她可会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那,那你不在乎么?我听人家说,对于女孩子,容貌可是最为重要的。”
林梦雅看了看自家天真的小哥哥,唇边带了几分戏谑的笑。
“五哥哥,你还没喜欢过一个姑娘吧?”
原本还只是微红的脸,现在‘腾’的一下,变得透红透红的。
宫五不自觉的往外挪了一步,说什么也不肯把头转过去。
“如果你只喜欢这个姑娘的容貌的话,那她有一天终究会老去。我就不同了,我这人除了容貌之外,有趣的地方太多,比如,身材。”
又离她远了一步,林梦雅忍住笑,看着红着脸的五哥哥,招了招手。
“走吧,美貌仅仅是我的一部分而已。人要活得恣意畅快,哪管那催人老的岁月。”
宫五低着头,思考着她所说的话。
林梦雅在前面走着,宫五就在后面想事情。
两个人才绕到了山脚下,林梦雅就又看到了那几家农户。
不过,此时应该是做饭的时候了,她却没有看到袅袅炊烟。
就连院子里头,从前随意行走的鸡鸭鹅狗,也都不见了半分的踪影。
“等一等!前面,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她突然停了下来,宫五差一点撞上她。
下意识的就抓住了她的手臂,可却觉得像是抓到了一把火炭似的,猛地又松开了。
“五哥哥,你去看一看。”
林梦雅并未发现他的异常,而是冲着那几间农舍,低声说道。
后者像是梦游一般,点了点头,大步流星的往山下走。
直到,他看到了院子里,那一地的血红。
脚步,突然变得轻,他隐匿着身形走了过去。
直到能看到院子里的一切后,他的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
细心的查看完几家农舍之后,宫五回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样?”
“都死了,鸡犬不留。”
宫五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沉重。
“是谁干的,能看出来么?”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猎户,又不曾招惹到谁,怎么会被人杀害?
“都是用乱刀砍死的,死状凄惨。周围除了杂乱的脚印之外,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林梦雅低下头,心思急转。
“会不会,是那些人干的?”
她指的,是刚才围杀她的那些人。
宫五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高手,而且用的都是剑,但是下面的,用的却是刀。”
不是同一伙人干的,那,会是谁呢?
“我们先走,我总觉得这里不对。”
说着,她就要走下去。
但没想到,宫五却拦住了她。
“等一下。”
顺着宫五的目光望过去,林梦雅看到了几个砍柴的樵夫。
那几个人都背着一垛柴,看样子应该是跟猎户家比较熟悉。
“啊——杀人了!”
樵夫们看到了院子里的情状后,连滚带爬的怕跑了出来。
林梦雅跟宫五,看到他们跑向了远处,没一会儿,居然有一队守城卫模样的人,被他们给叫了过来。
“大人!就是这里!”
樵夫们已经吓得面色惨白,他们谁也无法接受,出门前还好好的亲友们,此刻已经没有了生息,成了死尸。
守城卫只进去看了一眼,就大声的喊道。
“来人,去报告卫队长,这几户山民,是被山上的逃奴所杀!”
如此草率的决定,只怕是早就准备好的吧?
林梦雅无声的冷笑了一声,却拉着宫五转身寻了另外的一条路下山。
“这明明不是那群逃奴杀的!他们手无寸铁,怎么可能会杀了那几个猎物。我看,分明是——”
“你知道,我也知道,但是谁会信呢?”
林梦雅冷冷的瞥了一眼宫五,后者立刻闭上了嘴,愤恨从眼神之中几欲喷发。
她算是明白了这群人,为何会丧命。
而且从今以后,只要这烟霞山脚下发生的事情,都会记在那群逃奴的账上。
谁也不会去管,他们究竟有没有做。
因为他们是逃奴,所以他们就该是罪人。
林梦雅越走越快,她心里头有把火在不停的燃烧。
这群被欲望熏黑了心肝的家伙,她原本想让那两千人平安度日,但现在看来,他们却是步步紧逼。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她了!
两个人走了很远,才找到之前藏匿好的马车。
幸好四哥哥想的周到,早就叫人在不远处放了辆马车。
也不知道四哥哥的交友圈子广泛成如此模样,那个不起眼的小农家院里头,还是藏了不少宫四给他们临时带上的东西。
“大娘,麻烦您了。”
林梦雅向来嘴甜,大爷大娘叫个不停,两位看起来就十分憨厚淳朴的老人家,到也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姑娘。
要不是他们着急上路,那大娘还想拉着她多说一会儿话呢。
“不麻烦不麻烦,你回去了,记得给四少爷问好。”
宫四行走江湖,经常会用化名。
但是凡是跟他关系真正不错的,他都会告诉人家,自己行四。
是以很多人,都会称呼他为四少爷。
“好,我一定带给他的。大爷大娘,这点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可以当做盘缠,或者是安家费了。你们听我一句劝,金仓城...不,整个信州马上就要乱了,你们快去投靠可靠的亲眷吧。”
宫四留下的包袱里头,除了衣服鞋子之外,还有一些面额不算太大的银票。
她之前借走的两万两,几个哥哥表示,就当给她的私房钱,让她不用放在心上。
这一次,她已经暗中留给了朱炎。
希望那小家伙,能明白她的苦心。
她拿出最大的一张五十两的,塞到了大娘的手中。
“哎呀,四公子是我们老两口子的大恩人。这可使不得,姑娘,你快收回去,使不得使不得呀!”
老两口哪里肯收,但林梦雅的态度更加坚决。
“大爷大娘,我们还要赶时间,你们就别推辞了。记得,一定要尽快的离开金仓城。晚上不要睡得太实,这天啊,要变了。”
说完,还不等那老两口反应过来,林梦雅就跳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了。
他们扮作一对到处经商的兄妹,绕过了金仓城。
可是一路上,他们却看到似乎有军队,往金仓城的方向去了。
“唉,这金仓城啊,只怕是要热闹了。”
路上,跟他们一样的商旅不少。
因为林梦雅跟宫五的外貌有些引人注目,所以在经过一个小城镇之后,林梦雅勉强的配了几幅药。
此时,他们两个都是蜡黄的一张脸,眼睛也一只大一只小,顶多也就还能看,连清秀都称不上。
“大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钻出马车,稍稍有些嘶哑的声音,跟她的模样很配。
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马贩子。
那人挑起眼皮,看向了金仓城的方向,故作深沉的说道。
“就说你们两个年轻,既然做得是这样的营生。那消息,也该灵通一点才是。你们可知道,这是谁人的军队么?”
其实宫五知道,但是两个人还是装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摇了摇头。
“就知道你们不认识,这是麓山萧王的军队。那金仓城内,死了他家的一个亲眷。据说,还是逃奴干的。萧王哪里肯罢休,这不,派遣了三千精兵,前来剿灭他们。”
逃奴?
林梦雅跟宫五对视了一眼后,宫五悄悄的加快了马车的速度,远离了人群。
死的那个人,不会是谢天玉吧?
可除了他之外,只怕其他人,也没有这个能耐。
“我们,要不要回去告诉他们一声?”
良久,宫五才低声问道。
旁人不说,那里头可是有宫三跟其他的宫家人在的,他不可能不关心。
“无妨,他们现在还不敢动手。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让这三千精兵不能发动。”
烟霞山上,一定有内鬼!
先前林梦雅还怕三哥哥没机会揪出来,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你的意思是——”
“马家,一个小妾的弟弟,就能让萧王动用三千精兵,你不觉得,太简单了么?”
宫五沉默了,他明白了林梦雅的意思。
别说一个小妾的弟弟死了,就是那妾室死了,萧王也不一定会出兵。
这说明,马家的王妃,根本不得萧王的心思。
看来,她已经找到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一路急行,他们一边走一边收集当地的情报。
本来几天就能到的路程,却生生的走了半月有余。
等到他们两个回到非叶城的时候,这里已经散发了冉冉生机。
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死气沉沉,又混乱不堪的非叶城了。
非叶城的外围,安家工程如火如荼。
就林梦雅看到的景象所估计,城中的百姓,十有七八,已经同意迁到外面去了。
宫家的那些子弟们,分成了无数个队伍。
各有分工,各有负责。
林梦雅跟宫五看了一路,越发觉得满意。
这才是宫家该有的风采,哪怕是大家都沾满了泥土。
刚到城内,就有人飞奔着回去老宅通报去了。
等到他们两个人的马车停在门口的时候,一家子老小,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我们回来迟了,请曾祖责罚。”
林梦雅跟宫五,在门口行礼问安。
宫乾丰看着这两个好孩子,老泪纵横。
“好啊,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宫斌他们早就到了家,他们之所以能平安归来,多亏了林梦雅之前的安排。
原本,几个吃了暗亏跟觊觎宫家财富的家族,想要在半路截杀他们来的。
但是林梦雅收购金银宝玉的消息,已经飞快的传遍了整个金仓城,并且随着商旅们的离开,而往外扩散了不少。
一路上,有不少大大小小规模的原料商与他们做买卖。
那些人为了不引人注目,只好等来等去。
最后,宫家招揽的人数越来越多,拉扯的关系也越来越广。
到了最后,那些人不得不放弃了想要劫杀宫家的想法。
转而去家族,寻找增援。
等到他们家族的增援到了之后,宫家已经到了非叶城的地盘。
这一场隐藏在暗中的杀机,也只能付之东流。
如今宫家的名头,却是重新打响了。
非叶城城中的商铺,如今又翻了一番还多。
这一下,大家算是明白,为何大小姐要收回地产了。
现在,光是非叶城的地产,就比他们付出去的钱财,要值钱得多。
林梦雅被白苏跟纭儿迎去洗漱,很快,饭厅内就摆了一桌筵席,为了他们两个,接风洗尘。
桌上,墨言始终赖在她的怀中不走。
这小家伙如今每日练武,身体强健了不少。
再加上有伙伴陪着他一起玩,性子也开朗了些。
全家老小,没有不喜欢这个言少爷的。
饭毕,等到林梦雅把孩子送回了房里,一行人才坐在了曾祖的屋子里,谈事情。
“你们这一路上辛苦,不过雅儿,还有件事情,我...”
宫乾丰欲言又止,而宫家的四位少爷,则是各个瞪圆了眼睛。
不得已,宫乾丰只好把话,吞了回去。
“曾祖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呢?”
林梦雅笑了笑,这情况倒是不常见。
从前,宫斌他们可是都怕曾祖怕得要死呢。
怎么现在,他们还敢瞪眼了呢?
“曾祖,您老人家糊涂了不成?”
最终还是宫五没忍住,但话已出口,被其他的几个哥哥给瞪了一眼,立刻委委屈屈的缩了回去,但是眼神却是坚定得很。
“唉,我又何尝想的。可这事,雅儿必须知道,你们别忘了,她现在可是宫家的家主!”
宫乾丰一脸的苦笑,但是一家之主的威严还在,四个大男人,立刻不敢再说什么了。
林梦雅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
“有什么事情,曾祖不妨说出来。咱们人这么多,也都可以商量商量。”
宫乾丰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就在半月前,皇庭传了喻令过来,说是圣殿的继任殿主,已经确定了,就是太子殿下。”
林梦雅倒是没想到,从前圣殿的殿主,都由老一辈的殿主指定。
虽然有选择过皇室中人,但是还能选定下一任皇尊的,却是首次。
因为一旦储君继承了圣殿的位置,那皇庭跟圣殿,不就是一家了么?
圣殿殿主在想什么?难不成那病恹恹的太子如此的优秀,竟然让他不惜放弃圣殿的独立性,也要选择太子么?
“太子不一定会成为圣殿的下一任殿主,因为继承人会有三个。”
宫斌想了想,缓缓说道。
但是,林梦雅还是没明白,这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
“太子殿下身体不好,圣殿的殿主跟皇尊觉得,应该给殿下娶一位身体强健的妃子。而且地位,绝对不能低。”
宫乾丰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林梦雅看了突然沉默的大家伙,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
“你们说的,不会是我吧?”
天!不会吧!
但是,宫家的几个男人,却都沉重的点了点头。
“我不行的,我...反正就是不行!”
开什么玩笑?
又让她去嫁人?什么太子殿主的,她根本不稀罕的好吧?
而且她也见到了龙天昱,自然是更加不可能的了。
但是宫乾丰的脸色,却有些微微发苦。
“也不是非得要你嫁,而是,皇尊有喻令,我们十大世家,跟三位王爷,必须有一位贵女进宫。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林梦雅翻了个白眼,好吧,她明白了。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她现在是宫家唯一的女孩,别人家都可以有个姐妹来代替,但是她不行。
不去吧,又等于违抗圣令,去吧...她又实在是不想再嫁人。
宫家想必也跟她是一样的想法,以卫国目前的情况来看,可不仅仅是一入宫门深似海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只怕,一旦真的成了太子的女人,那么,不管是家族亦或是个人,都是搀和进争权夺位的漩涡之中。
人家都是兄弟相争,他们这个...却是几家争霸。
一个弄不好,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得被搭上。
荣华富贵固然好,但是也得有命享不是。
“所以我说,小雅一定不能去!曾祖,您又不是不知道皇室现在的处境。三王都在蠢蠢欲动,也幸亏我们宫家没落,不然,只怕也要被迫做出选择。现在,要是把小雅送过去,那不就是,给了那些人对宫家彻底动手的借口么?何况,我绝对不会把我的妹妹,送给那些人糟蹋。大哥,你说句话呀!”
宫五的反应尤其激烈,宫家的女子从前因为地位尊崇,所以极少有嫁入皇室的。
若是从前的宫家,那么小妹至少还有一个坚强的后盾。
可现在,宫家百废待兴,他们拿什么去保护小妹?
“曾祖,我也不能同意送小妹去。现在,三王之中明争暗斗,现在看起来,似乎皇尊的地位稳固一些。但是难保太子即位之后,还是这个情况。所以,我们宁可得罪太子,得罪皇尊,也不能推小妹入火坑。”
宫斌沉默片刻之后,谨慎的说道。
宫乾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满脸都是苦涩。
他又何尝舍得?只是——
“这是太子殿下那里下来的文书,你们自己看看。宫家,已经被太子盯上了。这一次,他独独在文书上,言明一定要小雅去龙城,我这条老命可以不要,那别人呢?”
看到曾祖拿出来的文书,四个男人沉默了。
“欺人太甚!”
宫二一巴掌拍碎了自己面前的茶杯,面色铁青。
“大家都别着急,曾祖,您觉得这是太子的意思,还是皇尊的意思?”
林梦雅却若有所思,看向了曾祖。
后者略微迟疑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说不好,但这事有些奇怪。太子病体一直未愈,从前皇尊也曾经想过给殿下娶一房其妻室,却被太子给挡了回来你。如今看这文书里头的意思,似乎是太子主动要求的。怎么了,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常即为妖,既然太子多年称病不出,这么一上来就要娶妻,而且还指定了她的话,这里面的玄机,可就大了。
“那太子的身边,都是什么人在教育跟辅佐呢?”
“为了显示对圣殿的重视与亲近,一般情况下,太子都会由神殿的副殿主来亲自教育。只是,现在的这位圣殿的殿主,脾气古怪,也没有按照惯例派遣副殿主,而是亲自教育太子殿下。而且其他三王为了表示臣服,都会派自己的嫡亲子女,来陪伴太子。”
宫乾丰对这些老规矩知道得倒是很清楚,林梦雅想了又想,也没从这几个人的身上,探究出什么来。
看来,只能她亲自走一趟了。
“四位哥哥,虽说你们不想让我去,但是太子殿下也不一定就能看的中我。何况,娶了我,就等于娶了整个宫家。我想,他们的目的,应该只是为了试探我们。”
林梦雅笑着说道,但是其他四个人,却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她。
“小妹,你这样意思不会是——”
就连一向稳重的宫四,也稍稍的有些急了。
林梦雅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听她说几句。
“于情,我与那太子殿下并不相识,即便是去了,他也未必能看得上我。更何况,我可以打听一下太子殿下的喜好,到时候,我不显山不露水的,自然也不会有人看得到我。于理,我们宫家除了有钱之外,现在任何事情,都帮不上太子巩固皇位。太子娶妻,娶得也不过是家族势力罢了。咱们宫家的钱,可以给陛下一大半。看在这钱财的面子上,陛下未必不能放过我。”
其实,还有个理由,她放在心里头,没敢说出来。
龙天昱跟清狐,在临走前都是让她尽快的接管整个宫家。
但这次的事情,明显让她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一旦她为了宫家去龙都之后,宫家上下都会记得她的牺牲。
只要她平安归来之后,宫家就可以牢牢的掌握在她的手中了。
而且,这次去,也未必不是个机遇。
为了她所爱的人,她一定要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实力强大起来,哪怕,成为一条疯狗。
“不行,这绝对不行!小妹,你哪里知道龙都的危险!”
宫五依旧反对得最激烈,但是其他几个人的神色之中,已经有了深深的无奈。
“除非,你能化作女儿身。否则,我们宫家就真的完了。五哥哥,你甘心么?”
林梦雅心意已决,无人能改变。
她起身,冲着几个人行礼之后,袅娜的走了出去。
“曾祖,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宫二攥着拳,把最后一点点的希望,寄托到了曾祖的身上。
可宫乾丰却低着头,苦笑不停。
“唉,但愿天佑我宫家吧。”
最后一点希望也都宣告破碎,所有宫家的男人心里头,唯有深深的懊悔。
什么时候,宫家才能不再受一个女人的保护呢?
“姐姐,我们真的要去龙都么?”
第二天一早,还没住习惯的纭儿,叽叽喳喳的跟林梦雅说着话。
但是小手还是没停,干净利落的替她整理着行装。
林梦雅本想要帮忙,却被纭儿还有白苏给挤了出来。
实在是没什么可做的了,她只好坐在一旁喝茶。
“嗯,纭儿,我发现你跟一般的贵女还真是不一样。”
她托着下巴,看着手脚干净利落的纭儿。
这丫头其实气质超群,一颦一笑都带着几分寻常女子没有了风范。
但是做起事来,却并不粗手笨脚,反而很有自己的一套心得。
听到林梦雅的夸奖之后,少女弯了弯眼睛,说道。
“在家的时候,我阿爹常说,我们这样的人呢,无非是因为生的比别人好,所以能多享两天的福罢了。但是,如果要是福气太过,那下半生可就不好过了。稍微差一点也受不得的话,以后不是就有的罪受了么?所以,我小时候就跟我阿爹一起,出海经商。不过,我阿爹到底舍不得我去做粗苯的活计,这些小事,就要我自己动手就好了。”
林梦雅一听,不由得对纭儿的爹肃然起敬。
这才是真正的居安思危,怪不得纭儿能挺过这一路。
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后遗症的样子。
这教育,果然很重要。
“主子,我们真的要去那个龙都么?您,真的要嫁给卫国的太子?”
看到白苏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林梦雅觉得这杯茶,算是喝不下去了。
“你怎么就觉得,太子一定会看上我呢?”
“我听二公子说,那公文上只写着你的名字。”
林梦雅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白苏,这丫头,好像是跟宫二和宫五都打了几架。
宫五那个小孩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而宫二那个武痴,怎么就偏偏跟白苏说了呢?
这两个人,很可疑!
“主子,您这是什么眼神?我...我怎么了?”
对人情总是很迟钝的白苏,丝毫不明白她家主子的眼神的含义,只是心头满满的,都是对未来的担忧。
“只写着我的名字,就代表他相中了我么?也许,只是为了对付我呢?或者,是想让我当一个挡箭牌,隐藏他真正想要娶的女人呢?白苏,到了这个份上,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男女情爱。”
她与龙天昱之间的感情,已经是难能可贵。
但他们之间,也是同甘苦共患难才培养出来的情感,只怕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么合适的人跟时间了。
这次去龙都,有没有可能会遇到他呢?
林梦雅靠在椅子上,不知何时想得出了神。
“爷,您该服药了。”
奢华精致的寝宫内,一身黑色衣衫的龙天昱,看了看端着药的下人,淡淡的点了点头。
随手,翻开了书的另外一页。
那人本想看着他把药喝下去,但是一接触到那双冰冻一般的眼神后,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退出了寝殿。
“真的要如此么?”
有人,从帷帐之中转了出来。竟然,是一身金色衣衫的清狐。
不过此时,他的眼神却只落在那碗黑漆漆的药上,脸色稍有些迟疑。
“要是不吃,他们也许就会对她下手。你别告诉我,你没吃这药。”
龙天昱合上了手中的书页,其实,他又何尝不对这药深恶痛绝。
“呵,他们打得还真是好算盘。要么让人杀了她,要么就让你忘了她。对于她来说,有什么两样?”
清狐笑了,本就雌雄莫辩的一张脸,如今因为那笑容,染上了三分邪气。
龙天昱看了他一眼之后,淡淡说道。
“我即便是忘了她,也能重新爱上她。”
举手,药汁一饮而尽。黑眸之中,最后的一抹温柔,独独为她而停留。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见到她,然后重拾之前所有的记忆。”
他勉强撑着,才没有让自己,被药性完全夺去清明。
只见清狐也现出了一抹笑,不过那笑容之中,却带着残忍的味道。
“对啊,等到你我再次醒来之日,便是这龙都天翻地覆之时。睡吧,她永远不会爽约。”
‘咣当’一声,药碗被无力的手砸向了地面。
立刻有人偷偷摸摸的潜入了进来,在看到空空如也的药碗跟昏睡不醒的龙天昱后,那人得意的退了出去。
谁也不知道,他们所谓的阴谋,早已经被人洞察了。
从宫家起身,到皇族的居住地龙都,大概要三个月之久。
到了那个时候,天气也该转凉了。
所以宫家上下,为了让宫雅不至于受冻,花费了大笔的银钱,为她裁制新衣。
等到她启程的时候,也已经过了八月十五。
要不是她坚决的拒绝,只怕宫斌他们几个,就让她乘坐那辆奢华的家住马车前往龙都了。
“小雅,都说穷家富路,你可被为了省钱,委屈了自己,知不知道?”
宫斌一边皱眉头,一边殷殷切切的嘱咐着她。
又偷偷的,往她的手里头,塞了一摞厚厚的银票。
如今宫家最不差的就是钱了,好不夸张的说,只要林梦雅想,她甚至可以把整个龙都都买下来。
“低调,低调啊大哥哥,已经够了,我又不是去那里就不回来了。你等着我,过年的时候,说不定我就回来了。”
大家这么依依惜别,她也被感染了情绪。
嘱咐了大家伙不少,又把墨言他们这三个孩子按个亲了个遍,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你呀,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好小妹,知道了么?”
作为宫家唯一的代表,宫五十分兴奋的接受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此刻,他正在被二哥跟四哥围攻。
“我知道,我都记下了。不能让小妹受委屈,也不能让那个太子殿下看中了她。关键的时刻,我要为小妹赴汤蹈火。要是小妹有了什么差错,我就不用回家了,对不对?”
宫五其实还是有些得意的,毕竟之前曾祖的意思是,让老四跟他一起去。
但是三哥那边,被烟霞山的逃奴的事情,给绊住了脚步。大哥哥虽然也算是聪慧,但是到底没有老四足智多谋。
一想到自己能跟小妹一起去,不由得有些美滋滋的。
“你呀,小妹你放心,等到三哥回来了,我就去龙都寻你。龙都之内有一处我们的老宅,我已经提前传了消息过去,让他们重新整修了。想来你到的时候,他们也该修完了。”
宫四的眸子里,深藏着旁人看不懂的阴郁。
也许小妹不自知,但是他总觉得,太子一定会看重她的。
卫国之中,谁又能跟太子争呢?
但还好,自己总还是她的四哥,也永远是她的四哥。
唯有亲情,是谁也无法割断的。
“嗯,你不用着急,如今三哥哥才是最要紧的。”
林梦雅贴近了宫四,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若有要事,宫家必要鼎力支持。”
虽然到了现在,宫四也不清楚,为何宫雅执意要帮助那群逃奴。
但是她的话,他总是会尽力去完成的。
“你放心,我知道了。”
有了宫四的保证,林梦雅也终于可以放下了心来。
“大哥哥,请您转告曾祖。作为宫家的一员,我没有恨他,也没有怨他。希望他老人家,能够保证身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咱们家最珍贵的宝贝,永远是曾祖他老人家的智慧!”
冲着大家拼命的挥手,林梦雅努力想让自己晓得愉快一些。
这些年中,她已经习惯了面对离别。
但是她永远会记得,这里,有她的一个家。
“大哥,你说小妹,真的能回来么?”
追在马车后,走了很久很久之后,宫二才低声问道。
“会吧,如果小妹不回来的话,那我们就去龙都找她。”
宫斌的眸子里,有某些东西被悄悄的引燃了。
宫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是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却有着同宫斌差不多的信念。
终究有一日,他们会再次相见。
一定!
他们是八月下旬启程的,一路上风雪兼程,堪堪在十一月末,走到了皇室所在的龙都。
宫家为了以示对宫雅的看重,所以一路上拍了二十几名武功高强的武奴陪同,另有十二位伶俐的侍女伺候。
除此之外,还备有六名老实忠厚又能干的婆子,处理她的随身事物。
还有专门负责她的饮食的厨子,帮闲,裁缝师傅,林林总总的,差不多也有百十人。
这些人都是宫家经过仔细筛选,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她的安全的情况下,才招揽了进来的。
在前往龙都的贵女之中,她带的人不算是最多的,但是绝对是最精细的。
这么浩浩荡荡的一个车队过来,所到之处,出手都颇为阔绰。
但只有林梦雅跟宫五明白,他们每到一处的衣食住行,都是由宫四打点好的。
而且她所带的人里头,其实还有不少的经商人才。
这些人,每到一处都被留了下来,准备重新让宫家的客栈开业。
可以说,他们这一路上花的钱,都是都扔在了客栈里头。
重整,也是需要时间的。
年后,这些客栈会在同一时间开业。到时候宫家真正的商业蓝图,才会徐徐展开。
刚刚入夜,这是他们最后一个落脚点了。
明日下午,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就可以到达龙都。
林梦雅早早的洗过了澡,靠在被子里头,跟几个姑娘们闲话家常。
“大小姐,五少爷想要见您。”
守在门外的婆子们敲了敲门,恭恭敬敬的问道。
“让他进来吧。”
侍女们散去,只剩下白苏跟纭儿贴身伺候。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宫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回来的,把手背在后面,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这么大的雪,你跑去哪了?”
她的身子还是有些畏寒,而且龙都这边,到了冬天之后,会特别的冷。
宫五立刻脱下了自己沾着雪的斗篷,交给了一旁的侍女,想要靠前,却发现自己身上带着寒气,只能悻悻的站在火炉前面。
“喏,这是给你的,好不好看?”
看着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几只含苞待放的蔷薇。
这样的花,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
白苏知道她喜欢这花,立刻叫人找来一个水瓶,养了起来。
宫五一边烤着火,一边与她说笑。
自打入冬之后,小妹就一天比一天倦怠。
现在,她就整个人窝在床上,只露出一颗俏生生的小脑袋。
看着她这幅可爱的样子,宫五不自觉的笑弯了眉头。
“咱们,还得多久才能到?”
其实屋子里并不冷,但林梦雅却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寒冷的冬季,如今整个人,恨不能窝成一只小球。
“明日就可以到了,对了,大哥来信了。说是三哥回来来一趟,拿了许多银钱之后就走了,你可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林梦雅挑了挑眉头,说道。“除了打仗还能是为了什么,那萧王的两千精兵,只怕被他当成了磨炼石。我们从前怎么发现,三哥哥还有带兵的潜质呢?”
宫五其实也是心生向往,有哪个男儿,不志在四方呢?
“从前其实三哥哥有机会上战场的,你也知道,我们的父辈,都死在了战场上。其实...他们本不该死的。就拿我爹来说,他从小熟读兵书,就连当时的名将,都说他有将帅之才。可惜啊,生不逢时。”
一丝丝仇恨的光芒,从宫五的眼中闪过。
林梦雅看着他,突然若有所悟。
“所以,你跟着我来,其实是为了...”
“小妹,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做?”
宫五笑着问道,林梦雅头一次没了声响。
想了又想之后,她淡淡的点了点头。
“是该如此,不然的话,那些人又何尝记得,我们宫家的债,早晚是要还的呢?五哥哥,我只求你一件事,万事,你都要跟我商量。我不会碍着你什么,只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也许,我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宫五点了点头,并不像是敷衍。
“到了龙都,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我不听你的,我还要听谁的呢?”
林梦雅松了一口气,果然,所谓的鲁莽都是这家伙的保护色。
“也好,我们这种乡下人的法子,他们城里人又怎么想得到?”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日,雪路难行,他们十分不易的,才堪堪走到了龙都。
虽是暴雪临门,但是这里的人却不见少。
等到他们移动到城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然擦了一点黑。
“妹妹,我们到了。”
宫五轻轻的敲了敲轿厢,林梦雅破例掀开了厚重的车帘,看向了那巍峨的城墙。
朦胧的夜色之中,城墙延伸而出的黑影,一点让人望不到头。
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龙都作为皇室的驻地十分的繁华。
而且这里,怕是整个卫国最大的城池了。
仅仅是一个城门,就可以用雄伟来形容,由此可见一斑。
但是守城的官兵们,却也别样的傲慢。
各个是用鼻孔看人的,但凡是那些平民百姓,看都不看一眼。
倒是对那些权贵们,卑躬屈膝,奉承殷勤。
林梦雅跟宫五都不是鲁莽之人,也知道在这种地方,此事是避免不了的。
他们也不想多生事端,天黑之前还要赶到在龙都的府邸之中。
“都闪开!闪开!重华郡主到!”
身后,突然传过来一阵子喧哗。
林梦雅这个车队本来已经够显眼的了,却没想到,在她身后,另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
“重华郡主,那不是秦王的嫡女么?”
周围有人议论纷纷,这些话,也都传到了林梦雅的耳朵里头。
“听说,这位重华郡主很是厉害,就连圣尊的爱徒,都对她青睐有加呢!”
圣尊,便是那位圣殿殿主。
林梦雅本不太好奇,也知道她们早晚会有碰面的时候,却不想,那华丽的马车,却恰好停在了她的旁边。
“车上坐着的,可是宫家的小姐?”
从重华郡主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侍女,那侍女模样秀丽,只是眸子却透着几分盛气临人。
纭儿眼珠儿一转,也探出头去,笑吟吟的说道。
“这位姐姐好眼力,车里头的正是我们家小姐,不知道郡主有何贵干。”
她模样甜,声音也脆,但是那侍女却丝毫不给面子。
只冷冷打量了她一番后,伸出手来,指了指他们乘坐的马车四角,垂坠的铃铛。
“我们家郡主看着这个小玩意很是新奇,让我过来拿给她看看。你们快点卸下来,好好的擦拭干净,免得脏了我们郡主的手。”
这话好生无礼,铃铛是她们马车上的,这样明抢,哪怕对方身份贵重,也有些不像话。
纭儿心里头生气,但是表面上却依旧是笑意盈盈。
“能得郡主的慧眼赏识,实在是这铃铛的荣幸。只是不巧了,这铃铛是请了能工巧匠镶嵌到上面的,我们总不能拆了这马车吧。”
这里面的门道纭儿早就弄明白了,别看那位重华郡主出身王室,但毕其身份来,其实是不如身为未来家主的林梦雅的。
刚才,不过是客气。
真要是杠起来,还指不定谁要睡没脸呢!
“那就拆了吧,我们郡主是看得起你们这些乡下来的人。再说,不过是两对铃铛罢了,你们宫家,怎么也太小气了吧。”
那侍女眼一翻,说出来的话,差一点没让纭儿跳起来掐死她。
她也是被气笑了,也知道对方不是讲理的人,笑了一声之后,说道。
“不好意思,我们这马车啊要是拆了,只要您赔不起。郡主那边还需要人多多照顾,姐姐请回吧,我们就不打扰,走。”
说完,人就钻了回去,根本不管那侍女几乎铁青了的一张脸。
“摆什么郡主的架子!要是我家小姐成了家主,比她不知道尊贵多少。”
小小声的在马车里头抱怨,林梦雅没说话。
纭儿的处理方法还算是得当,她从来就不是一味哑忍的人。
更何况,人家可是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外面的侍女跺了跺脚,暗骂这个宫家不识抬举。
可身后却跑过来几匹骏马,那侍女看到为首的人的人之后,立刻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奴婢见过曦殿下,殿下一定是来接我们郡主的吧,可巧,郡主临时改了路,让殿下白跑了一趟,”
马上的人黑衣、黑发、黑瞳。俊美容颜冷若山巅之雪,不见半点暖色。
胯下骏马也算是神勇,全身黑得没有半分杂质,马瞳之中颇有一番傲气。
马如其人,都是万里挑一的难得。
那侍女得意洋洋,因为这人,可是要迎娶她们郡主的男子。
“让开。”
低沉沉的一句话,却让侍女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
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立刻把路让开了。
那人带着手下刚准备走,就听到马车里面,传来了一道娇柔的声音。
“曦哥哥,你这是去哪?”
马,停在了重华的马车前面。
男子依旧没有下马,但还是回答了女子的问题。
“回府。”
马车里的女子沉吟了片刻之后,似乎有些犹豫。
“曦哥哥,我有一事相求。你看那边的几个铃铛,我觉得勋儿说不定会喜欢。不如,你帮云柔要过来,送给勋儿如何?”
曦殿下稍稍侧了侧头,看到对面不远处的马车四角,垂坠着极为精致的铜铃铛。
他虽然不懂这些,但却知道这样式,哪怕整个龙都都是寻不到的。
遂骑马,走到了马车旁。
“能把它卖给我么?”
马车里,不久才探出一只小脑袋来。
纭儿看到眼前的男子,稍稍的吃了一惊,随后垂下了头说道。
“启禀曦殿下,这铃铛乃是我们小姐亲手设计的,十分钟爱。殿下,也不好夺人所爱吧?”
曦殿下也觉得有些道理,勋儿也不缺这个铃铛,转身欲走,却听得之前下来的那个重华身边的侍女,委委屈屈的说道。
“曦殿下有所不知,那宫家之人,出尔反尔。本来都已经答应了我们,只因看到我家郡主实在喜欢,所以才如此纠缠的。”
纭儿瞪着那人,这人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
但曦殿下此时,却转过头来,眉头微微皱起。
“曦殿下莫听那婢子胡说,我家小姐最是重诺。不过是四个铃铛,若答应了,我们必定会送!”
那侍女逮到机会,继续强词夺理。
“你瞧,这不是承认了么?我们家郡主,也没说要白拿。我看,你们真是穷疯了吧!开个价吧,多少钱你们才肯卖。”
穷?纭儿心头冷笑一声,只怕天下间,任何人都能说穷,唯独她家小姐不会。
“我们宫家还不缺这些东西,要不是——”
“算了,纭儿,你叫人敲下来,送给郡主跟曦殿下吧。”
宫家的马车里面,另有一道平和温柔的嗓音传来。
曦殿下的眉头,不知为何渐渐舒展开来。
纭儿到底比重华的侍女有规矩,说了声‘是’之后,叫了人小心翼翼的把四个铃铛都拆了下来。
用雪白的缎子包着,送给了曦殿下身后的随从。
“请问郡主跟殿下可还有别的事?”
宫家马车里的声音清冷而平和,似乎想要息事宁人。
曦殿下叫人取来了一百两的银票,却被宫家的人给退了回来。
“这些都是小玩意儿,并不值钱,纭儿,我们走。”
宫家的马车欲走,可没想到的是,重华郡主却出了马车。
那郡主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生的花容月貌,尤其是一张粉脸,娇嫩欲滴,透着几分旁人没有的贵气。
雪天之中,她穿了一身白色的斗篷,雪天一色,仿佛她这天地之中唯一的精灵。
旁边但凡是看到的人,无不夸赞重华郡主的好颜色。
那超凡脱俗的少女轻柔一笑,转身在侍女的陪同下,走到了曦殿下的马前。
“这铃铛是我跟宫家姐姐要的,自然是由我来致谢。方才我的侍女无理,还请宫姐姐恕罪。”
少女微微一笑,温柔可爱。
曦殿下也下了马,却不发一言的,站在她的旁边。
两个人如同一双璧人,一黑一白,如同天赐佳偶,无比的般配。
不多时,宫家的马车里,也传出了一阵动静。
“不必了,只要郡主跟殿下喜欢,就是这东西的福分。我们还要急着赶路,就不与二位多谈了。”
没想到,重华却眉头轻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可是真的怪重华夺人所爱了么?请姐姐恕罪,重华是真的觉得这铃铛精致才是如此的。姐姐要是舍不得,那重华还给姐姐便是。”
宫家的马车里,这次倒是没传出什么话音出来。
只是马车的车门彻彻底底的打开,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一个红衣如火的美人!
只见那美人身上一身鲜红如火的皮裘,更显得乌发如墨,唇红齿白。
“不过是铃铛而已,郡主言重了。”
女子的声音,也犹如天籁。
立刻,清纯得跟一朵小花似的重华郡主,在女子的面前,黯然失色。
天地间只怕有十分的颜色,眼前的宫家小姐,却是独占了七分。
重华也微微惊艳了一下之后,咬了咬唇。
“是重华多事了,宫姐姐请。”
“多谢郡主,走吧。”
刚一亮相,那郡主不管是气度亦或是仪态,都输给了宫家的小姐。
哪怕重华再心有不甘,此事也成了定局。
冲着曦殿下跟重华郡主点头致意,车门再次被关闭。
但无人看到,林梦雅袖内,紧握的双手。
不能哭!也不能笑!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她认识那位‘曦殿下’。
直到马车走了很远之后,她才瘫倒在了白苏的怀中。
“主子,你...”
“让我缓一缓,不要惊动任何人。”
泪水,差一点就冲破了她的眼眶。
如果刚才,她不是暗中扎了自己几针的话,才能勉强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谁又能知道,那片刻之间的云淡风轻,其实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姐姐,你怎么了?”
不知道根源的纭儿,好奇的看着林梦雅跟白苏。
白苏看了她一眼后,淡淡的说道。
“主子身体畏寒得厉害,刚才这一下子,只怕又要着凉了。”
纭儿点点头,倒是也没想其他的。
“也是,马夫大哥,麻烦您快一点。”
靠着白苏,林梦雅十分努力的,才勉强恢复了镇定。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曦殿下,居然就是突然消失的龙天昱!
不过,刚才仅仅是一个照面,她就觉察到了龙天昱的不对劲。
他离开她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梦雅所有的心神,都被胡思乱想所占据。
又怕引起旁人的注意,只能托说自己身体不适,感染了风寒。
却没想到,这话果然是不能乱说的。
才刚到龙都内的府邸的当天晚上,她就病倒了。
活活高烧了三天之后,人才悠悠醒转。
“我的小姐啊,你可吓死纭儿了!”
床前,纭儿红肿着一双眼睛,看向缠绵于病榻之上的林梦雅。
“别担心,我没事。”
这几天幸好有忠心耿耿的白苏,守在她的身边。
因为她的体质特殊,一般的药物是无法发挥作用的。
幸好之前老师给她准备得十分的充分,而且她平常交代给白苏的事情,那姑娘也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病她清楚,这是心病,是她忧思过度,才会如此。
“你们先下去吧,让白苏在这里陪我就好。都好好的休息休息,瞧你们,各个都瘦了一圈。”
她虽然被高烧弄得昏昏沉沉,但是许多事情还是记得的。
这些天来,白苏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纭儿也忙里忙外。
她们两个既要防着有人捣鬼,还要照顾她,着实辛苦。
“也好,那我一会儿再来替白苏姐姐。我去厨房里,给你准备一些清淡的小菜跟软烂的粥吧。”
纭儿十分的体贴,带着人出了房间。
白苏扶着的她做起来,又弄了一个枕头让她靠了过去。
“咳咳,曦殿下的事情,打探得如何了?”
这是她勉强撑着病体,让白苏去办的事情。
宫四怕他们在龙都吃亏,所以暗中给了林梦雅几个人可以用。
这些人虽然地位不高,但是消息都是一顶一的灵通,所以让他们去打探曦殿下,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曦殿下是皇尊的亲侄儿,从前一直在属地,大约半年前才来的龙城。据悉,他就是圣尊的徒弟之一。并且,传闻说曦殿下与重华郡出双入对。”
白苏不愧是白苏,生生的给她家主子,在胸口上补上了一刀。
“什么?出双入对?他居然敢背着我去爬墙?扶我起来,我去阉了他!”
“主子主子!可使不得,你现在身体未愈。更何况,曦殿下如今住在皇宫之中,可不是那么容易见的,要不,我去找人帮您把他绑回来,任由您处置如何?”
瞧她家白苏的模样,显然是把自己的玩笑话,当成了真。
林梦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病了这么一场之后,她的心情却是豁然开朗了。
“不必了,我想他不会这样的。除非是,他那边也发生了什么事。关于他,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其他的都是一些传闻,传闻说他深得皇尊的宠爱,而且除了太子之外,他成为下一任圣尊的呼声是最高的。只是为人太过冷漠,跟谁都不太亲近。对了,您知道那天他去做什么了么?”
林梦雅摇摇头,虽然重华郡主的侍女说他是来迎接重华的,但是他怎么看都不像。
既然是来接人的,那么至少不应该在城外出现。
而且她看了一眼,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的身上,都有雪化了的水痕。
看来,应该是在雪地里头,做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是去杀人了,龙都之外,有一小城。那小城的城主,曾经大放厥词,对皇尊不敬。那人又跟三王之间有些关系,所以皇尊轻易动不得他。没想到,却被曦殿下带着几个人,冲进了城主府,把那人当场斩杀。短短半年,曦殿下便有黑尊之称了。”
在卫国,凡是最尊贵,最厉害的人物,往往一尊称之。
黑尊,这名字倒是蛮符合他那天的打扮的。
只是不知为何,林梦雅在看到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之后,忽然间觉得很心痛。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得如此的冷漠,似乎磨掉了最后一点,属于人的生气。
“那,勋儿是谁?”
关于这一点,白苏却摇了摇头。
“不知道,那些人问了一遍,也不知道勋儿到底是谁。您说,会不会是他的...”
‘新欢’两个字,白苏没说,但是意思很明确。
那天他们在马车里也看到了,龙天昱本来不想理重华,但是后者刚刚说出勋儿,龙天昱的态度,就立刻转变了。
“好吧,我总要亲自去问一问她才放心。这几天,可曾有人过来拜访?”
林梦雅暂时安定了一下情绪,阴差阳错之间,他们如今又同在一处。
既然如此,那她总会找到机会的。
“昨天重华郡主过来给您送了一些回礼,说是感谢您忍痛割爱,还说想邀请您去参加宴会。”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好像是她舍去的不是铃铛,而是她的男人。
那天她坐在马车里,从听到龙天昱说的第一个字起,就忘记了一切,大脑一片空白。
至于那个重华张什么样子,其实,她都没看清楚。
“不去,就说我病了。这么冷的天,傻子才去赴宴。”
别人她不敢说,但是龙天昱绝对对这个重华没意思。
既如此,那流言到底是如何传播出来的,可就有意思了。
重华安的什么心思她不知道,但是躲开总是没错的。
“可是,重华郡主说,太子殿下也会赴宴,您还是去的好。”
白苏有些为难,她也没想到,自家主子连毒都不怕,居然败在了龙都的严寒之中。
“好吧,那你替我准备厚一点的衣服,最好是把我裹成一个球再把我送过去才好。”
翻了翻白眼,林梦雅对重华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分。
这么冷的天让她出门,好,这个梁子她们结定了。
重华郡主想必是经常来龙都,是以她的府邸修建得精雕玉琢,精致非常。
林梦雅到底没裹成个球过来,但是她穿得也不少。
也不知怎么了,白苏跟纭儿又给她准备了一套大红色的裙袄。直到她怕冷,所以给她准备了一只雕刻着镂空蔷薇的暖手炉。
果然,没见识过这种严寒天下的林梦雅,寸步难行。
好在身旁有纭儿跟白苏,不然,她会立刻不顾后果的离开。
“原来是宫羽五公子与宫雅小姐到了,快,里面请。”
门口的管事收到了他们的帖子之后,立刻笑容可掬的亲自引路。
此刻里面已经是热闹非凡了,其实院子里面并不冷,因为他们一进门,就走到了一处琉璃的走廊里面。
林梦雅学着旁人一样,解开了自己的斗篷,交给了纭儿。
她出众的容貌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是一想到她已经被太子殿下看重了,男子们就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反倒是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趁着宫家没落的时候提早下手。
“女宾都在这里,请小姐跟我来。”
虽然卫国的男女之防并不严重,但是在这种场合下,男女还是要分开坐的。
宫五冲着林梦雅点了点头,跟着人先行离开。
林梦雅紧随其后,往一处花厅走了过去。
才刚进门,顿时觉得热浪扑面。
再一看,里面的小姐们,各个多穿着单薄的春装。
唯独她一身厚厚的裙袄,显得有些臃肿跟说不出来的土气。
林梦雅看了一下,心里便是有数了。
脸上没露出任何的羞窘之态,反而落落大方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位,想必就是传闻已久的宫家小姐吧?你久不在龙都不清楚,咱们这位 重华郡主啊,只是受不得冷。所以,她的府邸一到冬天,比春天还要暖和呢。宫小姐这裙袄是不错,可惜,厚了点。”
坐在她对面的小姐,天生长着一副刻薄像。
刚说完,就捂着嘴低低的笑了笑,怕是在跟旁白的女子一样,一起嘲笑她。
林梦雅才不担心这种小鱼小虾,就当没听到。
端起旁边的茶,才刚嗅到味道,就放了下来。
“怎么,这茶不合姑娘的口味?”
那刻薄女身边的女子,瞪着一双眼睛,貌似好奇的问道。
刻薄女立刻拉住了那女人的手,低低的说道。
“可能还真是不合宫小姐的口味,我听闻啊,这玉雀茶可是曦殿下亲自派人送过来的,珍贵得很。寻常人家,可是喝不到的。”
“哎呀呀,那曦殿下,当真是对重华郡主,情根深种了?”
“那可不,不过,重华郡主纵然有千般好,也不过有人命好。不过嘛,这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两个人一唱一和,明显是在奚落林梦雅。
本来她不想惹事,可谁让偏偏有人要送上门来呢。
林梦雅掀开了茶杯的盖子,将茶水滤了出来,又取过旁边桌子上小壶里盛放的滚烫的牛乳,往里面倒了约有四分之一杯,然后再次倒出,重复刚才的动作。
一直到第三次,她才把最后的牛乳,加到了里面。
全程动作流畅优雅,不多时,一股子甜美的茶香,从她的杯子里头散发了出来,隐隐超过了所有人。
当着所有人的面,林梦雅把泡好的乳茶送入口中,咽下一口之后,林梦雅才抬起头,看了一下周围。
这下子,她们就可以停嘴了吧?
“还是宫家的姐姐有见识,不愧是大卫唯一的女家主。”
人群之中, 有人淡淡开口,
林梦雅视线投了过去,看到说话的,是个独自坐在墙角的姑娘。
那姑娘不过中人之姿,但是却显得尤其的恬淡雅静,说话的时候,还冲着她微笑致意。
林梦雅也是冲着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众人看她的笑话不成,反倒是因为杯子里的茶香不如她,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林梦雅目不斜视,她早知道今天不好过,却没想到,竟然是从现在就开始了。
“宫姐姐早到了吧,我来迟了,还请姐姐恕罪。”
今日的重华郡主,依旧是一派仙女般的打扮。
刚一进门,一股子悠然的冷香,就窜入了众人的鼻息之中。
林梦雅鼻子最灵,也知道重华用的是什么香。
从前在烈云的时候,王后娘娘就说过一句话,香才是女人真正的气息,什么样的香气,配什么样的人。
重华虽然表面如同高岭之花,仙气飘飘,但是冷香之中,却又暗含着几分媚气,可见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而且,她总觉得重华身上的香料有些不对劲。
按说未出闺阁的女子,最是不该沾染那种东西的,怎么这人,还掺在了香料之中?
眉头轻皱,旋即又松开。
不管怎么样,这不该她的事。
“郡主言重了。”
林梦雅起身,冲着重华郡主弯腰行礼。
周围的小姐们也都是如此,但唯有她一人,是重华必须要回礼的。
“前几日听说姐姐病了,不知现在身体可康复了?”
重华态度亲热的拉住了林梦雅的手,那手虽然细腻柔滑,但是却冰冷彻骨。
林梦雅的手却是温温热热的,如今被重华一拉,有些不太习惯。
“还好,多谢郡主挂念。”
“姐姐不必如此拘束,太子殿下对你青睐有加,说不定以后,咱们还得常来常往呢。”
重华紧紧的盯着她,林梦雅的态度依旧从容,面色平静如常。
“郡主说笑了,宫雅不敢高攀。”
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重华郡主松开了抓着林梦雅的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家坐吧,雪天路滑,让大家来真是难为了。只是你们也知道,太子殿下跟曦殿下可不是平常人。马上就要到腊月了,我怕给他们二位添事。”
在来之前,林梦雅已经掌握了一些重华的资料。
重华郡主虽然是秦王的女儿,但是因为她的母亲是皇室之女,所以其实跟太子殿下,算得上是表兄妹。
重华郡主幼年时聪明灵慧,玉雪可爱,深得皇尊与后尊的宠爱,所以破例养在宫中。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位横空出世的曦殿下,据说唯一看中的女子便是她。
要知道,曦殿下这样高冷的男人,比病恹恹的太子更招人喜欢。
所有的女人,都会妄想成为他捧在手心里头的宝。;
但这宝,显然已经有人当得了。
所以所有的贵女们,对重华的感情,可以说是有些复杂的。
但她们再复杂,也复杂不过林梦雅。
敢跟别的女人传绯闻,很好,好的很啊!
龙天昱,长出息了!
重华郡主来到这里,没多久,就有人来报,说是宴席已经开始了。
“各位,请吧。”
所有人起身,跟在重华郡主的身后,穿过另外一条琉璃的走廊,往宴会开始的地方走去了。
没有人随意的亲近林梦雅,但是那些贵女们,也没有要有意的疏远她。
世家都是如此,不远不近的距离,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让人瞧不出什么来。
热闹的声音,很快从不远处传了出来。
林梦雅只觉得自己的袖子被拽了一下,随后,一个小东西,被人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转过头来,只看到刚才那个出声的女子正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下意识的把手心里头的东西给藏了起来,拽了拽袖口,往宴会的方向走去。
那女子越过自己,恰到好处的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林梦雅翻开手掌,躺在手心里头的,赫然是一个小小的纸团。
她快速的展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后,就重新把纸条揉起来,不动声色的收在了自己的荷包之中。
此刻,女子恰好被人引到位置上,而她低头看纸条的一幕,却被女子完全的挡住了。
林梦雅没多看任何人一眼,在侍人的引到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还没坐下,就听得外面有人唱喝。
“太子殿下到——曦殿下到——”
所有人起身,跪迎太子殿下,唯独林梦雅跟重华郡主没有。
深紫色的下摆与黑色的下摆,从她的眼前走了过去。
林梦雅在心里头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设,强大如她,表面上一定可以把龙天昱当成陌生人来对待。
但是,心里头的某种情绪,却是不断的翻腾,发酵。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任何形式上的背叛。
哪怕她那么爱他,但是有些原则,她寸步不能让!
“大家不必如此,这是重华的宴会,又不是在皇宫中,都起来吧。”
太子的声音很弱,一听就知道中气不足。
所有人立刻起身落座,林梦雅立刻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回看过去,却看到了脸上含着笑意的太子殿下。
稍稍有些迟疑,似乎太子跟她想象之中,有所不同。
本以为太子会是个狠戾之人,至少威严是要有的。
但没想到,那是个极为清俊的年轻人。
按说他的年纪,要比龙天昱还大一点,但是过于苍白的面孔跟瘦削的身材,却让他看起来,有点柔弱。
如果说坐在他旁边的龙天昱,是一只威猛的虎,难么这位病弱的太子殿下,就是一只玉雕的龙。
圆润、通透、尊贵,却也易碎。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并不包含肉/欲,也没有任何邪恶的企图。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望着自己,似乎还夹杂着一点好奇。
这样的男人,总是让人难以升起厌恶之心的。
看到她看了过来,太子浅浅的笑了出来,棕色的眸子里,似乎有着星光闪烁。
不过,却并没有直接点她的名字,反倒是侧过头,跟重华说话去了。
林梦雅松了一口气,转移视线,在人群里寻常着宫五的身影。
她不敢,也不能盯着龙天昱看。
但尽管如此,她却在视线掠过的一瞬间,看清楚了他如今的样子。
这个傻子,怎么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呢?
自己好不容易才把他给焐热,到底是谁,又再次剥夺了他的温度?
宫五看到她,也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男宾席那边的状况,倒是比她这边好得多。
至少还有人,主动的跟宫羽搭话。
本以为他会不耐烦,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意外的有些如鱼得水。
看来,到底是她小看了宫家的人了。
“听说你前几日寻了些东西给勋儿,那小子倒是喜欢,也难为你记着了。”
慕容衍坐在重华跟慕容曦的中间,有时候不得不当一个调停者。
他知道自家表妹的心思,但是这个沉默寡言的堂弟,他却是吃不准的。
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似乎有些看不透他。
“不知道勋儿近日还乖不乖?有没有好好的吃饭,听他乳娘的话。”
重华低下头来,忧心忡忡的说道。
可他们这边不管怎么说,慕容曦那边,就是一声不吭。
重华眼中的失落,慕容衍都看在了眼里头。
他轻轻的咳了一声,碰了碰慕容曦的手臂。
“曦弟,你说呢?”
慕容曦只看了他一眼,饮下一杯酒后,说了一句话。
“他如何,与我何干。”
一下子,两个人的笑容都僵硬了。
重华更是低下了头,红了一双眼眶。
慕容衍深知慕容曦的脾气,幽幽的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此刻的慕容曦,心里头却是有些震惊的。
那个女人,就是太子殿下看中的人么?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进来之后,心里头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看来,那天在城门口,自己的感觉并不是意外。
那个女人,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他真的很想过去亲自问一问,但是心里头,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个女人,是不能接近的。
一旦接近了,很有可能会...
到底会如何?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莫名的烦躁笼罩着他,连带着那个女人,也被他讨厌了起来。
“我出去一下。”
‘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慕容曦起身就往外面走了出去。
“曦殿下,你去哪?”
重华也跟着起身,紧张兮兮的问了一句,只是那人,却连头都没回一下。
“重华,先坐下来。你知道曦,他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好了,一会儿我去看看。”
太子慕容衍,安慰着说道。
重华失望的看着慕容曦的背影,视线却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宫雅的身上。
会不会,跟她有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