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龙天昱在她的心中,都似乎是一个,强大到可以解决一切事情的人。
不管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不管她身处何地,龙天昱都可以突然冒出来。
然后,把她挡在身后,为她遮挡风雨。
可现在,龙天昱却深陷危险之中。她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让凌夜假装龙天昱,看似是一个可以暂时糊弄过去的办法。
但是林梦雅心头清楚,这样,却可能会让龙天昱的处境,更加的危险。
医术大赛观礼,她可以暂时的以龙天昱身体不适而搪塞过去。
现在,她急需弄清楚,那些人,挟持龙天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屋门,穿着白色礼服的凌夜,正凝眉踱步迈出。
看着那张,跟龙天昱有八分相似的脸蛋,林梦雅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红玉曾经说过,那些人之所以留着她,是想要在百草阁的长老们面前,否定她是安乐郡主的身份。
但是这个计划,漏洞百出。
成功的机会,极为的渺茫。
可这里是临天国,能证明她身份的人,除了辰表哥跟羽表哥以外,就只有龙天昱了!
她忽然明白了对方,为何要悄无声息的,劫走龙天昱的原因。
没有昱亲王,就没有昱王妃。
相反,只要昱亲王认定了谁,那谁就是昱王妃了!
可想通了这一关节的林梦雅,又因为现实,而冷静了下来。
不对,以龙天昱的性格,别说是用手段胁迫他错认自己的王妃了。
就算是被带走了,他也会拼命的逃脱钳制的。
而且,那些人,是先劫持的自己,后劫持的龙天昱。
如果这是一伙人的话,他们的目的,很可能不在自己的身上!
“夜,你来的正好。我问你,那些截杀你们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征?比如说,你可以轻易的记住。并且,有可能觉察出对方身份的特征?”
看着王妃这样的急迫,凌夜也不敢怠慢。
在林梦雅急切的目光中,仔仔细细的,把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但是因为当时天色已晚,在加上好一阵子的兵荒马乱。一时,他也想不出什么破绽来。
“算了,我们还是再去一次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是不会去处理尸体的。我去找左丘羽跟刘轩,你等我一下。”
林梦雅说完,匆匆忙忙的往院子外面跑去了。
只留下了一脸疑惑的凌夜,王妃这是,又想到什么事情了?
马车之上,因为有凌夜跟左丘羽的存在,所以车厢里,稍显拥挤。
跟林梦雅的反应一样,左丘羽也没有想到,龙天昱身边的这个暗卫,竟然跟他长得那么像。
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凌夜的脸上,后来发现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他看,反而是大大方方的,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男子。
“你真的不是龙天昱的兄弟么?私生子?堂兄弟也不是么?”
凌夜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孤儿而已。
若不是恰好跟王爷面容相像,也不会被师父钦点,留在身边悉心教育了。
“行了,你就别研究了。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再说了,大晋的皇上你还不清楚么?哪里有那么多的风流韵事,我叫你上来,是方便照顾夜,也不是为了让你来刨根问底的。”
林梦雅白了左丘羽一眼,她发现,除了医书药材以外。
这家伙也对那些绯闻八卦的,感兴趣到不得了。
不过,如果凌夜真的是龙天昱的兄弟什么的,估计龙天昱,肯定不会让他只当自己的暗卫吧。
这可是一个高危险工作,说不定哪天就要跳出去给别人挡刀呢。
以龙天昱对待龙轻寒的态度来推测,用自己的亲兄弟来当肉盾的可能性,不大。
刘轩亲自骑马,在外面负责警戒的动作。
果不其然,一路上虽然发现了不少探子,可他们都是远远的在后面缀着,持观望态度。
很快,他们就到了那一晚,龙天昱他们受到截杀的地方。
那是一片不大却十分茂密的林子,白天,太阳光也被遮挡得七七八八,看不太清里面的事物。
不过,从刚进林子开始,一股子血腥味,就让林梦雅慢慢的蹙起了眉头。
好浓厚的味道,虽然没有看到尸体,可到底也是不远了。
当车子行驶到林子中间地带的时候,一堆穿着黑衣的死尸,正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
“郡王,郡主,到了。”
刘轩面色凝重,当下就侍卫们,团团把林梦雅他们护在了中间。
拿起自己的剑,轻轻的挑了挑中间的死尸。
确定没有任何的埋伏后,才让人,护送着林梦雅过来。
“尸体已经开始柔软了,而且尸斑已经扩散了。看来,这些人都是昨晚死的。清点一下,一共有多少具尸体。”
林梦雅蹲下身来,翻了一下脚下的尸体吩咐道。
对于她这种变态行为来说,凌夜跟左丘羽都已经是见惯不怪了。
倒是第一次见到的刘轩,有些小小的意外。
要是他知道,林梦雅之前在大学的时候,解剖课从来都是全A的话,会不会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周围的人在清点,然后都搬到了林梦雅的面前。
她仔细的查看着每一具尸体的外观,不管是每一个细节,都不会放过。
“郡主,这样搬动的话,有些证据,就会被破坏掉了。”
刘轩却有些不满的阻止说道,可林梦雅看了他一眼后,淡淡的说道:
“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所有的尸体,都是从别处搬过来的。而且,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经在我的脑子里了。”
林梦雅这可不是在吹牛,有神农系统的帮助,哪怕是一只苍蝇,都会被她脑中的系统给还原出来。
而且,还是全真彩无糊点的那一种。
“你说,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是什么意思?”
刘轩有些看不懂面前的这个安乐郡主了,说起查案办案,他也能称得上是个中好手。
这里不管是树木还是草叶,都确确实实的,是有过打斗的痕迹。
“这里不够隐蔽,而且你看看,这些树上的伤痕,好像不是打斗的时候不故意的扫到的。现场拿一把刀来,刘大人,你跟我表哥配合一下。”
左丘羽苦着一张脸看着林梦雅,然后还有无意识冷笑的刘轩。
不过,此时他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一会儿你追杀他,然后他躲开,你试试,砍到树上会是什么痕迹。”
林梦雅淡定的站在一边看戏,而且还给了左丘羽一个鼓励的眼神。
不过,刘轩好像是有些过于认真了。
所以,在林梦雅喊开始以后,拿一把雪影长刀,就往左丘羽的脖子上砍杀了下去。
为了力求逼真(林梦雅要求的),左丘羽可是拼了老命。
终于,在一顿鬼哭狼嚎中,俩个人圆满的完成了林梦雅交给他们的任务。
“你还真砍啊!”
左丘羽欲哭无泪,眼看着对方拿着鸡毛当令箭,他还只能,一点脾气不能有。
“郡主让的。”
刘轩淡然的擦了一下手中的钢刀,这锅,丢得干净又利落。
“别吵了,你们过来看。刘轩刚刚要砍的是左丘羽的脑袋,所以痕迹,要更深一些。而且,是从上往下斜着劈砍的。而且位置,正好在羽表哥脖子下面的位置。你们再看看,这些痕迹。刀口浅一些不说,位置也更加往下走了一些。刘大人,你再试试,只是用刀随便的砍些树木。”
刘轩点了点头,随手就砍向了丝毫没有准备的左丘羽——旁边的那棵树。
果然,刀口要比刚刚往下走了一些。
这是一个人的习惯性动作,如果不是有意的砍杀些什么的话,手臂当然是要自由伸展。
在加上钢刀的原有重量,所以,要稍微低一些。
原本以为是意外,谁知道竟然是谁安排好的摆拍。
在左丘羽白了一张脸,嚷嚷着一定要报仇的叫喊声中,林梦雅,走到了凌夜的身边。
一双水眸里,带着几分疑惑,看向了面色依旧苍白的凌夜。
“夜,你确定你们遇袭,就是在这里么?”
凌夜脸色极为的难看,可还是点了点头。
没错,在他的记忆里,截杀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可不用林梦雅提醒,他也似乎觉得,这里的一切,让他有种极为陌生的感觉。
“你确定,你们真的是遇到了埋伏么?好好的想一想,这些人,真的都是你们杀死的么?”
在林梦雅严肃的表情下,凌夜的眉头,也紧紧的蹙了起来。
昨晚的记忆,一起涌上了心头。
没错,他是陪着王爷,一起走到了城外的小树林,然后...然后...
“凌夜,找回你自己真正的记忆!”
一声娇喝,让凌夜突然有种心灵清明的感觉。
昨晚那混乱的场景,突然间有了一丝丝的裂缝。
而后,那裂缝越来越大,终于,昨晚的场景轰然间龟裂。
真正的记忆从脑海的深处涌现了出来,真与假,终于有了最后的决断。
“是...我们是在一个叫朱启运的人的家里,遇到的陷害!我...我被一个人用镜子一照,就完全不能动了!”
凌夜捂着脑袋,痛苦万分的道出了真相。
左丘羽扶着凌夜,靠在了马车上。
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凌夜才终于把真实而完整的记忆道出。
“我们刚出府门,就有人给王爷送来了一封信。王爷看完了信以后,就带着我,一起去到一家名叫朱启运的人府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王爷跟他们吵了起来。后来,我的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人。他拿着镜子一照,我就能什么都不知道了。”
凌夜的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有些难看。
朱启运,这名字对林梦雅来说,显然是有些陌生。
把视线投向了左丘羽跟刘轩,他们俩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左丘羽才说道:
“朱启运,就是咱们在城外,惩治的那个朱公子的父亲,官居吏部大司马。”
竟然是那个朱公子的父亲,这下子,显然是找到了线索。
朱公子被整治得也算是十分凄惨了,所以朱启运想要报仇,也算是顺理成章。
可他们,为什么要布置这一遭?
“禀告郡主,都已经检查过了。这些人都是一刀毙命,而且,不像是习武之人。”
玉安的话,也证实了林梦雅的猜想。
这些,全部都对方做出来,用来迷惑他们的假象。
“妹子,你说他们,为何要用这一招?”
饶是左丘羽再聪明,现在也是被绕晕了。
朱启运抓了龙天昱,还控制了凌夜来报告假消息。大费周章的,难道只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么?
“当然是转嫁我们的视线了,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劫持我跟朱启运劫持龙天昱的事情,其实俩个人做的。凌夜中了很高级的催眠术,因为他在龙天昱遇到危险的时候,肯定是要集中注意力的。所以,才会一下子就中招。”
而之所以,林梦雅能轻易的解开凌夜的催眠术,是因为神农系统的电波,可以直接刺激大脑。
再加上凌夜的心智坚毅,这才能抓住这个缝隙,完全的破除催眠术。
林梦雅又看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任何的线索,一行人,又回到了太子宝坻。
事情比她想象的又复杂起来了,院子内,林梦雅看着从现场带回来的图片。
她总觉得,这一切似乎是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无形的操纵着。
从大晋皇都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的觉得,许多事情,不光是太子皇后一党在作祟。
危机,如影随形。甚至于,有些东西,现在细想来,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种感觉让她很被动,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总是没有任何的机会。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或者是一伙势力,在背地里遥控这种事情的话。
未免也有些,太过于可怕了。
“郡主,出去打探的人回来了。”
玉安一脸凝重的走到了她的面前,小声的回禀呢。
“哦?什么情况?”
林梦雅看着他,心头突然升起了几丝不安。
“出去打探的人说,朱公子回去以后,因为伤重不治,去世了。”
玉安的话,如同晴天霹雳。
死了?怎么可能呢?
以朱公子的伤势,顶多休养几天就好了,怎么会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我们不知道消息!”
“就是前天傍晚的事情,因为朱大人秘不发丧。知道的人并不多。您派去人,都已经撤了回来。所以,无人知晓。”
她把人撤回来,人就死了?
这事,怎么那么巧合?
进城以后,她也曾派人去朱府打探。说是朱公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如今,又怎么会...
“马上告诉左丘羽跟刘轩,让他们在预赛上小心应对。”
玉安立刻赶出去禀告去了,留下林梦雅一个人,在琢磨这件事情的蹊跷。
怪不得,朱家敢对龙天昱下手。
原来,是因为想要抱杀子之仇!
可明明已经伤情稳定的朱公子,为何会在一夜之间暴毙。
朱家竟然秘不发丧,显然,是存在诸多疑点的。
如果,她没有预料错的话,预赛观礼之时,怕就是朱家发难之际。
既然如此,也好。就让她看看,朱家有什么可说的!
朱家算计了龙天昱,已然是动了林梦雅的逆鳞。
预赛当日,一大早,整个旧都,从深夜就开始躁动了起来。
寅时刚过,平头百姓们,趁着街上还没有设置路障,就赶紧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来围观百草阁的盛世。
卯时三刻,就有专门的官兵,仔细的洒扫主要街道。
每一个边边角角,都必须要干净,不能有任何的垃圾堆积。
足足要仔细的扫过三边,才打开城门,迎接当天负责警戒的官兵入城。
所有的街道,都已经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严加看管了起来。
平明百姓只能在两边通行,没多久,就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从城门,到百草阁选定的举办场地,基本上都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了。
辰时二刻,官家的轿子,已经都出了门。
这些都是有人提前来告知过的,级别低的先出门,轿子也小些。
都是双人抬的轿子,一顶顶青顶小轿,有条不紊的在街上穿行。
跟百姓们的拥挤不同,官员们都是按照早就安排好的路线行走。
而且有专门的官兵来维护秩序,没多久,就都倒了百草阁的大门外。
除了三品以上官员,其他人都是要在门口下轿行走的。
只不过,之前在会场,都已经安排好了座位。并且有穿着淡青色的百草阁学徒来引路。
人群络绎不绝,却也不见任何的喧哗吵闹。
遇到熟人,也都在低声交谈,或是在寒暄。
跟挤在一起的平民百姓,截然相反。
不过,他们并不算是重头戏。
青顶小轿已经渐渐消失,接下来的,则是红顶轿子跟紫顶轿子。
能有这种待遇的,除了朝廷的功勋之家,也唯有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才配享用。
这里的每一个人,对生活在旧都的百姓来说,都并非常见。
所以,每出来一个人,听着内侍的唱喝,都会激起一阵子的议论。
不过,重头戏还依旧不是他们。
在最后压轴的,则是两顶皇顶轿子。
明黄的颜色,八人抬的轿子,代表着皇家的明黄色流苏,随着轿夫的动作,在左右摇晃着。
所到之处,所有的百姓,都要跪迎。
就连刚刚进去的百官,也要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恭敬的迎接那俩顶轿子。
“慎郡王到——”
“安乐郡主到——”
这俩个极为陌生,却又身份不同的名称,带来的反应,远比今天任何官员的还要大。
轿夫们直接把轿子,抬入了百草阁的大门。可没有人敢阻拦,只是默默的注视着,那俩个行走的轿子。
“落轿——”
内侍奸细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俩顶轿子上。
俩道身影,缓缓从轿子里步出。
那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则是一样的尊贵端庄。目光浅浅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参见慎郡王——”
“参见安乐郡主——”
山呼般的行礼声,整齐恭敬。
百姓们也齐齐跪倒,声音则是连绵不绝。
一道低沉温和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传来,淡淡的语气,仿佛早就见惯现在的一切。
“平身。”
“谢慎郡王——”
“谢郡主——”
所有人从地上站起,视线,却是不由自主的,飘向了那俩道身影。
男子一身明黄色的礼服,衣襟上,四爪的金龙灵动而威严。
衣襟上,鳞状的波浪衬托出金龙的霸气来。
一条玉带系在腰间,下面缀着一枚白玉雕刻而成的蟠龙玉环。
长发束起,佩戴一方鎏金的金冠。正中间,则是配了一颗硕大的珍珠。
面如冠玉,眉头舒展。比起一身的威仪来,倒是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
眉宇之间似有天生的尊贵,虽然面色温和,却不会让人小瞧了去。
比起那些贵族公子们来,这人却是更加的出挑。
再配上他高贵的身份,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女子,芳心暗许了。
“郡主,请。”
能让这样优秀的男子,颇为呵护的女子,必定是不凡的。
且不说她的容貌有多妍丽,就是她离奇的身世,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了。
前朝长公主遗落在外的女儿,当今皇室里,唯一血缘最靠近皇室直系的小郡主。
光是这一点,就能让她成为整个临天国的传奇。
净白色的礼服,长裙曳地。
纤细的腰身被一条精致金带束出,头上带着一直镶嵌满了珠宝的花冠。
一只飘飘于飞的凤凰步摇,在她的发间高高的挑起。
神态显瘦,气质风流。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
国色天香,唯有此女,才能诠释这四个字的。
温柔的眉眼,扫过所有人。那些未婚已婚的男青年们,却像是触电了似的,更有意志不坚定的,发起了痴心。
“多谢。”
清脆婉转的声音,唯有昆山玉碎,才能媲美其三四分。
不过,所有人在看到她挽起的发髻后,才记起。这位名动临天的安乐郡主,已经是名花有主了。
悄然不知道,因为她的原因,龙天昱变成了不少人的死敌。
此刻的林梦雅,却是外松内紧,一丝都放松不得。
凌夜昨晚的记忆,已经让她暂时放弃了偷梁换柱的计划。
所以今天,她不得不跟左丘羽,一起面对了。
所谓的会场,其实是百草阁在自己外面的空地上,临时圈地搭建起来的场地。
虽然是临时用的,可到底也是马虎不得。
预赛比的是一些基本的东西,观礼台竟然比比赛场地还要多。
除了林梦雅跟左丘羽,是坐在二楼观礼以外,其他的官员们,也都大多是在场下就坐。
在所有人目光注视的洗礼下,林梦雅由左丘羽陪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这里,她能看清楚场内发生的所有事情,但是因为有珠帘的遮挡,反而外面,没办法仔细看清楚她的底细了。
“你们先先去吧,郡王跟郡主不想让别人打扰。”
一身玄色衣衫的玉安,是林梦雅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
赶走了所有伺候的人,又把四处的珠帘全部都落下。
表兄妹俩个,才暂时有了一个相对安全封闭的小空间。
“你看到朱家的人了么?”
林梦雅并不熟悉这些来观礼的官员,不过好在,有玉安这个万事通在。
“是,已经看到了。朱大人就在下面,他身边的那个,是他的侄儿。也是这一次,朱家选择的人。”
玉安把朱家的位置,指给了林梦雅来看。
因为离得并不远,所以朱启运跟他侄儿的样子,林梦雅也能看了个清楚。
不得不承认,朱启运绝对是个演戏的高手。
亲生儿子刚死,他就能跟周围的人谈笑风生,脸上,一点破绽都没有。
倒是他身边坐着的那个清秀的青年,显得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吩咐下去,给我盯住了他们。”
说不担心龙天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林梦雅现在清楚得很,朱启运之所以敢动龙天昱,图谋定然是不小。
外面突然响起了阵阵的礼炮声,在重度的鼓点的轰鸣声中,医术大赛的开幕,也正式开始了。
百草阁,这个坐落在旧都的庞然大物。
因为即将要到来的权力更迭,而开启了神秘的大门。
林梦雅曾经问过是左丘辰,为什么前代所有的帝王,都会允许,在自己的皇宫隔壁,会修建一个比皇宫还要气派精致的百草阁。
比起皇宫的朱红瓦绿,百草阁的建筑,多以白跟翠色为主。
建筑风格,较之庄重的皇宫而言,也多了几分灵动飘逸。
远远望去,旧都的皇宫,就像是一只团聚在一起的飞龙。
可百草阁的建筑,则更像是一株,长在人世间的灵药。
没有富丽堂皇,更多的则是一种简约到了极致的优雅脱俗吧。
听辰表哥说,百草阁的建筑,是一个神秘人设计的。
几百年来,无人敢私自改建。
设计出来的人,固然是奇人。但想必他当初之所以把百草阁,设计成这个样子,怕也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众人,千万不要贪恋权势。
要一心一意的,研究草药医术。
只可惜后来人,却也因为欲望,而把这百草阁,弄得乌烟瘴气的。
林梦雅只觉得惋惜无比,但愿羽表哥能顺利接任百草阁大长老的位置。
如果是他的话,这个原本是为了拯救众生的地方,也能平安延续下几十年了。
“百草阁长老选拔医术大赛,现在开始!”
一道醇厚的声音,在外面临时搭建起来的红台子上穿了过来。
接着,不少百草阁的重量级人物落座。
林梦雅看着那些个穿着精白的礼服的医学泰斗,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们其实作为东道主,最后一个出场,倒也是无可厚非。
但是之前,什么礼炮奏乐,比他跟左丘羽出场还要隆重许多。
这便是僭越了,因为左丘羽并不仅仅是一个参赛的选手而已。
他更是临天的郡王,这次,又是代表了临天国君主的意志。
如此一来,身份就更加不同了。
虽然是个小小的细节,但是林梦雅跟左丘羽,也读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那几个,就是百草阁最有权势的几个长老了。哼,倚老卖老不说,还广收门徒,简直就是误人子弟。”
左丘羽有些不屑的低声说道。
其实百草阁里的长老,不一定是医术最为精湛的。
比如说左丘羽的师父,那可是一代传奇名医。但是因为无权无势,没有坚强有力的后盾支持,所以,在百草阁里,仅仅是一个挂名的长老。
所以,他对于这些不择手段,只是为了沽名钓誉的长老们,显然是意见大得很。
“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且看着吧。”
林梦雅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虽然左丘羽的参加,给他们带来了无形的压力。
但是百草阁早就已经不是铁桶一块了,这么多年,辰表哥可没闲着。
虽说没办法摧毁,但是分化这种缺德事,左丘辰可是干的勤勤恳恳。
大长老已经失踪多年,要是现在活着,估计也是个百岁老人了。
所以,权力更迭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况且,母亲当初不告而别,也是给足了这些人机会。
从她收集到的资料,跟左丘辰他们给她的信息来看。
最有可能问鼎大长老位置的,一共有五个人。
中立派的,其中也是势力最弱的,是一个叫常天华的长老。
此人今年刚刚五十岁,正是一个大夫的黄金时期。
医术算是极为的精湛,这一次,林梦雅来治疗右臂,也是要找他来的。
不过,此人脾气是最为顽固的。比起争权夺势,他更喜欢研究医术。
所以,辰表哥常常暗中周济他。他也才能有今时今日的位置,他也是左丘辰最后的选择。
林梦雅看得清楚,常天华也是坐在最外面。比起那四个人来,倒像是一个民间的小老头。
虽然身体精瘦,但是黝黑的面容,却透露出一股子刚毅与慈祥来。
也不跟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倒像是一个局外客。
坐在常天华身边的,则是一个看起来十分高大壮硕的男子。
那是百草阁内,掌管千药坊的长老,千玉明。
虽然看起来憨厚老实,但是这老家伙手最黑了。
每年管理着千药坊,不知道从他手中漏出去的药材有多少。
千家本是一个清贵之家,虽然面上过得去,但是内里早就掏空了。
千玉明却凭着一己之力,把千家喂得一个脑满肠肥。
只是辰表哥更加可惜,给他们胡乱糟蹋的药材。
这样的蛀虫不除,百草阁也是永无宁日了。
而他,也是林梦雅这一次,着重‘照顾’的目标。
因为比起爱钱来,她的心,黑得比千玉明还要深上几分呢。
坐在这五个人中间的,则是一个看似风烛残年,实际上,这个名叫南睿的老人,是个老不死的家伙。
这五个人都对他极为的恭敬,一双鹰似的眼睛里,却时刻流转着精明的光芒。
那家伙是上一任大长老的小师弟,俩个人争夺了五十多年了。
人,也从一个壮小伙,到了现在的样子。
辰表哥说,此人阴险毒辣,林梦雅他们,一定要防备。
辰表哥放进去的诱饵,李源,就是他的徒弟。
看着老家伙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但是心狠手黑,不再这些后辈人之下。
倒是一心,把掌管银钱的差事,全部都死死的攥在自己的手中。
剩下的俩个,则是一对亲兄弟。
一个叫端木阳,一个叫端木阴。
取得是阴阳调和的意思,俩个人的性格也是如此。
一个性格暴躁,一个则是性格阴柔。
他们兄弟俩个,掌管着弟子坊跟医经坊,势力倒是如日中天。
倒是他们兄弟俩个难得齐心,所以,才能跟千玉明和南睿,三分天下。
此时,他们五个排一字坐在台子上,倒是显得比林梦雅他们,还要风光庄重。
“过会儿结束了,我就带你去找常长老。皇兄早就打好了招呼,估计他会全力救治你的。”
左丘羽虽然心里紧张,但是因为有表妹坐在身边,所以,不得不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来。
这五个人,除了常天华以外,其他的,都是跟他有着不小的渊源。
或许说,深仇大恨来得更加贴切吧。
“羽表哥,你怎么了?”
林梦雅能感受到左丘羽努力压制的情绪,虽然那几个人的确是可恨,但是,应该不至于让左丘羽,变成这个样子吧。
神色一愣,左丘羽看着自己的妹妹,却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没事。”
有些事,还是不要告诉林梦雅的好。她已经够烦了,这些事,他去解决就好了。
林梦雅虽然有些担心,可左丘羽毕竟是知道轻重的。
把视线转回到了看台上,今天的预赛,一共分为三项。
第一项,就是需要参与者,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辨认出一千种混合在一起的草药。
只要在时间结束以前,能够准确的找出,规定的几种就可以了。
但是,要知道草药这种东西,如果是一千种混合在一起的话,想要分辨出其中几味,那可是极为困难的。
这也是百草阁的要求严格,作为一个大夫,如果连草药都不能分辨的话,还如何能治病救人。
在全场人的目光中,有人搬来了十几张圆桌。
桌子的外围,则是放置着十二个黄色的木匣子。
里面应该是贴着药名了,随后,放置妥当之后,几个人抬着十二只木箱子,走到了桌子的旁边。
十二只木箱子里,每一个装着的都是一千种混合起来的草药。
等一下,每一张桌子上会站三个人,每个人要从中挑选出四样草药来,然后放在匣子里封存,最后亲自送到台上来,请五位长老来确定。
听起来简单,但是操作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先不说一千种草药如何分辨,就算是草药之中,雷同者何其之多。
所以,想要从一千种草药里辨认出区区几种来,实在是太难。
“开箱!”
负责监督的弟子扬声说道,随后,十二只箱子,全部都应声大开。
在场几乎所有观众的目光,全部都胶着在了箱子里的草药上。
弟子们轻手轻脚的,把一束束的草药,从箱子里取了出来。最后,放在了圆桌上。
“没想到,这些个老家伙还真舍得下血本。这些药看起来成色都不错,这么些个东西,得多少钱才能够用呢。”
林梦雅惋惜的说道,她心里是跟左丘羽一样,只觉得心疼无比。
因为有些药材是要避光保存的,而且一定要保存在极为干燥的情况下。
这样曝晒了半日,再加上人手翻来翻去的。药性当然会大减不说,而且绝对是不能再放回库里的了。
“照千玉明平常的性格来看,估计是肯定不会再用的了。他最讲面子排场,要是他的话,恐怕会把这些药材,毁之一炬吧。”
左丘羽的面色有些难看,先不说要在这里搭建场地,浪费多少银钱。
就是那些药材,也本是可以用来治病救人的。
现在,却只是沦为了工具,沦为了千玉明炫耀百草阁药材储存量的资本了。
“这也是他的催命符,早早晚晚的,这些都是罪证。”
林梦雅越是在这里看着,也就越是明白,为什么辰表哥下了狠心,一定要把这些败类给铲除了。
只是这些东西都是陈年旧事了,想要完全革除,也不是一时一刻能做得到的。
现在,也只好先忍耐着。
林梦雅用力的嗅了一下空气里,飘散的药香。
浓郁的味道,神农系统自动分析,药材的种类,已经完全的记在她的脑海中了。
“真是变态。”
林梦雅不由得出声感叹,虽然这场预赛里优胜的人,跟大长老无缘。
但是如果能拔得头筹的话,以后自然是前途无量的。
可如果想要胜出的话,这第一关,也太难了一点。
想要辨别药材的种类,除了观其行,嗅其味,察其色之外,许多还是要用到非常方法的。
比如说,这里面有一位名叫海上花的药材。外表看起来就是一只枯草,其貌不扬。
但如果想要辨别的话,是要先在火上烤制。
足足要烤上一刻钟,干枯的树枝,却会渐渐的从外面,沁出乳白色的浆液来。
这样的奇药,掺在一千种药材里,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要是能通过的话,倒也算是人才了。
若是能真的选拔出几个医学天才来,也不完全都算是弊端。
人才,不管是辰表哥还是这五个长老,都是多多益善。
介绍完规则,参加预赛的选手,也从百草阁的大门里鱼贯而出。
贵族出身,或者是医术受到承认的人,是可以直接进入到决赛的。
所以,这些人虽然高矮胖瘦不一,但是鲜少又眼熟的面孔。
十二张桌子,也就是三十六个选手,现在已经站在了各自的桌子前面。
这些人神色紧张,或是有些跃跃欲试,或是如临大敌。
总之,没有几个轻松应对的。
这就对了,想要从这里脱颖而出,必须得有极为强悍的能力。
“第一轮测试,必须要在俩个时辰内完成,现在,计时开始!”
负责监督的弟子一声令下,不远处,一只手臂粗细的香,此刻被点燃。
那是特制的用来测试时间的香,一个时间会燃烧完一只。
虽然不如现代的钟表精准,但是大致不会错的。
在那弟子的声音落下后,三十六个选手,都立刻沉入了忙碌的辨认工作当中。
这种场景,不管是林梦雅还是左丘羽,都是第一次见。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场中的选手们,也都在各显神通。
林梦雅看了一圈,只觉得第三桌上,有个年轻人极为的有趣。
他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了一盆水,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把桌子上的草药,浸入水中一点,然后,再迅速的拿出来。
“羽表哥,你看那个年轻人,他这是在做什么?”
左丘羽也注意到了那个人,其他人都是利用药不同的属性,来辨别药名。
可只有这个人,只是好像不停的用药材来蘸水。
而且他的速度很快,跟他一桌的俩个选手,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洗一下药材,难道说,他怕脏不成?”
离得这么远,左丘羽也不能确定。
但是爱干净的人,刘轩就算是其中一个毛病比较重的。
也没见这家伙,不管干什么,就先在水里洗过才算啊。
不过,倒也不算是犯规。哪怕是水里有什么玄机,能辅助他辨别也是可以的。
但是别人都是看准了以后,才下手测试的。
可他好像没什么差别,只是在不停的蘸水,然后拿出来。
不过,好像对药材没什么影响。刚刚还对他怒目相对的同桌选手,不知道为何,竟然突然安静了下来。
林梦雅越发觉得蹊跷,这人,到底是在做什么?
随着选手们的神色越发的凝重,时间也渐渐过了一小半。
一直端坐在珠帘后面的林梦雅,也觉得有些无聊了。
“我出去看看,你来么?”
如今在临天,林梦雅绝对是享受着超级巨星的待遇。
一举一动,都能稳站临天八卦排行榜第一位的殊荣。
所以,她干脆也就不躲了。大大方方的露面,岂不是更好?
“我不去了,你跟玉安小心点。”
左丘羽面色凝重,想必是在担心,他争夺大长老的事情。
林梦雅目前也帮不上他什么,于是,只好跟玉安,悄悄的退出了珠帘隔成的包间。
“走吧,带我去见辰表哥。”
外面,林梦雅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跟玉安俩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玉安微微吃了一惊,他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马脚,竟然让郡主,察觉到了陛下的存在。
“不是你的错,是我表哥身上的药香留在这屋子里了。寻常人是闻不到的,可却瞒不过我去。”
从刚进来开始,辰表哥身边那名贵的药材香味,就淡淡的飘散在空中。
可惜,却逃不过她颇为刁钻的嗅觉。
想来也是,辰表哥如此重视这场比赛。甚至不惜,把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内侍派过来。
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刻,他怎么可能会缺席呢?
况且,有她跟左丘羽在面前吸引着火里。辰表哥就能真正的做到悄无声息了,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他又为何不来呢?
想必此时,望天城内,皇帝陛下不是身体抱恙了,就是偶感风寒了。
谁又能猜到,其实左丘辰早就来了旧都呢?
玉安被识破,倒也没多大惊慌。
只不过是佩服的笑了笑,轻声说道:
“怪不得陛下说,他能瞒过任何人,可唯独瞒不过安乐郡主。郡主,这边请。”
外面的人,早就被他们打发得一干二净了。
玉安引着她,往二楼的深处走去。
林梦雅倒是有些好奇,这里不是百草阁搭建的场地么?怎么玉安,到好像是十分熟悉似的,
终于走到了最里面,玉安机警的看了看左右,然后轻轻的在墙壁上,敲了三下。
又等了一会儿后,里面才把门打开。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招来的。”
里面,一身寻常富贵公子常服的左丘辰,正微笑的看着林梦雅。
林梦雅也不客气,进来后,就大咧咧的坐在了原本左丘辰坐的椅子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跟左丘羽当炮灰了是不是?今天你要是不解释清楚了,以后就甭想让我给你卖命。”
林梦雅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得左丘辰苦笑连连。
他就知道,这个表妹没那么容易算计的。
立刻陪着笑脸,解释道:
“表妹息怒,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只是我要是在暗中保护你们,不是更好么?”
暗中保护?林梦雅挑起眼睛,瞥了这家伙一眼。
“你都保护什么了?我看,你就是想要我们帮你吸引火力。哼,你还真是好算计。”
这个解释,林梦雅显然不买账。
左丘辰眼看着糊弄不过去了,只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其实,我是不放心阿羽。你不知道,他跟那几个老家伙有血海深仇。如果我不过来的话,我怕他会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血海深仇?刚刚左丘羽是见到那几个长老,情绪有些激动。
原来,竟然是因为如此。
“什么血海深仇?”
林梦雅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可左丘辰的脸上,却划过了一抹阴狠。
显然,这血海深仇,左丘辰也感同身受。
“阿羽的师父,就是是被那四个人给害死的。但是,其实他是为了保护我们兄弟而死的。若是没有他的牺牲,我跟阿羽,也就不能活到现在了。”
听着左丘辰微冷的语气,林梦雅不禁咋舌。
怪不得人家都说皇家龌龊多,如今,她又算是多知道了一件了。
林梦雅往台子上看了上去,没想到,这四个人,竟然还敢谋害皇子皇亲。
左丘辰早已修炼的不像是常人那样情绪多变了,刚开始的激动过后,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
“当初,为了权势,他们更庆王沆瀣一气,想要把我们毒杀。本来我们已经中毒了,是阿羽的师父以身试毒,才找出了解药。但是阿羽的师父,也是因为如此,落下了一身的病。更是因为体弱压制不住毒素,而毒发身亡了。从此以后,阿羽就游历各国,目的,就是为了寻常长公主。”
左丘羽的目光,落在了林梦雅的身上,意味深长。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左丘羽会在皇宫里的时候,故意接近她了。
“所以,羽表哥才会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阻止他们,夺得大长老的位置,对么?”
左丘辰点了点头,也看向了那几个很是得意的老不死。
“没错,若是被他们夺得了位置,那以后,就永无宁日了。”
左丘辰的语气严肃,此刻,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说笑的心思。
百草阁虽然有弊端,可到底根深叶茂,轻易动弹不得的。
十年前,他们就敢毒杀皇子。何况是十年后,难道,就不敢毒杀皇上了么?
“我明白了,你放心就是。”
皇室的争斗,林梦雅从大晋的时候,就看得清清楚楚的。
哪里还有什么骨肉亲情,为了争权夺利,他们甚至连自己的至亲都能牺牲。
现在,林梦雅倒是有些了解,为何当初,母亲会选择出走了。
“李源那边,你准备怎么处理?”
李源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早就已经有了反心。
不过此时,他却是需要左丘辰的势力,所以才暂时,没有撕破脸而已。
林梦雅并不了解此人,而且辰表哥之所以把他安排进去,自然是有防着他反咬一口的把柄在的。
“他不过是一枚废棋而已,以我对他的了解,一旦决赛开始,他肯定会主动,跟你和阿羽联系。到时候,你随机应变就好。”
有野心的人,又怎么会选择屈居人下?
能背叛左丘辰,也就能背叛他的师父。
不过,李源肯定更想看到,左丘辰跟南睿争斗得你死我活的。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渔翁得利了。
“我明白了,但是我现在有一件事情,非得请你帮忙不可。龙天昱被朱启运抓走了,我想让你在暗中,帮我打探一下。无论如何,我都要把龙天昱救出来。”
这是林梦雅第一次,这么严肃正经的,拜托左丘辰。
而且后者也知道,这件事有多么的严重。点了点头后,他的心里,却是有了自己的计较。
“朱启运此人十分的谨慎小心,我想,他之所以敢以身犯险,劫持了龙天昱。想必,已经是有了万全之策。咱们不能操之过急,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交给我来办。”
左丘辰嘱咐道,林梦雅虽然聪慧,但毕竟这里不是她的主场。
万一一个不小心,落入了敌人的圈套,岂不会满盘皆输。
有了左丘辰的保证,林梦雅也能稍稍的安心了一些。
左手握了握有些微冷的右手,羽表哥说,预赛结束了以后,就要带她去拜访常天华了。
但愿,她的手臂,还能有恢复如常的那一天。
林梦雅不能就留,又跟左丘辰说了几句话后,由玉安带着,回到了他们的隔间。
“你回来了,快来看!”
饶有兴致的左丘羽立刻招呼林梦雅,指向了那十二张大圆桌。
只见那个蘸水的男子,现在已经移动到了别桌。
也不知道跟那些选手耳语了什么,他在一边蘸水,竟然没有人阻拦不说。
还有几个速度较快的,正把手里已经辨别完毕的草药,也投入了那人的木盆里。
“奇怪?人家都是在辨别草药,他怎么倒洗起来了。”
林梦雅跟左丘羽一样觉得奇异无比,但是渐渐的,她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经过他浸泡的药材,在太阳光下一晒,竟然有些晶亮剔透的感觉。
林梦雅稍稍的想了一想,就像是想通了似的,嘴角,不由得带上了一抹微笑。
“好一颗慈悲的心肠,羽表哥,这人,不管今天预赛通没通过,你都一定要把他拉入你的麾下。”
左丘羽疑惑不解,可林梦雅就是不给他解释。
带着疑问,林梦雅看着这家伙竟然默默的把十二桌的草药都洗了。
然后,带着那一盆已经剩下一个盆底的水,回到了自己的圆桌旁。
其他俩个人,都已经只剩下一味药了。
情况也越发变得激烈了起来,每个人都在用尽全力的,找寻着自己的那一味药。
可那人也不着急,轻轻巧巧的在药材堆里翻找着。
随着所有人的目光,有条不紊的,把自己所要的四种药草,已经全部都放在了自己的小盒子里。
这时,这个忙活了半天的年轻人,才抬起了头。
坚定的敲响了自己旁边的那一面小铜锣,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三。
可完成的,却寥寥无几。
年轻人在全场的目光注视下,捧着四个盒子,到了台上,交给了百草阁学徒。
可学徒才刚刚捧到五位长老面前,还没等放下,坐在第二位的千玉明,就摆出了一副难看的铁青表情。
“此人不用看了,直接淘汰!”
全场哗然,包括在珠帘后面的林梦雅和左丘羽。
“敢问长老,可是小的挑错了?”
年轻人却没有慌张,反而是不慌不忙的问道。
千玉明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挑起了眉头,厌恶的看着那个年轻人。
“侯家孽子,竟然也敢来参加医术大赛。你们侯家,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逐出百草阁了!现在,我不叫你把你抓起来,已经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了!”
千玉明的话,突然让年轻人有些情绪失控。
不过,他还是铁骨铮铮的站在那里,一双眸子里,却溢满了不屈。
“敢问我们侯家是犯了什么错?想要驱逐侯家,必须有大长老的印鉴。试问,你们可有!”
林梦雅被场中的异变所吸引了,侯家?
转过头探究的看向了左丘羽,却看到对方,也是一脸纠结。
“侯家,是在千玉明之前,掌管千药坊的家族。此人刚刚所用的,就是侯家的绝技,冰凝玉结水。听说,不管是什么药材,只要在此水中泡过。外面,就会结一层晶莹剔透的薄膜。可以保千秋万代不变质,现在,许多陈年的圣药,都是被这样处理过的。”
林梦雅点了点头,其实刚才,她就看得出来,那人所做的,也是为了拯救这些药材。
而且,他手法虽然快速,可都是轻拿轻放,生怕弄坏了什么。
怪不得,有几个人肯帮他。敢情在这家伙的手中,这些药材,还能再有用处的。
林梦雅感念他的一片慈心,可有人,却看得他像是肉中刺一般。
“住口!侯家小二休得信口雌黄!当初驱逐你们侯家,可是我们所有长老的意见!你们侯家监守自盗,让百草阁蒙尘,本应该死。若不是长老们心慈手软,岂会留你这个小崽子,在这里猖狂!”
千玉明此刻情绪有些激动,不过,这激动里面,多少是有些心虚的。
当初,他可是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接管了千药坊这块肥肉。
可没想到,侯家余孽,竟然又要卷土重来了。
他怎么可能,会给侯家这个机会!
“要说当年侯家之事,老夫可是从未同意过的。千长老,老夫看他也不过是个毛孩子而已。再说了,当年侯家的事情,一没有确凿的证据,二即便是有错,也是侯家大人的错。你何必要跟一个毛孩子计较,反而,失了你的大度。”
常天华缓缓的说道,可眸子里,却划过了一抹厌恶。
他早就看不下去,那三方势力把持着百草阁的难看样子了。
何况,他这人没有弟子,也没有亲近的人。就连亲戚,也都是死绝了的。
再加上有左丘辰的暗中支持保护,这四个人对他是打不得骂不得。
倒像是一块怎么也斩不开的滚刀肉,让四个人无处下嘴。
而且,能给千玉明找不痛快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放过?
常天华的一席话,倒是赢得了不少人的赞同。
不管怎么说,千玉明也是一个长辈。
作为长辈,竟然如此的和一个小辈斤斤计较,传出去,也实在是难看。
被摆了一道的千玉明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狠狠的瞪了常天华一眼后,脸色铁青的看向了南睿。
南睿窝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像是刚刚睡醒了似的睁开。
看了看那个侯家的后生,又看了看气呼呼的千玉明。干瘪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平静的笑容。
“好了好了,都是长辈,何苦在小辈面前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侯家的那个后生,依老夫看,就让他过关吧。毕竟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即便是有什么错处,想必也都反省过了,后生,你要好好的做人。切莫重复,你家大人覆辙,可知道了么?”
南睿的话,成为了最终的定论。
就算是千玉明心有不甘,此刻,却也不得不,暂时按捺住了。
“多谢南长老。”
侯家的后生的成绩,虽然得以保全。但他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的轻松。
反而像是盯着仇人似的,却不得不勉强退下。
要是没有左丘羽的解说,林梦雅还以为,这侯家后生得有多不识好歹呢。
“南睿看重了侯家的家传古方,当初他跟侯家的关系也不差,谁知道竟然趁火打劫。要不是侯家拼死相护,恐怕,几百年的家底,都被人抢夺一空了。”
真是一群强盗,林梦雅倒是能理解一点,为何侯家的后人,会对他们一点都不客气了。
这要是放在她的身上,怕只会闹得一个天翻地覆。
侯家后人掀起的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人忽略不计了。
不过,经过他的处理后,那些药材其实辨认起来更加的容易了。
刚刚还寥寥无几的选手,现在,已经增加到十几个了。
香还剩下一点点了,估计能通过的,不到半数。
“咣——”
一声震天的锣鼓响,正式宣告了时间的结束。
如同林梦雅所预料到的那样,总共三十六个人,但是通过的,也就只有十五个。
因为还要验明药材的真假,所以,这十五个人,也大多是战战兢兢的。
除了侯家的那个后生还算稳重,其他的,要么是在望天兴叹,要么就是极为紧张的看向舞台上的那张桌子。
“时间到,请没有及时完成的各位,退场。”
学徒的声音,宣布了剩下的二十一个人,最后的可能也没有了。
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他们的心里肯定是有不甘愿的。
不过,这就是规矩。
学艺不精,怨不得旁人。
而且,这种医术大赛,怕是有生之年,都再难以碰到了。
不过,他们其中的几个,倒是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人的眼中。
“那几个人不错,能帮侯家的人的忙,也算是颇有慈心。做大夫,技艺可以精进,但是人品,却是更加贵重的。”
林梦雅的意思,左丘羽哪里有不了解的。
吩咐了手下人,要悄悄的把那几个人给收入麾下,加以培养。
台上很快出了结果,除了在侯家后生的问题上,又引起了一番小小的争辩以外。合格的,只有十一人。
另外四个,则是看到台上的药材后,只能落下了十分不甘心的眼神。
但是规则就是规则,只能跟着前面的二十一个,一起成为了失败者。
接下来则是第二项,辨认出来的药材,并未被人给收走。
反而是放在了各自的面前,而且从台下,又列队走出了十五个人来。
这些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
而且表面上看,是看不出什么异常来的。
只不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拘谨。
想必是,不太适应这种大场合吧。
学徒清了清嗓子,说道:
“这里的十五个人,全部都是患有隐疾。各位手中的药材,正好可以对应其中的一位。这就是第二项,跟第三项的比赛!”
原来,第二项考的是对病情的诊断。可第三项是什么,大家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因为有雷达的暗中加持,林梦雅在毒药可以说是极为的精通。
但是,真的比起诊断病症来,她的水平尚浅。下面的十一个大夫,怕是哪个都比她强的。
所谓外行热闹,内行看门道。
左丘羽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要是碰到稍有些奇特的诊断之法,更是激动得手舞足蹈的。
官员这一点,林梦雅倒是觉得,这家伙反倒像是过节了似的。
反正她也待得无聊,不如出去走走,透一透气。
玉安自然是要跟随在她的身边的,想必左丘辰给他下的命令,是要贴身保护自己。
这家伙倒是也不见外,除了她睡觉上厕所没跟着,其他的时间,都像是个小尾巴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而且,这家伙十分的机灵,许多俏皮话,说得也能给林梦雅解闷,到不让人觉得烦。
俩个人一前一后的,刚走到拐角处,林梦雅的面前,就突然冒出了一个身影。
“呀...小人不知道是郡主,冒犯了郡主,还请郡主原谅。”
身影立刻就弯下了身子,无比恭敬的说道。
林梦雅着眼看去,却是一张略有些面生的脸孔。
反正人家也没有撞到自己,她倒是也没想计较什么。
“没事,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
林梦雅后退了一步,也轻柔的道歉说道,欠了欠身子,就准备转身离开。
“郡主,请留步!”
没想到,才刚转身,就被人叫住了。
“何事?”
转身,林梦雅在看到了对方,那抹欲言又止的样子后,才猛然间想起,这个人,好像是朱启运身边的那个侄儿。
“还请郡主,借一步说话,此事,关系到郡主的夫婿。”
朱家的侄儿好像是陷入了极度的不安,一双眼睛,不断的寻看着左右。
林梦雅本不想跟他过去的,可在听到可能有关龙天昱后,却又不得不按下了心思。
给了藏身在暗中的玉安一个眼神,对方立刻明白,要继续潜伏在暗中,不能露出任何的行迹来。
“还问请教先生大名。”
林梦雅斟酌了一番问道,朱家的侄子,把她领到了回廊的一侧。
虽然十分的幽静,可到底不成样子。
“奴才朱家泾,参见安乐郡主。”
可朱家泾却立刻跪在了林梦雅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你这是——”
挑起了眉头,林梦雅吓了一跳。
不过,朱家泾像是十分的激动。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低声说道:
“奴才曾经是陛下的密探,后来,奉命以朱家侄儿的身份,潜入了百草阁。如今,看到郡主是代表了陛下的意思来,奴才...奴才高兴得不行。”
一个大男人却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林梦雅顿时显得有些慌乱了些。
“别这样,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哭什么呢。”
话虽如此,但是林梦雅还是没有上前扶住他。
反而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柔声安慰道。
“奴才是开心得过了头,对了,不知道郡主,可带来了陛下,下一步的指示?”
朱家泾没有起身,反而是跪在那里,抽泣着问道。
林梦雅心头一跳,随后有些歉然的说道:
“辰表哥的确是派我来的,但是究竟有什么指示,我也不是知道的十分清楚。这些事,你当然要去问你的上家。你说,对不对?”
朱家泾的哭泣,也渐入尾声。
可是那张脸上,却露出了几许极为悲伤的神色。
“郡主说的有道理,只是,奴才长久的未见陛下了。心里着实想念,若不是郡主来了,奴才还以为,陛下要抛弃了我呢!”
摇了摇头,林梦雅只得安慰了他两句。
可朱家泾像是十分感动似的,转而脸色又变得极端的愤怒。
“郡主可知道,那朱启运简直就是图谋不轨。他看到自己的儿子,不小心被人打伤了。就起了嫁祸的心思,把自己的儿子谋害致死!这还不算,他还勾结外族人,劫持了昱亲王!”
这可算是惊天内幕了,林梦雅瞪了瞪眼睛,显然没有预想到,其中,竟然是如此的内情。
“你是如何得知的?你既然知道所有的内幕,那为何,不会告诉陛下呢?”
朱家泾把自己的哭泣的脸,埋在了手掌心中,无比悲伤的说道:
“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民,哪里敢跟他们作对。我只求郡主能帮我寻回一个公道,天理昭昭,不要让这个无耻的小人,败坏了纲常!”
这话倒是有些铁骨铮铮的味道了,林梦雅的脸色,也柔和了许多。
“你先起来,既然你是辰表哥的人,那以后咱们也不是外人了。这多年来,倒是辛苦了你,潜伏在朱家。”
林梦雅伸出了双手,轻轻的把朱家泾给扶了起来。
后者推辞了几次后,也总算是站起了身来。只是眼眶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了。
“既然你告诉了我,我定然是不会让真相蒙尘的。你先回去,稳住朱启运,保护好昱亲王。带我回去以后,给辰表哥修书一封。到时候,给你记一个最大的功劳。”
林梦雅柔柔的笑了出来,她一笑,显得样子更加的明艳动人了。
目光笼罩在朱家泾的身上,倒是让这个刚刚才痛苦过的男人,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既然如此,那奴才就放心了。朱启运此人太过多疑了,奴才出来久了,必定会引起他的怀疑的。”
点了点头,林梦雅目送着朱家泾离开。
等到那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林梦雅脸上的笑容,才渐渐的隐藏了起来。
“郡主,他说的话,您觉得能信么?”
玉安,突然从林梦雅的身后出现。
原来,他刚刚一直隐身在一根柱子后面。这些话,全部都一字不漏的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此时,他的脸上,却是一脸的警惕。
“信,为什么不信。他的话里的确是有假话,但是未必,没有真话。”
林梦雅高深莫测的看了一眼,那家伙消失的方向。
朱家还真是在下一盘布局很大的棋,只不过,这引子倒是选的极为的精妙。
“郡主是说,您早就看破了他?”
玉安也安定了下来,想来也是,他都能看出来的破绽,郡主这样仔细谨慎之人,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要他真的是皇上布下的棋子,又怎么可能会这样冒然的来找我?”
以左丘辰的实力,倒也不是不能把人安排到朱启运的身边。
可惜的是,朱家泾来的太过莽撞了。
落在她的眼里,倒好像是有些故意的。
林梦雅可不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分明,就是朱家泾故意到她的面前,说这么几句废话来的。
可这些话,别说是她了,就连玉安都看出了漏洞来。朱家泾不会以为,她会傻到上钩吧?
“郡主,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玉安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轻轻的摇了摇头,林梦雅其实并不怕朱家会玩弄什么心机手段。
相反,这样风平浪静的,反而让她更觉得不安。
“从我来这里开始,处处都布满着阴谋,你以为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从拐角的地方走出来,林梦雅看到朱家泾已经回到了朱启运的身边。
依旧是那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但是落在林梦雅的眼中,却别有一番体会了。
“这朱家泾,好像真的跟朱启运不合似的。”
玉安看人其实也是极为毒辣的,但是,朱家选中的人既然是他的话,即便是真的跟朱启运有不合,也不应该这么表面。
所以,现在,唯有一个理由,能解释他现在的模样。
“都是装出来的,不只是给我们看,也是给那些人看的。”
演戏?林梦雅玩味的勾起了嘴角,这演技未免有些太过拙劣了吧。
别说她身边一个个的,都是堪比奥斯卡影帝的实力派。
就算是稍微聪明一点的,也应该其中,这其中定有蹊跷吧。
而且,朱家泾好像是已经看到了她。
不停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那眼神里,分明就是让她,立刻出手制裁朱启运的意思。
真是的,这种简单的圈套,也想让她上套?
可转念一想,林梦雅又觉得,主动送上门去,又有何不可的呢?
噙着一丝笑容,林梦雅难得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白衣如雪,妍丽的容貌,在男性为主的会场里,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参见郡主。”
一个个的大臣们,全部都站起身来,给她行礼问安。
恰到好处的回应,既不会失了礼数,也不会让人觉得她高傲冷漠。
其中,有几个曾经见过长公主芳容的老臣,更是显得有些激动。
恍惚中,仿佛当初那个明艳动人,美丽聪颖的长公主,又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缓步行来,林梦雅不曾把目光,放在任何人身上。
但是每个人,又好像是跟她的目光相遇过似的。
直到走到了朱家所在的位置,不出林梦雅意外的,收到了一声轻哼。
“哼,是真是假,现在还不知道,就来讨人的欢心!”
这话,不管是林梦雅,还是周围的人,都有些不高兴了起来。
转头看去,朱启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倒是朱家泾,反而有些愣怔的,看着林梦雅。
“这位是——”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一般的郡主郡王,在本官的面前,也装不得什么主子样。何况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冒牌货。”
朱启运语气冰冷,可说出来的话,却瞬间,让周围的人,炸开了锅。
安乐郡主回归的这件事,可是皇上跟慎郡王亲自认定的。
怎么到了朱大人这里,反而成了假冒的呢?
林梦雅并不惊慌,玉安也搬了一把椅子。她坐在了椅子上,目光饶有兴致的,看向了朱启运。
“大人这话,我倒是有些听不懂了。”
看着她似笑未笑,半点不慌张,朱启运也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视线环顾,倒像是嘲笑周围这些,忙不迭来拍马屁的人似的。
“你要说听不懂,也没什么。不过,先皇的妹妹,曾经是百草阁大长老的关门弟子。此事,人尽皆知。当初大长老出走,下落不明。据传信物,都在长公主的手上。既然长公主已经不幸仙逝了,那信物,也自该都在长公主的后人手上吧。你若说你是长公主后裔,那信物,是不是应该展示给众位看看。”
朱启运的一番话虽然冠冕堂皇,可惜啊,目的性暴露得太早。
无非是冲着她手里的东西来的,当初,她宁死也不肯把青筝谱透露出来。
所以,大部分的人,都认定青筝谱已经毁了。
朱启运这么说,是笃定了她,拿不出青筝谱来了。
林梦雅突然笑了,倾国倾城的面容上,笑容更是如同朝华般美好。
许多青年人的眼睛都看直了,可谁也不知道,这笑容下面,隐藏了多少的危险。
“是与不是,自有公断。即便我不是郡主,这位大人,又何必咄咄相逼,说的这么难听呢?看来临天国陛下还真是英明,不然的话,何以大人这种朝廷重臣,都有时间,对这种小孩子家家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可见,临天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所以,重臣们都不用再担着千斤重担了。”
林梦雅娇笑着说道,朱启运不客气,她更加的刁钻刻薄。
说句不好听的,是不是安乐郡主,只是人家皇族内部的事情。
她即便是认了郡主这个身份,也关系不到朝廷大事。
可朱启运这样咄咄相逼,上纲上线的,也就显得小气了。
“你这女子倒是牙尖嘴利,本官不与你争辩。但是,你恶意伤我儿在先。又恐吓我侄儿在后,你便是郡主又能如何?难道,真的欺我临天国无人了么?”
重头戏,来了。
林梦雅做出了一副深思的样子,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仿佛对朱启运的指控,一点也不知道。
“朱大人,我家郡主敬你是朝中重臣,不曾与你有任何的过节。朱大人却如此诋毁我家郡主,难道,不怕陛下怪罪么?”
贴身的玉安自动护主,虽然是个内侍,又年轻那么多。
但是,对上朱启运,却是一点也不惧怕。
“小小内侍,也敢这样对本官说话!”
朱启运勃然大怒,他当然知道,这个家伙,就是小皇帝身边的那几个小畜生。
竟然敢这样顶撞自己,刚想一巴掌把他拍走,可玉安的身体却自动的向后退了一步。
大掌落空,朱启运对玉安,怒目相视。
“说话,就好好的说话。动手动脚的多粗鲁,朱大人,玉安是御前的人,我想你一定知道。陛下身边的人,朱大人说打就打,说骂就骂。难道说,朱大人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比肩陛下了么?”
林梦雅前面的话,还算是柔和。
可后面,却是话锋一转,言辞犀利了起来。
她也站起了身来,一边护着玉安,一边瞪着胡启云。
明明是比人家矮半头的女孩子,可气场丝毫不输对方。
因为她的丝毫不让,竟然,要隐隐的压过朱启运的气势。
“臣,不敢。”
不管朱启运有多厉害,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既然敢动手打御前之人,又被林梦雅这样点出来了,那自然,是不能再造次的。
不管怎么说,朱家的地位,也没有利害到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步。
林梦雅看着这老家伙不甘心的退步,可心里,却没有半分,想要放过他的意思。
“不敢?你们朱家人,还真是热情好客,不拘小节。在城外,我可是亲眼看到,你家那位公子,跟慎郡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我倒是想要问问朱大人,慎郡王乃是皇帝的亲生弟弟。你朱家的公子,难道,觉得自己,尊贵,如同皇上么?”
谁也没有想到,林梦雅竟然抢先发难。
而且,还是抓住了朱启运跋扈的短处。
要知道,当初在城外,龙天昱他们教训朱家公子是不假。
但是朱家公子,跟左丘羽勾肩搭背,没大没小的,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朱启运没想到,林梦雅会先反咬自己一口。
准备好的说辞没用上,只好脸色铁青的否认。
“那...只是小儿在跟慎郡王开玩笑而已,小儿从小就跟慎郡王一起长大,感情融洽。所以一时轻狂,也是有的,可——”
“开玩笑?皇帝是天子,乃是九五之尊,岂容你们开玩笑?感情融洽,哦,你们朱家的人,还真是别具一格。感情融洽,就可以拿皇帝开涮。感情融洽,就可以调戏有夫之妇。那明天你高兴了,跟皇上的感情融洽了。那金銮殿上的龙椅,你是不是也可以做得了!”
林梦雅字字紧迫,丝毫不给朱启运解释的机会。
她口齿伶俐,又拿捏到了朱启运的错处。
这一句句话,就像是一块块石板,压住了朱启运的气势。
本来,朱启运死了儿子,正是大势的一方。
可不知怎的,就被这小小女子,调转了乾坤。
“可我的儿子,竟然被你们虐打致死,你们...你们还我儿子的命来!”
朱启运提起儿子,就势老泪纵横,颤抖的双手,仿佛十分的伤心欲绝。
“虐打致死?朱大人,令公子是何时一命呜呼的?为何旧都里,人人都不知道呢?”
朱启运隐藏自己儿子的死讯,无非是想要在这里突然发难。
然后,他在做出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让林梦雅变成众矢之的。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宣布他儿子的死讯的时候,反而,是让林梦雅,将他一军。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真是我的人虐打致死的,我一定不会推脱。倒是朱大人,你儿子死了,你一不去官府报案,二还藏匿令公子的死讯。其心,实在是可疑!还是说,你朱大人觉得,普天之下,除了你,就没有做事公正,敢于面前强权的好官了么!”
林梦雅字字犀利,巧舌如簧间,更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步步紧逼,间或用尽了她身为女子的泼辣率性。反倒是压得朱启运,毫无还击的力量。
“我的儿子啊!我可怜的儿子啊!”
朱大人眼看风向对自己不利,而且,几个主管旧都治安的官员,明显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怀疑。
这丫头真是好歹毒的心肠,避重就轻的,就化解了自己的发难不说,竟然还把火苗,引向了那些朝廷中的同僚。
当下,他只哭自己的儿子,对其他的事情,却是丝毫不敢再提了。
“朱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是心痛不已。不过,令公子还是早日入土为安的好。我跟各位大臣一样,都会去令公子的灵堂上上香的。至于令公子的死因,我想,有众位大人的英明,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的。朱大人,节哀顺变。”
眼看这个老货开始演苦情戏了,林梦雅又岂会任由他一个人控制节奏。
当下,就柔和下了眉眼,目光盈盈,哪里还有刚刚的咄咄逼人。
“哼,不用你来假好心!我儿子,就是你害死的!”
大势已去,朱启运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把祸水引到林梦雅的身上了。
只是,他虽然不甘心,却也再不好发作什么了。
林梦雅欠了欠身子,刚想要从朱启运的身边离开。
可没想到,一道畏畏缩缩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郡主请留步,小人敢问,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清白无辜。那刚才,小人请请您说出我的堂弟死因之时。你为何...为何要声称委身于我,换取我不要声张此事?”
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不过,在安静的空间里,却显得分外的清晰。
林梦雅抬起了眸子,看着面前这个,刚刚还跪在自己的面前,痛诉朱家残暴的男子。
原来,真正的杀手锏,是在这里。
回头,不经意间,看到了朱启运的严重,稍纵即逝的得意。
刚刚的一切,只是铺垫而已。
她神色稍稍慌乱了一下,眼神有些无助。可还是勉强的,镇定住了。
“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所有人都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急切,要是真的没有发生这种事情,林梦雅也不会急着否认不是么?
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此时,竟然又有了惊天的逆转。
居然,还是这种八卦情节。
顿时,那些围在第一线的吃瓜群众们,都竖起了耳朵,准备随时传播消息。
“叔父,侄儿对不起你。这个女人的心肠实在是太歹毒了,她诱惑我不成,就警告我,如果我对你和盘托出,她就一定会灭了咱们朱家。堂弟已经不幸身死了,侄儿,不能连累您啊!”
朱家泾声泪俱下,又跪在了自己的叔父的面前。
“怪不得,怪不得你只说郡主想要委身于你,可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管我怎么问,你都不肯说。原来...原来竟然是如此的不堪!”
方才的老泪纵横,现在又变成了抱头痛哭。
林梦雅真是忍不住在心头吐槽,为什么朱家的男人,都这么喜欢哭。
还有那个朱家泾,眼泪更是跟装了自来水龙头似的,说来就来。
说好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呢?都学到汪肚子里去了?
这种没骨气的男子,还不如自家养的小白跟小虎。
“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我何时要委身于你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林梦雅的否认,不管怎么听,都有一股子色厉内荏的感觉。
眼神里,无论如何都想要隐藏的惊慌,此时却落在了每个人的眼睛里。
顿时,对这位传说中的安乐郡主,又无端端的多了不少的猜测。
朱家的那一对叔侄,也觉得,这盆脏水,他们是泼定了!
“郡主现在否认,是觉得羞愧了么?可是,刚才你赠给我这条手帕的时候,可是那样的肆无忌惮。我不想收,你就立刻变脸,以我的身家性命想威胁。难道这一切,郡主都可以当做没发生一样么?”
朱家泾转头,愤愤不平的说道。
还从怀里,掏出了一条雪色的银绢手帕来。
这银绢纤润绵软,又光滑如肤,又因为工艺复杂,所以临天国极为难得。
更重要的是,这银绢,就是林梦雅身上穿的礼服的原材料。
林梦雅也觉得有些意外,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口,才发现,自己那条,跟礼服相配的手绢,确确实实的没了。
竟然是到了朱家泾的手里,她忽然想起,刚才,朱家泾跪地不起,好像是有意,要引她靠近的。
原来,竟然是为了盗取她的手绢,当做罪证。
这朱家的叔侄,还真是好深的算计。
“安乐郡主,手绢在此,怕是由不得你抵赖了!即便你不是郡主,乃是一届平民之女。这种事情,怕是也是难容于人前的。况且,你父亲贵为镇南侯,你这么做,真是丢尽了他的脸面。来人,把这个淫妇给我抓起来。百草阁圣地,岂容你这种肮脏的女人践踏!”
此时,朱启运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
他这么一说,无异于给所有人都提了个醒。
林梦雅可不是一般人,她可是威震天下的常胜将军,镇南侯林南笙的女儿。
这么一来,那些刚刚还支持她的人,就默默的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好一招离间计,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慢着,你既然也知道我是镇南侯林南笙之女,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货真价实的昱亲王妃。我即便不是安乐郡主,也理应受国宾待遇。你们动我,那就是要挑起俩国纷争,战乱又起了。试问,黎民百姓之苦,朱大人,可是能一力承担?”
逼着她亮出身份不是么?那她就把筹码加大。
谁都知道,父亲在各国之中,以用兵如神而威震天下。
如今,她不仅仅是林南笙之女,更是晋国皇帝的儿媳妇。
要是被人私下扣押了,此事,就可以成为晋国攻伐临天国的借口了。
不过,林梦雅的这一招,并不高明。
用战争来威胁重臣,反而会招致更大的反感。
果然,林梦雅话一出口,瞬间就有人反应了过来。
上来劝阻朱大人,还是不要逞一时之快。
林梦雅现在,可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人人都想要从她的身上捞出点好处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接住她。
环顾了一周,林梦雅并不失望。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说,跟临天国的关系越淡薄,她才能过得越好。
大晋终究是她的家,不管临天国有多好,她还是要回到大晋,继续做她的昱王妃的。
“哼,暂时放过你。不过,我们临天国重视礼数。没有邀请,昱王妃还是不要擅闯百草阁的好!”
朱大人鼻子里出气,这话说的,显然是把林梦雅归为外人了。
但是她身份特殊,又不得对她不恭敬。
可没有想到,林梦雅竟然是泠然一笑,什么慌乱不安,全部都消弭于无形了。
“郡主,郡主,您的手绢在这里。”
谁也没有想到,刚刚趁乱消失不见的玉安,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手中捧着一个,跟朱家泾手上面料一模一样的手绢,到林梦雅的面前。
“哦?原来是在这里啊,看我这脑子,还真是记得不清楚呢。”
林梦雅出人意料的,从玉安的手中,接过了那条一模一样的手绢。
这下子,别说是众位大臣了。
就连朱家泾跟朱启运,都有些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又会有一条手绢呢?
“都怪奴才不好,刚刚在里面的时候,忙着给您倒水,一时间的,就忘了提醒您手绢还在桌子上。”
玉安假装浑然不懂的样子,十分抱歉的说道。
林梦雅挥了挥手绢,轻轻的说道:
“没关系,不过是一条帕子而已。对了,你说这帕子是你在哪里找到的?”
玉安立刻干脆的回答。
“是奴才在二楼的观礼台找到的,天热,您又怕热。一直拿它擦拭香汗来的,后来您要出来,就顺手放在二楼的茶桌上了。对了,刚刚有几位大人去观礼台给郡王请安来的。郡王还开了句玩笑,说您到处把东西乱放呢。”
玉安的话,霎时间,搅乱了已经安静的池水。
林梦雅装作无辜的样子,看向了朱家泾跟朱启运。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想起来。玉安从我出了观礼台,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从未离开过。不如,大家来问问,这俩个帕子,到底哪一个是我的呢?”
场面有些搞笑,林梦雅手中握着一个,跟朱家泾完全相同的帕子。
后者,则是瞪着她手中的帕子,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林梦雅随意的挥了挥,所有人的眼神,也跟着她的帕子动了动。
周围的都是临天国的栋梁,如今,竟然被两条女人家的香帕,搞得有些迷糊了。
“朱大人,既然玉安寻回了我的帕子。那令侄的一条,就留作纪念吧。只是,这些都是女儿家的玩意,大男子太过在意了,反而有些不合适呢?”
林梦雅几句话,就气得朱启运吐血。
这也是她高明的地方,真真假假的,她并不去计较,也不去深究。
因为,周围的人,早就在心里有了他们猜测的真相。
林梦雅不去澄清,一是有息事宁人的意思。这二来嘛,当然是让朱家泾的名声扫地了。
“郡主,我这帕子可是——”
朱家泾有些急了,挥着帕子就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朱公子,这么多人在,有些话,我也不得不奉劝你俩句。公道自在人心,纸是包不住火的。”
添油加醋,林梦雅玩得可是一个炉火纯青。
朱启运的手段,她现在总算是看明白了。
不就是透过舆论,把她塑造成一个人尽可夫的淫/娃/荡/妇么?
也许,名誉对别的女人来说,不吝于生命。
但是对她来说,自己的人生,哪里容得下别人的说三道四?
“我出来这么久了,慎郡王怕是要怪罪我了。各位,就此告辞了。”
说完,林梦雅就大度从容的,走出了吃瓜群众的包围圈。
看她倒是一点心虚也没有的样子,有人在心里,自动的得出了结论。
至于以后,会被传成什么样子。林梦雅并不担心,也无需担心。
反正,趟完了这趟浑水,她就会溜之大吉。
哪管她背后,掀起的滔天八卦浪潮呢?
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林梦雅一路都轻轻的点头示意,活像是在检阅三军仪仗队。
而且,男人们传播八卦的速度,其实并不比女人慢到哪里去。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大人们,心头,也都对林梦雅这个安乐郡主,有了一些个性化的印象。
不过,林梦雅却是丝毫不在乎。
身影消失在众人的面前后,甚至于,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的郡主小姑奶奶啊,您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呢?”
玉安擦了擦额头的汗,要不是他机灵,先是眼尖的看到了朱家泾藏在怀中绣帕一角。
又趁着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拿来了早就给郡主准备的备用手帕。
怕是今天,郡主肯定会被那些人给陷害的。
“我担心什么?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些风流韵事而已。反正到时候我拍拍屁股走人了,江湖中总得流传点关于我的传说不是。”
林梦雅却神秘一笑,好像玉安即便是不拿来帕子,她也能脱身似的。
刚到二楼的观礼台,就听到左丘羽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啊你,总是这样不肯有半分老实的功夫!”
进门,左丘羽就颇为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小表妹。
虽然,他坐在台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林梦雅引起的骚动,他还是通过仆从们,知道了前因后果。
摇了摇头,左丘羽算是领教过,她对那些人云亦云的不在乎。
这下子,朱家可是失策了。
这个丫头啊,别说是妄想用舆论把她压垮了。
就算是受到千夫所指,她也依旧能够云淡风轻。
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啊!简直,令人发指。
“有什么可担心的,反正我有目击证人。要是玉安不拿来帕子,有人肯定坐不住的的。”
林梦雅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说了这么一路的话,嘴里怪干的。
拿了桌子上的温茶灌了下去,润了润喉咙,脸上也挑出了一抹笑容来。
“什么?目击证人?郡主,奴才是看到了,但是,如果奴才说的话,反而会对您不利的。”
玉安的确是目睹了整个过程,但他是御前的人。
林梦雅可是左丘辰亲自认定的,御前的人,想当然的,会向着她说的。
“她说的不是你,表妹,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一定会挺身而出呢?”
左丘羽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担忧的神情不见了,反倒是有些好奇。
“我怎么知道的?他连那些没有生命的药材都不忍辜负,何况是我这么貌美如花的大活人了。况且,我被一群大男人为难。只要心里有些正义感的,肯定都会站出来为我说话的。到时候,那朱家泾可就成了俩面三刀,陷害我于不义的小人了。”
林梦雅轻飘飘的说道,什么惶恐,害怕啊,其实都是她装出来的。
目的,就是激起某些目击者的同情心。
没想到,她演得更起劲呢。玉安这个好心办坏事的家伙,提前给她解了围。
那么,她也只好顺水推舟,当场给了大家一个摩登两可的答案。
让那些人,使劲猜去,就是不肯给一个肯定的回答。
“这么说,奴才还办了一件坏事了。郡主,都是奴才的错,请您责罚。”
抵着头,玉安有些懊恼的说道。
可林梦雅非但没罚他,反而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
“你自然有你的好处,这么一来,我名声是坏了点。可真正惨了的,是那个朱家泾。”
玉安抬起了脑袋,疑惑的看着郡主。
林梦雅轻笑一声,才解释说道:
“朱家泾是青年才俊,这一次啊,朱家的意思,是想要被他送到长老阁里面,当个实权人物。可你想想,这话事情,可不会让人轻易的忘记。而且,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三五不时的,就会有人拿出来说上那么几句。到时候,你说朱家泾,还有机会进长老阁么?就算是他进了来,那他,还有可能问鼎大长老之位么?”
玉安恍然大悟,原来郡主不惜泼了自己一声脏水,就是为了完全毁了朱家泾。
没错,也许现在看来,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是以后,当朱家泾想要爬到一个高位的时候,这件事,就会成为他终身的污点!
郡主这一招,就像是用钝刀子切肉,虽然慢,却能疼死人的。
“表妹,你这么毒辣,真的不怕表妹夫跑了么?”
左丘羽又像是没事人似的,拿林梦雅开玩笑。
“我这么毒辣,他敢跑么?”
挑起了眼睛,林梦雅淡淡的说道。
顿时,屋子里的俩个人,都觉得后背,有些阴测测的发冷。
看来,以后不管惹谁,都不能惹这个煞星了!
比赛的广场之上,此时,有一双眼睛,正在犹豫不决的,看向观礼台的位置。
候翎羽只觉得心头有些不安,擦着手掌,甚至于,对于面前的这个病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刚刚,他临时去了一趟茅厕。
在回来的途中,不小心目睹了朱家泾,跟安乐郡主真实的情况。
躲在角落里,不是为了故意的偷听,只是不想惹麻烦上身而已。
但是现在,没想到朱家泾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无耻小人。
安乐郡主那么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居然受到了这种委屈。
而他,则是因为一时的犹豫,失去了证明安乐郡主的机会。
此时,他已经是十分的抱歉跟自责了。
可是,这一次的机会,是侯家能够重回百草阁,一雪前耻的最后希望了。
他依稀记得,祖父过世的时候,那死不瞑目的不甘。
多年来的希望,如今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他不想,也绝对不能,辜负家族的希期望。
可是——
小时候,祖父常教导他,遇恶而不阻止,就是助纣为虐,便是罪大恶极。
耿直纯良的脾性,让他的心里,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比赛,也就落在了后面。
但是,他却静不下心思,来继续比赛了。
思考了良久后,候翎羽还是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脸上,重新露出了朴实坚毅的表情。
即便是被淘汰出去,他也要说出真相。
做出了决定后,候翎羽觉得浑身轻松。可刚想要说自己弃权之时,却被一双小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这位哥哥,你来帮我看病吧,好不好?”
小女孩水灵的黑色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让候翎羽,一阵心头苦涩。
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耐心的说道:
“哥哥还有事情要做,不如,让别的哥哥,替你瞧病,好不好?”
梳着俩只小圆髻的小丫头,用力的摇了摇头,随后,拉下了候翎羽的耳朵。轻轻的在他的耳边,吐出了一句话。
“什么?你!”
候翎羽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只见她还是忽闪着大眼睛,可爱的看向了自己。。
下意识的,扣住了这丫头的脉搏。
随后,眼神划过一抹惊骇。
这竟然是,竟然是——
“大哥哥,还是安心比赛吧。我这病,怕是只有你才能医治了。”
小丫头纯真的面相,忽然露出了一抹陌生的成熟感。
不过,是稍纵即逝。除了候翎羽,没有人看到。
候翎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
眼神,带着几分复杂,看向了观礼台的方向。
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那俩个人的青睐?
立刻,振作了起来。
这一次的比赛,他,必定要独占鳌头!
比赛中发生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不过,远在二楼看台上的俩个人,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看来,你倒是没有看错人。这个候翎羽,正直坦荡。为了证明你的清白,竟然准备放弃比赛。足见,是个大丈夫。”
左丘羽赞赏的看着比赛场上,那个已经恢复了精神,正在给小女孩诊治的候翎羽。
“这个侯家,倒是有趣。关于他们家,你可有什么情报么?”
信手捏了一枚茶果,放在嘴里。林梦雅眯起了眼睛,好奇的问道。
“侯家的风评一向不错,但是因为前任家主好赌成性,后来,才干出了贪墨千药坊中药材倒卖的事情来。当初是一个小学徒揭发出来的,到最后,侯家查出了不少亏空。最后,被驱逐出了侯家。”
左丘羽也是听别人说的,没有亲身经历这种事情,他也是知道个大概。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千玉明这么害怕侯家的人。也许当初那件事情,离不了千玉明的背后指使。”
点了点头,其实左丘羽的看法,跟林梦雅差不多。
千玉明是什么人?那可是现在百草阁最大的蛀虫了,而侯家不倒,他又怎么可能,会接手这么一大块肥肉?
不过现在,三个势力沆瀣一气,否则的话,恐怕千家的下场,比侯家好不到哪里去。
“这倒是个好机会,我想,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也并不是铁桶一块吧?倒是有趣了,看来咱们这一次,还真是来着了。”
林梦雅是谁?这丫头年纪不大,眼睛毒辣着呢。
左丘羽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她,而后又挪向了比赛。反正,梦雅是不会害他的。
所以,不管这个妹子做什么,他尽全力支持就是了。
“对了,你刚刚出去跟朱家对上,有没有任何,关于龙天昱的消息?”
讨厌归讨厌,但是左丘羽却深知龙天昱对林梦雅的重要。
她虽然嘴上不说,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但是,才几天的时间,人就消瘦了不少。
听玉安说,更是连饭都吃不下。
即便是为了妹子,他也得努力把龙天昱救出来不是?
摇了摇头,林梦雅的眸子哪怕是极力的掩饰,却还是漾出了一抹失望。
“除了朱家泾跟我说,龙天昱是在他们的手上以外,我没有任何的消息。”
并且,林梦雅心头,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说出口。
她甚至怀疑,想要抓龙天昱的,其实另有其人。
至于朱家,很可能就是一个捕兽笼子的作用。
想当初,朱家抓龙天昱的时候,用的是何等的心思?
还制造出一个伪造的现场,来扰乱她的视线。
心思缜密,可怕极了。
虽说今天,朱家发难也是一环套着一环的。
但是段位,终究是差了一些。
况且,她识破朱家诡计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传扬出去。
朱家泾上来就说,龙天昱被朱启运而抓了,根本就是自己在拆自己的台嘛!
所以,林梦雅才更加的担心,如果朱家后面,也是有黑手推动的话,那,又会是谁呢?
“快看,他们好像是吵起来了!”
左丘羽的叫声,把林梦雅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
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比赛的台子上,候翎羽好像是在跟人争辩着什么。
很快,就有人来不断的回禀,台子上发生的情况。
原来,候翎羽早就已经诊断出小女孩得的病症了,正想去给一位剩下的老人去看诊。
谁知道,他偶然间看到了一个年轻人的方子。
根本就是不对症,更要命的是,只要按着这房子喝下去的话,病人的病症延误了不说,而且,还极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他刚开始只是小声的提醒,谁知道那人并不领情。
反口讥讽他学艺不精,根本不知道药性之类的话。
候翎羽当然不会妥协,两个人就各自据理力争了起来。
“这家伙,当真是个一根筋。”
林梦雅听后,微微的摇了摇头,评价道。
“不,我倒是觉得他难能可贵。身为大夫,本就应该如此。病人的生命系与一人之手,若是不精细,岂不是白白的害了人家一辈子么!”
歪着头,林梦雅倒是没有想到,羽表哥竟然跟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倒是十分的投缘。
嘴角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林梦雅看着左丘羽,眼神里有些意味深长。
“要是你当了大长老,不如,就把他收为副手吧。只是,你们这长老阁里,都是些一根筋的家伙,我去哪给你找个稍微圆滑一些,能协调你们俩个人的人呢?”
“刘轩啊,他就挺好。”
左丘羽下意识的说道,倒是一点也没用得着思考。
“好,那就刘轩吧。”
那个处女座洁癖狂人,的确是比这俩个人,都要圆滑世故。
要是他们三个组合起来,啧啧,辰表哥还真是有的受了。
台子上的争论还在继续,不过显然,是候翎羽占了上风。
他不仅把病人的病症,药性的配合,讲得头头是道的,更是浅显易懂,让哪怕是个门外汉,都能听懂了。
不过,此时的五个长老,却是诡异的保持了一片安静不说。
持中立的常天华长老,居然还意外的嘴露笑容。
倒是千玉明,一副牙痒痒的样子。其他的几个人嘛,也是一派安静。
这倒是奇怪了,选手之间,都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了,怎么他们,还不出来,主持公道呢?
终于,在候翎羽把对方辩驳得哑口无言后。
刚刚还跟他歪曲事实争论的男子,忽然间冲着他,礼貌的行了一礼。
脸上的怒容也完全褪去了,反而是扬着赞赏的笑容,看向了候翎羽。
本来,还一脸正义,要跳出去跟人家搏命的候翎羽,当场就呆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啊?
“啪啪啪——”
常天华率先拍起了巴掌,随后,除了千玉明以外,其他的三个长老,也跟常天华一样。
搞得他一个大男人,此时满心的疑问。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恭喜候公子,第一人冲破了第三关,独占鳌头!”
那个刚刚还跟他争论的人,转眼间,就恭喜了他来。
候翎羽更是迷惑了,不过,他仔细的琢磨了男子的话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第三关。
喜悦倒是没感觉到,反而候翎羽有些不好意思。
憨厚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哎哎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此时,窝在椅子中的南睿,则是用欣赏的眼神,看着面前侯家的后生。
“侯家的后生,果然老夫没有看错你。医者仁心,若是看到别人胡乱行医,而不去制止,此为心不仁。二则,同样的病症,连别人的方子都看不出来对错,学艺不精之人,就不要出来,祸害他人了。”
南睿的几句话,虽然没针对谁。
但是,剩下的几个人,却有些愧疚的,地下了头。
比赛中,一分一秒都极为的珍贵。
他们生怕别人先完成,所以,一门心思的,想要赢得比赛。
却没有想到,哪怕是比赛,可他们同样是在医治病人。
即便是看到候翎羽,在跟那个人争辩,他们也知道是那人的方子不对症,却没有说话,选择了沉默。
失败,也失败得心甘情愿。
“我不服!他只是多管闲事而已,何况,你们也没说,第三项比赛,就是挑出别人的错处。所以,结果不算数!”
一个声音吵吵嚷嚷的狡辩着,瞬间,引起了那么三五个人的赞同。
他们都是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只差一点,就能进入梦寐以求的百草阁了。
他们,又怎么可能会甘心!
“对,没错!我们不服!重新比试!”
一小撮人,在那里纷纷叫嚷着不服气。
可谁知道,才刚没叫嚷多久,就冲上来不少带刀的彪悍侍卫。
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被人跟抓小鸡似的扔了下去。剩下的几个人,更加的害怕了。
那四个人刚想垂头丧气的,接受最后的宣判,可谁知道,那个充当比赛者的学员,却又给他们行了一礼,说道:
“几位能知错就改,也同样是前途不可限量。第三项比试,恭喜几位顺利通过。”
瞬间,坏事变好事。
剩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转为惊喜。
就连候翎羽,也被这一出出反转剧所惊呆了。
愣愣的看着五大长老,又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们。
他觉得,自己学了二十多年药材的脑袋,好像此时已经完全的迷糊了。
“原来,竟是这样。这方法是谁想出来的,真是刁钻得很。”
林梦雅揉了揉眉心,这场反转大剧,连她,都有些意外。
“其实,这医术大赛的比试规则,早在百草阁建成以后,就已经被制定出来了。就算是当上了大长老,也是无权改变的。我以前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竟然是如此。不得不感叹,这位制定规则的长老的心思。”
左丘羽也跟林梦雅是同样的心情,怪不得,每一届医术大赛选拔出来的人才,最后,在百草阁,都会闯出一番事业来。
究其根本,这场比赛考察的不仅仅是医术,更重要的,是人的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