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初推开酒店房间的大门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装潢精致高雅的总统套房,光线昏暗,一盏孤灯在天花板上洒下暖橘色的光芒。
浴室里传来水声,那名客人应该是在洗澡。
洛南初想了想,走到了落地窗前那张黑色的大床前乖巧的坐下。
她脑子里想起解铃送她上来的时候跟她说得话。
【这名客人是桐城最尊贵的客人。】
【你把他伺候好了,包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初夜费一百万,五五分账,记得明天一早打到我的卡里来。】
“咔哒”。
浴室的门开了。
思绪瞬间停顿,洛南初回过神来,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有些紧张。
虽然已经走投无路到了这种地步,但是想到等下跟她上床的男人如果是个中年大秃顶,或者是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她怕自己会在上床的途中被恶心的吐出来。
做好心理准备,她抬起头,看向浴室里出来的男人。
在视线触及那个人的脸的时候,洛南初黑色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她愣在当场,片刻之后反应过来,嘴唇紧紧的抿住了。
面前的男人高大精瘦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浴袍,腰带虚虚的系着,露出大半个健硕的胸膛。
有水珠顺着他完美耀目的脸庞流淌下来,顺着脖颈流入他形状优美的性感锁骨下面。
与她想象中的大腹便便的男人或者中年大秃顶所差很远,对方称得上是俊美绝伦。
年轻,矜贵,高雅。
符合任何人梦中情人的长相。
她不禁想起了解铃对她说的话。
【这名客人是桐城最尊贵的客人。】
呵,桐城最尊贵的客人。
呵!
洛南初的唇上,缓缓勾勒出一丝尖锐的讽刺。
她盯着面前的男人,如墨一般的眸子里凝聚出一丝怨毒。
半年前,桐城首富破产,女婿联手外人买下了他名下所有抛售的股份,公司名字一夜之间易主,首富气急攻心脑溢血,女婿以付手术费的名义逼老婆跟他签下离婚协议,成功与那个白痴女人离婚。
那个白痴老婆就是洛南初。
是的,三年前,她引狼入室,让傅庭渊步步夺权,成功夺走了她的公司,害得自己父亲变成了植物人,自己被净身出户,朝不保夕,甚至走投无路到要用出卖初夜来换取父亲和弟弟的医疗费的地步!
洛南初死都想不到,在“暗夜”花了五十万买她初夜的男人,竟然是傅庭渊。
她看着男人信步走到她的面前,微微垂眸看向她,绯红的薄唇缓缓露出一抹浅笑,“初初,好久不见。”
他笑起来,堪称温柔。
这样一个男人,值得任何一个女人为之心动。
当初洛南初就是被这张温柔面皮所迷惑,一头扎进傅庭渊这道深渊里,一门心思要嫁给他,不撞南墙不回头。
而代价……代价太惨了……
她毁了洛家,让自己的父亲变成了植物人,自己的弟弟没钱治病,妹妹甚至连书都读不下去。
洛南初握紧了手,低下头从床上站起来,闷不吭声的往外走去。
她不知道傅庭渊买下她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另一场羞辱。
傅庭渊确实有报复她的条件。
当年他跟白芷颜情投意合,她不择手段拆散他们,逼着年少轻狂心高气傲的傅庭渊娶了她,三年,他步步谋划,终于大仇得报,她这个跳梁小丑也终于下马,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洛南初从首富的女儿沦落为了小姐,真的是皆大欢喜的故事。
洛南初走到门口,手指握住了门把手。
傅庭渊的声音悠悠的从身后传了过来——“我记得花了一百万买了你今夜吧?”
洛南初在门口站定,然后转过身去,她脸上的表情很平淡。
“我不卖了。”
傅庭渊站在灯光下,似笑非笑。
他面容完美,笑容温柔,实在是称得上亲近可人。
而洛南初看着他,身上却硬生生被他的笑逼出了一股冷气。
“你不卖给我,你打算卖给谁?”
洛南初闻言,微微抬起头,露出她小巧精致的下巴。
她也笑了。
“卖给谁,也不卖给你。”
男人在灯光下的笑容一下子模糊了起来,他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有冰冷的暗芒微微闪烁着。
洛南初微微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她跟他离婚半年,他越发贵气逼人英俊完美了。想来在她为生计奔波差点活不下去的时候,他过得非常春风得意。
“傅庭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洛南初突然道。
傅庭渊淡淡的:“说。”
“老娘当初免费给你睡你不要,现在还要花钱嫖我,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平静的吐出这段话,南初满意的看着傅庭渊一瞬间阴鸷下来的脸色,拧开门走了出去!
*
冬日夜里的桐城格外严寒。
洛南初从温暖的酒店里一头扎进了寒风里,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物,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
万家灯火已经尽数熄灭,只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店还在招揽顾客。
她难免又想到这次铩羽而归。
不知道明天解铃发现她卡里没有打入五十万是什么表情。
她再次不可抑制的想起总统套房里傅庭渊灯光下模糊不清的笑容,那笑容像是对她的嘲讽。
是的,结婚三年,她还是处。
他一次都没碰过她。
想到离婚以后他特意花了一百万来买她初夜,洛南初心底就逐渐笼罩上一层郁气,那一定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报复。
洛南初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她舍不得花钱打车,只能抱紧双臂迈动双腿小跑着往住处赶。
在寒冬里跑了半个小时才回到自己的住处,洛南初浑身都被冻得僵硬了。
她的住所是一间地下室,很小,只能摆得下一张床。就连洗澡,都要去专门的浴场。
她舍不得花钱给自己布置大一点的住所,那些钱是需要用来给洛奕和洛父做医药费的,还有洛止盈的学费。
她得保护那些被她辜负了的人,竭尽全力补偿他们。
所以,她不能倒下。
最起码,在父亲醒过来之前,在洛奕换完肾之前,在洛止盈大学毕业之前,她都要活的好好的。
躺在那张小床上,南初只觉得精疲力尽,黑暗中她脑中再次浮现出了傅庭渊的脸,她感觉到心脏绞痛,她睁开眼,她想抽烟。
但是她没有烟。
当初追傅庭渊的时候,她就把烟戒了。
因为,她觉得傅庭渊不会喜欢会抽烟的女孩子。
当初为了追求他,她做了许多现在想起来荒诞的蠢事,而如今每一件回忆,都让她犯恶心。
南初把思绪拉了回来,她唇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一只手抵住了心口的位置,蜷缩起身子,竭尽全力的抵抗那一波一波的疼痛。
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感到心痛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傅庭渊。
然而不过是一次短暂的会面,她再次回忆起了过去所有的感觉。
是那天傅庭渊丢给她离婚协议书,如果不签就不给父亲手术费做手术时候感受到的感觉。
那日傅庭渊高高在上的坐在曾经属于洛父的办公桌前,她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丢尽脸面,乞求他能给她钱为洛父做脑溢血的手术。
然后傅庭渊丢给她一份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书。
半年过去了,这个冬夜她清晰的感觉到了那日心脏抽痛,手指颤抖握不住钢笔的滋味。
南初想,这应该就是恨的感觉。
“暗夜”是桐城最大的娱乐场所,专属于桐城的不夜城。
神秘的老板把控着这座娱乐城,“暗夜”有着桐城最美的小姐,娇的,媚的,清纯的,应有尽有。甚至连服务员们,都是千挑万选的。不管是容貌还是身段,都力求完美。每一个拉出来,都赏心悦目。
实实在在的男人的销魂窟。
南初以前是很不屑这种地方的。
只是,她现在需要钱。
是的,她没钱。
而她很需要钱。
洛父每个月的护理费就是15万,还有洛奕每个星期的肾透析的钱。
一开始她也打过临时工,超市做过营业员,在酒店端过盘子,但是后来都不做了。
不为别的,只是来钱太慢太少。
后来她就去了“暗夜”。
洛君天的女儿,桐城曾经首富的独生女,在暗夜当然值得卖一个好价钱。
在医院验过她是处女以后,领班没打算让她贱卖,让她待价而沽,终于来了土豪花了一百万要买她的初夜。
在那之前,她都是唱唱歌送送酒水而已。
想要买她的男人很多,但是愿意花一百万买一个女人的一夜的男人却很少,土豪也不是傻子,都是出来玩的,处女和非处有什么差别?而且处女第一次还很可能哭哭啼啼不尽兴,经验老道的小姐反而宾主尽欢。
南初换好工作制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正打算去送送酒,唐倾匆匆跑过来对她道:“南初,领班叫你过去找她。”
南初眼睛眨了眨,“嗯?”
唐倾清丽娟秀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的表情,她走过来低着头轻声道:“玲姐看起来很生气……你,你怎么惹到她了?”
洛南初想起解铃那不翼而飞了的五十万,她生气完全情有可原呐。
她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唐倾的肩膀,把手上的酒盘递给她:“三号包厢客人的酒,倾儿,帮我送一下。”
唐倾伸手接过,又担忧的催促了一句:“南初,你快去。玲姐等急了又要发火了。”顿了顿,“你等下服个软,别跟玲姐硬碰硬,不管怎么样,她都是领班。”
她们都是解铃招进来的,还在试用期,解铃主宰着她们这批人的生杀大权。
唐倾怕洛南初一时意气跟解铃顶嘴,被解铃给解雇了。
她知道南初这些日子里的难处,知道她现在有多缺钱。
南初觉得担心她的唐倾很可爱,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乖。”收回手,她笑了笑,道,“我知道怎么做。”
*
洛南初走到员工休息室,就看到解铃坐在那边抽烟。
她穿着黑色职业装,头发高高盘起,画着淡妆,严肃冷漠,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老鸨”,反倒像是一个白领了。
“玲姐,你找我?”南初走过去,轻声询问道。
解铃把烟掐了,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直截了当的问她:“钱呢?”
洛南初低下头,轻声道:“昨天没成功。他……傅先生没肯要我。”她把责任推给了傅庭渊。
反正,跟他结婚三年他都没上过她,他是真的对她没有一点兴趣——关了灯都硬不起来的那种程度——南初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昨晚上傅庭渊估计也是特意点她过来羞辱羞辱她,没打算碰她的。
她这话,应该也不算是谎话吧?
解铃瞥了她一眼,没怎么吭声。
洛南初这样说,她其实也没什么理由不相信。
她知道洛南初现在有多缺钱,没可能放着五十万不去赚,所以,自然是傅庭渊那边出问题了。
洛南初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她是信了,她松了一口气,越发乖巧起来,声音绵软:“玲姐,如果没有事,南初就去送酒了。”
解铃喊住她:“等下。”
洛南初脚步一顿,偏过头来,“玲姐,还有什么事?”
解铃靠在那边眯着眼打量她。
洛南初是长得很好看的。
在桐城这个美女如云的繁华城市,洛南初的美貌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她虽然没有桐城第一美女秦素来的美艳逼人,但是自有另一番独特的味道。
简而言之——她长了一张男女都喜欢的脸。
看起来很乖很乖。
眼睛大而圆,瞳仁很黑,杏仁儿一样,望着你的时候感觉听话的不得了。
而笑起来,却很甜,是让男人一看就喜欢的长相。
所以,她进来的时候,点她出台的人有很多,但是都被她压下来了。
她是想借着洛南初赚一笔的。
但是昨晚洛南初初夜失败以后,让她稍微有些理智了起来。
洛南初再好看,初夜也不值一百万。
不管她以前身份多高贵,她现在毕竟也不过是“暗夜”里的一个小姐,没人会那么脑残的为了一个小姐的初夜花上一百万。
解铃悠悠的又点上了烟,吸了一口,清淡的问道:“你很缺钱?”
洛南初乖巧的点了点头:“是的。”
“昨天林老板打电话过来,说三十万包你出台,”她抬起头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
洛南初脸上甜美的笑容没变,表情越发乖巧起来,只是眸内有什么东西缓缓沉淀下来,她声音轻软:“玲姐觉得可以,南初就可以。”
她现在没什么矜持骄傲的资本。
被傅庭渊踩进泥里,她没打算爬起来,也爬不起来。
她只是单纯的不能死而已。
她一死,她身后的洛家都要因她陪葬。
她要好好活着,赚许多许多的钱,最起码,在洛君天醒过来之前,她都得活下去。
解铃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就联系他。”
那个老色-狼,盯着洛南初好久了,今晚算是得偿所愿了。
她掏出手机,正要给林老板打个电话,屏幕突兀的亮了起来,解铃看了屏幕上的号码一眼,脸色一变,立刻掐断了香烟,站了起来,对着洛南初背过身去,恭敬的喊了一声:“老板,是我,解铃。”
她对着洛南初使了一个眼色,叫她去门外等着。
“暗夜”的老板,在桐城是非常神秘的存在,洛南初当初贵为首富之女,也不知道“暗夜”的老板是女是男。
“暗夜”的老板,在桐城是非常神秘的存在,洛南初当初贵为首富之女,也不知道“暗夜”的老板是女是男。
她有点好奇,故意走慢了一点,便听到一道清淡隽冷的男音从解铃手机里模糊的传了出来,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不过性别是知道了。
是个男人。
而且听音色,非常的年轻。
*
解铃打开门,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作乖巧状的洛南初:“你走吧。”
洛南初眨了眨眼睛:“……那,我去送酒了?”
只是解铃的脸色,让她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
“送什么酒!”解铃伸手把她胸口的铭牌取了下来,“你被解雇了。快走!”
解雇了?
洛南初微微收敛了笑容,“玲姐,我是犯了什么错,才莫名其妙的被解雇了?”
“我怎么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解铃心里也非常的郁闷,想起手机里老板声音轻描淡写的过来告诉她,要她解雇洛南初,她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那个人反问了她一句,说叫她问问洛南初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得罪了什么人,才轮得到“暗夜”的老板亲自打电话过来叫她解雇人?
解铃想着心里都发怵。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解铃越想心里越害怕,“以后别联系我了,知道吗?”能劳驾那位亲自打电话给她,洛南初得罪的人身份肯定非同小可。
“玲姐……”洛南初脸色也微微一变。
她没想到她一转眼就被解雇了。
“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我真的没得罪谁啊,我……”
“我叫你快走!”
玲姐翻脸的速度很快,不管洛南初说什么,她挥手就叫来了保安,把人赶了出去。
洛南初抱着保安丢给她的常服站在会所门口,她看起来有些茫然,脸色在璀璨的灯光下微微苍白。
已经快月末了。
洛奕的肾透析的钱还没有赚来,还有爸爸下个月的护理费……
她轻轻地咬住了略微发白的唇。
她得罪了谁?谁要置她于死地?
*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只骨节匀称,修长白皙的手捡起了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喂?”
“傅先生,你欠我一个头牌。”
手机里的男音很清淡。
傅庭渊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辉煌的灯火,笑了笑:“谢谢。明天请你吃饭。”
那边顿了顿,然后淡淡问道:“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何必赶尽杀绝?”
“嗯?”傅庭渊轻声笑了一声,声音有些玩世不恭,“谁叫她昨晚骂了我。”
那边似乎是被这个答案噎了一下,然后道:“神经病。”
挂了电话。
白芷颜端着牛奶走进来,就看到傅庭渊站在窗边的身影。
男人长身玉立,贵气逼人,侧脸映照着窗外的冷月,线条绝美。他如墨般温润的眸子注视着窗外,嘴角的笑容弧度却泛着若有若无的凉意。
这是一个以温润如玉外表掩饰内心矜冷凉薄的男人。
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爱惨了他。
洛南初失业了。
不是简单的失业。
是在桐城,这个偌大的国际城市,彻彻底底的失业了。
她找不到工作,每个人看到她的脸就把她赶出去了。
甚至连招营业员的超市,见到她也拒收她。
”不是我们不要人,是那尊大佛我们小店实在得罪不起。”有个人似乎是看她可怜,给她透露了一点消息,“洛小姐,你仔细想想看,你到底得罪了谁。”
她得罪了谁?
是啊,她到底得罪了谁,要如此对她赶尽杀绝?
毁掉的洛家不算,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全家去死。
这样赶尽杀绝的冷血,是洛南初这辈子也无法办得到的手段。
最毒妇人心。
可笑。
女人怎么可能会有男人狠呢?
*
唐倾约她在咖啡厅见面。
不化妆的唐倾,越发显得娇弱秀气了。
她把一张银行卡塞给她,低声道:“里面有两万,南初,你先应付一下你弟弟这个星期的肾析。你爸爸的护理费,我帮你想想办法。”
南初脸上惯常的笑,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她眼睛红了起来,微微别过头去,哑着声音道:“倾儿,谢谢。”
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谁能想得到,会是在“暗夜”认识的朋友帮她呢?
她们也不过认识三个月而已。
唐倾跟她不一样,她不卖身,是“暗夜”的服务生,一个月工资八千。这两万,差不多就是她这三个月来的工资了。
唐倾握住她的手,笑了笑,秀丽柔弱的脸上笑容淡淡的:“应该的。南初是我的朋友,你有事,我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洛南初紧紧咬住嘴唇,她红着眼睛看着唐倾的脸,然后低声道:“倾儿,大恩不言谢,我答应你,以后你有什么事,我都竭尽所能帮你。”
虽然这种话,由现在的她来说,像是一句空话。
唐倾微微笑了笑,“好。”帮她,她并不是希望洛南初回报她。只是洛南初这样说,她也不会拒绝。顿了顿,唐倾压低声音道:“南初,你知道是谁在封杀你吗?”
洛南初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平淡下来:“知道。”
整个桐城,如今谁不知道?
傅庭渊一声令下,整个桐城无人敢收她。
他现在倒是威风的很了。
“南初,你有没有想好,以后怎么办?”
洛南初微微抿住嘴唇,她缓缓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无奈:“我不知道,倾儿。”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傅庭渊比她想象中的要狠。
她甚至都后悔那晚为什么要走了。
只不过是被他羞辱而已,命都快没了,还要自尊干什么呢?
到头来,还不是要送上门去被他践踏。
明明已经卑贱到这种程度,竟然还想在他面前维持那点苟延残喘的自尊心,真的是……
太可笑了。
落到如今这副田地,真的是她咎由自取。
是她记吃不记打,低估了傅庭渊这个人的狠心程度。
唐倾看着她,低低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握紧了她冰凉的手指,轻声道:“南初,我不能跟你呆太久,得先走了。”解铃知道她跟她关系好,明令禁止她联系洛南初,怕她惹火上身,连累到她那边,“钱我帮你想想办法,你……别太担心。“
洛南初点了点头,低低的道:“嗯。”
*
唐倾走了。
洛南初坐在咖啡厅里,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
咖啡厅里是恒温的,但是她周身很冷,血管里流的好像是碎冰。
脑子似乎也要被冻坏了。
说真的,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那种把尊严踩在地上任人践踏的滋味,以她的气性真的很难想象。
如果秦欢在她身边,绝对会非常震惊了。
那个曾经自尊心比天高的洛南初,如今竟然可以卑微到如此地步。
洛南初坐在沙发上,抬起手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把脑中的思绪抛开。
她又在回想过去了。
这样不好。
往日不可追,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管她过去活的多潇洒快活,都没必要再去回忆。
她怕想太多了,会承受不了现在这个事实而自杀。
她现在真的不能死。
她身上背着太多的人命,死她一个,真的是全家陪葬。
她让洛家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又怎么能一死了之?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
洛南初怔愣了一下,一看是医院打来的电话,赶忙接了起来:“徐院长,什么事?”
“洛小姐,你父亲这个月的护理费,记得今天交啊。”徐院长的声音和蔼可亲。
洛南初微微一愣,“不是还有三天吗?”
以前她都是月初交,虽然现在距离月初也只不过三天,但是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亲自过来催。
“我听说洛小姐最近有些不方便,”徐院长的声音依旧和煦,“要知道,洛先生一天的护理费,就是五千,我们医院也不是做慈善的,亏一天都亏不起啊。”
“……”原来是听说傅庭渊报复她的事,怕她给不起钱来了。
洛南初握紧了手指,声音有些紧绷:“徐伯伯,我爸还醒着的时候,您跟他称兄道弟,现在洛家出事,您现在连一天的钱都不愿意给了吗?”
徐院长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南初,如果不是我的医院,你以为整个桐城,谁会收留你们洛家的病人?你也不瞧瞧你得罪的人是谁!”
洛南初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声道:“……我明白了。徐院长,最迟月初,我会把钱送来的。保证您一分钱都不会亏。”
“南初,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月初不打钱过来,我就把你爸从医院里丢出去!”
洛南初没吭声,直接挂了电话,她一只手按住了额头,然后用力的咬住嘴唇,直到把唇瓣咬住了血来,她脸上激烈的神色才缓缓褪去。疼痛让她濒临崩溃的情绪平复下来。
她再次抬起头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她眸色暗了暗,然后从咖啡厅里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出了门,打了一辆车。
“去A&M国际。”
*
曾经名为“洛阳集团”的公司,此刻早已经改头换面,傅庭渊接手了洛氏,改名“A&M国际”,这半年来扩展了许多业务,远超洛君天当年的辉煌。
曾经名为“洛阳集团”的公司,此刻早已经改头换面,傅庭渊接手了洛氏,改名“A&M国际”,这半年来扩展了许多业务,远超洛君天当年的辉煌。
他确实无比的出色。
比许多人都来得出色。
这该说明她眼光确实不错吗?
洛南初勾了勾唇,脸上划过了一丝讽刺,然后走到前台,对着前台小姐道:“你好,我找傅庭渊。”
前天小姐见了她的脸,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的反应过来:“好的。稍等。”
立刻拨通了内线电话。
简短的交谈以后,前天小姐微笑着道:“傅总请您上去。他就在办公室里。”
洛南初微微动了动唇,笑了笑:“谢谢。”幸好傅庭渊也没那么无聊,玩什么让她等他的游戏。
他既然想羞辱她,那么她亲自送上门来给他羞辱,这样总该消气了吧?
洛南初上了电梯。
傅庭渊接手洛氏以后,并没有重新装修公司,整个建设,还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样。
洛南初一路走去,有些恍惚。
人这一生,最难遗弃的就是回忆。
这座在市中心最好位置的商业大厦,存载着她太多过去了。
半年前她签下离婚协议书,也是从这里离开的。
净身出户。
他们洛家人,跟这座大厦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叮。”
电梯上了最高层。
洛南初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走到傅庭渊的办公室面前,然后敲了一下。
“进来。”
低沉的男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洛南初唇角微微勾起笑容,然后推门而进。
黑白装修的办公室里,俊美华贵的男人端坐在黑色皮椅上,四目相对,洛南初唇角的笑容越发明媚起来:“傅先生,又见面了。”
傅庭渊淡淡看着她,没说话。显得有些疏离。
洛南初走过去,绕过办公桌,立在他的面前,她笑得很甜:“南初是来赔不是的。上次是南初的不是,今天南初过来,随傅先生怎么玩,好不好?”
她笑得甜蜜。
洛南初长得是很漂亮的,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可以称得上撩人。
但是又很乖巧,不惹人腻味。
没人会讨厌洛南初的笑容。
傅庭渊微微侧过头看着她。
他想起三年前,她站在他面前,微微抬着下巴,用那张非常乖巧非常听话的脸对他道,要么娶我,要么就等白芷颜死。
他还记得她那个时候的眼神。
眉眼上翘,笑意真诚,看起来真的乖得不得了。
那个时候他就明白,这个女人遗传了洛家人的阴狠。
傅庭渊似笑非笑起来,他淡淡问道:“你打算怎么让我玩?”
洛南初微微一笑,半跪了下去,跪坐在了他的双腿之间。
傅庭渊看着她的动作,狭长的眸子缓缓眯了起来,眸色看不清情绪。
洛南初别开耳畔的长发,低下头凑近了他的西装裤,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挺翘的下巴和蝶翅一般浓密的睫毛。神情和眼神不明。
她张开红唇,咬住了他西装裤的拉链,鼻息喷在了他敏感的位置,傅庭渊眼神一暗,一瞬抬起来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声音有些冷:“松开。”
她张开红唇,咬住了他西装裤的拉链,鼻息喷在了他敏感的位置,傅庭渊眼神一暗,一瞬抬起来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声音有些冷:“松开。”
“……”洛南初顿了一下,然后松开了嘴,抬起头有些无辜的看了他一眼,“傅先生是觉得不好玩吗?”
傅庭渊的眼神落在洛南初的脸上,从她无辜的眼神到她微勾的红唇,他语气越发冷漠下来:“滚出去。”
洛南初依旧半跪在那里,她朝着他笑:“那就请傅先生高抬贵手,放南初一条生路。南初保证见到傅先生这张脸,有多远滚多远。”
她想的没错,傅庭渊真的很讨厌她。
连她亲自为他咬,他都不乐意。
那么等他羞辱够了,她也就解放了。
不过是自尊吗?
给他就是了。
反正她算是见识到了,尊严在金钱面前,真的狗屁不是。
“你打算找别的男人玩这套把戏?”
傅庭渊缓缓道。
神情有些意味不明。
洛南初眨了眨眼睛,有点疑惑该怎么回答。
否定,还是承认?
按照他想要羞辱她的节奏,应该是承认吧?
而且她确实是打算卖的。
“没办法,我缺钱。”她舔了舔唇,轻声道,“希望傅先生行个方便,南初以前多有得罪,以后保证不会再犯了。”当然他们估计也碰不到面了。
阶级差距太大,她想得罪他都难了。
傅庭渊垂下眸子,静静的看着她,然后道:“洛家养出来的女人,就这点骨气?”语气有些鄙夷。
洛南初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一次是真的笑出来了:“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有骨气过?”
当初她追他的时候,现在想想,真的跟条狗一样。
贱得很。
也怪不得傅庭渊看不上她。
爱他的时候没尊严,现在竟然还想在他面前保持一点尊严,真是可笑。
她真的是不会做人。
傅庭渊看着她的笑,唇线微微抿了起来,俊美的脸上,显出几分厌烦之色。
洛南初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但是她不知道她哪里惹他生气,还要怎么样呢?到底要她如何,才能补偿他曾经在她面前失了的自尊心?
她以为她已经够惨了。
但是看样子傅庭渊觉得还不够,还不够补偿他三年前的委曲求全。
或许是真的只有她死,才能让他生命里这个污点消失。
这样一个男人,出色到万中无一的地步,这样的天之骄子,三年前被她羞辱,洛南初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他,恐怕他这一生中,答应跟她结婚的那一刻,是他这辈子品尝过最耻辱的滋味。
也难怪他如今还念念不忘,放不下。
“是不是真的要我死了你才肯放过洛家?”
南初突然轻声问道。
她从包里摸出了一把水果刀来。
傅庭渊看着她的动作,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当初是南初不对,伤了傅先生的自尊心。”
她把刀尖对准自己的小腹。
“一报还一报,傅先生冲着我来就好了。”
她抬头冲着他笑了一下。
“我家人都是无辜的。傅先生恨我入骨,南初愿意以命偿还傅先生曾经所受的屈辱。”
傅庭渊看着她的动作,眼底透出了寒光:“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是的。”洛南初微微笑着,“我知道你看着我,就会想到三年前。所以只要我消失了,是不是就结束了呢?我没办法回到过去,没办法不遇到你,但是我可以消失。傅先生,我死了,你能不能放过洛家?”她说到最后,声音有些低微下来,带着隐隐的颤抖。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
她被这个男人踩进最肮脏的泥泞里,也无法让他满意、
或许真的只有用她的命,去换洛家人的命才能解决问题。
……而这对她来说,也是解脱。
只要他答应,那么,这真的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傅庭渊看着她的刀,似笑非笑起来:“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们洛家?”
“傅先生……”
“南初,别用这种方法威胁我,我见多了。”他语气带着隐隐有些嘲弄,“你这样做,很无聊。”
洛南初低低笑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他的脸,目光一寸一寸从他脸上扫过,每一下,都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底燃烧成为灰烬。
她爱的人,当真是冷血无情。
这样很好。
她手腕用力,尖锐的刀尖刺进了小腹,“这样呢?有诚意了吗?”疼痛让她声音有些不稳,“……我真的可以死,求你放过洛家。求求你。”
她要救他们,如果用她的一条命来换洛家三个人的命,她真的愿意。
她现在活着,也不过就是为了他们而已。
她亏欠他们太多,她一定要让他们活下去。
血流了出来,顺着刀锋溢到了她的手上,南初痛得低下头去,“傅先生,求求你……”
她听不到傅庭渊的声音,以为自己诚意不够,手上一个用力,试图把整把刀都捅进去。
在刀锋滑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捏了过来,用力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手腕。
“洛南初,你这个疯子!”
她听到傅庭渊咬牙切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