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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上有疤者没有立刻接话,思考着铁红焰的话,感觉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脸上无疤者无奈地说道:“信心怎么会不是由实力直接决定的?”

    “就拿武功来说,实力相当的两个人,如果同样参加比武,他们的信心未必就一样,这你承认吧?”铁红焰问道。

    “那倒是,人和人心态有所不同,这也正常。”脸上无疤者道。可他仍然不服气,便说:“实力相当的两个人,信心不一样又如何?交手时也就是打个平手,反正实力已经固定在那里了。”

    “就算双方实力相当,交手时也未必就是平手。在能否充分发挥出现有的实力甚至超常发挥创造奇迹这件事上,信心就会起巨大作用了。”铁红焰解释道。

    “信心能起多大作用啊,虚无缥缈的,哪有实力来得硬?”脸上无疤者说。

    “信心的作用不可小觑。你是否承认,精神力量有时可以促使人绝处逢生,创造奇迹?”铁红焰的目光闪耀着希望的光芒,那神情看起来坚定得很。

    “仔细想想,少族长说得有道理啊!”脸上有疤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

    脸上无疤者疑惑地看了脸上有疤者一眼。

    脸上有疤者说道:“我上次在战场上受重伤被抬回来,昏昏沉沉地听到大夫说我很难活下来了,我也感觉到自己立刻就死了。恰在这时,一人跑进来说娘给我来信了,我听后心里一震,立刻清醒多了。我让他把我娘的信念给我听,娘说她盼着我假日回乡和她说说话,只是说说话……我想起上次我回乡路上把给娘带的东西全都弄丢了,娘却笑出一脸皱纹高兴地说‘人回来就好,比什么都好!’,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哪怕回去只是陪她说说话。我坚信自己一定能活着回去见她,于是,现在我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那是因为你本身还能活下去,就相当于有实力,所以有信心。要是没实力,就算我们盲目自信又有什么用?”脸上无疤者道。

    “不是,我清楚自己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是想起我娘,我应该支持不下来。”

    “你是否同意信心有时可以促进人提升所谓的实力?”铁红焰问脸上无疤者。

    “这……少族长,有些事是可以,但是,有些事是不现实的,当实力差得太远时,仅有信心又能如何?圭蚀妖不是人啊!难道人能胜过妖?再比方说那几根不知道是怎么断掉的石柱,无论一个人功夫多好,也不可能让那几根石柱一下子复原。这是是否现实的问题,不是信心可以解决的。”脸上无疤者依然悲观。

    “有信心,总比灰心丧气要好,也更有助于提升实力。至于你说的那几根石柱,我相信过不久我就能做到让它们一下子复原!”铁红焰充满信心地说道。

    脸上无疤者听了铁红焰的话觉得她简直是异想天开,可笑得很:“少族长,现在开这样的玩笑我也笑不出来。”

    旁边的脸上有疤者听了铁红焰的话觉得她像是在开玩笑,但也不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便在这个时候抛出了心中的疑问:“说来也怪,这几根石柱是怎么倒下的啊?”

    铁红焰道:“是我不小心弄断的。我说不久就会把它们一下子复原,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

    “是少族长弄断的?”脸上有疤者惊道。他并不了解铁红焰的功夫如何,没想到她一人足以把几根大石柱截断。

    “嗯。”铁红焰点了点头。

    脸上有疤者接着便有些怀疑:“少族长,可否告诉我是怎么弄断的?”

    脸上无疤者完全不信是铁红焰一人所为,便没说话,等着听铁红焰能给出多么滑稽的答案。

    铁红焰从小被要求不轻易在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武功,但就在她弄断石柱的前几天,铁万刀经过调查得知她的功夫早已远远强于铁仓部族所有其他有权者后代,甚至强过了自己和几个长老,他便觉得不再有必要像从前那样要求铁红焰了,反而认为她可以借武功高强这一点来为将来成为“真正的少族长”作铺垫。铁万刀将这个决定说给铁今绝听时,铁今绝也表示赞同。于是铁万刀告诉铁红焰从此以后不再需要隐藏自己的武功了。也正因如此,铁红焰才会充满信心地告诉那个脸上无疤者“至于你说的那几根石柱,我相信过不久我就能做到让它们一下子复原!”,又说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铁红焰回答脸上有疤者的问题:“那石柱是我刚才控制的花瓣割断的。”

    脸上无疤者听了,心里把铁红焰嘲笑了无数次,嘴上却说:“少族长能否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功夫?这次不需要再弄断石头的,用花瓣割断那边那根竹竿就行。”

    铁红焰虽然并不习惯这样展示自己的武功,但她想到铁万刀前几天才跟她说过不再需要隐藏自己的武功,又想到如果在这两个人面前展示一下有助于他们相信奇迹甚至说不定可以让他们不再那么灰心,便觉得可以展示一下。

    “好,我现在就用花瓣割断那根竹竿。”铁红焰说着便走到了先前割过石柱却没有变化的那些花瓣附近。她按照幻缨枪法舞动幻缨枪,动作干净利落,尽显飒爽英姿。

    可是,无论她的动作多么精彩,地上的那些花瓣始终都没有悬浮起来。

    “不行了?”铁红焰自言自语。

    她重新调整状态,再次练起了幻缨枪法,可是地上的花瓣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突然间,那个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目前的功力还不稳定,尚不能操控自如。勤加练习,你将可以做到得心应手。”

    “是前辈?”铁红焰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练的!”

    两个士兵就像观看一场滑稽表演一样,先是看到让他们觉得动作好看却达不到效果的武功展示,接着又看到她站在那里说些不知所云的话,叫一个根本不在场的“前辈”。

    脸上无疤者心里嘲笑着铁红焰故意说道:“少族长,你在和谁说话啊?”

    “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一个很低沉的声音在对我说话?”铁红焰问。

    两个士兵互看了一眼,脸上有疤者回答:“没有。”

    脸上无疤者道:“我们两人刚才都没说话,也没听到什么‘很低沉的声音’。”

    原来,那声音只有铁红焰一人能听到。

    铁红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脸上无疤者心想:明明就是掩饰,还装得像模像样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父女都是爱面子的人,她才这个年纪,为了面子就能装得那么认真,这算不算“青出于蓝”呢?

    “少族长,花瓣怎么没动静?不是说要截断竹竿的吗?连石柱都能截断的花瓣不忍心对竹竿出手?”脸上无疤者问道。

    “是我功夫还没练到家,现在还不能运用自如,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练得得心应手。”铁红焰的语调中透出了充足的信心。她当然听出了脸上无疤者话里的意思,但根本没因为被他那样说而自怨或怀疑自己,也没为他的话动怒,更没多解释什么。她明白,如果不把自己的话变成事实呈现给他们看,再多解释也是无用的。与其为此事费口舌越描越黑,倒不如好好练功夫,过些时候让事实直接摆在他们眼前,他们自然会明白。只是她觉得有点可惜,因为她此时没能让那两个士兵改变灰心丧气的状态。在她看来,哪怕使一个士兵变得充满信心对于军队来说都是非常有益的,因为人和人之间会相互影响,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范围可能大到难以估计。

    脸上无疤者内心依然在讥笑铁红焰,但他觉得自己最后那句话似乎说过火了,便开始有点担心刚才那话会激怒铁红焰。话是说痛快了,但若因此而惹上什么是非,则得不偿失。于是他便立刻自作聪明地“打圆场”:“其实发生这种现象也可以理解,竹竿和石柱是不同的。石柱是石头做的,本来就是没生命的。竹竿是竹子做的,竹子被做成竹竿前曾经是有生命的,花瓣在离开花枝前也曾是有生命的,竹竿和花瓣都经历了由生到死的过程,说不定就是产生了类似人与人之间惺惺相惜的作用,这或许是自然决定的,导致少族长虽然运了功,但花瓣却不对与自己有相似经历的竹竿进行攻击,那功夫可能就是这样的吧。”虽然他认为是在打圆场,但他心里确实一直都在嘲讽铁红焰,再加上他想出那些话用的时间太短,以致于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却还是能让人嗅到嘲讽的味道。

    脸上有疤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感到那些话欲盖弥彰适得其反,便对脸上无疤者使了个眼色,意在告诉他别再说了。他担心脸上无疤者不听他的话会继续说,便赶忙对铁红焰说:“少族长,我们还有事要做,回去了!”说完,他就拉着脸上无疤者走了。

    【第六十八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铁仓部族的士兵中流传着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消息——少族长疯了。起初只是那个脸上无疤者回到住所和别人闲聊时说起了上次那件事,结果一传十十传百,而且越传越夸张,后来传成了少族长因为知道铁仓部族不久就要灭亡所以精神崩溃,整日行为怪异,疯疯癫癫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很多士兵并不了解铁红焰,平时也没太多机会见她,听别人这么传,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他们都更深地感到了铁仓部族大势已去的无奈。

    消息传到武寻胜那里的时候,他正好有两天没见到铁红焰了,虽然他并不相信那传言,但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冲动想去看个究竟。在他眼中,长大后的铁红焰总是充满自信,内心强大,似乎没什么事可以让她崩溃,可是他突然回忆起了小时候失常状态下的她,一起玩纸鸢让她笑了出来。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自己——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晰?现在的自己和她都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他刚刚告诉自己那传言是假的,不用再想此事,却又不由自主地想到,她会不会只是表面上强大,内心的苦闷却无处诉说?铁仓部族遭遇重创,她毕竟是少族长,会不会为此而异常难过?想到这里,他又立即责怪起了自己,怨自己总是想些不该想的,于是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去找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找衣服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了小时候铁红焰离家出走时拿的那个布袋,又忆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怕自己饿死,把所有点心都给了自己,可当自己真的吃光了她的点心时,她又大哭,因为那些点心是她当时“不再受欺负”的全部希望。他眼前又浮现起了那年铁红焰将布袋给他时说“送给你了,别给我了”时的情景,浮现起了自己被欺负时她说“武寻胜是我的陪练,就是我的人”时的情景,浮现了太多小时候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用力抛掉自己这些印象,可回忆却还是清晰地跟着他。他早就知道随着长大,两人必然会越来越远,但小时候的回忆又让他想接近她,不过,他真的不可以和她走得太近,这一点,理智会时不时提醒他。

    他已经很久都没主动去铁红焰的住处找过她了,此时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要绕过他的理智牵着他走。这感觉促使他放下布袋,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放好以后就走出了门,慢慢走向铁红焰的住所。

    走着走着,理智战胜了那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停住了。

    他转身往回走。

    不料,刚刚转身他便听到后面一个干脆声音:“武寻胜,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声音是铁红焰发出的,他当然听出来了,愣了片刻,立即回过身,轻轻地说了句:“少族长,我正要回去,路过这里。”

    “路过?我看你刚转身啊……”铁红焰道,“难道你是想去什么地方,然后突然又不想去了?要不就是你忘了拿什么东西,回头去取?或者,你只是在原地活动一下身体?”

    武寻胜自己还没想出该怎么回答,就听她替自己说了这么多种可能性,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不会是想去找我吧?”铁红焰并不觉得武寻胜是想要去找自己,她只是随便开个玩笑。

    不料武寻胜却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的……”

    “啊?真是?说吧,什么事?”铁红焰说话痛痛快快的。

    “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最近……开不开心……”武寻胜一边说,一边微微低了低头,然后又抬起头直视着铁红焰的双眼。他看着铁红焰眼里那锐利的光芒,便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别处,暂不与她目光相对。

    的确,铁红焰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当她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有可能会感到那深邃的目光仿佛会将你吸进去。

    “啊?”铁红焰听到此话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张着嘴巴直瞪瞪看着武寻胜。

    武寻胜的眼睛不再看别处,又与她目光相对,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个。”

    铁红焰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武寻胜突然这么问,她便有些好奇,反过来问武寻胜:“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武寻胜说:“我听别人说……你好像……我也不知道……有点担心,就来问了……”

    “哈哈哈!”铁红焰突然笑了出来,“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听别人说我疯了?”

    武寻胜其实并不相信那样的消息,见铁红焰大笑出来,一下子轻松了,便说道:“你都知道了?我就知道那是假的。”说的时候,武寻胜也笑了出来。

    “我自然知道。”

    “你没有解释?”武寻胜问。

    “解释没用的,既然解释不清就不解释,让事实说话才是最有力度的。”

    “也是。”武寻胜说完又意识到,她刚才笑出来会不会只是表面现象,便问:“刚才你心里也在笑吗?”

    “怎么这么问?”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只是脸上笑,心里却不开心。”武寻胜道。

    “我最近呢,没什么特别不开心的,也没什么特别开心的,就那样正常地生活。”

    武寻胜道:“你没事就好,我走了。”

    “嗯。”

    武寻胜转身就走,还没走多远,忽又听到了铁红焰的声音:“武寻胜!”

    他再次转身,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互相看着对方。

    周遭的草香在暖风里浮动。

    “谢谢你!”铁红焰道。

    武寻胜点头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武寻胜的背影,铁红焰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她忽然想到了以前那个和她在野地里玩纸鸢的孩子。如今他的背影那么高,从后面根本看不出他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可那个孩子带给她的那些快乐却仿佛融在了这个背影里。

    铁红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却突然想起自己和他注定不是同路人这件事了。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自己担心以后再也不能和他一起玩的事,长大以后,她却是主动与他保持距离,让自己不要对他有太好的感觉,以防什么事发生后自己会痛苦。她并不知道,武寻胜其实和她一样,小时候担心今后不能一起玩,长大后主动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原因同样是防止有一天什么事发生后会痛苦。可是,不管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些快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两人内心深处都对对方有好感,于是他们就在若即若离中冷淡着,在成长中平静着。可有时偶尔流露出的关心却也让两人心中平静的水面轻轻泛起一点涟漪,然而无论是由于被其他事情岔开,还是他们主动控制,每次的涟漪总是很快就平静下来。

    几天后,铁红焰正独自练习幻缨枪法时,忽听身后有人叫她。

    “红焰,你给我过来!”声音听起来带着点敌意。

    原来是铁万刀。

    “爹!你怎么来了?”

    “我去傲乾殿找你发现你不在,出来找,就找到这里来了。”铁万刀阴沉着脸,说话声音冷冷的,似乎心情异常差。

    此时的铁万刀看上去已不似十年前那般精力旺盛,黑发中已经夹杂了几缕白发。由于铁仓军惨败给圭蚀妖,军心涣散,士兵们灰心丧气,他这些日子更是吃不痛快睡不安稳站不舒服坐不踏实,本来就已经不如十年前精神的脸上又蒙上了灰暗的憔悴。这样的脸色使他狠辣的眼神看起来更容易令人惊悚。

    “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啊,爹?”铁红焰将幻缨枪握在手中立了起来,走近了铁万刀。她看出铁万刀心情不好,但面对他那可怕的眼神丝毫不惧。

    铁红焰刚刚走到了铁万刀能碰到她的距离站定,便听“啪”的一声,左脸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由于这种情况是在她全无防备的状态下发生的,这耳光下手又太重,本来练武练得下盘极稳的她却也差点跌倒在地,她用手中的幻缨枪支撑了一下才没有跌倒。

    她在被打的一瞬间头晕目眩,那种感觉很快消失后又觉得左脸的皮肤痛得似灼烧般,嘴角也很快渗出了血。

    她刚刚站稳,又是“啪”的一声,铁万刀又狠狠掴了她右脸一掌。这一次,由于有了心理准备,她下盘很稳,完全没有任何要跌倒的迹象。她知道自己这次有充足的时间去挡,但却没有,她明白有些时候是需要忍的。以她当时的武功,若是敌人用这种方式打她,结果一定是敌人摔倒在地且摔得极惨。可铁万刀打她时,她虽然还没想清楚原因是什么,就已经决定让他发泄出来。她非常清楚铁万刀的个性,让他打完第二掌,他不想再打了,火气也就发泄出来了,但如果第二掌被她挡下,他一定会把事情闹大,甚至对她的未来产生严重的不利影响。

    打完那两掌,铁万刀觉得打痛快便停手了,但还没说痛快,便喝道:“你知不知道你胡言乱语胡作非为把那些士兵搞得意志更消沉了?知不知道?!你以为功夫好就可以不着边际地吹嘘,不切实际地信口开河?哼哼,石柱是用花瓣割倒的?亏你想得出来!亏你好意思说!你撒谎说得像真的是不是?你把你的颜面扔在地上踩得粉碎,连爹的颜面也被你践踏了!还说什么过不久就让那些石柱一下子复原?你说这话不要廉耻的吗?可能吗?你还假装做给他们看?他们说你疯了,你就是疯了!在这种特殊时期,你不让我省心,给士兵们泄气,你是想当铁仓部族的千古罪人吗?浑巨一役惨败后他们本就意志消沉,爹本来就日日为此发愁,你又来雪上加霜!你给我找事是不是?别以为是我女儿你就可以肆无忌惮!要是铁仓军因你受什么损失……要是……你别怪我对你下狠手!”

    原来,铁万刀得知“少族长疯了”这一传闻使一些人更加灰心丧气后,便将那天发生的事问了个清清楚楚。他怒气冲冲地来教训铁红焰正为此事。

    铁红焰站在那里,默默地听铁万刀说那一大段话,中途听到她想澄清的地方也并没有打断,而是忍住了,其间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等他终于停下来不说了,她才解释道:“爹,你误会我了。”

    “我怎么误会你了?说!”铁万刀依旧气呼呼。

    “爹,我没有撒谎,我说的全都是真的。士兵认为我们人是打不过妖的,他们不怎么相信奇迹。士兵问我柱子是怎么倒的,我就实话实说了,士兵让我做给他们看,我同意了是因为我希望他们能够通过看到我真的做到了他们不相信的事而变得相信奇迹,精神振作,可是我当时的功夫还不到家,很遗憾没能给他们展现事实。”铁红焰说话的时候脸颊很痛,但这种情况必须和铁万刀说清。

    不料听到她解释后,铁万刀看她的目光更凶了:“你不仅敢在他们面前胡闹,连我你都敢耍?!”

    “爹,控制花瓣割石头不是骗人的,现在我就做给你看!”铁红焰道。在铁万刀来之前,她练习那几遍幻缨枪法时都已成功地控制了花瓣。此时只有做给铁万刀看,才能解除误会。只是她并不确定这次能否像前面那几遍一样顺利地操控花瓣。她告诉自己此次一定要做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铁万刀撇了撇嘴道:“行啊,我让你做!你要是做不到,看我怎么整治你!”

    铁红焰集中精力练起了幻缨枪法,每个动作都非常到位。铁万刀看她练的时候也觉得动作非常好看,他刚想说“动作光好看,不出效果也没多大意义”,轻轻一低头,便发现一些花瓣在铁红焰的控制下真的悬浮了起来。铁红焰看准了一块较大的石头,控制一些花瓣如飞刀般飞向了那块石头。

    只听一响,碰到了花瓣的那块石头从中间崩裂,最上面的那一部分弹向天空,走了个弧线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将地上的小石子弹飞了。

    暴怒之中的铁万刀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看到了这样惊人的场景,不由得惊呆了。

    铁红焰庆幸这一次顺利地做到了。

    “红焰……你……你真的没有说谎!”铁万刀回过神后说道。他有点难以相信看到的情景。

    “是的,爹,我真的没有说谎。”铁红焰如释重负。她接着说:“爹,我想现在就试着把这块石头一下子复原。虽然不保证一定能做成,但让我尝试一下,好吗?”

    “一……一下子复原?”铁万刀还沉浸在上一个“吃惊”中,又听到更让他吃惊的话,说话有些不连贯,“好!你……你尽管尝……尝试……”

    铁红焰见铁万刀的状态由于惊讶已经变得与之前大不一样,心里终于不像先前那样紧张了,这更利于她集中精力运功复原那块石头。

    铁红焰再次舞起幻缨枪,运功之时,铁万刀直勾勾地盯着之前落到地上的石头的上面部分。忽然间,只见那部分腾空而起,飞向了石头下部分所在之处的上方,精准地落了下去,瞬间便和其他飞回来的零碎部分拼在了一起。

    铁万刀惊得哑口无言,直呆呆地走向了那块石头,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那怎么可能是一块之前崩裂过的石头?完全不像!

    接下来他低头看到的更是让他目瞪口呆——之前那几片飞向石头并将石头劈开崩裂的花瓣完好无损地在地上悠闲着,仿佛之前石头崩裂又瞬间还原不关它们的事一样。

    这次在整个过程中铁红焰做得轻松顺利。前一段时间他人风言风语,她听而不闻没日没夜地用心领悟,勤练苦练,从难以控制达到轻松做到,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真正清楚。

    铁红焰再次庆幸终于让爹看到了,说道:“爹,你看到了,我用花瓣将石头割开,又一下子复原了。”

    铁万刀激动得双目湿润,声音微微发颤:“是的,你没骗爹,没骗爹!这是真的!真的!真的!你做到了,做到了别人难以置信的事!红焰,你太棒了!你让爹看到了奇迹,你给了爹希望啊!”说着说着,铁万刀两行热泪无法控制地滚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红焰,你终于让爹相信,我们铁仓部族不一定只有死路一条,我们铁仓部族还有希望!”

    他跑到铁红焰跟前,把双手搭在铁红焰肩上摇晃着她,阴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笑时的皱纹挤着泪水:“红焰,我们还有希望!你说是不是?!”

    铁红焰从没见过铁万刀这副样子,着实吓了一跳,但她看到自己让爹看到了希望,心里也有些激动。她坚定地用力点着头:“是的!爹,要相信奇迹,我们有希望!”

    “红焰,你知道前些天爹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像死了一样,是你让爹重生了!”

    “爹,我不仅要让你看到,还要让那些士兵也亲眼看到他们不相信的事情。我要让他们相信奇迹,重拾信心!”铁红焰信心十足地说。

    “好,好,好!”铁万刀激动地道,“你果然给爹争气!是爹的好女儿!”说完,他便看着铁红焰的脸,看到她的脸肿得很厉害,嘴角的血迹还完全没擦干净,有些心疼地说:“红焰,爹刚才误会你了,下手重了些,对不起,你不要怪爹啊!”又接着解释道:“爹前些日子简直要绝望了,那种心情不知你能不能懂,爹可是族长啊,对于一个族长来说,看着自己的部族一蹶不振,心里有多痛苦!之前爹真的丧失信心了,却又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什么,累得很!爹感觉这段日子,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年!”

    听到这里,铁红焰看了看铁万刀脸上的皱纹,又看了看他的头发,才发现他多了些白发,她心里很快闪过了一阵难过——他真的老了不少。然而她又想到了很多别的事,便收住了自己的思绪,对铁万刀说道:“爹,过几天,等我练到可以保证不出差错时,我就当着士兵们将那几根石柱一下子复原,割断,再复原!让更多士兵们看到那一切,从而相信奇迹!我要让他们充满信心!接着我要带他们练兵,期间要让更多人见到更多奇迹,重整军心!”

    “好!”铁万刀听了她的话更有信心了。他又说道:“红焰,万一别人看见你这样,你不要跟别人说是爹打肿的,行吗?一会儿我就叫人给你把药送到傲乾殿,那药消肿很快,敷一敷就好。”

    “行,我不告诉别人。”铁红焰道。

    铁万刀便回了霸空殿,铁红焰朝傲乾殿走去了。

    路上,铁红焰恰巧碰上了往住处走的武寻胜。

    武寻胜见她脸肿得很厉害,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心里一揪:“少族长!”

    “是……是你啊……”铁红焰没想到能在此处看到他。

    “少族长,你怎么了?”武寻胜不由自主地关心起了她。

    “啊?我……噢!我没事啊!”铁红焰笑了笑,笑得肿着的脸一下子更痛了。

    “到底怎么了?你的脸肿得很厉害,嘴角还有血迹!”武寻胜忍不住说道。

    “擦了不就行了?没事没事,你快去忙你的吧!哦……你去哪里?”铁红焰道。

    “我回陪练居。”

    “那你快回去吧!”铁红焰决定不和他一路同行,宁可自己耽搁一下再回去。

    “嗯……少族长,你……你是怎么伤到的?”武寻胜还是问了出来。

    “哎呀,没事!我都说没事了,你别问了!快回去!快!”铁红焰忙说道。

    “哦,好,我回去。”武寻胜说完就转身走了。还没走几步,他又回过头低声说了一句:“少族长,希望……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快回去吧!”铁红焰说完,武寻胜便没再回头。

    她又一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着刚才和他的对话,觉得脸上更加火辣辣的。这个背影又一次带给她微妙的感觉。

    小时候那个和她一起玩的孩子永远都不会再以当年的状态出现了,她自己也一样。当年一起玩的回忆就像两个正在冲上天的纸鸢,越飞越高,离他们越来越远,却始终有线牵着,断不掉,丢不了,她牵着线,他也牵着,就那样在光阴的流转中自然地牵着。

    前面高高的背影又一次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可他回头低声说的那句话却仍回荡在她的耳畔:“少族长,希望……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

    她想:你也一样,好好照顾自己!

    想到这里,她突然从这字里行间品出了一抹酸涩:我们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一起玩了,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毕竟不是一路人,今后也不可能走得太近。就连各走各的路,不伤害对方都不知道能不能保证,看来以后能达到的最佳状态,也就是互不相干,各自“好好照顾自己”罢了。若是还能像现在一样也希望对方“好好照顾自己”,那也算难得了。

    已经不在铁红焰视线之中的武寻胜仿佛感应到铁红焰心里的话一样,突然间滞住了脚步,暗暗自省:我刚才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对她说那样的话?小时候一起玩是小时候,那些早就过去了,又有几人在长大以后还能重温儿时的回忆呢?回忆,回忆,只能忆,不能回的!明明不是一路人,又何必问那么多?打个招呼就行了,为什么自己要说那么多?一旦走近了怎么办?何必带给自己痛苦?只要长大以后,不曾真正接近过,今后就无论如何也不会觉得变远了,就算发生什么,也不会觉得两片粘在一起的纸被生生撕开了。就好比做纸鸢时粘上一条特别长的纸条,如果当初两部分根本不粘在一起,分着怎样都无损伤,但如果粘在了一起,再硬生生地撕开,就会毁坏了。被撕扯的纸,应该是很痛的吧!到那个时候,纸鸢被撕坏,美好的回忆都留不住了。保持一定的距离,虽然不可能有以后,但起码,起码能保住从前。可是,我为什么不见她的时候还算明白,见到她的时候却又不由自主地说那些话?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难道是越大越不行,自控能力远不如小时候了?

    武寻胜脸上有些热,好像脸肿的人是他自己一样,他摇了摇头,快步走回了陪练居。

    铁红焰回到傲乾殿后,不久便收到了铁万刀派人送去的药。送药的人说:“少族长,刚才我看见武寻胜了,他在那里走来走去,手里拿着的东西像是药,是不是给你拿的啊?”

    “啊?他在哪儿?带我去看看吧!”铁红焰好奇道。

    “是,少族长!”

    那人将铁红焰带到之前看到武寻胜的地方,却发现武寻胜根本就不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