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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柔完成任务后,为了防止很快引起他怀疑,又跟他继续走了一会儿,之后才说:“我又想了想,明白虽然我们走小路,也是我们一起走的时间越长,越有可能被人看到多想,既然你现在还没正式表态,我还是暂时先不跟你一起走了。尽管我特别想继续跟你一起走,但是……从你的角度考虑……我现在就回去。等你写在信上的话!”说完她便装作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回去了。

    回家见到田温后,田温问她:“他看见了吗?”

    “看见了。”

    “你确定?”

    “当然确定啦!”

    “他什么反应?”

    简柔回忆了一下,道:“好像……也没有多明显的反应嘛。”

    “奇怪了。”田温道。

    “怎么啦?”

    “少族长看到你跟武寻胜在一起,也没什么外在反应。”

    “哦?”简柔问。

    田温想了想,道:“你说,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对方?虽然别人觉得二人关系很近,但从今天你我见到的情况看,好像……”

    简柔说:“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啦!哥哥,你忘记爹娘教给我们的那些啦?”

    “当然没忘。我只是根据看到的情况在思考,并没说他们一定不是真喜欢对方……如果他们互相对对方有好感,为什么要隐藏呢?”

    简柔道:“会不会是他们两人说好不对外人表现出来呀?”

    “如果是,原因是什么呢?如果不是,那他们也太默契了。”田温道。

    “默契有什么用?反正今天他们该看到的都看到啦。”

    “嗯,也对,不管多默契,在我们设计的圈套里,他们想不误会对方都难啊!今天真是好玩!”田温笑道。

    “我去换衣服了,以后再也不穿这东西了,别别扭扭的。都是哥哥你出的主意。”简柔说。

    “我不是为了我们的计划更容易进行吗,要是换成我,我也会穿的。”田温一本正经地说道。

    “没觉得穿了效果好。”

    “效果这东西,要试过才知道。”

    简柔道:“也是。起码,现在我知道这样效果不怎么样了,以后也好不再用这个方法,也好不再让自己穿得那么难受。”

    田温说:“嗯,快去换掉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武寻胜回到傲乾殿后,脑海里仍然浮现着跟铁红焰有关的那些事,他想甩却很难甩掉,因此更加自责,越是自责就越是难以赶跑那些想法。

    之前在他往回走的过程中,前面那段他走的是僻静的小路,后来他总归要走到大路上。到了距离傲乾殿不远的地方时,他甚至有点担心巧遇铁红焰。不过铁红焰并没直接回傲乾殿,二人并没相遇。

    他当日在见简柔之前还觉得自己前些天误会了铁红焰和田温,打算等铁红焰回来后问问她那日头痛的事,但此时他想到此事已经不打算问了,以免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只告诉自己要正常面对她,不要多想什么,不要多说什么,更不要有什么看起来很奇怪的表现。

    武寻胜在傲乾殿里吃过东西后,见铁红焰仍没回来,心中又有些不平静。

    过了一会儿,有两人来到傲乾殿,其中一人叫李行仪,另一人叫成楼,后者是前者的手下。两人到达傲乾殿的时候,成楼手中拿着两把雨伞。

    李行仪是来找王在千的。傲乾殿里面不可随便进入,李行仪并非第一次进殿,殿里的人跟他熟悉,连铁红焰也见过他几次,所以他一来就有傲乾殿的人要带他进去见王在千。而成楼则是第一次来傲乾殿,他不方便到里面去,只能在大厅等候。

    武寻胜从弼殿居走出来到大厅里的时候,李行仪正好说完事出来,要和成楼一起回去。

    这时外面下起了雨,李行仪从成楼手中拿过其中一把伞说:“果然下雨了!听说少族长还没回来。”

    武寻胜想起他成为弼殿的时候铁万刀对他说过:“你不仅要辅佐她处理好铁仓廷里的事,也要考虑些别的,举个例子,如果她自己去办事,下雨了,她没带伞,当时你正好没有别的事在忙,就去给她送一下伞。你要明白,她是为铁仓部族做事的人,你做些对她好的事,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帮了她个人,实际上也是帮了铁仓廷,帮了整个铁仓部族。”其实,即使没听铁万刀那次说的话,他也会想到去给她送伞,不管他是否只是觉得这是身为弼殿的一种责任。他虽然不确定铁红焰到底会从哪条路回来,但也猜了猜,感觉八|九不离十。他认为去接铁红焰越快越好,看到大厅里有一把公用的伞,便拿了起来,接着李行仪的话说:“我去找少族长。”

    李行仪把自己手中的伞递给武寻胜,道:“这里只有一把伞啊?我这把先借你,我跟成楼共用一把就行了,毕竟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你要快点去才好。”

    武寻胜想,要是回自己的房间去取一把伞,又要多用些时间,这样,如果她正淋雨,就会多淋一会儿。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对李行仪说了声:“谢了!用完给你送回去!”

    李行仪和成楼共打一把伞迅速离开了傲乾殿。

    武寻胜本来可以跟他们一起走出傲乾殿,却听身后一人叫到:“武弼殿,你是要出去吧?”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做晚膳的人。“是啊,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少族长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吗?是这样的,我们正等着她回来好重新为她准备晚膳,有些不用热的点心做好了,少族长回来后直接就可以吃。其实我们问不问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想心理有数。”那人道。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武寻胜道。

    “哦。多谢武弼殿。”那人说完便进去了。

    因为武寻胜被人叫住问了几句话,所以,他尚未走出傲乾殿的时候,李行仪和成楼已经走出一段路了。也正是由于那个人问了他几句话,他才正好在就要走出傲乾殿的时候遇到了回来的铁红焰。

    他有些尴尬地跟铁红焰说了几句话,并没问他早前想问的关于她头痛的问题,也没告诉她他之所以拿着两把伞是正要去给她送伞的,便直接走出殿,找李行仪去还伞了。

    铁红焰只见他拿着两把伞匆匆忙忙地离开,自然并没想到他之前正要去给她送伞。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次日,铁红焰在傲乾殿和手下们一起看从敖工那里拿回来的东西。她和武寻胜看到对方时均是一副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其他手下完全看不出来她和他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铁红焰将敖工画的那幅画平铺在桌子上,跟大家一起根据画中人的服饰以及其他方面分析这可能是个怎样的人。

    由于武寻胜所站的位置并非正对着画,他起初并没看出什么端倪,也没怎么说话。当他移动了一下位置,换了个角度,从正面看这人物的画像后,他立即就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铁红焰问:“你有什么发现?”

    武寻胜道:“这画里的人好像……”他觉得话不能乱说,说了一半又思考了起来,道,“我再看看。”

    铁红焰说道:“想到了什么就说吧。”

    武寻胜又看了看那些字,更觉得像,但仍没有把握,道:“此话现在似乎还不能乱说,我再回忆回忆吧。”

    铁红焰感觉他是觉得这画中的人像他见过的人,但似乎又不方便此刻公开说,便想到时候再问他也无妨。

    众人一起分析了一会儿,便散去了。

    铁红焰因为觉得这画的画风跟铁今绝的有一点相似,便带着画去找了铁今绝。

    她将去敖工那里的情况告诉了他,并说道:“我看到他的画后,觉得这画风有点眼熟。”

    铁今绝当即听出了她的意思,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跟我画的感觉有点相似啊?”

    “嗯,我就是这种感觉。”

    “我自己都觉得眼熟。”铁今绝道。

    “正因为这样,我才问他有没有学过画画,他说他小时候,他母亲画画,他就在母亲的指导下随便画画,但没一直学下去。我问了他母亲的姓名,他说叫敖轩河,不过,她已经过世了。”铁红焰道。

    铁今绝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即重复道:“敖轩河?”

    “嗯。怎么?舅舅见过她母亲?”铁红焰问。

    铁今绝的思绪仿佛很快回到了很多年前,叹了句:“是的。都那么多年了……”接着,他便攥紧拳头,对铁红焰说道:“红焰,你一定要坚定自己的信心,你要一直做勇士,顽强的勇士!”

    铁红焰看他这样的表现便知他定是忆起了陈年旧事,她知道他每每回想起很久以前,感叹一番后,目光便仿佛更加坚定了。她看到他充满希望的目光时,也会觉得她更有力量。她回应道:“舅舅,我明白!也许,一个人曾经有过近乎绝望感受,振奋精神后确实会更加坚定,起码我个人有过这种感觉。我会不断鼓励自己的,我要一直做勇士!”

    “我相信你!”铁今绝说完便想起了另一件事,道:“红焰,不知你是否已经听说,族长练功需要闭关一段日子。”

    铁红焰摇了摇头,说:“暂时还没听说。”

    “他已经将一部分事情分配给了我。过些天,他会吩咐你代替他做很多事,到时候你就是代族长,你一定要将部族管理得井井有条,做到无懈可击,让那些就算是想找你毛病的人都不容易挑剔,明白吗?”铁今绝道。

    “明白。”铁红焰说。

    “到时候如果舅舅能帮得上忙,就会尽量帮你的。舅舅这边要是有什么事需要你帮,你也帮一下。当然,我会多为你考虑,不会轻易占用你的时间。”

    “如果舅舅需要我做什么,我自然会尽自己所能。这么多年,幸好有舅舅谆谆教诲。”铁红焰诚恳地说道。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铁红焰便回了傲乾殿。

    进殿后,她又想到了之前武寻胜说的“这画里的人好像……”,便要直接去问他,于是前往弼殿居。

    到了弼殿居门口,她碰见的又是王在千。

    “少族长,武弼殿刚刚出去。”王在千道。

    “你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很快就回来,他只是去茅房了。”王在千笑着说道。

    铁红焰看到房间的门并没关,对王在千说:“我可以进房间里等他吗?”

    王在千起初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觉得铁红焰向他询问能不能进入是出于礼貌,而自己是根本不能对少族长说不能进的。他觉得就算自己说了不能进,只要她想进她依然可以进,到时候自己要是落个不懂事得罪少族长的“罪名”,对自己不好,对武寻胜也不好。于是他立即说道:“这傲乾殿哪里有少族长不能进的地方?少族长你就先到房间里坐着等他吧,这外面现在也没放椅子,总不能让你站在门外等他。”

    “嗯,那我进去了。”铁红焰说完便进了武寻胜的房间。她见那把平时似乎并不放在桌子跟前的椅子此刻就在桌子跟前,便走向那把椅子,边走边问王在千:“你为什么不进来?”

    王在千道:“回少族长,武弼殿刚才说了在他回来之前,我不可进房间,所以我就在门口等他了。”

    “啊?”铁红焰起初还觉得不解,可当她到达那把椅子跟前,看到桌子上的东西时,她立刻就明白了。

    桌子上白纸上的黑字打入了铁红焰的眼帘:“那日在树林里与你相会之事我终身都不会忘记了,你当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已深深地烙在了我的人生里。我爱看你的脸,爱听你说的话。我陶醉于你的眼神,痴迷于你的声音。我甚至到现在还仿佛能感受到你当天的暖意,同时想象出你在我身畔呼吸的节奏。虽然此刻真实的你离我并不算近,但你的影子一直都没离开我,不仅在我眼前美妙着,也在我心上温柔着。我确定,现在的我正全心全意地爱着你,无法自拔……”

    这段话前后都有其他的话,铁红焰站在这个位置,最容易看到的就是这段话。这些字就像从猛甲飞锥台中发射出的飞锥一样迅疾向她袭来,容不得她选择看或不看——在她还没来得及选择的时候,她已经看见了。但她还来得及选择是否看这段话之前和之后的话,也许是下意识自我防卫使她选择了没继续看纸上的其他话,接下来她的目光先是依次扫过了桌上蘸了墨的笔,噙着墨的砚以及一个大信封,又扫过了桌子跟前的椅子——她之前还打算坐的。

    铁红焰看到那段话时,在门口望着她的王在千对她说:“武弼殿去上茅房前,坐在桌子跟前的椅子上正要写些什么,他让我暂时不要离他太近,我觉得他很可能是在辅助你处理铁仓廷里的大事,如果真是关系着铁仓廷机密的东西,我当然是不能看的,但你就不一样了,机密的东西你可以看啊。我猜是铁仓廷的事,猜对了没有啊?”

    铁红焰硬是让自己笑了出来,道:“是他让你暂时不要离他太近的,若是不经他本人同意,甚至是在他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就回答你是否猜对了,我会觉得不妥,所以我不会告诉你。”

    “哈哈,少族长所言有理,我不问啦。”王在千笑着说道。

    在分心跟王在千对话之际,铁红焰仿佛看到了武寻胜出去前正坐在这椅子上认真看着这封溢着爱恋的信的样子。桌上已经蘸了墨的笔仿佛昭示着他正要给对方回信——尽管她并没看见她想象中用于回信的另一张纸。不过,她觉得只要坐在这里看信的人有回信的心,纸不久就会出现在桌上——她并没想到有的写信者会让回信者将所回的内容直接写在信上再将信还回去。

    “我妹妹简柔上次从树林里回去后就整天神不守舍,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傻笑,家里人都不知道她怎么了,我便用了各种办法让她说出来,终于知道原因是那日她在树林里跟武寻胜单独相处了一段时光。我不清楚那日在树林里武寻胜跟她在一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知道她不仅爱上了他,而且爱得很深。”田温的话在她脑海中盘旋,与信上说的“那日在树林里与你相会之事我终身都不会忘记了,你当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已深深地烙在了我的人生里”呼应得那么协调,让她没法不将二者联系起来。

    前一日她在远处看到简柔似乎把一个远看像大信封的东西交到了武寻胜手中,此时桌上的信封恰恰就是一个很大的信封,这更让她觉得已经很清楚了。

    她所看到的那些字里并不包含写信者的姓名,那个大信封朝上的那一面上也没有字,但她不用猜都知道这信是简柔写给武寻胜的了。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想坐那把椅子了,甚至不想继续在武寻胜的房间里等他,于是她快步走出了房间,和王在千一同站在了门口。

    从她进入武寻胜的房间到她出来,整个过程中她既没碰到桌上的任何东西,也没改变椅子的位置。若不是亲眼看她进入武寻胜的房间,便没哪个人会想到房间有人进去过了。

    “少族长,你怎么出来了?不继续在里面等他了吗?”王在千问。

    铁红焰若无其事地说道:“既然你不进屋,那我也出来了,跟你站在一起等他回来就行了。”

    “少族长,你这就不必了,我是应武弼殿的要求不进去的,他又没要求你,也不可能要求你啊。”王在千道。

    铁红焰说:“这里毕竟是他的房间,其实我本不应该在他回来之前进去。”

    “你是少族长啊,整个傲乾殿你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王在千笑着说。

    铁红焰就着他的话说:“我现在想跟你一样待在他房间外面,就待在外面了。”

    话音未落,她和王在千便听到了脚步声,两人齐齐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武寻胜走着走着忽然间停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向这边走来了。

    原来,武寻胜之前看到铁红焰时先是一愣,连脚步都停下来了,因为他并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刻出现在自的房间门口,他记得桌子上的信并没收起来,不知道她有没有进他的房间看到那封信。但很快他便这样想:如果她没看见就正好,如果她已经看见了又如何?我也没有办法,有些事就是这样,看见了就是看见了,难道还能回到没看见的时候吗?我就当她没看见过吧。

    “少族长。”武寻胜叫了一声,语气显得很平淡。他接着说道:“你特意来这里找我,一定有要事吧?”

    “嗯,我想问你之前提到过的一个问题。”铁红焰仍旧表现得非常平静。

    武寻胜飞快地走入了自己的房间,迅速将那封信放在了信封里。他当她没看见过,所以赶紧收起来防止她看到。接着他便对铁红焰说:“少族长,有什么事请进来说吧。”

    然后他又对王在千说道:“少族长来此有事问我,肯定是部族里的公事,我尚不知她要问的问题是否需要保密。你挺辛苦的,先去休憩厅休息休息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告诉你的。”

    “是。”王在千说完便去了休憩厅。

    铁红焰进入房间后问:“你之前想说那画里的人怎样?”

    武寻胜将房门关上后,对铁红焰说道:“我觉得那幅画里的人好像是我见过的那个身穿紫檀色衣服的人。起初我拿不准,就没说出来。后来我想了想,确实如此。如果我没想清楚,现在你问我我也不会随意说的。”

    铁红焰道:“你说的就是派左有群给我下毒的那个人啊。”

    “嗯。我回忆来回忆去,越来越觉得像。不仅画中人本身像,敖工写的那些描述也像。”武寻胜说道。

    “你觉得都有哪些地方像?”铁红焰问。

    武寻胜道:“那画像现在在议事厅吧?”

    “对。”铁红焰点头道。

    “少族长,你现在方便去议事厅吗?”武寻胜问。

    铁红焰道:“方便。你是要看着那幅画把你想到的告诉我?”

    武寻胜点头道:“是的。”

    两人出了弼殿居,武寻胜将房门锁了起来。经过休憩厅时,他告诉了王在千自己去办事,房门已锁。

    到了议事厅,铁红焰关好了门,给武寻胜看那幅画。武寻胜便一处一处非常仔细地指给她看,并特别详细地把他想到的一一说给她听。

    铁红焰听得极其认真,唯恐错过任何一处细节,一边听一边思考,听着听着,她便感觉画里的人非常有可能正是武寻胜见到的那个派左有群给她下毒的人,但由于她毕竟并没亲眼见过那个人,便也并没在心里认定一定是这样,然而她仍认为武寻胜说的这些是非常关键的。她对他说道:“如此说来,你提供的很可能正是特别重要的线索。”

    武寻胜也觉得他所提供的这个线索的重要性很可能非同寻常,然而听了她的话后,他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恰好与她的目光相遇,他的思绪便骤然飘到了另一个地方。他轻声说道:“这也只是我根据我看到的想到的,有时候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相。”他说这话时,想的是他看到的铁红焰跟田温在一起的那些情景,其实那些情景在他脑海里漂浮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并不认可他刚刚说出的那句话,与其说他是用这句话在向铁红焰说明情况,不如说是他怀着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有的侥幸心理来说服自己。

    “你说得对,但我倒是希望看到的就是真相。”铁红焰道。此时她的精力仍旧完全集中在跟那幅画有关的事情上,思绪并未立刻转移到其他地方。

    “啊?”武寻胜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收回之前飘到了别处的思绪,道,“哦,是啊,如果真相都是能被直接看到的,这种事情查起来就会省心省力多了。”

    虽然武寻胜已经快速拉回了自己的思绪,但铁红焰却在他拉回思绪的那一刻看出了他有一点不自然,本来精力集中在调查那件事上的铁红焰竟被武寻胜下意识流露出的一点不自然引得从他的话想到了别的事情。她脑海里迅速掠过了这样的想法:有时候看到的未必是真相,我看到的他跟简柔的那些情况未必是真相?我想这个做什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本来就与我无关。

    铁红焰极快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想法,再次将精神集中到了调查的事情上来,“嗯”了一声回应他。

    武寻胜虽然听到铁红焰“嗯”了一声,却隐隐约约感到她似乎感受到了他之前有点不自然,他想试探却又没想好该如何试探,同时又觉得试探是无意义的,脑海混乱了片刻,竟没忍住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少族长,你……”他差点问出她头痛的事,却一边在心里自嘲一边收住了话题。

    这一次,铁红焰并没说“又说一半”之类的话,只是问道:“什么?”

    迅速冷静下来的武寻胜吞回了本想说的话,接上了与调查有关的话:“是不是觉得上次去敖工那里得到的信息仍不够充足?”

    铁红焰感到他似乎本来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但也没多想,回答:“我会再去找他。”

    正如铁红焰所言,没过几日,为了询问更多问题进而调查清楚,她便要再次去找敖工。这日清晨,她起得非常早,正准备先到傲乾殿的议事厅看看资料理一理思路以防到了敖工那里忘记问什么重要问题,一个手下便通知她立即去霸空殿的议事厅去见铁万刀。

    铁红焰赶了过去,便看到霸空殿议事厅的桌子上铺着了各种资料,铁万刀正拿着其中一份资料看。

    “爹,今天你也起得这么早。”铁红焰道。

    “不是起得早,我是一整夜都没有睡。”

    “虽然没睡,可是爹看起来精神饱满。”

    铁万刀说:“这就对了。从外在都很容易看出来了,这也是练功已经接近了适合闭关状态的表现。按照一般的进度,我本来是要下周开始闭关的,但前几天跟狄风切磋武艺后,听他讲到研究御妖剑术过程中的情况,我受到了启发,便试着在练功时融入新领悟的东西,真的进展飞速,于是昨晚亥时就感觉快要达到适合闭关的状态了,且两日之内必然会达到最适合闭关的状态。最适合闭关的状态也只能维持一日,若不趁这种状态尽快闭关,便会严重影响练功效果。我并不知这两天什么时候能达到适合闭关的状态,只知道我闭关前必须把部族的事情跟你说清,就整夜没睡弄这些资料,把要交代给你的都准备好。之前我早已经将一部分事交代给了铁今绝,因为不确定分配给他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正适合他做的,便试了一阵子,事实证明效果非常好,我已不用考虑给他换其他事了。要交代给他的事不像要交代给你的那么多,当时没多久就准备好了。而你是未来的族长,需要跟你交代的太多,我前些天已在准备,昨夜加速弄,直到今天早上刚刚准备好,一准备好就赶快通知你过来了。我闭关时你就是代族长,期间如果遇到什么不易处理的事,可去跟铁今绝商量,他毕竟是你舅舅,对你跟其他长老对你不一样。”

    “我明白。爹辛苦了,放心把部族的事情交给我,爹就专心闭关练功吧。”

    “嗯。你今天起得比往常更早啊,也很忙?”铁万刀道。

    “我今天要出铁仓廷调查。”

    “我现在就赶快把要交代给你的都说清楚。”接着,铁今绝便把所有要交代的全都交代给了铁红焰。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从霸空殿的议事厅出来后,铁红焰去了傲乾殿的议事厅,看资料理清了思路后,便准备起身再次去找敖工。她觉得武寻胜身体复原不久,又想起上次去的路上遇到的事,便又没让武寻胜跟她同行。这一次外出,她只带了游项鸣,两人都是乔装打扮,且此次乔装比以前打扮得更不像他们自己。

    铁红焰离开铁仓廷后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通知武寻胜简柔半个时辰后要见他,并让他一定要带上该带的东西。武寻胜当然明白那个人所说的该带上的东西指的就是信。

    武寻胜按照简柔的要求又一次到了树林里,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点,他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了,却不料简柔已经站在了那里。

    这一次,简柔穿的就是平时穿的衣服,她感觉舒服得很。武寻胜的注意力并没放在她穿的衣服上,他有些担心接下来的事情会不好处理,但他明白担心也没用,便让自己平静下来,沉着冷静地应对可能发生的事情。

    二人尚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武寻胜出于礼节便先打招呼道:“简月……”

    不料他还没说完,便见简柔用手势示意他打住,对他说道:“停!”

    武寻胜当即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看着简柔。

    简柔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显得不够温柔,便准备一会儿走近他后再跟他解释。

    她微微低头,朝着武寻胜慢慢地走了三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身背对着武寻胜,站定,双手轻轻地捂脸,片刻,又缓缓地转过身来,依旧微微低着头,捂着脸,缓缓向武寻胜的方向走去,渐渐放下了捂脸的双手。

    走到武寻胜跟前时,简柔依旧微微低着头,没看武寻胜的眼睛,用特别柔和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这次她说话也只是先说了一半。

    武寻胜不知她到底要怎样,便没搭话,等她说完。

    “我我刚才那样你你不会生我气吧?”简柔仍旧没抬眼看他。

    武寻胜听她竟然莫名其妙这么问,只好立即说道:“简月央何出此言?”

    简柔用轻柔的声音说道:“我刚才见到你后,还没等你打完招呼便那么生硬地打断你,是因为我……我实在好紧张……我刚才那样打断你,不是故意的……你……不会生我气的,对吧?”

    武寻胜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礼貌地说道:“原来简月央说的是这个,我自然不可能生气。”

    简柔缓缓地抬起头,微笑着,望着他的双眼说道:“嗯,也是,你待人宽容,又怎么会因我一时紧张造成的无礼而生我气呢?我那样问你,你是不是反而会觉得我小看了你的度量呢?”

    “也没有。”武寻胜答道。

    简柔一脸娇羞说:“那就好。不过……不过我现在还是好紧张……真的好紧张。”

    武寻胜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简柔道:“你怎么不说话?”

    武寻胜接道:“我在听简月央说。”

    简柔眉头微蹙,道:“人家都说了,人家好紧张……你不说话,是不是你见到我也紧张呀?”

    武寻胜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问道:“为何紧张?”

    简柔吞吞吐吐地说道:“因为……因为今天我们……哦,不,是我很快就要从你那里拿回信了……也是,我紧张,你倒不一定会紧张了。”

    武寻胜立即拿出了那个大信封,伸手交给简柔,道:“这是简月央让我带的东西。”

    简柔慢慢伸出手,刚要接,又将手缩了回去,柔柔地说道:“我紧张到……不敢拿……估计拿过来我一时半刻也不敢看。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写这种信,我并不知道你给我回了什么内容。”

    武寻胜本来就担心简柔当场看信后会发生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此时听简柔这么说,便赶紧接话:“既然简月央估计一时半刻不看,那么此时此刻,这封信是拿在我手里还是拿在简月央手里便没什么分别。简月央拿回去后,等想看的时候再看,大概也就不会紧张了。”

    简柔道:“我还是现在就看了吧,现在起码有你在我面前。”说完,她便缓缓接过了信封,慢慢地将里面的信拿了出来。

    武寻胜当然不希望她当场看信,但他并不能阻止。

    很快,简柔便看完了,她并没立刻说什么,而是缓缓蹲了下来,然后把信放回了信封里,继续蹲在那里。

    武寻胜不知该说什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见简柔依然没有其他反应,有些忐忑地说道:“简月央……”

    不料简柔竟重复道:“简月央……”

    武寻胜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正想自己该如何应对时,便听见简柔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的声音明显比之前小很多,他只听见了“我永远都”四个字。他不确定他没听清这句话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严重后果,于是立即蹲了下来,说道:“永远都……怎样?我……我没有听清简月央那句话……很抱歉……”

    简柔低着头,当即重复了一遍刚才小声说过的那句话:“我永远都只能被你称为‘简月央’了。”言至此处,她抬起了头,直视他,他便看到了她已经满脸泪水。她继续说:“是这样么?这是我此生注定的么?你不用再次回答我,因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你并不用抱歉没听到我哪一句话,在我心里有太多要跟你说的话,你都不会听到了,当然,这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好一个‘不敢高攀’,好一个‘绝无妄念’,好一番对我未来的祝愿,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得体到无可挑剔的拒绝,在我看到的那一刻,却如利刃。”

    武寻胜躲开她直视他的目光,微微低头说道:“抱歉!”

    简柔道:“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抱歉。错的是我,是我低估了自己对你的感情深度,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她擦了擦眼泪,看似很勉强地笑了出来,说道:“没事。”然后立即站起来说:“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后,你也站起来,我们就各自离开吧。我要问的就是,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好不好?”

    本来内心忐忑的武寻胜突然间听到这样话,虽然因事态转得太快而有点诧异,但内心仍像得到了解救一般,然而短时间内一连串的心绪变化也让他一时间陷入了那种情境中,从而忽略了周围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