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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雪云烟txt下载

    简良过去一看,便看到那盒子里装着一只已经死去蛇身拱,它身上确实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赫然写着“简良交代的事做不好的下场”。他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然后问道:“这东西是从现场直接拿回来的吗?”

    铁红焰回答:“是的,简庚员。”

    “这毒兽伤人之后就没有跑掉吗,竟然还在原地等着被人抓到弄死?”简良问。

    铁红焰虽然已经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为了让简良觉得说服力,她便没亲自说,而是让擅长验尸者给他解释。她对擅长验尸者说道:“由你来给简庚员解释一下吧。”

    擅长验尸者对铁红焰说了声“是”后,便对简良说道:“正常情况下,这蛇身拱咬完人后是会立刻跑掉的,但是这只蛇身拱在咬到蓝浩橙后便中毒死在原地了,所以能被人从现场拿来。我们已经确定它并不是被人抓到后再弄死的。”

    简良道:“这毒兽为什么咬到蓝浩橙就正好死了?真有这么巧的事?”

    “回简庚员,这并非巧合。这是因为蓝浩橙平时经常研究解毒之法,她接触过各种有毒之物,甚至曾经以身试毒,因此,她的身体跟一般人已经不同,这种不同之处正好能要了蛇身拱的命。对蛇身拱来说,她的身体算是带毒的了。蛇身拱咬到她后,在令她中毒的同时,也算是被她毒死了。”擅长验尸者说道。

    简良眯了一下双眼,问:“你为何如此了解蓝浩橙,还知道她平时经常研究解毒之法?”

    擅长验尸者回答:“全六、计懂字和范琴畅对蓝浩橙有一定了解,我也是通过他们知道的。”说到此处他看向了全六,道:“是你们告诉我这些的,对吧?”

    “是的,是我们告诉你的。”全六道。同时计懂字和范琴畅也连连点头。

    简良问:“刚才乔岸波说,那个杀手说他本来让蛇身拱攻击的人是乔岸波,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攻击蓝浩橙。这又如何解释呢?”

    擅长验尸者说道:“回简庚员,是这样的,蛇身拱经过训练后能按照熟悉人发出的命令行动,通常不会出现咬错目标的情况。但是蓝浩橙由于接触过各种有毒之物,还曾以身试毒,她身上会散发蛇身拱能感觉到的东西,蛇身拱会被那种东西引过去咬她。就算蛇身拱经过严格训练后平时按主人的意思行动从不出错,但感觉到蓝浩橙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东西时也会被那种东西引过去。”

    简良接着问:“人被蛇身拱咬到后,多久会没命?”

    擅长验尸者回答:“瞬间便会没命。”

    “既然瞬间便会没命,那么被蛇身拱咬到的人有没有机会看到那张小纸条呢?”简良道。

    “按常理来讲,是没有机会看到的。被咬到的人根本来不及看小纸条就离开人世了。”擅长验尸者道。

    “这样的话,被咬到的人又看不见,那个杀手留下那个纸条有什么意义呢?”简良问。

    擅长验尸者还没回答,便听铁红焰说道:“简庚员,之前我就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当时我想,如果留这小纸条的人知道蛇身拱能瞬间要人性命,那会不会是故意留给其他人看的。”

    简良说道:“代族长所言有理,看起来很像是故意给其他人看的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很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啊,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做的呢?”

    乔岸波对简良说:“我并不觉得如果那纸条是要给别人看的,就能说明那个杀手并非简庚员指使的;我也不认为如果那纸条是要给别人看的,就能说明是有别人陷害简庚员。那个杀手说了他本来想让蛇身拱攻击的人是我,如果为了给别人看,那会是为了给谁看呢?蓝浩橙吗?或者再加上全六、计懂字和范琴畅?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是简庚员想让他们四人知道你简庚员有多狠?这样,他们四人知道芒岩殿的人包庇聂扬威以后,就会明白,他们要是仍然想让真相浮出水面,就会惹到简庚员。会不会是简庚员派杀手用小纸条让他们四人知道你有多狠,使他们不敢进一步做什么让真相浮出水面,不敢进一步追究蓝浩旋到底是被谁害死的了?”

    简良说道:“乔岸波,你为什么无论如何都要引导在场的人认为这件事是我做的?把明显不可能是我做的事情栽到我身上,这么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你之前给我泼的脏水显得更容易令人相信?就算你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故意引导在场的人往我身上想,我也相信在场的各位是头脑清楚的人,能独立想问题,不会被你几句污蔑的话牵着走。”

    “简庚员,你以前做过那么多令人不齿的事,这件事虽然显得挺严重的,但也绝对不是你做不出来的。”乔岸波道。

    简良直视着乔岸波说道:“乔岸波,随便污蔑人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惨重代价?简庚员,当初代族长在战场上身受重伤,你让我派人给她下毒的时候就不怕付出惨重代价吗?那次比试,你让我给当时还是少族长的代族长要用的马下药时就不怕付出惨重代价吗?那次比试之后,你让我杀了谢汇时就不怕付出惨重代价吗?你都不怕付出惨重代价,我在暗地里为你这种人做事做了这么久,我都到现在这种地步了,你觉得我还会怕些什么?若说以前,我是会担心我妹妹乔广冲有什么不测,现在她不在人世了,这最惨重的代价我都已经付出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啊?我现在反而庆幸,庆幸当初还是少族长的代族长没中毒,庆幸给马下药的事中间出了差错,否则,我还真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情况了!”乔岸波道。他说到“现在她不在人世了”的时候,眼里闪过了一抹好似从撕裂的心的裂缝中迸发出的凄凉。

    武寻胜在听乔岸波说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时与武寻胜对视了一眼,武寻胜当时就想听乔岸波自己怎么说。

    待乔岸波说完,铁红焰立即问道:“你说简庚员曾经让你派人给我下毒,当时你派的那个下毒的人是谁?”她当然想到了左有群,心里已经有数,她想听他说,看看他会不会直接说出这个名字。

    “是左有群。”乔岸波道。

    铁红焰想起了武寻胜说他见到的那个身穿紫檀色衣服的人,便问乔岸波:“你交给左有群这个任务时,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乔岸波连想都不需要多想便立即答道:“紫檀色。”

    铁红焰又跟武寻胜对视了一眼,然后问乔岸波:“那么久的事,现在问你那日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你竟然立即答出来,你再回忆一下,确实没有记错吗?”她想试探一下乔岸波。

    乔岸波说道:“绝对没记错!要是问我以前做别的什么事时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我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回答出来。然而那次让左有群给你下毒失败,简庚员觉得很奇怪,他除了让我杀一个人以外,还叮嘱过我,那日穿过的所有衣服以后都永远不要再穿了。我也答应了简庚员,说我会把那日穿过的所有衣服都烧掉,后来我也确实是那么做的,所以,我对那日穿的衣服颜色印象尤其深刻。”

    “你说简庚员让你杀一个人,什么人?”铁红焰问。

    “那日我跟左有群约好在树林里相见,为防左有群到树林里找我时不够谨慎被人跟踪,我特意找了个人去接他进树林,我很相信那个人,但简庚员认为那次左有群给你下毒失败有可能是因为那个人告密了,便示意我杀了他。”乔岸波道。

    武寻胜听的时候想起他当日看到的情况,觉得乔岸波说的应该是真话。

    铁红焰听乔岸波的话时便想起了武寻胜说过的当时看到的情景,发现完全能对上。她接着问道:“后来你杀了那个人?”

    乔岸波道:“没有。那个人曾经救过我,他当时已经跟我说好能给我妹妹找来一个可以给她解毒的奇人,抱着这份希望,我自然不能杀他,而且我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是告密者,我相信的人不多,但他真的可以相信。然而我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给我妹妹把那个奇人找来就突然患重病离世了,我就跟简庚员说是我已经解决了他。”

    简良神情凝重,一言不发。田沙、简柔和田温的脸色也沉沉的,他们都觉得这下麻烦可大了,却又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才好,于是也都没轻易说话,防止越描越黑。

    铁红焰想起那次在东骑射场时武寻胜对她和千锐说那边大树后面好像有人的事,便问乔岸波:“你刚才说,简庚员让你给我参加比试时要用的马下药,当时你是如何判断我参加比试时会用哪匹马的?”

    乔岸波道:“因为我去东骑射场偷看了,还偷听了你们当时的对话。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能准确判断比试时你用哪匹马,当然,这并非我没尽力导致的,我一直都非常重视简庚员交给我的任务。在比试之前,为了了解你的情况,我连抓人的事都干出来了。”乔岸波之所以强调那并非他没尽力导致的,就是想让别人认为他已经很努力为简良做事,简良却因为对他不满意而做了对他妹妹和他不好的事。

    铁红焰问:“抓人?你抓了什么人?”

    “抓了两个族长的手下。”乔岸波答道。

    正在不停记录的利羽心想:这人还真是什么事都敢干,连族长的手下都敢抓。

    “然后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铁红焰问。

    “我以为他们很了解你,想从他们那里问出你习武的情况,谁知道我抓的那两个人根本就跟你不熟,我费了一番功夫,提心吊胆,却什么都没问出来。尽管如此,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乔岸波说道。

    “你为什么选择抓那两个人呢?”铁红焰继续问。

    “因为他们在路上开玩笑说跟你熟,我以为是真的,就误抓了他们。”乔岸波说道。

    “之后你又把他们放回去了?”铁红焰问。

    “是的。”乔岸波回答。

    铁红焰说:“以你的个性,那种情况下你并没对他们起杀意吗?”

    “说真的,当时我确实有一种冲动想杀了他们以除后患,但我想如果杀了他们,族长追究起来,万一把之前我让左有群给你下毒那件事再牵扯出来麻烦就大了,于是就吓唬他们逼他们发誓一定不把这件事说出去。”乔岸波道。

    “既然你能把他们放回去……你抓他们的时候,他们一定是看不到你长什么样子的吧?”

    “代族长猜对了。我把他们弄晕后带到了一片漆黑的地方,绑了他们的双手双脚,用厚布蒙了他们的双眼,也给他们的嘴里塞了布。他们自然是认不出我的。”

    铁红焰想到了谢汇之前因为嗓音和口音被人发现的事,便问乔岸波:“你问他们话的时候就不担心自己的声音被他们记住吗?”

    乔岸波道:“因为担心声音被他们记住,所以我用假声说话,嘴上还蒙了布。”

    当时在场的人除了乔岸波和那两个被他抓过去的铁万刀手下以外,还有另一个人,那是他妹妹乔广冲那边的人。那天那个人正好去找他,就帮他临时看了一下那两个铁万刀的手下。在回答铁红焰那些问题的过程中,乔岸波并没提起那个人,他已经很久没跟那个人见过面,已经没那个人的音信了。

    铁红焰继续问道:“你刚才说那次比试之后,简庚员让你杀了谢汇?”

    皮得亮听到这句话时微微转头看了谢汇一眼,他这次没有弯腰,看不见谢汇当时脸色如何。他低头时发现谢汇的手双手都正紧紧地抓着裤子,抓的地方附近已经有点湿了。

    “他让你杀谢汇的原因是什么?”铁红焰问乔岸波。

    “因为他让谢汇给他办事,谢汇却没办成。我也恨这个谢汇,就因为在我之前他没办成事,搞得我没办成事的后果变得更严重了。”乔岸波道。

    “你是怎么做的?”铁红焰问。

    “我用化葵烟使他中毒。天很黑,我看不清楚,但又担心别人看清楚我,幸好我捡到了了一条毯子,便用毯子将他裹了起来防止露馅。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谢汇中毒后竟然没很快就死,甚至还能问我为什么要杀他,虽然他当时还能说话,但听声音就知道他已经中毒了。我看他快死了就告诉他原因了,然后他就死了。当时我还想再多等一等确定他确实不会再醒了才离开,但附近出了声音,我担心被人发现就赶紧走了。”乔岸波回答。

    “你当时捡到的是什么样的毯子?”铁红焰问。

    乔岸波没想到铁红焰会问这么个问题,说道:“天那么黑,我看不清楚,我当时怕被别人发现,心里紧张得很,没分散精力去注意那毯子。我回忆一下啊……后来……后来到了有月光的地方,月光被什么挡着,也只能照到一小块,实在是太小了,掀开毯子后我也只是看到谢汇的眼睛是睁着的……”说到这里,乔岸波突然怔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然后问铁红焰:“代族长,你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因为我知道那并不是常见的毯子。”铁红焰道。

    “啊?”乔岸波惊道。他想起当时到了有月光的地方后掀开毯子看见谢汇睁着眼之前似乎是有那么一个瞬间,那毯子给了他一种熟悉的感觉,然而他当时杀谢汇甚是紧张,根本就无暇分心去注意这种问题。

    铁红焰将一条毯子拿了出来,说道:“你当时用的就是这条毯子。”

    “这条?”乔岸波简直不敢相信,心想:这……这是真的吗?怎么可能啊?

    田沙、简良、简柔和田温看见这毯子后都觉得熟悉,但均想:不会这么巧吧!

    铁红焰问:“你知道敖工是谁吧?”

    乔岸波听了又是一惊:“代族长怎么突然跟我提起这个人?代族长都知道些什么?”

    铁红焰回答:“是你逼他卖毯子的,对吧?”

    乔岸波实在想不到铁红焰竟然会知道这么多,但他想都到这个时候了所有发生过的一切就算都说出来也着实没什么了,于是道:“是。”

    “那自然你应该知道这毯子有编号。”铁红焰说。

    “知道。”乔岸波道。

    田沙、简良、简柔和田温并没注意过毯子有编号的事。田沙心想:什么编号啊?

    “这毯子的编号是四十六。”铁红焰说道,然后将毯子给乔岸波看。

    “怎么会啊?”乔岸波一边说一边看向毯子,目光接触到“四十六”的一刹那,他又是一愣。

    乔岸波说道:“这……这竟然是我以前送到芒岩殿的两个毯子其中的一个!怎么会这么巧?!”

    简良看到铁红焰拿出来的那毯子上有一片被东西染过的痕迹时,着实一惊,但仍然面不改色。

    铁红焰问:“那另一个编号呢?”

    乔岸波回答:“四十七。”

    铁红焰看了一眼武寻胜,对他说道:“那天我在简月央的房间里看到她的毯子上也有编号,是四十七,你也看到了吧?”

    “是的,我也看到了,确实是四十七。”武寻胜答道。

    简柔自己都没注意到那毯子的编号,听后很是惊讶,却又不好说什么。

    铁红焰继续问乔岸波:“你为什么要逼敖工卖毯子?”

    “我妹妹那里有毯子需要卖,而且卖毯子算是一种掩护,可以传一些消息。”乔岸波答。

    “你妹妹以前住在什么地方?”铁红焰问。

    乔岸波道:“冥煞谷。”

    铁红焰听他说的跟以前敖工说的一致,感觉并不像是之前他们两人说好的,而是真的是这样。

    铁红焰问道:“现在还有谁在那地方?”

    “现在……”乔岸波叹了口气道,“应该没谁在了吧……”他想着乔广冲,心中满是悲哀。

    铁红焰只是顺便问几句话了解一下这方面情况,她当然明白现在更需要赶快问哪些问题。她问乔岸波:“蓝浩橙被蛇身拱攻击的那天,被你杀了的人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黑色。”乔岸波回答。

    乔岸波说到这里的时候,谢汇像受到什么刺激一样,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铁红焰注意到了谢汇的反应,但暂时没说,而是接着问乔岸波:“那你是否记得你当时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乔岸波想了想,道:“那天……好像是灰色的吧?”

    铁红焰问全六、计懂字和范琴畅:“这个乔岸波就是你们三人为他保密的那个当日身穿灰衣的朋友,对吧?”

    乔岸波看向三人说道:“你们随便说吧,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保密的了。”

    全六、计懂字和范琴畅三人都看向了乔岸波,他们也认为乔岸波已经把情况告诉代族长了,着实没什么不方便承认的了,都看向了铁红焰,点了点头。

    全六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没错,就是他。”

    铁红焰对乔岸波说:“事发后他们三人用鸽子送信问了你这件事,他回信说你跟蓝浩橙谈完事情就离开了,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还说有急事要办,所以一段时间内他们无法再次联系上你?”

    “是的,当时我妹妹还在人世,我这么说只是为了掩盖我杀了黑衣杀手这件事。现在我妹妹不在了,我也不再担心别人知道我杀了人。”乔岸波说。

    “蓝浩旋和蓝浩橙都是你们三人帮他联系上的,你们跟他是很早就是朋友吗?”铁红焰问。

    “其实也不算太久。”全六回答。

    铁红焰这时问简良:“那个黑衣人在被他一掌打死前,说了跟你有关的话,小纸条上也是那么写的,简庚员,听他们说了这么多之后,你认为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简良道:“黑衣人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自然猜不出来,我只能明确地说,反正那个杀手不是我雇的,而且我从来都没见过,用这个给我泼脏水的人过恶毒。”

    乔岸波对简良说道:“到底谁恶毒?你几次让我害别人,还害我妹妹。我以前还为没给你办好事而后悔,现在我觉得简直好得很,除了谢汇一个人死在了我手上以外,我没有因为你给的任务而害死任何一个人!”

    简良说道:“像你这样拿不出证据就血口喷人的人不恶毒吗?”

    “简庚员,你承认不承认你对没给你办成事的谢汇非常不满意?”乔岸波问。

    “什么办事不办事的!”简良道。

    “你先说你承认不承认你让谢汇给你办事?”乔岸波继续问道。

    简良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了似乎在强憋却仍然没有憋住的哭声。

    皮得亮抓住了谢汇的一只手摇了摇。

    原来是谢汇在一次又一次听到自己的姓名后,没忍住哭出了声。

    众人根据声音的来源看向了谢汇——这个戴着斗笠的人。

    聂扬威道:“代族长,我刚才一直想问,这个戴斗笠的究竟是什么人?”

    谢汇猛地将斗笠拿了下来,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和挂着眼泪的脸。皮得亮立即从他手中拿过了斗笠。

    乔岸波看到谢汇这双眼睛的一刹那着实一惊,忍不住叫道:“谢汇?!谢汇不是被我杀了吗?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简良看到他后愣住了,一言不发。

    谢汇哭着苦笑了一声,然后对乔岸波说道:“现在……现在我恨不得那天真的被你害死了!你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是因为……我最爱的人……后来被我害死的人……解了我的毒。”

    “我当时给你用的是化葵烟啊,你为什么能活到等人给你解毒的时候?”乔岸波实在不解。

    “因为在中化葵烟之前我正好服用过驱栗丸。”谢汇道。

    “什么?!难道驱栗丸有这样的作用?就算真有,怎么会这么巧?为什么巧事总让我赶上?可是就算你运气好活到了有人给你解毒的时候,这种毒,这么巧,就真的能解?到底是谁这么厉害?”乔岸波问。

    “就是蓝浩橙。”谢汇流着泪道。

    “你刚才说她是你最爱的人……你……你跟她?”乔岸波甚是吃惊。

    谢汇流着泪的脸露出了一丝看似温暖实则凄凉的微笑,他仿佛正在看着蓝浩橙的样子,旁若无人地念着:“是啊,蓝浩橙是我最爱的人……她是个解毒高手,在我心里没人比得了她……她做起事来好认真啊,我爱看她认真研究解毒方法时的样子……她人很好啊,对我更好……她救了我,那些日子,我们一直都住在山谷里,过得很快乐……虽然当时住的房子不大也不新,但我们在那里的每一天,我心里都很温暖……我准备在那三间旧房子旁边建个新房子,等蓝浩橙回去,正式跟她说……”

    谢汇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之前脸上的微笑也一下子消失了,表情变得痛苦起来,好像五官很快就能揉到一起一样,眼泪继续往出涌。

    聂挥毫心想:这谢汇,在这种场合,刚才还是一副那样的表情念叨那样的话,这么快表情又变成这样了,看起来不正常啊,他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已经疯了?就算没疯,估计也是快疯了。

    乔岸波问道:“你刚才说后来被你害死的人……你说的是蓝浩橙吗?”

    谢汇道:“是她。我多希望不是啊!都怪我!”

    “为什么这么说?”乔岸波道。

    “因为那个黑衣杀手的雇主,就是我!”谢汇绝望地说道。

    谭丝执问道:“谢汇,你为何这样做?”

    “因为我恨!在山谷中生活的日子里,我以为我已经只想着不被人发现就好,不会去报仇了,然而那天我在街上正巧看到了乔岸波。当时我在想千万不要被他发现,伴随着这个想法,另外一个声音不停地敲击着我的心,那个声音让我去报仇。我想忍,但真的忍耐不住啊!”谢汇说道。

    谭丝执道:“那个小纸条又是怎么回事?”

    谢汇苦笑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既恨乔岸波,又恨简庚员。以前乔岸波以为他当时就能毒死我,说出了是简庚员派他来杀我的,但他本人也恨我,因为我没办成事使他没办成事的后果变得更严重。我听了真的很恨他,他没办成事的后果变得更严重凭什么怪我?他有这种想法简直不可理喻!我想起来就愤怒,于是我告诉了那个杀手,杀乔岸波时一定要让他认为这就是简良交代的事做不好的下场。我让杀手一定要说‘简良’,不要说‘简庚员’,这样更容易让他误会简庚员。哪怕乔岸波只是在临死前的那一小会儿因为这个而恨了简庚员,我也算是出了这口恶气,反正他们两个都是我的仇人!可是,谁能想到那个杀手竟然用蛇身拱去杀人,还贴了小纸条!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皮得亮心想:那天,如果我知道来见二哥的那个人是杀手,如果我知道二哥要雇杀手杀人,我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二哥那么做的,可惜,当时我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当初黑衣杀手接了任务后本来是想亲自去杀乔岸波的,后来通过特殊渠道得知要杀的人武功高强。

    他想:这事非同小可,还要提简庚员,万一凭我自己的武功没能将乔岸波置于死地,反而被抓到,不知到时候会怎样啊!

    于是黑衣杀手决定用蛇身拱攻击乔岸波,他非常擅长让蛇身拱这种毒兽为他做事,以前从来都没出过差错。

    他又想:如果用蛇身拱杀人,我就会站的比较远,就不能直接跟乔岸波说这就是简良交代的事做不好的下场了,被蛇身拱攻击后,人很快就会死,就算乔岸波被蛇身拱攻击后我再走近跟他说这话,他也来不及听就已经死了。

    黑衣杀手这个时候一转身正好看见了纸,于是想:乔岸波死了以后谢汇也没办法问乔岸波是否已认为这就是简良交代的事做不好的下场。谢汇一定想不到我用会蛇身拱杀人,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我一定没跟乔岸波说他让我说的话啊……既然如此,我还是在蛇身拱上贴个纸条吧。这样我做完任务回去找谢汇领剩下的一半钱时,他问起我是如何杀乔岸波的,我就告诉他我是用蛇身拱杀他的,而且我在蛇身拱上贴了纸条,并且乔岸波确实已经在死前看见纸条上的内容了。那时候乔岸波已死,谢汇也没法去证实乔岸波临死前到底有没有看到纸条上的内容了。见过蛇身拱的人并不算多,真正了解蛇身拱毒性的人就更不多了,谢汇应该不会正好知道蛇身拱可以在特别短的时间内置人于死地吧,就算他知道这一点,他也不可能那么巧正好同时知道蛇身拱攻击人动静极小速度奇快,在咬人之前并不会离人很近,它在远处很难被人发现。只要谢汇不知道后者,到时候我就可以跟他说乔岸波并不认识蛇身拱这种毒兽,他看见蛇身拱贴着小纸条时应该并没料到它会突然攻击人,他看了小纸条上的字以后,蛇身拱出乎他意料迅速袭击了他。如果谢汇这么巧正好也知道蛇身拱咬人之前并不会离人很近,那我就说乔岸波的身体跟常人有些不一样,中毒后没立刻死,而是看了纸条后还说了句话才死的,比如说他死前骂了简良一句啊,或者其他什么的,总之,到时候我就看情况说了。不管怎样,这纸条都能证明我按照谢汇的意思做了,它就是个证据,我贴在蛇身拱上一定要贴紧了。虽然我做杀手是有大原则,比如绝对不会透露雇主是谁,但我遇到特殊情况的时候,在不违背我大原则的情况下,灵活应对一下也不算什么要不得的毛病。

    于是,黑衣杀手就按照他想的行动了。他在想做完任务后如何跟谢汇说的时候想到了由于被攻击者个人原因可能造成中毒后的现象不同这点,并没想到会遇到蓝浩橙这样的人,没想到蛇身拱会因为咬蓝浩橙而死,更没想到,就连他自己也因为这件事丢命。

    后来在规审殿,被谭丝执问到那个小纸条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谢汇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谁能想到那个杀手竟然用蛇身拱去杀人,还贴了小纸条!”“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些话也确确实实是事实。谢汇此前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谭丝执道:“看来,使用蛇身拱以及贴小纸条都是黑衣杀手自己决定的了。”

    谢汇说:“是啊!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唉!如果他有其他的想法,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如果他告诉了我,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啊!”

    谢汇说到此处,又想起了那日铁红焰应他和皮得亮的请求带他去那个隐蔽之处看蓝浩橙尸体时的情景,想起他看到黑衣人时内心的震颤,心情更加沉重,五官又好像很快就能揉到一起一样,继续说道:“当然,这事不得不怪我自己!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为什么正好找的又是这个黑衣杀手啊?为什么啊?!啊——”

    那次谢汇看到黑衣人尸体时,虽然没多少根据,但他不知为什么已经隐隐感觉蓝浩橙离世说不定与自己做过的事有什么联系,尽管他当时安慰自己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但他心里仍然因为那种隐隐感觉到的东西而乱得很。到了这天在规审殿,他之前暗暗担心的事竟然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证明是真的了,他内心翻江倒海,感觉天崩地裂。因此,哪怕他再清楚这样的场合不适合怎样的表现,他依然忍不住哭出了声,依然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流淌出了那些跟蓝浩橙有关的话,依然忍不住在说出那些即使说了也无法使蓝浩橙复活的自责的话之后大喊了一声。

    谭丝执问谢汇:“毯子上那个没写完的字是你写的吧?”

    谢汇回答:“是。”

    “如果写完整了是什么字?”谭丝执继续问。

    “是‘简’字。其实我最初想写‘简庚员’,觉得时间可能不够用又想写‘简良’,最后却连一个‘简’字也没写完。”谢汇道。

    “简庚员让你做了什么事你没办好啊?”谭丝执问。

    “只有一件,真的只有一件!”谢汇说完这句,便把那次比试笔答部分批阅的事说了一遍。

    在场的人听了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简良。此时的简良微微低着头,面无表情,也没反驳什么。

    聂挥毫想起了自己曾经派人在比试中为聂扬威做手脚却没达到他想要的效果的事,心想:原来简庚员也派人在比试中为自己的后代做手脚!真是可恶!看他那两个孩子平时一副不想争什么的样子,装得真是像,恶心死老子了!

    谢汇叙说完,又说了一句:“我跟乔岸波不同,我不是专门给简庚员做事的,我真的只接过他这一次的任务!有的事真的不能做错,做错一次,就一切都完了!”言至此处,谢汇摇了摇头,表情痛苦。

    乔岸波这时突然“哈哈”一笑,对谢汇说:“谢汇,说你自己的事也不忘带上我的名字,够阴险啊!你也体会到最爱的人死去的痛苦了,真是活该!你派的杀手误杀了蓝浩橙就是间接误杀了我妹妹乔广冲,然而你最爱的人也因此而死了!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凡是害了我妹妹的人都是我的仇人,你当然也是我的仇人了,但我能在有生之年看着你如此痛苦,也挺有意思的啊!”说完这句话,乔岸波却想:谢汇是我仇人,为什么看到他因最爱的人死去而痛苦,我其实并没觉得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