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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悠然不慌不忙,掌心一握,呵道:“九天神雷。”

    天空顿时阴云密布,黑云越来越厚,越来越沉,里面隐隐有雷电闪烁。

    不过瞬息之间,一道道粗壮的紫色神雷目标准确的朝着傅羽凰劈去。

    傅羽凰没有退后,她手上动作一转,长剑直接朝着虚空刺去,硬撼神雷。

    大风吹起她的长发,远远看去,竟隐隐与紫雷纠缠在一起。

    她一剑刺出,光芒大放,似乎出现了第二个太阳将紫雷化去。

    光芒驱散黑云雷电后洒向大地,被这光芒照射到的古悠然只觉得体内元力滞涩,运转不灵。

    “天子剑。”远处观战的老者深吸一口气道。

    虚空之上,一直在交谈的神念也死寂了一瞬。

    “人道法网,那绝对是天子剑。”

    “这叫傅羽凰的,难不成是剑帝的徒弟?”

    “很有可能,怪不得只有二十几岁便有如此修为,原来是剑帝的剑道继承人。”

    “趁她现在还未成长起来动手,中千界不需要第二位剑帝。”

    最后这人说完,空气一阵静默。

    无人出声附和,也无人反驳,这人便清楚了众人的态度,他们这是默认暗中铲除傅羽凰了。

    几句话的功夫便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后,他们垂目注视着地上的打斗。

    面对如此危机,只见古悠然从袖中拿出一道符篆,猛地朝着傅羽凰掷去。

    一股寒意从傅羽凰身侧袭来,她险而又险的避过了致命危险,肩膀却是一疼,下意识松手,剑便朝着地上落去。

    趁此机会,古悠然一拳朝着傅羽凰砸去。

    那一拳能崩碎大山,若砸在了人的身上,不死也半残。

    傅羽凰神色不变,她也没有去捡剑,反而闭上了双眼。

    嗡嗡嗡~

    周遭一阵阵剑鸣好似响彻在众人灵魂深处。

    ‘铛!’道场内一声钟响,驱散了剑鸣,唤醒了众人的神志。

    傅羽凰双手拢在袖中,眉目间凌厉逼人。

    掉落在地上的剑一声长鸣,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悬浮在半空之中。

    周围的草木砂石也染上剑气翻滚了起来,一个个迅速飞向半空,与长剑聚合在一起,形成一把高如山岳的巨剑。

    傅羽凰睫毛颤了颤,忽地睁开了双目。

    同时,那把巨剑狠狠朝着古悠然劈下,以压倒性的胜利将古悠然打的没有半点反击的力气。

    傅羽凰心神一动,虚空上的巨剑散去,长剑又温顺的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执剑一步步走到倒仰在地上的古悠然身边,挑眉抬眸道:“我胜了不是吗?”

    老者身形一动,也来到古悠然身边,防止傅羽凰突然出手,害了弟子的性命。

    “你胜了。”老者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傅羽凰嘴角一弯,笑容灿烂极了:“既然我胜了,山海道场给我的交代呢?”

    她倒是毫不客气,也别担心人家直接将她弄死在这里。

    老者深深地看了眼傅羽凰,手心光芒一闪,一道乌龟壳悬浮在掌心上方。

    他看上去依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这能抵挡天仙五重强者一招的玄龟甲便送与你。”

    傅羽凰眼睛一亮,她从这里离开以后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危机呢,这玄龟甲来得正是时候。

    “问吧。”傅羽凰半点不掩饰自己想要这件法宝的心思,坦诚极了。

    面对这么直接的人,老者似乎很有经验,也直接问道:“你刚才使的剑法唤什么?”

    傅羽凰带着剑修特有的直来直往,干脆道:“天子剑。”

    “那不是剑帝的招式吗?你怎么会?”老者目光灼灼的盯着傅羽凰问道。

    傅羽凰突然出其不意的伸手从老者的手里抢走玄龟甲,笑哼一声道:“说好一个问题的,多余的我不会答你。”

    她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玄龟甲,嘴角含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说:“能从天仙强者手里抢东西,够我骄傲一年了。”

    老者神色不变,好似半点不在意自己被个小辈抢了。

    他说:“那本就是赔给你的东西。”

    傅羽凰手一翻,玄龟甲便消失不见。

    她眉宇间透着一种满不在乎的随性之情,语调慵懒道:“老前辈,看你这么诚恳的份儿上,我家师兄的事情便罢了。”

    她说罢,身形一闪,人已经踏在剑上,御剑飞于虚空。

    “今日事今日毕,来日我再向山海道场讨教,哈哈。”她一派恣意洒脱,眨眼便飞向了远方。

    一时间,有些人竟然羡慕起傅羽凰这说打就打、说走就走的逍遥自在了。

    离开山海道场的范围之后,傅羽凰才放松了下来。

    体内木灵珠自动为她疗伤,她懒散的靠在树上,拿起酒葫芦灌了口酒,猛地翻身上树,找了一根粗壮的树干就躺了上去,呼吸间便沉沉睡着了。

    全然不在意外界是否危险,举手投足间光明磊落,随性逍遥。

    青海郡,郡守府。

    容娴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眼里属于傅羽凰的闲适自在一闪而逝,眉宇间浅浅的温柔一直弥漫到了眼底。

    她将医书握在手里,轻步走到窗前。

    纯澈的眸子看向外面的守卫,闪过一道趣味盎然的情绪。

    她微微叹了口气,假模假样道:“怕是人榜又要更新了,总是给星辰阁添麻烦,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呢。”

    这话说的好像她以后会乖乖的一样。

    意料之中的,率先找上门的是容帝陛下。

    识海之内,气运金龙化身的帝王垂眸看着容娴,声音如常年不化的积雪,清凌凌道:“是你?”

    他的剑法只传给了容娴,突然冒出来一个会天子剑的地仙强者,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容娴了。

    容娴眉目恬淡,笑容温柔道:“是傅羽凰。”

    帝王想了想,容娴说的应该是:我就是傅羽凰。

    但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偶尔一句话便能牵动天机,所以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

    帝王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自己指定地继承人真是练剑的好苗子啊。

    若他能早早将人找到,便带在身边当成衣钵传人好好教导了。

    可如今,他没有时间和精力了。

    帝王深知自己一旦陨落,面前这位小姑娘会面临着什么,但他也无法再庇护她更长的时间了。

    帝王叹息道:“快点成长起来吧。”

    气运金龙悄然消散,容娴眼里闪过一丝凝重。

    陛下他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啊。



    一个时辰以后,人榜更新。

    此次引起的轰动比之前更大,盖因疑似剑帝传承者出世。

    众所周知,剑帝时日无多,膝下无子,更无徒弟。

    连皇太女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拥有他一丝血脉,这才被指定为容国继承人。

    众人本以为剑帝陨落后,他的剑道也会随之消失。

    不曾想,他不声不响便将自己的传承给传了下去,且这个传承者的天资实在骇人。

    人榜第一百三十七名,傅羽凰,年二十又四,地仙初期修为。

    于今日山海道场外独战原人榜第一百三十七名地仙二重强者古悠然。

    擅长:剑法。

    疑似剑帝传承者,以天子剑胜出。

    傅羽凰取代了古悠然的排名,古悠然以下修士自动后退一个排名。

    所有人看到这则讯息,不禁哗然。

    傅羽凰可是一位纯正的剑修啊,成名战竟然是踩着山海道场上的。

    更可怕的是此人才二十四岁啊。

    他们二十几岁的时候在做些什么?浪荡江湖追鸡撵狗!

    傅羽凰呢,已经爬到了他们头上,成为地仙强者。

    这等天资潜力实在太过可怕。

    若再给她个二十年,她是不是直接就飞升了?

    这个假设实在令人心颤。

    但傅羽凰很有可能会将它变成事实。

    要知道人榜第一的顾夜阑当年突破地仙也已经四十一了啊。

    众多势力私下达成默契,定要扼制傅羽凰的成长。

    他们唯恐剑帝陨落之后,傅羽凰会成为容国新的守护者。

    对于傅羽凰的突然冒出,所有势力都是一个字:查!

    他们要知道傅羽凰生平一切。

    众多强者看向乾京的方向都羡慕嫉妒不已,这等天骄为何不是他们势力的,难不成容国真的气数未尽吗?

    探看司山海分堂,叶文纯失手打翻了砚台。

    他死死盯着苏玄,不敢置信的问:“果真是传承陛下的剑道?”

    苏玄声音干涩道:“不会错的,傅羽凰使的是天子剑,剑道之基便是人道,确实是陛下之道。”

    叶文纯深吸一口气,问:“此事陛下可知?”

    苏玄神色有些不安道:“乾京并未传出任何风声。”

    “陛下这是默认了吗?”叶文纯走到大门口,双手负后,神色有些失神。

    苏玄跟着他来到外面,沉默许久之后,问:“陛下此举是何用意?难道是为了给容国培养出一位新的守护者吗?”

    “很有可能,毕竟殿下尚且年幼,难以应对四方之敌。”叶文纯轻轻说道。

    随即,他眼睛蓦然瞪大:“那位傅姑娘的年纪似乎与殿下相当,竟是一位比殿下还出众的天骄啊。”

    苏玄有些担忧道:“陛下并未有谕旨传出,我担忧傅姑娘会与殿下起冲突。”

    她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陛下与山海道主交锋之后出现,且并未表现出与容国友善之意,实在令人心忧。

    叶文纯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有些坐不住了。

    “苏指挥使,本相即刻启程回京,你坐镇与此,守护殿下安危。”叶文纯一脸严肃道。

    苏玄慎重应道:“诺。”

    叶文纯忧心如今的局势,也顾不上许多,袖袍一卷,将自身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身形一闪,一道青云已经托着他迅速远去。

    乾京内,郁肃等众多官员被拦在宫门之外。

    华琨苦笑道:“诸位大人,皇上有旨,无诏不得入内。”

    邱中尉着急道:“我们是有急事。”

    郁肃眼珠子一转,朝着华琨道:“华总管,你能否告知我等,那位傅姑娘是否是皇上的弟子?”

    “皇上此举有何用意,我们容国已立太女,太女身具皇上血脉,而傅羽凰身具皇上剑道传承,若有心人支持其夺取皇位,我容国内斗不远矣。”宗正沉声说道。

    廷尉丞面无表情道:“我家大人也很关心傅羽凰其人,想知道皇上是否有新的想法。”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默默的看向他,一个个眼皮跳了跳。

    廷尉掌控容国刑狱,但诡异的是容国上下的文武大臣很少有见过廷尉本人的,或者说除了皇上之外,无人见过那位廷尉真实面目,很是神秘。

    因而,每次廷尉属官出现,都能吸引一波人的注意力。

    这么多人都在打听着皇上的心思,华琨叹了口气,说:“诸位大人还是回去吧,此事陛下并未表露出任何意思。”

    众朝臣面面相觑,华总管既然这么说了,说明皇上还真沉默了下去,这事儿有些不对啊。

    哪怕说一声傅羽凰是他的徒弟也可以啊,但一言不发实在让人心中忐忑不安。

    众臣散去以后,华琨回到了君临宫。

    帝王盘膝坐在蒲团之上,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透出一股虚弱无力之感。

    可他的脊背挺直如青松,就像一柄刚硬不折的神兵,透着森森冷意。

    “都走了?”帝王问道。

    华琨跪坐在门口,轻声回道:“回陛下,都走了。”

    帝王周身一道光芒说过,人已经消失了。

    等他再次出现时,却坐在了议政殿的龙椅之上。

    帝王透过气运金龙看向不知名的远方,一双宛如凛冬疏星的寒眸漾起淡淡的剑气,将冕冠上的十二串旒珠激的碰撞轻响,那剑气丝丝缕缕都透着傲慢高洁。

    他轻轻开口,声音并不大,却好似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整个皇宫传开,像那亘古不化的积雪,冷得令人心中警醒:“太尉。”

    领着三千禁军正飞快前往青海郡迎接皇太女的白太尉听到陛下召唤,眼里灵光一闪。

    乾京皇宫上方,气运云海之内,属于太尉的气运凝结成白师的气运化身。

    白师来到议政殿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臣参见陛下。”

    帝王微微颔首,刚想说什么,他身体轻轻晃了晃。

    皇宫上空的气运云海内,盘卧着的气运金龙哀鸣一声,恹恹地不动了。

    “陛下。”白太尉惊叫道,不由脸色雪白,心生升腾起一种不祥之感。

    帝王垂眸,寒星般的冷眸里罕见的染上了点点笑意,他的声音依旧如那积雪般冰凉:“太尉,朕能支撑到如今已是不易。”



    帝王身体遭遇重创,灵魂也即将消弭,一直撑着一口气也是放心不下这以诚待他的容国百姓。

    如今继任者已经找到,那人的心性手段他都看得分明,容国交给她,他也能放心下来。

    这口气一松,头顶的天柱便摇摇欲坠,几近崩殂。

    天柱乃是天道降下守卫人道之主气运的屏障,也庇护着容朝的气运不会流逝。

    修士惧怕因果牵连,唯恐业力导致自身身陨道消,因而从不牵扯王朝更迭,人道盛衰,他们选择的路大都是大道唯孤。

    而帝王执掌杀伐,牵连的因果更是骇人。

    人道气运乃是人道力量的显现,气运凝结金龙之身,龙气本质乃是生杀予夺的威严,因而气运庇护人主不为因果业力纠缠,天柱又避免气运流逝。

    人主死前,任何业力因果都奈何不得。

    而今,人主将死,天柱将崩,气运金龙盘卧在天柱内哀鸣不止。

    帝王寒星般的眸子从天柱上移开,落在了气运云海之内。

    因有继任者存在,新的天柱已在缓慢衍生,等新帝登基,天柱确立,保住容国气运不失,北赵短时间内也奈何不得容国。

    未来,便交由新帝掌控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强忍悲痛的白太尉身上,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帝王周身那冷淡疏离的凛冽也淡了下去,他说:“朕从记事起便以为自己会成为一名剑修,将自己的毕生都奉献给剑道。谁知造化弄人,这皇位竟然传到了朕的头上。”

    想到这万年的帝王生涯,他叹了口气,那是与剑道不同的道,执掌乾坤的帝王之道。

    可他只是一名剑客!

    如今将要解脱,帝王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似雪山峰头被阳光晒化后流入草原的涓涓春水,生机勃勃,调皮而温柔。

    “陛下……”白太尉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帝王叹息,似有些不放心道:“我怕驾崩后,新帝镇不住群臣。”

    白太尉立刻应道:“陛下,臣家中三子,均可与新帝联姻。”

    为了容国,他全心付出,哪怕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后宫之中,做一名小小的侍君,也要助新帝稳定人心。

    白太尉也有资格这么做,他掌管天下兵马大权,三个儿子都身居要职。

    大儿子白慕辰掌管驻边二十万风云骥,二儿子白慕惊掌管驻边二十万飞羽军,三儿子白慕离虽说没在军队,但入了探看司。

    他们一家子算是位高权重了,若其中一子能与新帝联姻,将士们的心也能安定,容国也不会因主弱臣强而乱证。

    帝王沉吟片刻,应道:“朕会降旨,让慕离那孩子与雅儿成婚,皇夫之位,留与慕离。”

    白慕离虽没有掌控太强的力量,但他本人的天资却绝对傲然众人。

    他是人榜第九十四名,修为达到了地仙五重初阶。

    “诺。”白太尉恭敬应道。

    帝王似乎放心了,他收回了所有属于‘凡人’的神色,又成了那高高在上、冷冽孤绝的帝王。

    那位置上,孤零零的只有天子一人。

    白太尉神色哀痛,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刚刚退出议政殿,他身影化为气运消散。

    快速赶往青海郡的太尉突然停住,一双总是散发着戾气的眸子带着深深地哀恸。

    陛下,撑不住了。

    他高声吼道:“加速前进,后天之前,必须到达青海郡。”

    “诺。”身后三千禁军齐声应道。

    白太尉在疯狂的赶路,叶文纯也疯狂的赶路,而青海郡的容娴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晓。

    她在郡守府磨蹭了一上午,或者说她上午抽调了水灵珠内的灵气,勉为其难的将自己的实力给提升到了地仙初期境界,然后依旧用水灵珠遮掩到人仙初期。

    #万能的水灵珠#

    只要想到每次人榜更新,她的排名推进后修为永远都是人仙初期,容娴就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去找那神秘阁主要解释的。

    想到这里,容娴眉角眼梢的忧郁浑然天成,她假惺惺的哀叹道:“星辰阁总是麻烦缠身,真是辛苦了啊。”

    这话说的好像她自己从不给人惹麻烦一样→_→。

    下午她便带着容钰背着药箱准备出门去义诊。

    得知消息的冯泰、童安与张毅什么都顾不上了,全都将手边的事情放下,快速的赶来阻止。

    如今乃多事之秋,外面鱼龙混杂,谁知道殿下这么一出去会出什么事,他们必须将殿下保护好了,白龙鱼服最是要不得的。

    等他们紧赶慢赶的赶了过来,却见殿下一只脚已经跨出了大门口。

    冯泰立马高声吼道:“殿下请留步。”

    容娴脚步一顿,坚定不移的跨了出去。

    容钰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三步做两步的蹦到了府外。

    冯泰:“……”

    容娴走出大门口,回头看向冯泰,展颜一笑,温柔如水:“不知冯大人匆匆而来,所谓何事?”

    冯泰几步上前,看着殿下腰间的药箱,唇角哆嗦的询问道:“殿下准备出府?”

    容娴俏皮的眨了下左眼,温声细语道:“我已经出府了。”

    张毅看着站在郡守府外的殿下,脸色一僵,问:“殿下是要出去为人看病吗?”

    容娴点点头,那双澄澈如天空的眼中有着深沉的怜惜,每一个与她注视的人都能感觉到那股好似冬日旭阳般的温暖:“没错。”

    童安艰难道:“可是殿下,您身份尊贵,如何能在外抛头露面。若遇到了危机,臣等解救不急,那可就危险了。”

    容钰也有些赞同,他师尊比谁都重要,安危更是重中之重,万万不能有失。

    他有心想劝说,却又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这世上没人能做得了师尊的主。

    张毅叹道:“还请殿下以自身为重,不要轻易涉险。”

    容娴一脸悲悯道:“我不能因你等的揣测而留在这方寸之地,放任百姓沉沦苦海。”

    她义正言辞的说:“我为医者,当有恻隐之心,不论贫穷富贵,不论亲疏远近,救众生之苦,泽被万物生灵。”

    冯泰无奈道:“殿下说的臣都懂,臣为殿下安排两个引路人如何?青海郡内共计十五县,殿下可能不知道方向。”

    容娴立刻就答应了,这个郡守会办事啊。



    冯泰的妥协无疑是让容娴开心的。

    “冯大人考虑周全,治理一地位高权重又胆大心细,实在是此方百姓之福啊。”容娴的话听上去很情真意切。

    冯泰苦笑了下,一脸顺从,转头便将自己府内二位地仙供奉给派到了容娴身边。

    容钰一路嘿嘿直笑,他看着悄无声息跟在身后的二位地仙强者,满脸欢喜的问:“老师,被自己臣下摆了一道是何敢想?”

    容娴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那眼里的威慑力很是可观,但容钰完全不怕。

    他此时就像是看到自家大人倒霉的熊孩子,那种幸灾乐祸的得意简直毫不掩饰。

    容娴: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乖巧听话的人一旦熊起来,她还有些招架不住。

    但容娴毕竟是容娴,她很有礼貌的礼尚往来了一番:“我听说冯泰大人私下给你准备找一位先生,教教你的圣贤之道?”

    容钰脸上的笑意一僵。

    容娴施施然继续道:“呀,我倒是忘了,冯大人家中的掌上明珠对你很有好感,冯大人的意思是先成家后立业,等你成亲了以后再去考科举,这几年就先读读圣贤书。”

    容钰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同意了。”容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

    容钰就像是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样跳了起来:“不,你没有!”

    容娴双手拢进袖中,慢悠悠道:“不,我有。”

    容钰死死盯着他师尊,试图在她脸上看出破绽,但很可惜,小孩子是永远斗不过大人的。

    他只能沮丧的垂下了头,再也不敢看师尊的笑话了。

    毕竟#大人熊起来就是灾难#。

    跟在二人身后的地仙们忍不住侧目。

    “棋老,你看出什么来了没?”书老脸皮抽搐着问。

    棋老:“……他们师徒都没长大。”

    要是长大了,怎么会像小孩儿一样在大街上你来我往的吵起来。

    书老表情都木了,他说:“咱们殿下还是当老师的呢。”

    棋老嘴角抽搐着说:“小容公子这个当学生的都跟吵起来了,当老师的也跟着吵,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书老:干甚说的那么不确定。

    不过这师徒俩也是让人大开眼界,中千界因为仙朝的存在,很多人都走仙官的路子,一心读那圣贤书,浩然正气长存。

    对于他们来说,天地君亲师就是根本,而这部分人大多数是读书人。

    读书人掌控着话语权,这方天地的风气以他们为准,尊师重道便是千古不变的规则。

    当老师的方正持重、德才兼备,当学生的尊师重道、敏而好学。

    但这二人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当老师没有当老师的威严,当学生没有当学生的尊崇,你来我往像是小儿斗嘴般胡闹,若让那些大儒看见了还得了。

    “殿下能干出以千金贵体在外为人看病,再做出什么跌人眼球的事情我也不意外了。”棋老老神在在的说。

    书老朝着前方望去,只见他们那位殿下已经摆摊为人算命、啊不是,为人看病了。

    忽然,他目光一凝:“有人找麻烦。”

    棋老忙伸手拉住他,说:“那人不过是人仙六重而已,不要紧,先看看再说。”

    若殿下能受到挫折转身回府,那再好不过了。

    容娴为一位病人针灸完后,一道阴影遮住了面前的阳光。

    她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身着蓝白相间长裙的女子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容娴偏偏头,面向她眨了眨眼,问:“姑娘有何不适?”

    女子沉着脸道:“我并未有不适。”

    容娴煞有介事道:“我是大夫,前来找我的只有看病的,姑娘你这么斩钉截铁的否认,难道是——”

    “对,我没病。”女子认真道。

    容娴紧跟着她的话道:“——讳疾忌医。”

    女子:“……”

    这就有些尴尬了,好吗?

    “我是北赵燕芳菲。”燕芳菲介绍道。

    容娴摆好执笔,慢悠悠的回道:“我是不会跟你回赵国的,我目前只在容国诊病。”

    燕芳菲表情都裂了:“我都说了不是看病的,我是燕芳菲,我找你挑战。”

    容娴怔了怔,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燕芳菲好像是人榜第二百一九名。

    她疑惑道:“燕姑娘若要挑战,不是应该找第二百一十八名的崔芸吗?”

    燕芳菲被噎了回去,难道她要说柿子挑软的捏?

    就是因为看到太女雅修为最低,只是凭借着下三滥的手段才能高出她排名那么多,所以才想挑战她顶替她的排名吗?

    燕芳菲恼羞成怒道:“你到底比不比?”

    容娴露出一个无比纯良的表情,很干脆的说:“比。”

    不等燕芳菲拔剑,容娴便屈指一弹,桌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银针嗖的一下刺进了燕芳菲的身体。

    燕芳菲一僵:“你居然偷袭,卑鄙。”

    容娴她很厚颜无耻道:“能偷袭到你也是我实力啊。”

    然后,燕芳菲‘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容娴垂眸看了她一眼,北赵的人吗?

    她掌心一吸,银针便脱离燕芳菲的身体回到了她手上。

    容娴从袖中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认真耐心的擦拭着银针,漫不经心的朝着容钰说道:“钰儿,将人带回去送给冯大人。”

    容钰挤眉弄眼道:“老师是准备给冯大人送一个小妾吗?”

    容娴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纯真的微笑,毫不留情的说道:“我不得不承认,冯大人说让你多读读圣贤书还是有道理的,瞧瞧你如今的思想都龌龊成什么样了。”

    容钰干巴巴反驳道:“明明是老师你刚才说的。”

    容娴一本正经说道:“我让你将人送给你冯大人,是想让冯大人审审燕芳菲来找我麻烦是否有人指使,钰儿,你其身不正,怎能以己度人?”

    容钰:“……我错了老师,我马上改。”

    不等容娴回应,他立马扛起燕芳菲便朝着郡守府而去。

    那扛麻袋的姿态让地仙二老看的眼皮子跳了跳。

    书老艰难道:“小容公子这么不会怜香惜玉,真能跟郡守千金走在一起吗?”

    棋老:这事儿他也不敢保证了。



    容娴在郡守府的范围内义诊了一天后,第二天来到了最近的彬县。

    彬县看上去与黎县差别并不大,人人安居乐业,偶尔有些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也不算太过分。

    容娴眉眼弯弯的看着这太平盛世,对容帝陛下固执守护容朝的心意总算了解了一些。

    难怪容帝的剑道都是以人道为基础的,人道不灭,剑道永存。

    陛下说自己是一位剑修其实也没有错,因为容国所有人都甘愿成为陛下手里的剑,跟着他征战沙场、扫平寰宇,跟着他灭杀仇寇、一步步走向太平盛世。

    但如今,他们只能悲伤的看着陛下一步步走向衰亡而无能为力。

    “容大夫,我等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刚刚扎完针觉得自己通体舒泰的老妇人看了眼身后的众多老人,目光诚恳道。

    老人们也都目露希冀的看向容娴,似乎容娴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一般。

    容娴神色带着大夫特有的悲悯与包容,温声道:“老人家请说,若有能帮助到您的地方,在下定竭尽全力。”

    老妇人激动的站起身道:“好,好,好。”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等容娴去扶,便强忍着悲痛道:“容大夫这一日的义诊我等尽皆看在眼里,您医术高明,妙手仁心,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埋进黄土中的人便不求您浪费时间,只愿您能前往帝京,救救陛下。”

    容娴伸出去准备扶她起来的手顿在了半空,目光怔怔然的看向面前这一群老人。

    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哀伤道:“我们年年都求大夫上京,年年都没有好消息传来,我们的寿命没有陛下的长,但我们祖祖辈辈都只有一个愿意,便是有生之年见到陛下康复,哪怕容国国土不会扩大,只要陛下安好。”

    在他身后,满脸褶皱的老人红着眼眶道:“我们都知道,若陛下的伤势好不了,总有一日会……”

    他哽咽了下,说:“我不愿见到陛下比我这老头子先、先……”

    他说不下去了,率先求情的老妇人哀道:“陛下庇佑容国万年,让我等世代安乐,我等懂得道理不多,但都知道陛下是个好皇帝。容大夫,您医术这么好,一定能救陛下的,对吗?”

    容娴沉默了片刻,问:“你们每每遇到医术好的大夫,都会求他们前往乾京为陛下看诊吗?”

    “是,我们只希望能有奇迹出现,陛下会出现在我等面前,告诉我们他已经无碍了。”老妇人坦诚说道。

    正在为病人熬药的容钰煽火的动作慢了下来,他茫然的看着这些普通人,第一次对容帝产生了钦佩之感。

    他不知道容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这般受百姓爱戴。

    但看着这群百姓唯一的心愿只是让容帝平安活下来,不知为何竟有些心酸。

    因为横档在这个愿望之前的,是天命。

    他来到容娴身侧,声音干涩的问:“其他县里的人也是这般吗?”

    老大爷没有隐瞒道:“并非所有县里的人都是这般,但我们临近的县里的人们若碰到好的大夫都会推荐给郡守,求郡守护送大夫前往乾京。”

    容钰没有说话,他看着这些苍白发丝、满脸褶皱的老人,再看看周围若有似无目露希冀的年轻一辈人,只觉得喉咙像是哽了什么一样难受。

    容娴脸微微侧向他们,目光缥缈,似看着他们,又似落向那苍茫的天际,神情平和而悠远。

    她明明是坐在眼前,感觉却是那般的遥远。仿佛她已融入这个天地间,又仿佛是她包容着这个天地,就像无边无垠的水,清澈的倒映着天地万物,却又深广得吞纳天地万物。

    “我已经为陛下看过了。”

    容娴的声音平和的没有起伏,没有这些人的悲痛,也没有那些看过病的大夫的失落,但就那么清清淡淡的,却有种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木灵珠虽然有着磅礴的生机,可这世上并非没有与木灵珠属性相当的东西。

    以容帝的权势地位,如何能得不到呢。

    可他依旧一日日衰败下去,每活一天,便少一天。

    那时容娴便知道,她救不了容帝。

    众多百姓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他们脸上满是失落却并未责怪容娴。

    他们踉跄站起身,神色黯然着相互搀扶朝着远处走去。目光茫然没有焦距的四处看着,似乎在寻找一位新的大夫。

    北赵之地,正在缓步慢行的傅羽凰握着酒葫芦的手一紧,她仰头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道:“人算不过天,天命之下,人命皆为蝼蚁啊。”

    她拿着酒葫芦,翻身踏上飞剑,快速朝着紫云道场而去。

    “在下傅羽凰,愿与人榜第一百二十六名乐哲一战,还请应战。”傅羽凰扬声喊道。

    紫云道场内,身着紫衣锦袍的青年缓步走出,每走一步气势便壮大一分。

    乐哲,人榜第一百二十六名,地仙大圆满境界。

    傅羽凰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醇香的美酒洗刷着意识中的所有烦忧,对她却没有半点作用。

    圣人曾说:“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

    她这忘忧一直不起作用,是因为她没有欢乐吗?

    “战。”傅羽凰眉宇间尽是一片战意。

    剑气纵横间,她全力以赴,似乎将心底的抑郁全都宣泄出去。

    彬县,容钰注视着这些人离去,声音沙哑道:“老师……”能不能救救容帝。

    容娴垂眸,声音轻轻柔柔道:“去熬药吧,病人还等着呢。”

    容钰猛地提高声音道:“老师!”

    他知道因为一个外人对着师尊吼是不对的,可他这会儿有些控制不住。

    对那未曾谋面的容帝,他这个魔头居然也开始心生不忍了。

    因为什么容钰不明白,可他却知道,他不想那位惊才绝艳的人就此陨落。

    容娴并未责怪于他,她轻轻地研着磨,一笔一笔认认真真的修改着药方,头也不抬道:“去吧,后面的病人也要来看病了。”

    容钰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扇子扔在了地上,飞身离开了。



    容钰离开以后,容娴抬起头来,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澄澈的眸子却带着淡淡的悲。

    她叹息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的声音仿若佛寺悠悠传出的梵唱,那么的轻,那么的淡,空中似荡起缥缈的回音,仿佛佛对红尘万物悲怜的叹息。

    正如无我圣僧一样,哪怕背弃了他的佛,也救不回心爱的姑娘。

    而她呢,她当初救不了阿妹,如今也救不了容帝。

    容娴她不是神,那么多强者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又如何能做到。

    容钰他踏入这世间后,总会慢慢习惯这生死别离的。

    容娴低下头来,继续写着药方。

    她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替容帝守护好这赤诚百姓。

    不远处,书老和棋老叹了口气,神色隐隐都带着遗憾。

    “民心可用啊。”书老喃喃道。

    棋老苦笑道:“可惜天妒。”

    容帝太过优秀,他的天资悟性高到可怕,连上天都嫉妒了,所以才让他早早丧命,不愿让他走上那长生超脱之路。

    突然,一位穿着富贵慈眉善目的老者悄无声息的坐在了容娴的对面,连书老和棋老都没有发现。

    当容娴搁下笔时才发现了这人的存在,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却迅速的消失了。

    这位其貌不扬的老者竟然还是个强者。

    “老先生是看病吗?”容娴温声问道。

    老头子自觉将手搭在桌上的脉枕上,苍老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道:“我一百年前受了重伤,本以为已经痊愈了,谁曾想暗疾犹在,劳烦容大夫帮我瞧瞧。”

    容娴指尖微动,手腕上的金丝线当即飞出,缠在了老头子的手腕上。

    老头子一怔,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还悬丝诊脉,难道这是大夫的怪癖吗?

    他却不知,这只是容娴简单的一种防备而已。

    别人将自己的命脉送到容娴手中,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当容娴把脉之时,自己的命脉便也被送到了别人手中。

    容娴当然不会放心了,她不会去赌人性的良善,还是自己做好警惕才放心。

    容娴眉眼恬淡的坐着,指尖轻轻按在丝线之上,一股微弱的元力顺着丝线钻入老者的体内。

    老头子感应到后,忙放开了自己的守护元力,唯恐这位实力弱小的大夫被自己的元力给反震晕了。

    容娴朝着老者微微颔首,表示感谢,这才阖目细细探查。

    半柱香之后,容娴手腕微动,金丝线松开老者的手腕,回到了容娴手中。

    老者的身体确实如他所说,内有暗疾。

    这暗疾并非是伤痕,而是一股散发着阴寒沉重之感。

    这股力量将老者的身体肺腑冻结后,缓缓地压垮。

    若非老者修为高深,一直在拼劲全力抵抗,怕早已经丧命。

    但这也是极限了,老者已经撑不住了,这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来到了她面前求医。

    容娴仔细感受着那股阴寒强大的力量,眼里闪过一抹幽光。

    同时具备重和寒两种特性,是玄冥重水不会错了。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容娴抬起头时,眸色已经变回了澄澈温柔。

    “老先生此伤能治。”容娴温和的说道。

    老头子猛地站起身,激动万分。

    能治,能治啊。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只能慢慢等死了,谁知峰回路转,濒死之际来了一线生机。

    老头子努力的平复了下心情,这才歉意的对着容娴道:“还请容大夫勿怪,是我失态了。”

    容娴摇摇头,一脸理解道:“先生在没有痊愈前,切记大喜大悲。等你好了,怎么都可以。”

    老头子点点头,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底那一抹阴霾彻底散去。

    容娴拿过桌上的包裹,包裹里面是一根根银针。

    她正准备为老者施针,眼角的余光却见到炉上的药已经熬好了。

    她放下银针,刚刚转身要去将药倒进碗里,一道人影飞快地窜了进来,熟练无比的提起沙锅将药汁倒进一旁的碗里。

    他手一拂,滚烫的药汁变得温凉了下来。

    他端起药碗走到不远处靠坐在墙角处的病人身前,将药碗递给他。

    容娴嘴角的弧度缓缓上扬了许多,钰儿他还是想通了。

    容娴放下心来,神色认真了起来。

    她拿起银针走到老者身前,双手飞快的将针扎在老者身上,将那股阴寒强大的力量锁定住。

    她心神一动,水灵珠在识海内放出强烈的光芒。

    老者体内的力量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晃晃悠悠的似乎有破体而出的征兆。

    剧烈的痛楚让老者脸色瞬间惨白了下去,放在木桌上的手也紧紧的攥起,上面青筋直冒。

    可即便这样,他依旧强忍着不动。

    痛便代表着有效果,有效便好,他最怕的是没有任何动静。

    见老者被这股疼痛分神,容娴垂下眼帘,指尖凝聚出一滴清透无暇的水珠。

    这滴水珠之内藏着浓重的元力,让人垂涎。

    随着这滴水珠的出现,老者体内那股潜藏的力量动荡的更厉害了。

    容娴眸光一闪,猛地伸手在老者背上一拍,一根银针直接钻入了他的体内,顺着经脉血液流窜到了患处。

    借着这根银针的牵引,容娴指尖在老者后背一划,银针随着她的动作调转了下方向,散发出一道幽幽水气,将伤处划分为二。

    容娴嘴角微扬,眼里一道水色光芒闪烁,她伸手凌空一拽,银针带着一半阴寒之力飞出体外。

    容娴刚刚伸手捏住银针,身体不由自主朝下栽去。

    不过是半滴水,竟然这般重,差点将她的手心洞穿。

    “老师!”时刻关注着容娴的容钰第一时间扑了过来。

    但老头子反应更快,他发现容大夫竟然站立不稳朝着地上倒去,连忙甩出一道元力将人托起。

    容娴用尽全身的元力拖住银针,长袖下的手飞快的结出一道道封印,将那股力量锁定在银针之上,然后不着痕迹的将银针收入芥子空间中,这才抬起头道:“老先生莫急,我只是体内元力耗尽,累了而已。”

    但老头子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却不这么想,感受着体内久违的松快和温暖,他便知道这位容大夫是真的有办法治他的暗疾。

    此时的老头子是最怕容娴出事的,他忙道:“容大夫可以休息休息,我都等了一百年了,不着急这些许时日。”



    容娴摇摇头,刚准备说话,面色却忽地一变。

    那银针上的封印竟然裂开,芥子空间不过瞬息便被冻结,随着时间的流逝,芥子空间竟然被缓缓地压垮。

    玄冥重水果然不能收进空间之中吗?

    容娴意识一动,将那根银针重新握在了手里。

    她身影再次晃了晃,已经站在她身边的容钰连忙伸手将她扶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老师,老师你还好吗?”

    他清楚师尊的能力,只是单纯治病万万不可能如此,定然是发生了意外情况了。

    该死,他之前就不应该将师尊一个人扔在这里,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师尊被人暗算了吗?

    容钰扶着容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直接便与老者拉开了距离。

    此时他看谁都像是那个暗算了他师尊的人。

    容娴此时也来不及解释什么,她勉强朝着老者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虚弱道:“老先生明日此时再过来,今日我多有不便,还请见谅。”

    这一句话似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将头靠在容钰肩膀上,容钰二话不说,抱着人便快速朝着郡守府飞去。

    二人的身影消失之后,老者也一头雾水,眼里带着深深地担忧和疑惑。

    这容大夫怎么忽然间像是血气亏损,元气大伤的感觉?

    难不成救治我体内的暗疾累及了她吗?

    先不提老头子,一直在暗处的书老和棋老二人被容娴突然出事给吓的半死。

    殿下身份尊贵,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被人给伤到了,这究竟是何人,用了哪种手段,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二人神色凝重间,书老也朝着郡守府赶去,而棋老浑身警惕的来到了老者面前。

    棋老能感应到,这老者的境界比他高出太多了。

    “还请前辈与我走一趟。”棋老盯着老者,周身元力澎湃勃发,似乎老者有任何异动便直接出手。

    老者摇摇头说:“容大夫说明日会再来为我看诊,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

    棋老深深看了眼老者,朝着郡守府发了消息后,也没有勉强老者。

    主要是他打不过人家,只能找个了蒲团坐在了老者身前守着了。

    郡守府此时人仰马翻,容钰还没带着容娴回去,率先收到消息的冯泰等人已经将周围所有名医给聚集了起来。

    “我就说不能让殿下出去,你瞧瞧,这才第二天,居然竟闹了个生死不明。”童安焦躁的吼道。

    那是他们容朝的继承人,是他们未来的新皇,若在他们的地盘上出事了,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冯泰忧心的捏了捏眉心,眉心此时已经通红一片,他在府门口走来走去,转悠的人脑仁儿疼。

    张毅将自己一头整齐的头发都给挠乱了,他阴沉着脸朝着下属问道:“郡守府戒严了吗?”

    牛主簿严肃着脸应道:“大人请放心,府里已经戒严了。”

    张毅想了想,觉得还是不保险。

    他走到冯泰、童安面前,不知说了什么后,二人直接将他们的官印递给了张毅。

    张毅郑重的接过官印,与自己的官印并排放在一起。

    他后退一步,躬身一礼,神色肃然道:“为保太女无忧,臣请求太庙庇佑。”

    官印在关键时期能够勾连太庙气运,得气运庇佑。

    张毅话音落下,三块官印之上绽放出强烈的光芒,光芒合二为一,将整个郡守府包围了起来。

    万邪辟易,妖魔不侵。

    刚刚飞奔回来的容钰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他寸步难行,连体内的元力都冻结了。

    他刚想抱着容娴后退时,那股力量却好似触及到了什么,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容钰怔了怔,但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

    他抱着容娴还没进门,冯泰已经快步而来。

    “快,将殿下送回房间,本官立刻让医师前来诊治。”冯泰语速急切的说。

    容钰点点头,快速跑到容娴的房间,将人放在了床上。

    他退到一边没有挡着医师的路,但目光却警惕的盯着每一个人。

    容钰脸色有些苍白,这一路回来师尊没有跟他说一句话,连句安慰都没有。

    师尊肯定伤势很重,不然也不会这般沉寂。

    他倔强的站在床边守着,谁都不能让他退去。

    王医师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掌心一团元力将容娴笼罩住,他细细查探着病情,却发现容娴只是元力耗尽,有些脱力了。

    王医师走到一边,将位置让开。

    李医师不声不响坐了下来,以同样的方法查探病情后,也默默走到一旁让开位置。

    直到最后一位医师诊完后,他们齐齐走出房间,来到了偏房。

    他们说什么容钰不管,他只守在容娴身边,等待着结果,不管那个结果是好是坏。

    床上,容娴意识到自己安全了之后,朝着容钰传音道:“钰儿不必担忧,我无事,你替我先守着。”

    容钰眼里重新焕发出光芒,重重的点头道:“好,师尊放心。”

    容娴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将全部的意识抽离。

    她相信容钰一定会保护好她,一旦有危险来临,只要容钰还活着,便永远不可能伤到她。

    容娴心神一动,将那根银针重新收到了芥子空间之中。

    与此同时,水灵珠脱离识海,钻入了芥子空间之内。

    水灵珠刚刚来到芥子空间,却好似见到了补品一样,猛地朝着银针扑去。

    不过转瞬的功夫,芥子空间内的阴寒之气便消失了。

    ‘叮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容娴低头看去,却见那根让她没有任何办法的银针像是被水灵珠扔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而银针上的半滴重水已经消失不见。

    容娴伸出手,水灵珠乖巧的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转动着水灵珠仔细看看了,低低一笑道:“倒是有些用处。”

    她能感应到,那半滴玄冥重水就在水灵珠内,她若想要调用,通过水灵珠便可调用。

    容娴翻手收起了水灵珠,神魂在意识海中消散。

    她睁开眼睛之时,偏房那群大夫还在争吵。

    容娴侧头看去,便见容钰背对着她坐在床榻之上,身体崩的紧紧地守护着。

    容娴扬眉笑道:“钰儿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



    ‘叮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容娴低头看去,却见那根让她没有任何办法的银针像是被水灵珠扔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而银针上的半滴重水已经消失不见。

    容娴伸出手,水灵珠乖巧的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转动着水灵珠仔细看看了,低低一笑道:“倒是有些用处。”

    她能感应到,那半滴玄冥重水就在水灵珠内,她若想要调用,通过水灵珠便可调用。

    容娴翻手收起了水灵珠,神魂在意识海中消散。

    她睁开眼睛之时,偏房那群大夫还在争吵。

    容娴侧头看去,便见容钰背对着她坐在床榻之上,身体崩的紧紧地守护着。

    容娴扬眉笑道:“钰儿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

    容钰听到容娴的声音,身体陡然放松了下来。

    他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后怕道:“师尊,您吓坏我了。”

    容娴从床上坐起身,歪歪头笑道:“别怕,你总要习惯的。”

    容钰脸一黑,难道不应该是‘别怕,以后不会了吗?’总要习惯是几个意思?!

    “让冯大人将医师都散了吧,别闹的青海郡沸沸扬扬。”容娴慢条斯理的说道。

    容钰点点头,站起身朝着偏房走去。

    不过片刻,嘈杂的偏房便一片安静。

    “老师,冯大人、童大人和张大人求见。”容钰站在门口说道。

    容娴身子后仰,靠在了枕头上。

    她温声道:“允。”

    得到允许,容钰带着冯泰、童安和张毅三位大人走了进来。

    “臣等请殿下安。”三人恭谨的行礼道。

    容娴浅浅一笑道:“免礼。”

    三人对视一眼,齐声告罪道:“臣等失察,害得殿下受惊,有罪。”

    “此事怪不得你们,只是阴差阳错罢了,起来吧。”容娴嘴唇上翘,看着他们时带着宽容的微笑,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

    冯泰三人立即站直了身体,既然殿下已经明确表示不会怪罪他们,他们也不会傻兮兮的自己凑上去非要殿下治罪。

    容娴好像想到了什么,朝着冯泰询问道:“燕芳菲审的如何?”

    冯泰忙道:“回殿下,臣已经审清楚了,燕芳菲是自己前来找殿下挑战的,并无人指使。”

    “那就好。”容娴稍稍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来:“我就知道我没有那么多敌人。”

    这句话让冯泰不知怎么接,若算上陛下的敌人,殿下的敌人已经数不清了。

    “燕芳菲呢?”容娴随口问道。

    冯泰:“她还在关押在大牢中。”

    “既然是个误会,便放了吧。那么个千娇百媚的姑娘你也忍心将她关在牢狱之中,真是让人心痛啊。”容娴慢吞吞的开口,用着近乎咏叹的语气说道。

    冯泰紧绷着脸:“……臣这就让人放了她。”

    处理完挂在心头的事,容娴摆摆手道:“下去吧,我想休息会儿。”

    “诺。”冯泰等人立刻退了出去。

    容钰想了想,也走出了门,守在了门口。

    房间内,容娴眼里忽然划过一道剑气:“该分出胜负了。”

    北赵紫云道场,傅羽凰与乐哲打了个爽。

    她抬手将剑掷了出去,乐哲双手推在身前,强大的元力阻挡着长剑的锋芒。

    他高声呵了一声,右手紫云裹住手掌,反手一掌将长剑拍了回去。

    傅羽凰下腰朝后一倒,右脚抬起将剑踢在剑上,长剑又倒飞向乐哲。

    长剑带着无边的威势将乐哲的气劲刺穿,傅羽凰顺手将酒葫芦抛向半空,身影一闪,人已经来到乐哲身边。

    她掌心轻飘飘在乐哲胸膛一拍,乐哲脸一白,倒退了几步。

    傅羽凰脚尖一点,飞身上半空,一脚踹向乐哲。

    乐哲双手掌心猛地朝下按去,仙元力由体内涌出,将傅羽凰的攻击隔绝在外。

    傅羽凰扬声一笑,心神一动,长剑翁然一声长鸣,飞速来到傅羽凰手边。

    傅羽凰一把握住长剑,身体一转,也不见她怎么动作,剑已经架在了乐哲的脖子上。

    这时,酒葫芦也落了下来。

    傅羽凰抬手接住,仰头便喝了两口,高声道:“痛快,乐小子,你陪我打了一场,我下次请你喝酒。”

    她大笑间,人已经站在剑上飞向了虚空深处。

    大风吹动着她的长发衣袍,她并没有用元力隔绝,反而任由那股凛然冷风拍在身上。

    凌乱的发乱舞着,她高声叹道:“幡幡瓠叶,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尝之……”

    她又大喝了几口酒,试图将点点遗憾挥去,可到了嘴边的酒却比以往更加苦涩。

    因为她想请喝酒的人,却永远都不可能请到,如何不让她遗憾。

    望着那洒脱不羁的身影远去,乐哲闷声咳了几下,嘴角渗出一丝殷红血迹,看上去就跟咬舌自尽似的。

    他眼底深处带着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的情绪,抚着胸膛一时有些茫然。

    “傅羽凰……吗?”他喃喃道。

    仗剑高歌,快意恩仇,来去潇洒如风,恣意狂妄随性,这等活法真是引人艳羡。

    “你动心了?”身披霞衣的女子缓步走到他身旁,怔怔的看着远方问道。

    乐哲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仰头看着蓝天白云,蓦然一笑道:“我想活成她那副模样。”

    “你知道的,我们都做不到,道主也不允许我等那般洒脱随意。”女子轻声说道。

    她心底何尝不羡慕呢,可‘身不由己’这句话并不是说说的。

    当天下午,人榜更新。

    傅羽凰从人榜第一百三十七名一跃成为第一百二十六名,以地仙初期修为击败了地仙二重大圆满的乐哲,强势的令人心惊,引得一个个强者都不由自主的去关注她。

    此时的乾京,太尉府上,刚刚从探看司回来的白慕离被迎面而来的女子扑了个满怀。

    “离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忐忑不安的声音让白慕离心里一软。

    白慕离长得十分英俊,眉目深邃,轮廓分明,薄薄的嘴唇给人一种冷漠的薄情之感,却又性感的撩人。

    “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见女子哭得像花猫一样,他伸出手轻轻为她擦去眼泪,动作轻柔小心,这般独特的温柔让女子脸一红,将脑袋直接埋进了他怀里。



    依依喃喃道:“离哥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白慕离皱了皱眉:“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依依眼神闪烁了下,委委屈屈的没有说话。

    白慕离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微微勾唇一笑,刹那间冬雪消融,春风拂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我会让爹同意我们的婚事,别怕。”

    已经接近青海郡的白太尉还不知道自家儿子已经跟人私定终身,他想了想,还是将陛下的意思传给了儿子,希望给他个心理准备。

    太尉府,刚刚走进书房的白慕离接到了太尉传讯,他脸色一变,斩钉截铁道:“我绝不会娶一个陌生的女人。”

    正在赶路的白太尉猛地停住,他随手划下一道隔音结界,冷声说道:“什么叫‘陌生的女人’,那是未来的新帝。”

    “即便是新帝,我也不要。爹,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白慕离毫不妥协。

    白太尉周身戾气闪烁,以他为中心的土地都被他周身的戾气削去了一层:“离儿,与新帝联姻,助新帝平定天下,这是我白家的责任,你该懂事一点了。”

    他语气森然,透出一股血煞之气,莫名的危险让人胆寒:“我想你也不想见到喜欢的姑娘被充为军妓,也不想我给你灌下忘忧。”

    白慕离不可置信道:“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您竟然这样对待你的儿子。”

    白太尉猛一拂袖,一掌打在了不远处土丘上,将那片土丘夷为平地后,这才勉强控制住了情绪。

    他目光沉痛的望着远方,语气难掩苍凉:“你看到了这大好河山吗?你见到容朝子民了吗?你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恩赐的。你唯一能做的,便是用你的全部去回报。”

    说罢,他狠狠捏着传音玉佩,空气中还留下他那句好似修罗地狱一般血腥狠戾的声音:“别再让我听到你对殿下不敬。”

    讯息断了之后,白慕离坐在椅子上狠狠攥紧了拳头,想让我与陌生人成婚,还是去做可笑的皇夫,绝不可能。

    就算他不能拒绝,但那所谓的新帝定然可以。

    白慕离眼神一闪,立刻起身朝着另一处而去。

    他离开后,暗处隐隐闪过一道白影,依依娇娇弱弱的站在那里,如弱柳扶风。

    她随手将身上的敛息灵器摘下,微微皱眉。

    新帝?联姻?

    容帝准备让太女雅与白家联姻吗?

    依依侧头,双手飞快的掐诀打进腰间的玉佩上,不过片刻,玉佩闪了闪,一道信息以最快的速度传了出去。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的容娴休息了一会儿后,朝着容钰道:“请戚兴、步今朝和白家三老进来。”

    容钰点点头,转身便带着戚兴等人来了。

    白家三老比戚兴等人更看重容娴的安危,毕竟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皇太女平安的。

    若皇太女有个万一,不用别人动手,那些白家的对头就会一拥而上,以办事不利的罪名吞并他们白家。

    见到容娴面色红润的靠坐在床上,他们心里一喜。

    黄衣老头上前一步,高兴道:“殿下无事便好,真是上天庇佑。”

    容娴微微一笑:“上天可操不了那么多心。”

    黄衣老头顿时就被噎了回去。

    戚兴嘴角略抽,看到容娴说话依旧这么欠揍,他便知道这厮已经没事了。

    没见头顶太庙的气运都散了吗?雨过天晴啊。

    “步先生、戚先生。”容娴弯弯唇角唤道。

    步今朝倒是没什么,戚兴一听到这个称呼顿时脊背发凉,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容娴只有有事坑他的时候才会这么称呼他!

    “殿下请吩咐。”步今朝理都不理他,恭敬一礼道。

    步今朝对自身位置看的很清楚,既然已经答应为殿下效力,便做好自己的本分。

    戚兴见他应声,顿时也没了脾气,只能跟着附和道:“请殿下吩咐。”

    容娴垂下眼帘轻声说:“白家忠心为国,护送我前来青海郡,如今也该我兑现承诺了。”

    白家三人一时激动一时尴尬的,激动的是殿下答应帮他们铲除罗家了,尴尬的是所谓的护送殿下前来青海郡之事,压根就不存在。

    在遇到不可力敌的危险时,他们是跟着容钰先跑到青海郡的,而殿下她是后来赶来的。

    他们三人其实什么都没做,想到这里,三位老头有些讪讪然。

    容娴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温声安慰道:“虽然你们的实力不怎么样,但心意到了就成。”

    三人:“……”这还不如不安慰呢。

    “去找童大人要五百兵马,戚先生与步先生一起前往压阵。”容娴慢吞吞道。

    “诺。”步今朝干脆利落的应道。

    戚兴想了想,也同意一起行动了。

    几人离开房间之后,容钰忽然问道:“他们并未帮到师尊。”

    容娴意味深长道:“他们是没有帮到我,但他们是第一个出手帮我的,就算这帮助是我威胁来的,但别人不知道。别人只知道白家忠心帮我,我便厚礼以报。”

    容钰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概就跟#千金买马骨#一样吧。

    容娴休息了一夜之后,天亮便在冯泰等人哭丧着脸的表情下来到了彬县。

    依旧是之前看诊的地方,老者闭目而坐,沉静的等待着什么。

    当背着药箱的容娴刚刚出现在他感知中时,他猛地站起身,神情激动道:“容大夫,你没事吧?”

    见老者在不远处等着,容娴步伐微微加快,来到老者身前不远处才慢了下来,她眼里含着清淡笑意道:“我无事,让老先生费心了。”

    老头子欣慰于容娴细节处的体贴,他像个顽童一样笑道:“这算费什么心啊,是容大夫为我费心了才是。”

    棋老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慢悠悠走来的容钰,收起蒲团重新藏在了暗处,与保护容娴安危的书老大眼瞪小眼。

    容娴将药箱放在桌上,一边从里面取出银针布裹,一边温声说道:“老先生,一会儿我便将您剩下的隐患全部祛除,不过您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可能是她太过温柔无害,竟然没有引起老者丁点儿戒心:“问吧,老夫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容娴弯弯唇角,笑得纯良又灿烂:“昨天为您看诊,我发现您体内暗疾是由一种十分古怪的力量造成的。老先生,我是个大夫,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感兴趣,您可否告诉我,您的伤是怎么回事?”

    老者倒是没怀疑什么,他自己都没认出来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怀疑容娴心怀叵测了。

    老者回想了下,说:“我之前便说过,我是在一百年前受伤的。当时我与一位仇敌大打出手,在双方两败俱伤之后,我们被一股水流冲到了一个通道中,那时候我们才发现双方打着打着竟然打到了一个浮岛之上。”

    他与对头一时找不到路,便顺着通道朝里走去。

    越是接近浮岛中心,便越是严寒。

    等到他们身上都结了冰,仙元力运转滞涩时,他们便意识到不能再继续了。

    他想要找路退出去,但他那对头却坚信里面有宝物,不怕死的继续朝里面走去。

    他们分开之后,他找了半个月的路,刚刚找到路之后,便伤势复发昏死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后便在一片湖泊之内,而他那对头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一百年间他偶尔也想过去那座浮岛上看看,但每每想起那里,他便浑身发冷,暗疾发作。

    当年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上天不薄了,他不敢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便一直游历各大王朝和势力,希望有人能解决他的暗疾。

    可惜他名声不显,修为也不算强,请不到真正的强者为他找暗疾的根源,这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容娴从药箱拿出笔墨纸砚,朝着老者露出一个春暖花开的微笑,用一副天真烂漫的语气:“您能画出地图吗?就是您口中的那座浮岛的地图。”

    不等老者拒绝,她眉宇间一派风光霁月道:“我都忘了问老先生了,不知该如何称呼您?我们都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号呢。”

    她自来熟的引导着老者说话,顺便从善如流的让老者默认了同意给她画一副地图。

    老者呵呵笑了两声,拿过纸笔在上面边画边说:“你叫我吴老吧,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多活了几年罢了。”

    吴老被他一转移话题,便将刚才到了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

    二人闲聊间,吴老便将地图画好了。

    容娴拿起纸看了看,不解的问:“这是何处,我怎么从未见过?”

    吴老搁下笔说:“那是北赵以北之处。”

    容娴了悟的点点头,将地图看了两遍之后,笑眯眯的说:“吴老以前没画过画吧,我完全看不出您画的是什么。”

    吴老被噎了一下,说:“你这个小家伙,我老头子走遍北疆部洲,哪里有条河,哪里有座山都清清楚楚,给你画的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他孩子气的说:“你认不出来也正常,谁让你没有走过那些路呢。”

    他指着地图上的某条线说:“这便是极北之地贯穿浮岛的那条长河了,在它旁边的这个圆圈便是我当初苏醒的那个湖泊。”

    他指着纸上面的一条条线条叙说着,容娴一脸认真的记着,气氛一时和谐的厉害。

    远远看去就像夫子在教导学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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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说的口干舌燥时,这才反应过来,说:“我说小丫头,你不是要为我治病吗?别为了你的爱好而忘了我老人家啊。”

    容娴随手将地方放在一边,那漫不经心的姿态让吴老心底刚刚升起的点点疑虑重新消散。

    不过是个好奇心强的小丫头罢了,是他想多了。

    而飞在北赵上空的傅羽凰眸光一闪,脑中那一副地图与地面的地势不断重合,她长剑调转了个头,直接朝着极北而去。

    容娴拿起银针扎在吴老后背,以同样的方式,用银针将剩下的半滴重水带出了他体内。

    听完吴老讲述的故事,她大概能猜到吴老体内的这滴重水是怎么来的。

    应该是他昏迷过去以后,这滴重水顺着那条通道流进了河里,机缘巧合之下钻入他体内,被带了出来。

    容娴不由得赞叹:这可真是福大命大啊,这么着折腾都活得好好的。

    “雅儿。”冷气逼人的声音忽然在心底响起。

    容娴拿着银针的手微微一顿,神色不变的继续为吴老针灸,治愈他被重水腐蚀依旧的创伤。

    她的意识却分出一部分沉入识海处,周身萦绕着淡淡剑气的帝王正站在那里,旒珠挡住了他俊美的容颜,他的神色满是手握权柄的暗沉,一言一行具是王威赫赫。

    这是帝王,不是剑帝。

    容娴抬眸,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也闪烁着剑意,她身上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虚假温柔,眉宇间多了几分杀伐果断。

    她唤道:“陛下。”

    帝王神色内敛,那双眼睛却仍像是两颗寒星诩诩生辉:“我大限将至。”

    说着自己即将陨落的消息,帝王的语气也跟以往并无不同,依旧是冷得令人警醒。

    容娴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从帝王第一次找到她时,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快的让她竟隐隐有些手足无措。

    她安静的看着帝王,眼底隐隐有些惋惜和遗憾,那是对这般风华人物陨落的可惜。

    “新帝继位,需安定人心,我为你选了一门亲事。”帝王以陈述的语气淡淡道。

    他的语速并不快,似乎随时等着面前的人反驳。

    但容娴却没有半点不悦和抗拒,她不会去喜欢上谁,那么跟谁成婚都可以,不过是一个形式罢了。

    “朕允你退亲的权柄。”帝王金口玉言,他对面前这位濒死之际才得来的继承人格外优待。

    容娴顿了顿,深深弯下腰,语气郑重道:“诺。”

    帝王微微阖目,意识抽离,一道散发着无比危险的小剑猛地从帝王意识中飞出窜进了容娴脑中。

    容娴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切已然结束。

    “这是我毕生剑道,现今传给你,作为你接手王朝的回报。”帝王语气温柔了几分,对于自己将一个小姑娘拉来扛起偌大的王朝,心中总是有几分歉意的。

    容娴闭上眼睛,强大的神魂在意识中一扫而过,确定那把小剑便是剑道传承后便睁开了眼睛。

    “多谢。”容娴目光诚恳道。

    帝王眼底荡漾着淡淡的波澜,冷漠中无情丛生,无情中却暗含一抹柔和,隐隐也带着两分遗憾。

    见不到你绽放光彩的夺目,看不到你君临天下的威严。在你孤苦无依时无法给予安慰,在你面临危机时无法给你帮助。

    抱歉,让你扛起这样的责任。

    “那道传承里有你想知道的东西,关于当年朕遭遇之事,等你修为足够了便可以查看。”他的身影渐渐透明,然后彻底消失在容娴意识中。

    在帝王的身影慢慢消退以后,容王朝,乾京。

    高坐九重宫阙的帝王缓缓睁开了眼睛,同一时间,皇宫上空气运云海内盘卧的千丈气运金龙也睁开了那双龙目。

    容王朝所有的气运金龙顿时仰天长啸,声音里满是哀鸣嘶吼,像是在垂死挣扎,庇护着气运金龙的天柱上裂痕越来越多。

    所有强者都心有所感,一个个将目光投向了容朝。

    容帝,将崩。

    赵王朝,应平帝猛地从帝座上站起身,皇宫上空的气运金龙眸光一闪,之前还稍显木讷的龙目顿时充满了上位者威仪与强势。

    金龙在云层中翻滚着,好似在愉悦。

    随后那金龙朝着东方‘昂’的一声长啸,声音如洪钟一般震耳欲聋:“容帝,你大限已至。”

    容王朝内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百姓们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他们面带恼怒的朝着帝都的方向望去,希望陛下能将那胡乱造谣的人赶出去。

    他们的陛下春秋鼎盛,还要带领他们走向更富强的路,如何能大限将至呢。

    可他们的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陛下与赵王朝大战这么多年,深受重创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陛下这么多年一直苦苦煎熬着。

    尽管他们一直都告诉自己陛下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可心里却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

    如今,应平帝说陛下要驾崩了,难得是真的吗?

    刚刚赶到青海郡的白师和三千禁军全都跪在了地上,他们死死望着帝京的方向,眼里满是悲痛。

    帝都的气运金龙回头看向对面的气运金龙,声音是属于剑帝的冷冽威严:“即便朕大限已至,容朝也容不得你胡来。”

    “臣等愿死战殉葬。”众臣凝聚的气运化身跪在了帝王身边,声音斩钉截铁。

    他们看向赵王朝的方向神色满是狠辣戾气,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择人而噬。

    “臣愿死战殉葬。”白师声音平淡的说道。

    可众人依旧能感受到那椎骨而上的冷意,那可怕的血煞之气仿佛萦绕着万千将士的鲜血仇恨,让人望而生畏。

    皇宫内,护军都尉岳同山率领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齐声高喊:“臣等愿死战殉葬。”

    皇城外,不管修士还是百姓,全都走出屋内自发跪在了道路中央,哪怕怀里还抱着小儿,依旧高声嘶吼道:“我等愿死战殉葬。”

    一座座城,一个个子民……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瞬间震天动地,如一头绝世凶兽一般,散发着血腥与狠戾,疯狂而决绝的要抱着敌人同归于尽。

    天柱缓缓崩殂,但这股冲天的凶猛气势竟然护住新生的天柱缓缓生成。

    应平帝恨恨地看了眼容帝,不甘的退了下去,他又不能将容国的人全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