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有何怨何仇?”
“王爷杀的宗师,多数都是金刚峰的,损伤最重。”
“这么说,这仇是化解不掉了?”
“没那么容易化解的,金刚峰因此而实力大损,从十二峰的前三掉到了倒数第三,……赵灿臣说他死后进妙境没脸见师父,更没脸见师祖甚至金刚峰的历代祖师。”
李澄空道:“他们十二峰对排名如此看重?”
独孤漱溟轻轻点头:“十二峰争得很厉害,远比外人想象的更厉害,……因为青莲圣教无敌于大月,所以视天下如无物,更注重自己同另外十一峰的竞争,绝不甘落于人后的。”
她对青莲圣教的了解远胜常人。
她清冷孤傲,眼高于顶,整个神京能入她眼的也就罗清澜而已。
而罗清澜因为嫁给汪若愚,深受世人的排挤与孤立,处境也不佳,难得有人不带偏见反而赞同,也与她倾心相交。
两人交往密切,言谈举止中,独孤漱溟无意间便深深了解青莲圣教。
李澄空道:“所以,我被金刚峰视为仇人,不是因为杀了他们的宗师,而是因为连累他们实力削弱,排名靠后?”
“很有可能。”独孤漱溟缓缓点头:“这便是他们的观念,与世人不同的。”
李澄空皱眉沉思。
严宽一言不发,静静看着他。
李澄空笑了笑:“你可有主意?”
“无外乎两条,或杀或收买。”严宽道:“不过身为峰主,恐怕杀了也马上就能复活,除非纪教主特意阻挠。”
“如果杀了他,会不会惹起众怒?”独孤漱溟蹙眉道:“这个时候,还是以抚为主。”
“他能收买得了?”李澄空道。
严宽摇摇头:“这赵灿臣几乎没有弱点,行事公正,大公无私,无儿无女,一腔热情全在金刚峰弟子身上,所以威望极高,否则也不可能串联起十二峰。”
“这倒是挺麻烦。”李澄空沉吟。
时间仿佛停滞,思维高速运转,寻找着克制之法,即使破解掉这串联,十二峰峰主皆心怀敌意,自己这个教主也不好当,需得消弥掉这敌意才好。
“去找罗清澜吧。”独孤漱溟轻声道:“她会有办法。”
“洪夫人?”李澄空缓缓点头:“好,那就去找她。”
三大法王靠不住,而纪梦烟对青莲圣教多有不屑,只向四大法王发号施令,恐怕根本懒得搭理十二峰,更不知如何安抚十二峰。
“我去吧。”独孤漱溟道。
李澄空摇头:“我亲自去才好。”
“那我们一起去。”独孤漱溟道。
李澄空点头。
只有半个月左右,时间不宽裕,如果不能尽快摆平,真要在继位圣典上出洋相,自己这个教主就失败了。
一个好的开始就是成功了一半,一个失败的开头会让后面事倍功半,艰难无比。
一旦与十二峰闹开,即使能强行压住,在斗争中得胜,青莲圣教也会实力大损元气大伤。
自己想要的可不是这样的青莲圣教。
李澄空看向严宽:“继续监视着吧,小心一些。”
“是。”严宽抱拳一礼,转身离开。
独孤漱溟打量着他魁梧的身形渐渐消失在后花园月亮门后,摇摇头。
“殿下不喜欢他?”
“很不喜欢!”
“为何?”
“此人功利心太重,权欲心太强,而且心性阴沉,可不是什么好人。”
李澄空深为赞同。
独孤漱溟看人还是很准的。
这也是天赋。
有人看了一辈子的人,还是看不准,有的人即使见人很少,一眼也能看破其性情与心思。
“如此人物,弄不好就会反噬。”独孤漱溟看一眼李澄空:“小心一些为好。”
“殿下所说正是,我一直小心着。”
“我倒是不担心。”独孤漱溟笑笑:“那何时去找罗清澜?”
他对袁紫烟都一直提防着,一直没放松警惕,更别说严宽,大意绝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吃过饭就走?”
“再好不过!”
两人吃过晚膳,李澄空抓起她皓腕,两人化为一缕清风消失在王府,消失在镇南城。
独孤漱溟习惯了他的高速冲击之后,心有余暇欣赏周围的风景。
溶溶月色如水。
周围景色扭曲变幻,而天空的月亮却一直皎洁明亮,不受他高速冲击的影响。
她抬头看着明月,感受着月光轻盈飘落到身体上,从每一个毛孔钻进皮肤,皮肤变得清凉。
李澄空打断她的欣赏,温声道:“殿下觉得大永与大月到底能不能结盟?”
“怕是很难了。”
“哦——?”
“我看大永有反悔的意思,一直迟迟不嫁公主过去,而且对我还如此绝情,抛到南境自生自灭。”
“难道会与大月结盟?”
“未必不会。”
“与虎谋皮。”
“说不定心有所恃呢。”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从天空悠悠传来。
李澄空皱眉:“应该是找我的,好本事,这都找得到!”
他身上几乎不存别物,都放在了洞天内,隔绝了感应,所以不可能凭对燃心劫火盏找到自己,那这帮和尚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须弥灵山?”
“十有八九!”
“阿弥陀佛!”佛号再次响起,却已经到了近前,三个老僧从远处缓缓来到近前。
原本遥远距离,他们却两步跨至近前,显然是类似于缩地成寸诀的奇术。
“佛门的神足通?”李澄空停住脚步。
三个老僧皆须眉皆白,合什缓缓道:“李施主有礼了!”
李澄空道:“你们怎找到我的?”
“业力。”当头的削瘦老僧摇头道:“杀敝山弟子,必业力缠身。”
“好吧,那就是业力。”李澄空平静的道:“三位大师有何事?”
他其实是不信的。
“请李施主高抬贵手,解开阵法。”
“解开?”李澄空笑道:“据我所知,灵山也有阵法大师吧?”
“阿弥陀佛!”三人皆宣一声佛号,脸色沉肃。
独孤漱溟强忍住好奇心,站在一旁观看。
李澄空笑道:“难不成解不开?”
“阿弥陀佛!”三老僧皆露嗔怒。
这对于有道高僧来说委实罕见,修养高深无嗔无怒,可他们还是忍不住愤怒。
实在是此事太气人。
他们山上有阵法大师,一共两个,苦苦参研之后解开了阵法,然后众人上前去迎接被困住的同门。
可谁知道,这一下便落到了另一层阵法中,死伤惨重,两个阵法大师看出还有九层阵法。
他们一下便绝望,直接放弃了破解。
他们更看得出,后一层阵法比前一层阵法更恶毒,待第九层阵法,进去便是魂飞魄散。
不像现在,至少死了还能复活,呆在灵山上不进阵即可,只是被困住,而不是丢了性命。
李澄空笑道:“三位大师来,是求饶的?”
“阿弥陀佛——!”当头的老僧缓缓合什,很快将嗔怒压下,恢复了庄严与悲壮,宛如舍身伺虎:“老衲等正是来求饶的,还请李施主高抬贵手,放敝山一条活路!”
“哈哈……”李澄空大笑道:“大师莫要开这个玩笑,我可当不起!”
三个老僧皆合什一礼,高宣佛号。
独孤漱溟看得目瞪口呆。
这一幕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从来没认为会出现这样的情景,怎么可能?
她觉得难以置信。
堂堂的须弥灵山竟然向李澄空屈服了?向一个人屈服?
依照须弥灵山的脾性,应该是宁死不屈,命可抛,须弥灵山的威仪不能丢。
而且还派来了这么老的和尚,显然都是须弥灵山高辈份的弟子。
这是彻底把脸面踩到脚底下。
“三位大师觉得我答应不答应?”李澄空道。
“李施主,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还是放下吧。”
“好一个冤冤相报何时了,当时你们疯狂出击,四处杀人的时候,怎不想着这个呢?”
“敝山已然迷途知返,还望李施主能成全。”
“哈哈,杀人的是你们,迷途知返的也是你们。”李澄空冷笑:“我如果答应了,对得起被你们疯狂而杀的护卫们?”
“阿弥陀佛!”三老僧合什:“就让老衲替那些施主们偿命吧!”
“你们三个?”李澄空轻笑。
三老僧缓缓点头。
当头老僧沉声道:“老衲乃仅存的澄字辈弟子,身怀神足通,损失我们三个,足以令灵山大伤元气。”
“正是!”三老僧皆点头。
李澄空道:“看来三位大师是要舍身救灵山了?真是可敬可佩!”
他神情平淡,丝毫没有敬佩之意。
三老僧平静看着他。
李澄空道:“不妨明说吧,别说你们死在我跟前,就是你们所有灵山弟子都死在我跟前,也不会撤了那阵法,不是灵山一开启你们须弥灵山就肆无忌惮吗?那就废了你们的灵山,看你们还能猖狂到几时!”
“阿弥陀佛!”三老僧再忍不住怒火,缓缓道:“看来李施主是执迷不悟,不肯回头!”
李澄空道:“你们就要拼命了,要拉我同归于尽吧?”
他扭头看向独孤漱溟:“殿下你先行一步。”
独孤漱溟道:“我乃清溟公主独孤漱溟,你们三位是要杀我吗?”
三老僧一怔,正眼看向独孤漱溟。
先前一直没有理会,一心只盯着李澄空,无视独孤漱溟的绝美容貌。
他们佛法深厚,视红粉为骷髅,视美人与朽骨无异。
此时却是一凛。
李澄空如果不依不饶,偏不解开阵法,他们只能慢慢破解,一年不成十年,十年不成百年,有神足通,灵山弟子不会灭绝。
李澄空那是一定要杀掉的,免得他们破一层他加两层,那就永不可能破掉。
可现在有了独孤漱溟,那就麻烦了,他们玉石俱焚的招数没办法施展。
杀了一个李澄空,他们顶多损失了自己,可杀了独孤漱溟,须弥灵山恐怕有灭山之虞。
独孤漱溟淡淡道:“你们灵山做得太过火,灵山献祭也不能如此疯狂吧?”
“阿弥陀佛!”三老僧合什一礼:“见过殿下,老衲告辞。”
三人一步跨到李澄空视野尽头,再一步跨出他视野之外,消失不见。
李澄空笑道:“亏得你在,要不然又是一场恶战。”
这三个老僧很麻烦,明明愤怒欲狂,偏偏不生杀意,如果真要玉石俱焚,自己还真有麻烦。
他们既然出现,那自然是有把握,还好有独孤漱溟在,他们不敢如此。
这便是大月皇室的威慑力,让他暗自羡慕。
自己何时有这般威名,不必动手就能退敌。
独孤漱溟摇头道:“他们不会罢休的。”
李澄空道:“是我不会罢休才对。”
他话音乍落,身前泛起涟漪,袁紫烟一步跨出涟漪,抱拳脆声道:“老爷有何吩咐?”
李澄空从怀里掏出八块玉佩递给她。
袁紫烟接过来。
李澄空道:“去一趟灵山那边,把这八块玉佩布置上!”
“是。”袁紫烟痛快应道,冲独孤漱溟嫣然笑一下,然后重新跨进了涟漪之中。
她下一刻出现在了灵山之外。
灵山之外仍旧是浓雾遮掩,看不出五彩祥云,听不到梵音阵阵,嗅不到异香幽幽。
她身体与周围慢慢融为一体,化为一棵树一块石头一股清风。
片刻过后,待三个老僧闪现,钻进阵法之内,她袖中射出八块玉佩,悬在她身前。
“嗤嗤嗤嗤……”一块块玉佩分别射向八个不同的方位,速度如电。
她脑海里的李澄空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道:“这次应该没问题了,回去吧。”
“是,老爷。”
这一回可谓是铜墙铁壁,再也不可能有和尚钻出来了。
先前是为了让回来的和尚能钻进去,所以留了缝隙,不那么严密。
现在把阵法一锁,彻底封上,外人再进不去,里面也甭想出来了。
只不过,死太监的阵法真能封住神足通吗?
神足通啊……
她还是很好奇的,于是扬声喝道:“和尚们,神足通也不管用啦,不信尽管试试!”
她声音悠悠,穿透了阵法钻进了灵山之内。
这阵法玄妙,外面的声音能传进去,里面的声音却传不出来。
半晌过后,没有人出来,她失望的摇摇头:“你们太不济事了。”
还是没人能撼得动死太监。
她身前泛起涟漪,跨进去消失无踪。
——
“你准备拿灵山怎么办?”
“不知道。”
“想让他们屈服,为你所用?”
“难。”李澄空摇头:“他们内心坚定,深根蒂固,很难改变他们想法。”
“那就这么困着?”
“看看再说吧,至少先把他们困得差不多。”
天明时分,两人来到了孝陵之外,他停住不动,站在一俯山巅遥看孝陵。
每一次回孝陵来,他所看到的都不同。
此时看着这孝陵上空的九龙盘旋,与自己洞天里盘旋的九龙相对映。
自己的九条龙还是缺了一点儿神韵的。
他当初以元神显化九龙是一步一步的增强,一步一步清晰,这个过程是不断重放脑海里的记忆。
但他记忆高清,看得清清楚楚,但气息却没有办法完全记得住。
此时站在近处感受着这气息,感受格外不同,洞天里的九龙多了几分灵动。
他看了一会儿九龙,脸色渐渐沉肃。
九龙盘旋却不再吐龙息炼化小剑,因为那柄让他惊悸不安的小剑已经不见。
他有一个不好的猜想。
这小剑很可能是被独孤乾拿走的,果真如此的话,这柄小剑便是独孤乾的杀手锏。
他不仅仅有天子剑,还有这柄小剑,而这柄小剑的威力并不逊色于天子剑。
独孤乾身怀两大杀手锏。
那会不会还有第三道杀手锏呢?
未必没有。
“怎么了?”独孤漱溟看他久久不动,神色沉肃,开口问道。
“走吧。”李澄空摇摇头。
他彻底收敛气息,独孤漱溟也如此,两人如不会武功之人飘进了孝陵。
李澄空催动万磁诀,内力不动,依靠磁力无声无息滑行,钻过一片树林出现在汪若愚的小院外,轻轻敲门。
“谁呀?”罗清澜清冷声音响起。
“是我。”独孤漱溟道。
一袭青衫的罗清澜拉开院门,笑道:“殿下你可是稀客,快进来吧。”
李澄空微笑抱拳。
罗清澜美丽更胜往昔,仿佛浇了水的鲜花,莹白脸庞白里透着红晕,新娘子一般娇艳夺目。
罗清澜笑道:“他这两天正念叨澄空你呢。”
李澄空与独孤漱溟进了院子,关上院门,汪若愚慢慢悠悠的踱出正厅,笑呵呵看着李澄空。
李澄空脸色却沉下去,沉声道:“谁干的?”
“我自己。”汪若愚笑呵呵的摆左手:“坐下说话吧,……殿下一路辛苦啦。”
独孤漱溟摇摇头,盯着他空荡荡的右臂:“你这右胳膊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汪若愚摆摆左手:“一只胳膊罢了。”
罗清澜玉脸绯红,忙道:“殿下你们可是大忙人,怎忽然过来了?”
她开始煮茶。
李澄空觉得他们的反应很古怪,看看汪若愚,又看看罗清澜,想要弄明白。
独孤漱溟也是一样。
李澄空探手一抓,把汪若愚空荡荡的袖子扯起,看向袖筒,看到了他肩膀的情形。
他目光锐利,一眼看透里面情形,不是刀剑的伤口,反而好像天生残疾一般。
他皱眉,迅速在脑海里分析,搜寻各种可能的答案,扭头看看红晕如霞的罗清澜,失笑道:“不会是天残诀吧?”
“咳咳,厉害,竟然看得出来是天残诀。”汪若愚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
罗清澜脸红得更厉害。
“什么天残诀?”独孤漱溟好奇的问。
李澄空摇头笑道:“过后再跟殿下你说吧,不是别人干的就好,现在你这么一残废,菜地都不用去了吧?”
“呵呵……”汪若愚得意的道:“这一招厉害吧?不过菜地还是我的,能弄多少是多少,不再有任务,……说来说去,还是沾了你的光,要不是你,他们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澄空笑笑:“真要沾了我的光,那你得小心一点了,我恐怕要被皇上追杀。”
“关于你要做青莲圣教教主的事?”汪若愚问。
李澄空眉头挑了挑。
老汪的消息还真够灵通的,原本以为呆在孝陵,消息会滞后一些。
李澄空看向罗清澜,把自己遇到的困难说了一遍。
“赵灿臣……”罗清澜蹙眉:“我还真没收到这消息,是大麻烦。”
“他就没什么弱点?”
“他有缺点,可这些缺点没什么用,”罗清澜皱眉道:“他看着柔柔弱弱的,却是一根筋,而且私欲极少,也不会因私废公,你便是杀了他的儿子女儿,也没办法阻止他行事。”
“不可安抚……”李澄空摇头叹道。
这是最坏的情况。
“也不能杀他。”罗清澜摇头:“他在十二峰都有极高的威望,如果杀了他,只会适得其反,他就是未来的四大法王之一,哦对了,据说你杀了西法王君惜年?”
李澄空点点头。
“那下一任西法王就是赵灿臣了。”罗清澜叹道:“所以是个大麻烦。”
李澄空眉头皱得更紧。
“看来你这个教主怕是当不成了,众人齐反对,怎么当?”汪若愚道。
李澄空道:“总会有办法的。”
“圣教的教主不是这么好当的。”汪若愚道:“劝你息了这个念头。”
李澄空露出疑惑神色。
汪若愚道:“你如果想大展拳脚,那就别去当圣教教主,非常的憋屈。”
“四大法王,十二峰主,各自为政。”罗清澜摇头道:“教主养尊处优即可。”
李澄空笑了笑。
自己当初刚进紫阳教还不是一样?
现在如何?
整个紫阳教皆在自己手掌,随时能通过天隐心诀操纵他们行动,知晓他们的动静。
自己如果能顺利的登上教主之位,凭自己的手段,不信治不了他们。
一步一步,耐下心总能让他们服服帖帖。
实在不行就灭掉。
青莲妙境可以做一个监狱,表现不好就投进去,表现好了就放出来。
有了这个,不信拿不住他们。
“这是多少年形成的规矩,也是为了圣教的安稳。”罗清澜摇摇头道:“不过历代教主还是很强势的,毕竟掌管妙境,四大法王十二峰主都要老老实实伏伏贴贴。”
李澄空满意的点点头。
“可这不意味着他们对教主就没有约束力。”罗清澜道:“这一次便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没有十二峰见证,没有四大法王见证,教主私相授受是得不到承认的。”
“得到青莲神印还不行?”
“没有十二峰主与四大法王的力量灌注,神印无效,无法控制妙境。”
“好生麻烦。”独孤漱溟蹙眉:“这么说来,还得求着他们了?”
“正常情况下,他们不敢乱来,唯恐秋后算帐,可澄空你惹圣教太厉害,现在就来了反噬。”
“自己做的孽。”李澄空摇头道。
汪若愚笑道:“就是这么个理儿,这个教主还是算了吧,你现在多好。”
李澄空摇摇头:“算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他笑得意味深长。
汪若愚哈哈一笑,得意万分。
独孤漱溟越发好奇,尤其是看罗清澜红了脸,越发不解,迫不及待想问却忍住。
罗清澜从罗袖里取出一张素笺,递给李澄空:“这是赵灿臣的住址。”
“不在总坛?”
“十二峰的长老们在总坛,长老之外不在总坛。”
李澄空扫一眼,轻轻一抖,素笺化为粉末飘落地上。
他抱抱拳,告辞离开。
“到底怎么回事?”独孤漱溟一出了院子便忍不住问道。
“呵呵……”李澄空笑而不语。
他伸出胳膊。
独孤漱溟挽上他胳膊,然后两人无声无息驾着磁力滑行,穿过树林出了孝陵。
他能精准的避开无形力量扫瞄,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出,眨眼功夫滑出了数里。
“说呀!”独孤漱溟嗔道。
李澄空笑道:“天残诀殿下你没见过?便在禁宫秘库里藏着的。”
“没注意。”独孤漱溟摇头:“那么多的藏书,我哪能每一本都翻过,可不是你!”
像李澄空这般怪物世间只有一个。
那么多的藏书,多数晦涩艰奥,翻看如天书。
就像前世的小学生翻看量子物理一般,可能每个字都认得,但合在一起却一句话也看不懂。
这还是好的,能看得懂文字,禁宫秘库里还有很多藏书的文字根本看不懂,不知是哪一代的文字,真如翻天书无异。
李澄空道:“哦,也对,那是用卢文写的,你应该看不懂。”
“少啰嗦,赶紧说!”独孤漱溟嗔道。
两人近在咫尺,她吐气如兰。
这是修为到了顶尖而令身体纯净无瑕,再加上她特殊的体质所致。
李澄空笑道:“这天残诀乃是禁术,不仅仅因为其神妙,更因为其危险,很可怕。”
“嗯——?”
“此诀也很公平,一物换一物。”
“还不快说!”
“修炼天残诀,可以让身体一处残缺,补足身体的另一处残缺。”李澄空缓缓道:“这算是邪功了,但也很神妙。”
“一处残缺换另一处残缺?”
“正是。”
“这样……”独孤漱溟蹙眉若有所思,恍然大悟,绝美脸庞顿时飞速涌上红霞。
她扭头过去不敢看李澄空。
是让太监的那处残缺不再残缺!
李澄空道:“此诀凶险异常。”
“嗯——?”
李澄空道:“你可以指定要补足哪里,但不能指定残缺哪里,残缺哪个部位是未知的,全看运气,万一残了眼睛呢?耳朵呢?甚至脑袋成为傻子呢?”
他继续摇头道:“老洪也真够拼的,冒这么大的险,简直就是赌命!”
独孤漱溟沉默不语。
李澄空道:“不过看他夫人的模样,两人过得是极好,老洪这天残诀练得不亏。”
罗清澜眉眼带春如年轻的小媳妇,两人感情更加深浓,宛如新婚模样。
“换了你是老洪,会练这天残诀吗?”
“……会吧。”
“你们呀……”独孤漱溟摇头:“罗清澜其实一定会埋怨老洪的。”
“两人之间的感情,外人很难说得清,只要他们过得幸福便好吧,可惜这赵灿臣……”
李澄空有点儿挠头,还真被难住了。
“你准备亲自会一会这赵灿臣?”
“是。”李澄空道:“只能亲自说服,看能不能说服吧。”
“如果说服不了呢?要杀了他?”
“看清况吧。”
李澄空也没办法断定这赵灿臣会不会激起他杀意,到时候会不会下杀手。
两人先回到李澄空的宅子,不过是中午时分,独孤漱溟先回去,李澄空歇一歇,准备去问问纪梦烟有什么办法。
说不定她身为教主,有办法呢。
他找到纪梦烟,说了这件事后,纪梦烟只说一声知道了,便不再言语。
李澄空问可有解决之法。
纪梦烟淡淡道:“他们要敢不来总坛,那就永远不要来总坛了,我会直接逐他们出圣教!”
“这一招能管用?法王们不会阻拦?”
“他们?哼!”纪梦烟不屑:“……你尽管放心,等着接任教主便是。”
李澄空暗叹。
这个教主还真是难当,看眼前这架式,有可能真被他们挡住路。
谁挡了自己的路,如果说服不了,只能清除掉了,送他们归妙境!
他心中忽然涌起杀意。
——
第二天傍晚时分,李澄空正与独孤漱溟正在湖上小亭里共进晚膳,外面有人通报,一个女子求见镇南王,说是姓徐。
“请她进来吧。”李澄空猜测是那徐智艺到了。
一个墨绿罗衫、修长婀娜的女子袅袅走到小亭,揭下帷帽,露出玉白色肌肤与精致动人脸庞。
她在独孤漱溟跟前仅逊色一筹,可谓极美貌。
“徐姑娘,恕我未远迎。”李澄空起身抱拳道:“可吃过晚饭了?”
“没有。”徐智艺声音透着磁性,熠熠双眸紧盯着李澄空,仿佛要把他看透。
李澄空微笑:“那就坐下一起吧,这位是清溟公主。”
独孤漱溟对她点点头。
徐智艺笑一下点点头,目光迅速转过来继续盯着李澄空。
独孤漱溟起身道:“我吃饱了,先走了。”
李澄空看她不高兴,便道:“吃过饭我再过去。”
独孤漱溟没说话,径直离开。
李澄空收回目光,看向徐智艺,迎向她探究的眼神:“徐姑娘是怀疑我杀了令师弟?”
“杀得好!”徐智艺冷淡的道。
李澄空一怔。
徐智艺淡淡道:“他该死,凭秘术害人,违我寂神宗宗规,你不杀他,我也要清理门户!”
“原来如此。”李澄空点点头,伸手道:“坐下吃饭吧,莫要嫌弃才是。”
徐智艺坐对独孤漱溟原本的位置,与李澄空正对,眼神扫一遍桌上的饭菜:“这便是镇南王的晚膳?”
李澄空笑道:“可能入眼?”
“够节省的。”徐智艺淡淡道:“这是做给谁看的吧?”
“镇南城不富裕,”李澄空摇头道:“有些东西想买也买不到,只能将就着,不过很快就会改善的。”
一旦开展贸易,镇南城能迅速的富起来,食物品种会极大丰富。
袁紫烟笑盈盈递上碗筷,徐智艺顿时感受到了袁紫烟特意放出的气势,脸色微变。
李澄空笑看一眼袁紫烟。
袁紫烟笑盈盈的道:“徐姑娘,尝尝我的手艺。”
徐智艺觉得一座山压到自己头顶,要把自己脖子压进胸腔里,头要被压爆了。
嗡嗡作响,头晕眼花,但袁紫烟的笑靥与悦耳的声音却清晰进入她心里。
徐智艺吃力的吐出三个字:“大宗师!”
“咯咯,别因为我是大宗师就不好意思吃饭哟。”袁紫烟娇笑道。
李澄空看徐智艺已经差不多到极限,开口道:“上茶吧,我吃好了!”
“是,老爷。”袁紫烟娇声应道,转身袅袅娜娜离开小亭。
徐智艺浑身一松,那座大山一下消失。
她顿觉周身轻盈欲飘。
“徐姑娘,别客气。”李澄空微笑。
徐智艺看着他的笑脸,恨不得一巴掌扇飞,却强忍下这口气,点点头:“那便不客气了。”
大宗师为侍女!
自己先忍这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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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澄空静静坐着。
徐智艺挟菜与咀嚼都透着一种独特韵律,优雅动人,显然不是后来训练教养出来的,是属于天生丽质。
袁紫烟端来茶茗,站在李澄空身后打量着徐智艺。
徐智艺在李澄空跟前毫无异样,可被袁紫烟这般盯着,便浑身不自在。
李澄空想到了宋玉筝通过金乌玄鸟所说,徐智艺不喜欢男人。
难道她喜欢女人?
袁紫烟笑道:“徐姑娘,不知追杀你的那宗门到底是什么名字?”
徐智艺咀嚼数次然后咽下,轻拭红唇,摇头道:“不能说。”
“真有这么邪门儿?”袁紫烟道:“我却是不信,世间顶尖宗门多了去,像永夜神宫,九渊宗啦,青莲圣教啦,须弥灵山,还有清微山,这些世间最顶尖的宗门都可说,就这宗门不能说?难不成,它比这些宗门还厉害?”
“这一宗可能没那么强大,但更诡异难缠。”徐智艺道:“防不胜防。”
袁紫烟越发兴致盎然。
她有李澄空撑腰,底气十足,兼之自己又是大宗师,对于世间便少了几分敬畏,好奇心反而更盛,什么都想见识见识。
“要不然,你写下来,我来说!”袁紫烟道:“我看他们能奈我何!”
李澄空看她一眼。
袁紫烟顿时一缩修洁雪颈,轻咳道:“那就算啦,不能说便不说吧。”
徐智艺看一眼李澄空,轻轻点头:“还是不提的好。”
李澄空道:“你与大云皇后交好?”
“我与师弟的性命皆由娘娘所救。”徐智艺继续吃饭,优雅的咀嚼着,咀嚼让她嘴唇越发红润:“我母亲与娘娘曾是邻居,从小玩大的姐妹。”
“怪不得……”李澄空道:“看来与九公主的关系也不错。”
徐智艺轻轻点头,埋头吃饭。
看来饿得不轻,显然她是惊惧的,一口气不歇甚至顾不得吃饭赶过来。
“既然不能提名字,那就不提名字了。”李澄空道:“说说它们有什么本事,如何追杀吧。”
“他们最擅长在梦中杀人。”徐智艺明眸闪过一丝惊惧。
李澄空皱眉:“不管多远,都能在梦中杀之?”
“需得一里之内。”
“一里……”李澄空点点头:“果然可怕。”
那就是说,只要站在镇南王府外,就能无声无息的杀掉自己府里的人。
“可有防备之法?”
“九殿下说你元神如烈日,这正是克制它们之法。”徐智艺缓缓说道:“它们害怕强大的元神,不敢靠近的。”
“唔……”李澄空笑道:“这么说来,你只要呆在我府里就不要紧了?”
徐智艺道:“最好呆在你身边,如果你不在府里,我睡过去的话……”
她脸色微变。
李澄空摇头叹道:“没想到那位慧妃娘娘的来头那么大,却有点儿不对劲。”
他并没感觉到慧妃有武功在身,而且元阳也寻常,并不比常人强大。
如果能在梦中杀人,想必是精神极强横,这慧妃却没这些特征。
徐智艺迟疑一下,摇头道:“她为了照顾四王爷,自废了修为才能进宫的。”
“那就是没威胁?”
“……是。”
“那为何还要杀她?”
“她是四王爷与那宗门的纽带,如果不斩断了,早晚会找上四王爷。”
“四王爷的母亲是那宗门弟子,怎能斩断?”
“四王爷从小没母亲,最亲近的是慧妃,而慧妃为了抚养他照顾他,自废武功进宫,对他的影响最大。”
“……这是防微杜渐,就直接杀她,也真够狠心的。”李澄空摇头道。
“皇后对它们也是深恶痛绝的。”徐智艺淡淡道。
李澄空恍然:“皇后与这一宗有私怨……”
袁紫烟撇撇嘴道:“这些皇家之人,简直就是视人命如草芥!”
她说着话还暗瞥一眼李澄空。
死太监也是一样,杀人如宰鸡,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儿!
徐智艺吃得优雅从容,饭量却少,放下筷子,看袁紫烟收拾,忍不住帮忙。
她实在没办法让一个大宗师伺候自己,浑身不自在,别扭异常。
袁紫烟满脸笑容。
李澄空仍在思索着这宗门,一直没听过,是因为不能提名字吗?
这还真是一门奇功,不知自己能不能练得。
——
李澄空出现在天京城内一座低矮的宅子前。
这样的宅子在天京是属于贫困之人所居,收拾得干净,却难掩其简陋。
他呶一下嘴。
袁紫烟上前轻轻敲门环。
徐智艺则打量左右,看周围的环境,暗自摇摇头,这样的环境实在很难想象跟李澄空有瓜葛。
李澄空身为镇南王,位高权重,虽然南境穷困,可他毕竟是一介王爷,不该来这种地方。
“谁啊?”里面传来女子声音。
“赵先生可在?”袁紫烟娇声问道。
“谁?”院门拉开,里面是一个俊逸中年,粗布灰衣衫难掩其如玉丰神。
他目光如电,落在李澄空身上,脸色随即一亮,冷冷道:“李澄空!”
李澄空微笑道:“赵峰主。”
“你来干什么?”赵灿臣冷冷道。
“当家的,谁呀?”
“一个问路的。”赵灿臣盯着李澄空,扬声道:“不必管了。”
李澄空失笑:“难闻赵峰主不赏一杯茶喝?”
赵灿臣道:“你是来杀我的吧?”
“杀你何必先敲门,直接闯进去杀了便是。”
赵灿臣冷冷道:“你是要先礼后兵吧?那就休要啰嗦,直接动手吧!”
李澄空摇头:“真要在这里说话?”
“喂,赵峰主,你有没有一点儿气度?”袁紫烟忍不住问道。
“对生死仇人,何必讲风度?”
“生死仇人?”李澄空失笑道:“没那么严重吧?多数都进妙境了吧?”
“进妙境也是死。”
“赵峰主你是朝廷的人吧?”
“胡说!”
“据我所知,圣教内有不少朝廷的人,他们自然对朝廷更亲近。”李澄空微笑道:“十二峰中,你们金刚峰对朝廷的事最热心,所以说,你是朝廷的人,顺理成章!”
“我要真是朝廷的人,怎能不避嫌?”
“那你要故意如此呢?”
“……你还不是教主,管我是不是朝廷的人!”
“这倒也是。”李澄空摇头道:“即使我真是教主,也不在意是不是朝廷的人,只要不对圣教不利便是。”
赵灿臣脸色仍旧冰冷,沉声道:“我没什么可说的,请罢!”
袁紫烟暗自兴奋。
好家伙,如此胆大,如此不给死太监脸面,干得漂亮!
但她脸上却表现出薄怒,娇哼一声。
李澄空道:“我现在是圣教的长老,这没错吧?赵峰主如此对待长老?”
“……进来吧!”赵灿臣无奈的退后,让李澄空进院。
李澄空跨过低矮的门槛,步入干净整洁的院内,袁紫烟与徐智艺跟着进来。
顿时小院多了几分幽香。
屋内走出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好奇看一眼李澄空,又看向两女。
“夫人,这是教内的李澄空李长老。”
“原来是李长老,幸会。”赵灿臣的夫人嫣然笑道:“没想到李长老大驾光临寒舍。”
李澄空道:“赵峰主为何非要过这种日子,不觉得太委屈了夫人?”
这里称不上贫寒,却绝不富裕,看院内的摆设,衣衫及用器都是贫民百姓。
而不是金玉其内败絮其外。
赵夫人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很喜欢这种简单的生活,只是委屈了他。”
“哦——?”李澄空笑道:“原来是伉俪情深,佩服佩服。”
“夫人,我要跟李长老说些话。”
“我去买些东西。”赵夫人知趣的回避。
待她离开,院内的气氛顿时一变,柔和的赵灿臣再次变得坚硬。
李澄空坐下来。
袁紫烟想去煮茶,却被李澄空一个眼神挡住,只能乖乖站到他身后。
李澄空道:“赵峰主,我想知道,除了因为私怨,到底还有什么理由让你串联十一峰,联合抵制我做教主?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是太监?”
“不是私怨!”赵灿臣沉声道:“你不适合做我们圣教教主!”
李澄空失笑:“我还没做,你怎知不适合?……你说不是私怨,却让人没办法相信。”
“你如果做了教主,纪教主恐怕就会……”
“哦——?”李澄空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你是担心我做了教主,纪教主就会求死。”
“这是肯定的。”赵灿臣道:“如果不是因为想报仇,她怎会匆匆撇下教主之位!”
李澄空摇头,露出失望神色。
赵灿臣哼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你想法太过天真。”李澄空失望的道。
赵灿臣冷冷道:“敬听高论!”
李澄空道:“纪教主如此做,迫不及待的传出教主之位,是逼不得已,是以防万一,……你以为皇上会放过她?”
赵灿臣皱眉看他。
李澄空当初的看法跟他一样,以为纪梦烟一心求死,所有人都以为她求死,甚至纪梦烟也这么说。
但李澄空现在已经看得更透彻。
她想不想死不是关键,会不会死才是关键,她即使不想死,独孤乾也不会放过她!
她做为教主而死,青莲圣教处境会一下变艰难,她不能冒这个风险,必须尽快把位子传给自己。
“皇上……”赵灿臣迟疑。
他抬头看向天空,负手踱几步,脸色越来越肃然,缓缓道:“原来如此!”
李澄空道:“你不知教主一片苦心,一味阻挠,还以为自己替圣教着想!”
赵灿臣脸色阴沉。
李澄空哼道:“现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你心肠狠毒,若成教主,非我圣教之福!”赵灿臣沉声道。
李澄空失笑道:“狠毒?对想杀自己之人下杀手,这便是狠毒?难道我非要妇人之仁,才不算狠毒?”
赵灿臣沉声哼一声。
李澄空摇头:“归根到底,你还是因为私怨罢了,就是因为金刚峰被削弱而怀恨在心。”
“胡说!”赵灿臣冷冷道:“顶多公私兼顾罢了!”
“那说说,还有什么原因?”李澄空道:“你若不想教主着急,不但不该阻挠,反而该成全教主,帮教主才对!”
“你就那么渴望成为教主?”赵灿臣道:“教主可不好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李澄空淡淡道:“我不敢说强得过纪教主,至少不会让圣教如此憋屈!”
“如何憋屈?”赵灿臣哼道。
李澄空道:“现在的圣教已然成了朝廷的一条狗,毫无天下第一宗的威严,是该朝廷求着我们,而不是我们去跪舔朝廷!”
“夸大其辞!”赵灿臣道。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你决策失误,涉入朝廷之事太深,从而让朝廷小瞧。”
“你……”
“朝廷一直是提防着圣教的,你们却偏偏要为其效力,主动屈身相事,为什么?”
“身为武者,如果不能为国为民,那就是白瞎了一身好修为!”
“为国为民也不必非替朝廷效力。”李澄空摇头:“他们只是在利用圣教而已,当初为何被我杀了这么多圣教宗师?其余宗门弟子死多少?”
其实就是被当成了炮灰。
赵灿臣脸色微变。
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最深的刺,一提起就刺疼一下。
李澄空摇头:“你这个峰主难道心里没一点儿数?你一心为公为天下百姓,那些皇子不这么想,官员也不这么不想,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赵灿臣沉默不语。
李澄空道:“现在抽身还不晚,你呀……,害苦了金刚峰弟子!……他们就没一点儿怨言?!”
赵灿臣叹一口气。
这话戳中了他的要害。
“我现在为镇南王,你该知道吧?”
“嗯。”
“你想为国为民,为何不去助我?南境那般贫困,正需要人手的时候。”
“那是大永朝的南境,你也是大永朝的王爷。”
“大永朝?”李澄空笑了笑:“你怎知一直是大永朝的?”
赵灿臣一怔。
李澄空道:“你说我如果治理好了,让南境自立,能不能成?”
“你……”赵灿臣脸色陡的阴沉下来:“那你便是罪人!”
李澄空失笑。
赵灿臣道:“到时候必然发生战争,生灵荼炭!”
“我自有主意不起战争。”李澄空道。
赵灿臣摇摇头:“大永又不傻,怎么可能任你割据,一定会血流成河的!”
“我如果能威胁到大永的皇帝安危呢?”李澄空淡淡道。
赵灿臣迟疑。
李澄空道:“只要成了教主,我便能挡得住天子剑,……凭我的进境凭我的资质,能不能成就天下第一?”
这才是他最根本的竞争力,独步天下的资质。
赵灿臣怔然盯着他。
他隐隐觉得,凭李澄空的进境,成为天下第一恐怕真的不是不可能。
一旦天下第一,又能压得过大永皇帝,如果仅仅割据南境那一处贫穷鸡肋之地,大永皇帝恐怕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宣布独立,不自封皇帝就行。
李澄空道:“为天下苍生计,助我为教主,赵峰主,如何?”
赵灿臣沉默下来。
李澄空扭头看向徐智艺。
徐智艺扭头看向别处。
自己听了了不得的大事秘事,是不是要被杀人灭口?
没想到这镇南王竟然想割据一方,委实野心勃勃。
想想也正常。
谁摊上这么一个南境,费尽心思治理好了,想拱手让人?
朝廷如果到时候摘果子,那肯定太不地道,如果不摘果子一直成为他的封地,割据与不割据也没什么区别。
袁紫烟冲她笑笑,示意不必紧张,不会杀人灭口的。
李澄空道:“想想看吧,历代教主以来,能成为王爷的有哪一个?这可是你践行武者为国为民信念的最好机会!”
“……好!”赵灿臣缓缓道:“我赞同你成为教主!”
“还有那十一峰,也要交给你说服!”李澄空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不得将我们今天谈话泄露出去,……南境自立还不到时候,提前泄露,你也知道后果。”
“诸位峰主皆可信之!”
“别说十二峰,便是四大法王都有朝廷的人!”李澄空道。
“不可能!”赵灿臣脸色微变。
李澄空懒得反驳:“空出来的西法王要落到你身上了,你日后就会知道了,告辞。”
赵灿臣抱拳。
李澄空摆摆手示意不必相送,带着三女出了这座低矮残破小宅院。
三人漫步于玉京城内。
玉京是大月的副都,陪都,当初大月初建,都城便在玉京,后来迁往神京。
玉京城没落是没落,但富贵根基犹在。
那些富贵之家都有老宅在这里,很多大家族为年幼子弟们不受神京奢靡之风影响,也会送到这边上学馆。
所以这玉京的人文风气更盛,路人文质彬彬,好像个个都是读书人。
李澄空漫步于大街上,徜徉于人群中,袁紫烟双眼兴奋的放光:“老爷,玉京果然不同。”
风采独特,她很喜欢。
李澄空笑了笑:“那就让镇南城将来也成这样吧。”
袁紫烟撇撇红唇。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玉京有如此壮盛的人文之风,那是多少代人多少年的潜移默化,非骤然能成。
袁紫烟买了不少的首饰,要回去送一些给萧妙雪萧梅影及唐竹她们。
徐智艺仿佛对这些不感兴趣,只买了两枚玉坠放在手里把玩着。
“老爷,就这么说服他啦?”袁紫烟一边赏玩着布囊里的首饰一边问道。
“嗯。”
“早知这么容易,何必跑那么远找人帮忙?”
“不跑那么远,怎能了解他是什么人,怎能说服得了他?”李澄空摇头。
言谈交锋是谓攻心。
攻心为上。
也是最考验智慧的。
如果摸不到对方的思维方式,找不到对方的弱点,不可能攻破其心防。
看似寥寥几句话,却耗了他很多心思,说话之际脑筋疾转,不停的推衍与观察。
不亚于与劲敌厮杀。
“总觉得不过瘾。”袁紫烟道:“应该打一场的,让他先知道厉害再说服他。”
李澄空横她一眼。
徐智艺一直沉默不语。
李澄空道:“可是有什么事,徐姑娘,看你心神不宁的?”
“没……没什么。”徐智艺摇头。
李澄空目光一扫周围:“跟过来了?”
徐智艺稍一迟疑,慢慢点头。
“有意思。”李澄空摸了摸下颌。
他竟然没发现有人跟踪,而偏偏徐智艺发现了,这就很有趣了。
难道自己的感应能力还不如徐智艺?
他看向袁紫烟。
袁紫烟道:“没有吧?徐妹妹你弄错啦,没人跟踪。”
她对自己的感应很有信心。
自己可是大宗师,而徐智艺不过是一个射月境的宗师而已,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而且看起来死太监也没感应得到,那就说明并没有人跟踪,是她自己疑神疑鬼。
“不会。”徐智艺轻轻摇头:“他们随时会过来,……不过有王爷在,他们不敢来的。”
“老爷,要不然捉他们出来?”袁紫烟兴奋的道。
终于能见识一下这帮说都不能说的高手是什么模样了,是不是如厉鬼一般?
李澄空摇头:“算了,走吧。”
“老爷——!”袁紫烟忙道:“难道让他们一直缠着我们吗?一了百了解决掉多好!”
李澄空道:“没把握,还是先回去再说。”
“唉——!好吧。”袁紫烟叹气,被李澄空瞪一眼马上收起万般不情愿神色。
李澄空分别握上她们皓腕,轻盈的滑行,宛如鱼儿般在从人群穿梭而过,出了玉京开始加速。
持续加速直至光影扭曲,两女闭上明眸,李澄空仍旧加速不停,越来越快。
超高的速度下,他思维也发挥到极致,操纵着身体破空发出“呜”的惊雷闷响。
宛如天雷滚滚向前。
一口气到了镇南城,李澄空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来得及赶上晚膳。
萧妙雪已经等在他院外,一见他回来便招呼。
李澄空带着两女来到清溟公主府,跟独孤漱溟一起吃晚膳,徐智艺这一次自觉的跟袁紫烟一起站着。
袁紫烟站在一旁,自己坐下吃饭,她浑身别扭不自在,还不如跟她一起吃。
李澄空也没勉强。
席间说了自己已经说服赵灿臣的事,然后提醒了徐智艺所碰上的仇人。
“我去那边睡?”独孤漱溟轻轻摇头:“还是你来我这边吧。”
“也行。”李澄空痛快答应。
独孤漱溟白他一眼。
他显然就等着自己说这句话呢,如果他是太监,那倒没什么关系,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太监了,是真正的男人。
再住在自己府上,便有些异样。
“紫烟,你跟妙雪她们收拾一间院子,就在殿下旁边。”
“是,老爷。”
“去吧去吧。”李澄空摆摆手。
他看出独孤漱溟羞涩不自在,尤其袁紫烟萧妙雪她们笑盈盈的模样,更惹人讨厌。
独孤漱溟觉得自己脸一定红了,因为感觉到烫意,强自镇定,但无法压抑心底浮起的安全感与宁静感。
他住在旁边院子,顿时觉得世间一下变得安稳、宁和、安全,一颗心踏踏实实落到地上。
果然还是需要他在身边护卫啊……
她暗自叹息。
可惜他已经是王爷,不可能一直住在身边护着自己。
吃过饭后,李澄空主张出去逛一逛街,散一散步,也欣赏一下镇南城的夜晚之色。
袁紫烟却没跟着一起。
待李澄空跟独孤漱溟徐智艺她们一起出去的时候,袁紫烟悄悄出去,迅速绕王府转了一圈。
八块玉佩从她罗袖里滑落地上,一落地马上消失无踪,如气化蒸发了一般。
撒过了这八块玉佩之后,袁紫烟没有停留,在独孤漱溟的公主府外也撒下了八块玉佩。
这八块玉佩也是一样,一落地便消失无踪,好像从没出现过。
撒完这十六块玉佩,袁紫烟忙朝着李澄空他们追过去,一定要凑这个热闹。
——
“啊!”徐智艺忽然惊叫,猛的坐起。
袁紫烟正盘膝坐在对面的榻上,她已经不需要睡觉,打坐调息即可。
她白天看着嘻嘻哈哈,晚上却埋头苦修。
她下了狠心,一定要追上李澄空。
此时看徐智艺一头冷汗,脸色苍白,便飘过去拍一下她肩膀。
“啊!”徐智艺如被蝎蜇般猛的后退,缩到墙角。
“是我!”袁紫烟抹去她额头的汗珠,摇头叹道:“吓坏了吧?是做恶梦了?”
“没什么,习惯了。”徐智艺苍白脸庞勉强笑笑。
袁紫烟看得怜意大起:“放心吧,你到了老爷身边,没人能害你。”
徐智艺又勉强笑笑。
她对李澄空并没十足信心。
如果大宗师真能挡得住他们,他们也不会如此可怕了。
为何让她过来,是因为他们往往不会离开大云,不会到大永,再加上李澄空是大宗师。
所以关键不是大宗师,而是大永朝的大宗师。
徐智艺也没见过李澄空出手,对待一个跟自己做对的之人偏偏以言辞化解而不是直接动手,让她很奇怪。
换成别人,恐怕懒得啰嗦,打便是了,不服气就打服他,一直打到服气。
“这是做噩梦,还是他们来了?”
“噩梦。”
“那就好,那就别睡了,免得再做梦,修炼吧,他们总不能在你修炼的时候进来吧?”
“修炼不要紧。”
“那就好,……他们真来了?我却感应不到他们?”
徐智艺咬着红唇,轻轻点头:“他们修炼的力量与世间其他力量不同,是虚无之力,所以感应不到他们的存在,也感应不到危险。”
“虚无之力……”
“他们就像是世间的鬼魂,明明知道他们存在却看不到他们,感应不到他们。”徐智艺轻声道:“防不胜防!……不过他们也如鬼魂一般害怕烈阳,王爷他灼热逼人,他们应该不敢靠近的。”
她因为不是大宗师所以看不到李澄空的元神,只能隐隐感到灼热,给她以安心感觉。
她最害怕的便是阴冷,每次做噩梦,都是坠入阴冷的寒窟里被硬生生冻成冰雕。
“如果他们真追杀过来,应该已经出手,不会拖到现在吧?”
“……是。”
“那就是没来,所以甭自己吓自己。”
李澄空睁开眼睛,摇摇头。
他住到公主府这边,徐智艺与袁紫烟自然也住过来,他住在正屋,徐智艺与袁紫烟住在西厢。
东厢则是厨房。
听到那边动静,李澄空已经暗自感应,确实没异样,阵法也没动静。
他忽然一挑眉头,一种奇异感觉从心田一闪即逝,好像打了一个恍惚。
一轮紫日当空照。
“啊!”急促的惨叫响起。
徐智艺身子一颤,忙道:“是他们!他们来了!”
她情不自禁往袁紫烟身上挤。
袁紫烟忙伸手抱住她:“有老爷在呢!”
她感觉到徐智艺柔韧的身体颤抖着,显然是吓得不轻,心里有了阴影。
这帮家伙该多么吓人,吓成这样。
同时心下暗笑,这徐智艺看着冷冰冰的,好像一座冰山美人,胆子却这么小!
李澄空元神忽然分出一份,化为一尊英俊高大、手执长剑、跨坐一巨犬的神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处乃一竖瞳,竖瞳宛如黄金所铸,金光闪烁。
这元神所化神人一现,李澄空的眉心也长出一竖瞳,金光迸射然后又收敛回去。
李澄空以这竖瞳观瞧,顿时看到两个青年正站他对面两米处,正死死盯着他。
这两青年浑身湿透,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
不过汗水却没有流到地上,落下身体之后,直接在空中消失无踪。
李澄空淡淡道:“二位有何贵干?”
两青年大吃一惊。
“我看得到你们,很吃惊吗?”李澄空淡淡道:“是想刺杀徐姑娘?”
“你是谁?”一个青年嘶声道。
李澄空耳朵听不到声音,这嘶哑声音直接在心里浮现,委实古怪。
“我乃镇南王李道渊。”李澄空淡淡道:“你们是何人?”
“天人宗是也!”
“天人宗……”李澄空笑道:“终于知道了你们的名号,是来刺杀徐智艺姑娘的?”
“不错!”
“我受人相托,护得徐姑娘周全,你们还是退下吧。”李澄空摇头道:“免得伤了和气。”
他总是喜欢先劝一下别人,显得自己温文尔雅,其实知道不劝还好,越劝越来劲。
终究是要动手的。
“李道渊,我们天人宗欲杀之人,从未有能脱,劝你还是识趣一点儿,免得自讨苦吃!”一个青年冷冷道。
李澄空打量着这两个青年。
相貌清秀,看起来实在不凶悍,反而有几分柔弱感,没给他危险感觉。
自己现在化身三眼神人,感觉也更敏锐,既然没危险感觉,那就说明他们威胁不到自己。
他们看着与常人无异,偏偏感应不到且还看不到,如果闭上竖瞳,会以为他们不存在这世间。
仿佛鬼魂一般,可竖瞳所看到的他们有影子,月光如水,他们影子有些模糊。
但不管怎么模糊,都是有影子的。
所以他们应该不是鬼魂。
这是一种奇异的状态,让李澄空大感兴趣,想要好好研究探讨一番。
李澄空摇头:“你们不是我对手,我大紫阳神功没催动到极致,否则,你们两个直接躺下了,这又是何必呢。”
他说着话功夫,元神所化紫阳骤然一亮。
两人闷哼,情不自禁后退,就好像快要踩到火堆上。
李澄空再次催动。
紫阳再亮。
两人汗如雨下,夸张的簌簌往下流,好像嚎啕大哭流眼泪的速度。
汗珠滑下,没能落地便消失无踪。
李澄空看得啧啧称奇。
“还不走?”李澄空笑道:“那就别走了!”
他一步跨到两人近前,伸手一按。
“砰!砰!”
两人如离弦之箭射向墙壁。
快要撞上墙壁之际,在空中一折陡然上扬,宛如两片羽毛遇到了大风,轻盈飘过墙头消失不见。
李澄空收回眉心的竖瞳,三眼神人也消失不见,一缕心念回归到紫阳之中。
“他们已经走了。”李澄空扬声道。
袁紫烟扶着徐智艺出来,笑盈盈的道:“打跑啦?”
李澄空点头。
看徐智艺脸色难看:“徐姑娘,今晚就睡个好觉吧,他们不会再来。”
“多谢王爷。”徐智艺抱拳一礼。
她脸色苍白,双眸却闪过熠熠光芒,难掩兴奋。
还是头一次有人看得到天人宗高手,还击退了天人宗高手,自己果然没投错人,有救了!
李澄空道:“他们也没那么可怕,如果出现,我自会生出感应来,元神自行击退他们,所以你大可安心睡觉。”
“是。”徐智艺深深一礼。
李澄空摆摆手:“扶她回去歇着吧。”
“是,老爷!”袁紫烟娇声答道。
她暗自摇头。
这帮家伙也是不济事,还是奈何不得死太监!
徐智艺回到自己榻上,缩到被窝里,用锦被把自己卷紧,睁着眼睛不想睡觉。
李道渊虽然把他们打退,可能不能阻止他们进入自己梦里,施展梦杀之术?
这未为可知啊。
“徐姑娘,你难道差点儿被他们所杀?”袁紫烟好奇的问。
“嗯,差点儿……”徐智艺脸色微变,想起了恶梦般的经历,顿时心悸。
袁紫烟道:“有老爷在,他们杀不了你的,放心入睡吧。”
徐智艺勉强笑一下,轻轻点头不想说话。
袁紫烟看出她忧心忡忡,知道多说无用,唯有现实才能让她相信。
两人安静下来,时间流逝,睁着眼睛不想睡觉的徐智艺终究还是慢慢合上眼睛睡过去。
第二天清晨,她悠悠醒来,顿时长长伸个懒腰,神清气爽。
其实只有几天,但她觉得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好了,久违的神清气爽感觉。
袁紫烟此时从外面进来,系着碎花围裙,笑盈盈的道:“醒啦?去练一会儿功,一刻钟后吃饭!”
她说着转身离开。
徐智艺扭头看看四周。
明媚阳光穿过窗户照进来,快要照到她床头,屋内明亮而柔和。
她精神振奋,清新空气与明亮屋子让她昂扬,呆在李澄空身边果然能安然入睡。
这一次可以彻底放心。
她换了一身宽松月白练功服,精神抖擞的来到后花园,看到李澄空正在一座花圃中央的小练武场慢悠悠打拳。
拳头隐约闪动着碧玉莲花。
独孤漱溟则在远处的湖上小亭里抚琴,琴声琮琮。
她来到近前,没跟李澄空打招呼,自顾自的拔剑挥动,剑光如水。
她刚开始还余光一瞥李澄空,却见李澄空全神贯注于双拳,碧玉莲花闪现时间越来越久。
她收拾心思,完全沉浸于剑法中,待一套剑法练完,李澄空已经在远处湖上小亭里,与独孤漱溟对面而坐吃饭。
袁紫烟扬声招呼她过去吃饭。
“砰!”天空忽然传来闷响,仿佛春雷。
李澄空抬头看一眼,摇摇头。
“这天气还真是怪。”袁紫烟道。
李澄空道:“是有人闯阵,去看看吧。”
“有人!?”袁紫烟倏一闪没了踪影。
片刻后又一闪,重新出现,讶然道:“老爷,没人呢。”
李澄空摇头:“是天人宗的。”
袁紫烟再一闪,又消失无踪。
片刻后再闪现回来,摇摇头:“真没有,什么人也没有。”
李澄空眉心忽然打开一道竖瞳,金黄色,迸射出夺目金光,然后迅速收回。
金光幽幽,与人眼无异。
李澄空身形一闪,下一刻出现在小亭上空两丈处,把天空浮着的两道人影扯落下来。
两人领口被揪住,恼怒的出掌攻击李澄空胸口、眉心。
李澄空却毫不在意他们的攻击,挠痒痒一般,阴寒冰冷的力量一钻进来便被大紫阳神功化掉。
他飘落地上,松开手:“二位为何一直纠缠不休?难道以为我会一直留情?”
两人站到地上,脸色阴沉,死死瞪着他。
李澄空平静的道:“昨晚一次,再加上这一次,那就是两次,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李澄空,你真要庇护她?”
“不错。”
“宁肯得罪我们天人宗,也要庇护她?”
“不错。”
“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宗师弟子,你虽然是大宗师,可要是我们宗内大宗师出手,你必无幸理,看在你没下死手的份上,劝你一句,别多管闲事,多管闲事会死的!”
李澄空笑道:“这个闲事我管定了,也劝你们一句,再来纠缠,直接灭了你们!”
“啊,你再敢多管闲事,就灭了你!”
“那我们就试试谁能灭掉谁吧。”李澄空笑了笑,身形一闪,抄起两人一抛。
两人顿时如离弦之箭射向远处的墙壁,待快要撞上墙壁时,如羽毛般飘过墙头消失不见。
他拍拍巴掌,眉心处的金瞳消失。
扭头看,诸女皆目瞪口呆。
“老爷,你这是……”
“嗯,一门奇术。”李澄空不在意的摆摆手:“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你的天眼不管用?”
“看不到他们。”袁紫烟摇头:“他们确实挺邪门的,天眼竟然也看不到。”
她扭头看其余诸女。
她们皆摇头表示看不到人。
只能看到李澄空在自言自语说话,好像疯了一般。
李澄空道:“下次应该不会再来了。”
“就怕更厉害的来。”袁紫烟道。
独孤漱溟蹙眉:“天人宗?”
徐智艺脸色微变,忙道:“千万别提这个名字!”
“正想见识一下,提一提也无妨。”李澄空道。
“谁提了这名字,他们晚上就会找过来,会在梦里杀死谁。”徐智艺忙道。
独孤漱溟看向李澄空。
李澄空道:“应该是一种独特的感应之法,我已经重新弄了阵法,能挡得住他们。”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看不到他们?”独孤漱溟百思不得其解。
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诡异之事。
李澄空道:“看他们的身体,与我们的身体无异,应该是修炼的功法所致。”
他也觉得玄妙莫测。
只通过直觉,用这三眼神人来观照,却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没有足够的资料来分析。
李澄空看向徐智艺。
徐智艺忙摇头:“我也一无所知。”
“很麻烦。”独孤漱溟蹙眉:“你不怕惹怒了他们,去杀别人?”
“他们敢如此,那就杀回去。”李澄空道。
他一直没下杀手,净打嘴仗,看起来如小孩子打架一般的幼稚,其实就是顾忌如此。
自己不可能保护得了所有下属,真要惹怒了天人宗,一旦大肆报复杀戮,自己恐怕找都找不到他们。
一直在拖延,就是想找到办法,至少能震慑住他们,让他们不敢乱来。
他目光落向徐智艺:“你真什么也不知道?”她点点头。
待吃过饭,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避开独孤漱溟,运功催动金乌珠。
片刻后,一道红光闪过,金乌玄鸟出现。
“这天人宗到底什么来历?有什么弱点,难道天下无敌了?”
“你碰上他们啦?”
“来过两次,击退了他们。”
“他们好像没什么弱点,所以可怕之极,杀人于无形,尤其在梦中,防不胜防,你身怀大紫阳神功,应该能克制得住,……好像只有至刚至阳之功能挡住他们。”
“除此之外,没有他法?”
“没有。”
“如何才能杀死他们?”
“你要杀他们?那还是息了这心思,他们杀不死的。”
“天子剑也杀不死?”
“……天子剑可以,他们好像也只怕天子剑了。”
“嗯,那便行了。”
“难道你有天子剑?”
“有。”
“净吹法螺!”
金乌玄鸟一次又一次的飞来飞去,迅如流光,瞬息而至,两人一句一句话的聊,毫不顾忌内力的消耗。
每次催动金乌珠都得庞大的内力,李澄空是内力无穷无尽,宋玉筝是有灵丹支撑,毫不心疼。
李澄空哼一声:“那罢了,我自己想办法吧,你净给我找麻烦!”
“嘻嘻,多谢你啦!”
“光嘴上说有何用?布匹价格涨一倍!”
“没门儿!你也太黑了,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不能混为一谈!”
“你们禁宫的书库!”
“……我想想办法吧。”
“尽快!”
两人终于不再让金乌玄鸟奔波。
它跑了这么多趟,反而更加神采奕奕,好像刚刚找到一点儿感觉,正入佳境。
它确实是神鸟,原本就是为飞而生。
当天晚上,夜幕降临。
李澄空这一次直接将天子剑祭出,如独孤乾及霍青空他们一般,把天子剑悬在半空。
他终于明白两人为何如此了,这能最大程度发挥天子剑的威慑力。
但凡大宗师都能看到,感受到其威力,心生寒意而不敢乱来。
天子剑一祭,夜晚安静详和。
四个中年男子站在清溟公主府,看了一眼天空的天子剑,脸色阴沉,摇头不语,转身便走。
第二天清晨,李澄空刚吃过早膳,金乌珠忽然灼热如炭,他回到自己的院子,召来金乌玄鸟。
“已经弄妥了,赶紧过来吧,今天便带你进禁宫书库!”
“不会是陷阱吧?”
“杀你干什么!”
“……好,这便过去。”李澄空缓缓点头。
他感觉大云禁宫书库应该有天人宗的记载,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弱点。
他带着徐智艺飞往大云,袁紫烟不能进宫,便留在这边。
至于徐智艺,尽管有阵法,他还是带在自己身边更放心一些。
中午便到了云京,来到皇宫外,找到了正在树荫下的宋玉筝。
宋玉筝一身男儿打扮,蓝衫衬得面如冠玉,目若秋水。
她斜睨一眼李澄空,哼一声,又上下打量一眼徐智艺,点点头,没多说话直接带着进了皇宫,然后带徐智艺去见皇后。
一个小太监则悄悄带着他专拐偏僻的路,最终来到一座偏僻的宫墙外。
他鬼鬼祟祟的招呼两声,出来一个老太监,两人对一下眼神,老太监带着李澄空进了院内。
李澄空打量着这间院子。
一共三座大殿,正北大殿与左右各一座大殿。
李澄空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
他这一闻,便闻得到正北大殿充满了浓郁的书香与沧桑之气,这是藏书的味道。
而左右两殿,便是充满了生活气息。
他扫一眼院内。
院内打扫得一尘不染,正有六个老太监在打扫。
他们看一眼李澄空,然后继续扫自己的地,丝毫没有过问的意思。
李澄空能断定他们便住在两座大殿内,殿内便是他们身上的气息。
带着他的老太监低声道:“进去之后,只能翻阅,不能抄录不能夹带,只有半天的功夫,老奴轮值的时候你要一起出去的。”
“好。”李澄空缓缓道:“不知可有精通藏书目录的?我想查录一些东西。”
“里面有一个老聂,已经读遍了所有藏书。”老太监轻轻点头道:“随我来吧。”
李澄空随着他进入正北大殿。
大殿里是一排一排的书架,有遮天蔽日之势,好像大殿里全是书,快要被书挤爆。
数个太监正在整理书架,小心翼翼,如母亲抚摸婴儿般小心仔细。
好像这些书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宝贝,视若珍宝,小心呵护。
李澄空随着老太监来到一个苍老枯瘦的老太监跟前,低声道:“老聂,九殿下的好友,大皇子托过来的贵客。”
那枯瘦老太监正坐在角落里翻看一本书,闻言抬头看一眼李澄空,双眼无神而呆滞。
李澄空抱拳道:“聂公公,我想先看看关于天人宗的记载。”
无神而呆滞的双眼陡然一亮,锐利如刃:“什么?”
“天人宗。”李澄空微笑。
“……好胆!”聂公公打量他一眼:“随我来!”
李澄空抱抱拳。
聂公公起身往里走,一直往里走,来到最里面一个角落里,指了指最上面一排书架。
上面全都是残破不堪的书籍,一看便知道年代久远,或者破损,或者老旧不堪。
即使是神功秘笈,也没人看。
越是奇功,如果残破不全,修炼起来越危险,看这样的书就是自寻死路。
一旦上面有残破的奇功,往往会忍不住,练武之人对于奇功秘术是没有抵抗力的。
然后忍不住修炼,最终走火入魔而亡,这便是典型的做死,所以绝不能看。
“这上面。”聂公公笑了笑,满是皱纹脸庞化为一朵菊花,看得李澄空心底发麻。
他不动声色的点头:“多谢。”
聂公公笑着退后,轻手轻脚回到自己位子,继续拿起那本书翻看,又恢复了那呆滞无神模样。
李澄空则开始抽出这些书看。
刚开始的时候,数位太监各忙各的,小心呵护,可渐渐的,目光都聚集到李澄空身上。
——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数颗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溢满了整个大殿。
带他进来的老太监来到李澄空跟前,硬着头皮笑笑。
原本是悄无声息,大家各忙各的,也不会注意到多一个人,可现在倒好,所有人都知道他了,被他读书的速度所震惊。
刚开始有人看到他一手一本翻动,好像在玩闹似的,看不过眼便要阻止。
李澄空展示了他读书的成果,让人拿起他刚翻的两本书,随意挑一页,他一口气背完。
众太监们羡慕赞叹,面露敬仰。
有这般过目不忘、读书奇快的本事,何愁学识不渊博?有可能把天下学识全部学会。
如此人物,怎能不叹为观止?
李澄空笑着冲他点点头,老太监苦笑着抱抱拳,带着李澄空往外走。
李澄空对众太监们抱抱拳,随着老太监离开了禁宫秘库,悄悄的回到某处,交给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带着他三绕两绕,来到一座宫殿外,很快宋玉筝带着徐智艺来到他近前。
“走吧。”宋玉筝道。
徐智艺看一眼李澄空,发现他神采奕奕,显然心情不错。
出了皇宫,宋玉筝哼道:“这回满意了吧?”
“多谢。”李澄空抱拳笑道:“收获甚丰。”
“那找到破解之法了吧?”宋玉筝问道。
李澄空缓缓道:“仈Jiǔ不离十吧,有数个办法,我还要参详一下。”
“没白来一趟便好。”宋玉筝满意的点点头:“那你现在便要回去呢,还是去四哥那里坐坐?”
“直接走吧。”李澄空道。
“九妹!”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长喝,李澄空看过去,却是一个魁梧壮硕的中年男子。
壮硕中年男子身穿紫袍,相貌英俊,英气逼人,正龙行虎步而来。
身边跟着两个老者,皆是大宗师。
“大哥……”宋玉筝笑着招招玉手。
李澄空猜到这壮硕中年的身份,大皇子宋玉璋,名符其实的太子。
大云皇朝立长不立贤,大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想拭大皇子而夺太子位几乎不可能,看看他身边的两个大宗师便知道。
一旦遇上强敌,即使有大宗师来袭,这两个大宗师其中一个挡住,另一个带大皇子撤走,保性命绰绰有余。
除非出动数位大宗师,可大宗师可不是大白菜,不是谁都能请得动。
而且大宗师的顾忌更多,出手更难,更别说杀大皇子这种事,更是不可能做。
所以宋玉璋这个太子稳若磐石,定不可挪。
宋玉璋走到近前,看向李澄空:“这位是……?”
“哦,我一个朋友。”宋玉筝笑盈盈的道:“你这是要去见父皇?”
“见母后去,顺便一起吃晚膳。”宋玉璋笑道:“你也随我一起去。”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母后想我们了,特意遣人过来。”
“好吧,我待会儿便去,大哥先走。”
“不要太磨蹭,否则母后又要唠叨。”
“知道知道。”
宋玉璋看宋玉筝没有介绍的意思,也没勉强,对李澄空抱抱拳,转身带着两个大宗师进了皇宫。
李澄空收敛气息,那两个大宗师也没能查觉到他修为,没有引起注意。
宋玉璋却很注意,低声道:“派人查查这人的来历,九妹跟他关系匪浅,弄清底细。”
“是。”
李澄空道:“九殿下,今日且告辞,待我制住天人宗,再跟你详细说说。”
宋玉筝道:“你可别吹法螺,别被他们给收拾了!”
李澄空微微一笑,抱抱拳。
徐智艺也抱拳行礼。
李澄空抓上她皓腕,两人化为一阵清风消失。
PS:更新完毕,更新晚啦,吃了素白菜饺子,结果白菜馅煮得太生,胃疼得厉害,一边捂着胃一边写,终于写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