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东西!”霍青空恨恨道:“目中无人,视朕如无物,岂有此理!”
他扫一眼老太监。
老太监把头压得更低,不跟他视线接触,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不知道。
“哼,他真练成了这青莲接天术?”
“陛下,奴婢觉得,依照镇南王的资质,练成此术并不算太难。”
“青莲接天术!”霍青空咬牙切齿。
他如此的生气是因为受制于人,不得不答应。
别说只要了一个世袭罔替的镇南王,就是要求得更过份,自己也会答应。
到了这一步,延寿一年太过重要了。
多一年,太子的根基就更稳固,自己也能好好帮太子梳理一番朝臣。
甚至很多事都来得及做。
没有了这一年,就没办法如此从容。
老太监低头一直不动。
“哼哼,朕倒要看看他急不急!”霍青空咬牙哼道:“先不管他!”
“陛下……”老太监迟疑。
“说!”
“这青莲接天术据说一年只能施展一次,施展过一次之后,再过一年才能施展。”
“……混帐!”霍青空猛一扫龙案。
奏折与点心及茶盏混到一起摔到地上,唏哩哗啦一片响,大殿内外的太监与护卫们皆一颤。
近些日子以来,皇上变得喜怒无常,动辄发怒重罚,倒霉的太监宫女不知凡几。
“陛下,姑且答应他也没什么。”老太监低声道:“实在不成就除掉他!”
“……青莲圣教的教主可没那么容易除的。”
“奴婢听说,青莲圣教教主只有三十年任期,过了三十年,他就不再是青莲圣教的教主了!到时候,南境应该也发展起来了……”
“呵呵……”霍青空忽然笑着拍打龙椅扶手:“老奸巨滑,还真是老奸巨滑!”
老太监忙低头。
“嗯,那朕就答应他!”霍青空冷笑道:“看他能猖狂到何时!”
“皇上英明!”
——
李澄空出现在青莲宫。
两位圣女叶秋与冷露皆身如明月,沐浴在柔和光辉里,不断的改造着身体。
李澄空无声无息出现,没能惊动她们。
除了两位圣女,纪梦烟也优雅端坐在蒲团上,睁开明眸看一眼李澄空。
李澄空微微一笑。
纪梦烟轻盈飘起,示意李澄空一起出去说话。
两人来到她的西殿。
西殿的布置与正殿差不多,都是空荡荡的大厅内,只有一个蒲团。
李澄空扫一眼,摇摇头道:“纪长老,何必清苦如此,该布置还是布置一番,好好享受当下生活,别虚度了。”
“外物分心。”纪梦烟淡淡道:“不能专注于修炼。”
李澄空摇摇头:“心弦需得调,张弛要有度,一直紧绷着,容易绷断了。”
“我不会。”
“纪长老你也是人,人性皆如是,无有例外。”李澄空摇头道:“该出去玩一玩就玩一玩,不会因此而耽搁修炼,反而会提升锻炼的效率,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好吧。”纪梦烟缓缓点头。
这便是成功者的影响,如果是法王来劝她,或者别的大宗师劝她,她会毫不犹豫的否诀。
李澄空却不同。
她是亲眼见他如何一口气把青莲驻世经修炼到圆满境界,进境之快骇人听闻。
李澄空露出笑容。
“看你心情甚好,可是有什么好事?”纪梦烟问。
李澄空将自己去找霍青空的事说了。
纪梦烟现在是圣教的长老,不再管事,而且她涉及的世间恩怨极少,唯与独孤乾而已。
所以能够公正客观看待,旁观者清。
“我还以为你是要去杀他。”纪梦烟看看李澄空,摇头道:“我们不是一类人。”
换成是自己,一定趁他病要他命,直接上去宰了,现在的李澄空有足够的能力杀霍青空了。
可李澄空倒好,竟然放弃快意恩仇,能忍得下这口恶气,更甚者,不但不杀他反而要救他。
这般憋屈,还练什么武,成什么大宗师,做什么圣教教主?!
自己做圣教教主就是为了报仇,为了报仇可以做一切,而他却不同,为了别的可以放弃报仇。
李澄空笑道:“报仇是一定的,只是时候还没到。”
“那什么时候到?”纪梦烟摇头:“是不是他弥留之际才到时候,甚至等他自己死?”
李澄空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身为一个皇帝,应该把他的价值榨干净了再杀。”
“杀了再榨不也一样?”
“大不一样!”李澄空道:“恐怕要耗费庞大的代价,而只要忍一忍就能省去这代价,何乐而不为?”
“你比我狠!”纪梦烟看着他摇摇头:“自愧不如!”
自己为了报仇,能十几年如一日的苦修,什么享受都抛开,已经够狠的。
但李澄空比自己更狠,忍字头上一把刀,忍下快意恩仇,需要对自身更狠才行。
李澄空笑了笑。
这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已经推算了各个步骤,能清晰可见未来的结果,就不会那么难忍。
纪梦烟道:“你练成了青莲接天术?”
“还差了一点儿。”李澄空笑道:“这青莲接天术难练得很呐。”
“逆天改命,确实艰难。”纪梦烟缓缓点头。
利用青莲妙境复活与用青莲接天术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是顺势而为,反而不是逆天而行,因为复活是青莲妙境的威能。
而青莲接天术则不然。
它是自己利用自己之能逆天改命。
青莲妙境可以做,人却不可以做,青莲妙境做就是顺势而为,人做就是逆天改命,是违逆天地之能。
就像王爷能做的事寻常百姓不能做一样。
“我便要练成它。”李澄空道:“给他延寿一年。”
“真要延一年?”
李澄空点点头:“我素来守诺,绝不虚假。”
“跟他这样的家伙没必要守诺吧?”纪梦烟对不守诺言之人是极其鄙视的。
李澄空笑笑:“不管是谁,都要遵守诺言的。”
这是原则问题。
当然,一个诺言与另一个诺言并不冲突,他可以延其寿元,但也可以半途杀之。
关键还是要看能达到什么目的。
纪梦烟道:“延寿一年,这是给你自己争取时间,你是怕一旦他死了,皇位争夺,大永大乱,南境也不能幸免?”
李澄空缓缓点头。
纪梦烟见事还是很犀利的。
纪梦烟道:“依我对霍青空的了解,他不会任由别的皇子威胁到太子。”
“他能忍心杀华王爷?”李澄空道。
纪梦烟摇头不语。
她很难断定霍青空到底能不能杀华王。
但她觉得,如果是自己,恐怕不会让太子接位,反而要让华王爷接位。
两人议论了几句,最终还是难做决定。
李澄空闭上眼开始修炼。
过了半个时辰,又出现在正殿,看两圣女在苦练,便再拍出两道元气助她们一臂之力,加快速度。
两女周身忽然迸射强光,好像一轮太阳坠落,不可直视。
李澄空眉头一挑。
竟然完成了炼体,这两位圣女的资质还真是非凡,远远超过他所料。
耀眼光芒猛的一敛,回归她们身体。
她们顿时身如琉璃,就像用水晶雕刻而成,然后慢慢的恢复如常。
比起平常,多了几分温润光华,比白玉透明一分,更明亮一分,就像一直有强光照在她们身上,光采照人不可直视。
李澄空微笑看着她们。
“教主。”两女嫣然微笑。
炼体这一步完成,青莲照心诀就打下了最坚固的根基,是走过了最艰难的一步,剩下的就水到渠成。
李澄空露出嘉许神色:“甚好,恭喜你们了。”
“多谢教主。”两女脆声道。
没有李澄空的真元相助,她们没那么容易炼体完成,省了很长一段时间。
李澄空道:“你们要继续修炼吗?”
“是。”
“好吧。”李澄空没有阻止,从眉心拉出两团明光,分别射向了两女眉心。
她们顿时肃然,轻轻坐到蒲团上。
他看一眼纪梦烟。
纪梦烟点头:“我看着她们。”
李澄空抱一下拳,一闪消失。
他出现在天京的一间院子里,是早就买下的一间院子,还好有这间院子。
从原本的王府到太子府,再到现在的一间小院子,自己在天京的处境是一步比一步差。
傍晚时分,老太监敲响了他的门。
李澄空拉开门,老太监在前,霍青空在后。
“见过皇上。”李澄空抱拳笑道。
霍青空摆摆手,一身紫袍,看着如一个富家翁,身边的三个大宗师收敛气息,除宗师之外感应不到异样。
李澄空侧身让他们进来。
霍青空进院子之后打量几眼,笑道:“镇南王也太过简朴了,对自己太苛,你们南境不差这点儿银子吧。”
李澄空笑道:“南境贫困,实在不忍多花钱。”
“你们不是出了铁矿与煤矿吗?都是日进斗金,还跟朕跟前哭穷!”
“陛下,一座铁矿一座煤矿,比起整个南境,就是杯水车薪。”
“行了行了,朕不想听你哭穷。”霍青空摆摆手:“宣旨吧。”
“是。”老太监躬身,从袖中取出一明黄卷轴,徐徐展开诵念:“奉天皇帝诏,加封镇南王李澄空为南王,永封南境三十六府,世袭罔替,永世不绝!”
李澄空露出笑容:“多谢皇上。”
他伸手接过圣旨,仔细打量几眼,笑道:“皇上不会宣的假诏吧?”
“此诏已经记录在案。”霍青空淡淡道。
李澄空道:“请皇上在告天门宣此诏。”
霍青空沉下脸,冷冷道:“南王,你太过了!就如此信不过朕?”
李澄空笑道:“陛下干过什么,难道还要我说吗?陛下应该知道我跟纪教主的关系。”
“哼,好吧。”霍青空冷冷道:“依你!”
他看一眼老太监。
老太监轻轻躬身。
李澄空将圣旨交过去,老太监捧着圣旨离开院子,消失不见。
李澄空伸手肃请。
他与霍青空坐到院中央的石桌旁,欣赏着小小的花圃,花圃深处是一排青竹。
青竹轻摇,簌簌轻啸。
片刻后,天空中响起悠扬声音:“奉天皇帝诏,加封镇南王李澄空为南王,永封南境三十六府,世袭罔替,永世不绝!”
声音响彻天空,传遍整个天京城。
李澄空露出笑容:“多谢陛下了。”
“少啰嗦,该施展青莲接天术了吧?”
“正是。”李澄空点点头:“不知在这里施展,还是去皇宫?”
“就在这里。”
“陛下,”李澄空伸出右手食指:“我要按到陛下的眉心处。”
“……好吧。”霍青空沉声道:“朕的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陛下放心便是。”李澄空微笑道:“陛下真有个好歹,我没有好处。”
“哼,你明白就好。”霍青空闭上眼:“来吧。”
他心下极不喜欢这种生死操之于人手之感,恨不得把李澄空宰了。
可为了延长一年寿元,也只能强忍不适。
李澄空手指按上他眉心,此时老太监已经飘回院内,看到如此,双眼瞪大。
他紧张瞪着李澄空,随时准备出手,却也知道,现在只能祈求李澄空没有歪心。
身为皇帝,竟然冒此奇险,可见皇上的不甘心与无奈,该有多么的心酸!
李澄空手指注入一股奇异力量,这股力量是寿元,无形有质,迥异于内力与精神力。
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成了青莲接天术,是洞天里的他所练成的。
洞天里的他很忙,要一一修炼青莲圣典上所载的秘术,一项一项的修炼。
除了几项只能女子修炼的秘术外,他打算把青莲圣典上所有的秘术都练成。
青莲接天术运转,这股力量注入霍青空之后,李澄空顿时对霍青空的身体了如指掌,知道了霍青空的寿元只剩下了三个月。
看来宋云轩没弄错,确实只有三个月寿元,霍青空加起来也只有一年三个月时间了。
李澄空收手,微笑看着霍青空。
他同时精神内返,观看洞天里的天子剑,果然又陡增了一大截。
逆天改命,而且是逆天子之命,确实对天子剑的收益极大,再这么几次,天子剑足够赶得上他们的天子剑!
这个想法可以一试!
霍青空的一年寿命,换了世袭罔替的南王,换了天子剑的暴涨,一笔合算的买卖。
而且他说青莲接天术是用自己的寿元,这没错,但自己这寿元也可以通过青莲接天术弥补回来。
所以自己没损失什么。
损失的是杀死霍青空的快意。
霍青空睁开眼,满意的点点头。
他到了这一步,对于死亡的感觉格外敏锐,能感受到死神的气息。
现在明显感觉到死神气息远离,确实增加了一年寿元!
这个李澄空总算没有失信。
他迅速检查一遍自身,没发现异样,应该没做什么手脚,如果真做手脚,自己能感应得到。
李澄空笑道:“恭喜陛下了。”
“哼,是朕要恭喜你。”霍青空哼一声,转身便走,一刻不想多呆。
“皇上慢走,恕不远送。”李澄空扬声道。
霍青空理也不理,飘然远去。
他不想再见到李澄空。
李澄空看着霍青空离去的身影,摇头笑笑。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只有三个月寿命,霍青空怎能甘冒此险,把生死交于自己之手?
虽然天子剑在头顶蠢蠢欲动,随时能刺下,但天子剑顶多能杀掉自己,霍青空他却已经死了,只是同归于尽。
身为皇帝,肯定不想冒这个险的,别人的命怎抵得上他的命值钱?
所以他一定觉得是奇耻大辱。
而且他也应该明白,自己看透了虚实,他确实是命不久矣!
霍青空一年半之后就要死,这应该是没办法避免的,除非还有人能延其性命。
快要没命的霍青空,恐怕会变得疯狂,最好还是避而远之,不惹为妙。
想到这里,他想到了宪王府一行。
他们已经在路上,当初说十天就十天,已然走了十多天,但行程缓慢。
李妙真带着护卫跟着,一旦有危险,她马上就能回来搬袁紫烟这个救兵。
宪王府那边别出什么危险为好。
不过李妙真随身带着阵法,即使遇到危险,遇到顶尖高手,也能从容应对。
自己精通了周天流虚观星诀之后,对阵法研究更上一层楼,堪为究天人之学,阵法威力大增。
他离开天京,返回清溟公主府,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清溟公主府。
他一进府回到自己的院子,袁紫烟嫣然笑着迎上来:“老爷,我们收到消息啦,恭喜老爷!”
“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嘻嘻,是我们烛阴司独门传讯之法。”袁紫烟骄傲的说道:“天京那边一有消息,我便收到了。”
“说来听听。”
“同心铃。”袁紫烟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铃铛,只有小拇指大小,骄傲的道:“我这边只要摇铃,那边就会震动。”
“那边摇铃,你这边也会震动,然后你就过去找她们,得到了消息?”李澄空道:“还真是独特的传讯之法!”
“如何?快捷吧?”袁紫烟骄傲的道。
李澄空笑着点点头:“真够聪明的,妙法!”
袁紫烟装作听不出讽刺,骄傲的道:“不过老爷你现在世袭罔替,这意味着南境永远属于老爷的了?”
“如果不造反,就属于我的了。”李澄空点点头。
世袭罔替的前提是不谋反,所以这也是有漏洞可钻的,霍青空如果不想承认,只需说南王谋反,欲大逆不道,则自然取消了世袭罔替的资格。
这便是这个世间的规则,皇权为上,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当然,皇权真要践踏规则也是有代价的。
就像想要剥夺他南王的位子,说南王谋反,这需要切实的证据,而且证据再充分,人们也未必相信。
来一次,就会让世人心寒一分,来两次,王爷之位、世袭罔替之特权也就再无价值,人们不会再拼命去争取。
一旦如此,百姓离心,大臣离德,江山社稷也就距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所以慎之又慎,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他这个南王。
他所需要的也是这个。
暂时稳一稳,给南境争取发展时机。
南境根基太薄,即使开了数座矿也需要时间来一步一步变强,人心要时间来稳固。
否则,他手下有再多大宗师也无济于事,一帮大宗师只能护卫成果而已,并不能打天下。
“老爷,我有一个好主意。”袁紫烟轻声说道。
她左右看一眼,示意进自己脑海说。
李澄空分出一缕精神进入她的精神之海,坐在碧玉莲花上,看着她,等她说话。
“老爷,我有一个好主意。”袁紫烟兴奋的道:“是刚才见了白妹妹与霜姐姐想到的。”
“说。”李澄空道:“别卖关子!”
袁紫烟道:“老爷,我们可以来个李代桃僵!”
“嗯——?”
“嘻嘻……”袁紫烟得意洋洋。
李澄空瞪她一眼。
袁紫烟不在意的继续笑,对自己这个天才的主意敬佩不已,得意不已。
“休再啰嗦,赶紧的!”李澄空不耐烦的催促。
“老爷,我们可以把皇上给换了!”袁紫烟笑道:“让霜姐姐取而代之!”
李澄空失笑,摇摇头。
“老爷,并非不可能呀。”袁紫烟道:“只要偷偷干掉他就是了,老爷我们一起出手,还杀不掉他?”
李澄空道:“冒充皇帝,你也真敢想,天子剑怎么冒充?!”
“老爷,你不是有天子剑嘛。”袁紫烟道。
“我的天子剑太短。”李澄空皱眉。
袁紫烟道:“能让它变长一点儿吗?我看着好像是虚影,可以让他变长吧?”
“……我试试。”李澄空缓缓道。
他试着在洞天里催动九龙,九龙吐息之下,试着让天子剑变长再变长。
天子剑现在已经有一丈长,已经足够长,可比起霍青空的天子剑还是差了不少,霍青空的天子剑有三丈长。
半晌过后,李澄空摇摇头。
“老爷,你可以弄个假的呀。”袁紫烟出主意:“青莲圣典的秘术多了去,难道就没有幻术?”
李澄空沉吟片刻,最终摇头:“皇帝是无法假冒的,天子剑也无法假冒。”
“唉……”袁紫烟叹气:“那委实可惜了。”
“不过你这个想法有趣。”李澄空点点头:“关键时刻,可以一试。”
在平时不能冒充霍青空,根据他看过的记载,曾经有人这么做过,却自焚而亡。
不知有什么莫名的力量在摧毁冒充者。
他看这一段记载的时候,很用心的分析过记载上的每一个字,分析了此人自焚的时间。
从而得出一个结论,那人是三天之后死于自焚的,所以三天之内还没死。
但能够冒充皇帝者,修为必然高深,也没能挡住自焚,说明这股力量的强绝与可怕。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反噬之力太强。”
如果仅仅假冒片刻,反噬多强?
可惜没办法试,能不能比劫火更强呢?
或者就是劫火呢?
“老爷,白妹妹与霜姐姐都混进了宫内,白妹妹成了太后的侍女,霜姐姐成了端和宫的答应。”
李澄空眉头一挑。
“厉害吧?”
“确实不凡。”
“是宋云轩帮的忙,她们一靠近皇宫,马上就找到了宋云轩。”
“怪不得……”李澄空恍然点头。
“霜姐姐说,想扳倒太子其实很容易。”
“嗯——?”
“好像太子的身世有点儿问题,只要散播出一点儿流言,太子很容易失宠,这是白妹妹从太后那里听到的。”
李澄空皱眉:“不可能!”
霍青空不守信,多疑,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太子出现问题?
断不可能的。
袁紫烟道:“好像太子生母,惠贵妃是在皇帝出巡之后怀的孕,有的太子。”
“太子跟皇上还是很像的。”李澄空摇头。
遗传是没办法作假的。
太子眉眼有些地方很像霍青空,这是没办法假冒的,所以他们的血脉绝对相承。
袁紫烟笑道:“据说惠贵妃跟八王爷的关系有暧昧,那次出巡,惠贵妃的马忽然惊了,是八王爷忽然出手解救的她。”
“……真够无聊的。”李澄空摇头。
但凡有一点儿理智就绝不会干这种事,这是要掉脑袋的,感情再重要也没命重要。
所以这种谣言只是谣言,不会有人相信。
“老爷觉得是谣言?”袁紫烟撇撇红唇道:“真要是没有影子的事,也不会有这样的风声,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李澄空道:“即使惠贵妃与八王爷有情,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感情之下谁能控制得住自己?”袁紫烟摇头:“惠贵妃对皇上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怎能没有缘故?”
李澄空皱眉摇头。
“老爷——!”袁紫烟看他如此固执,没好气的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是有人信,而且这种事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的,我不相信霍青空心里不犯嘀咕。”
李澄空笑道:“他是多疑,不仅仅会怀疑太子,也会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要整太子!”
“那有什么呀,只要怀疑太子就好。”
“可怀疑太子也不会换太子,他的时间不多了。”
“越是时间不多,越会疑神疑鬼,他难道不担心自己最后把位子传给了外人?”袁紫烟摇头道:“我觉得,他肯定是不甘心的!”
“有办法证明太子的清白。”李澄空摇头。
大永也有钦天监一样的机构,足以看清楚太子的血脉,甚至还有专门的检测之法。
袁紫烟道:“可他是个多疑之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会不会怀疑其他人联手蒙蔽了自己呢?”
“所以,他会先杀了八王爷,然后再让宗正检查。”李澄空叹一口气:“这手段太卑鄙了。”
“为了扳倒太子,才不管误杀什么人呐。”袁紫烟撇撇红唇。
李澄空道:“此法现在不宜行之,皇上现在还没乱方寸,理智犹在。”
“那要什么时候?”
“……一年之后吧。”
“一年呀……”袁紫烟一幅迫不及待的神色:“真想马上就看看这热闹!”
李澄空淡淡扫她一眼。
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管误伤别人,骨子里就是草芥人命的冷漠心肠。
所以绝不能松手,一旦管得松了,她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来。
想到这里,冷冷道:“还不快些沏茶!”
“是——,老爷!”袁紫烟嘟了嘟红唇,无奈的退出脑海,去煮茶。
这死太监太扫兴了!
李澄空坐在自己院内,梳理着诸多杂事,亏得自己有超算大脑,即使头绪杂乱也能一一应对。
不过自己的帮手也不错,南境的事几乎都交给独孤漱溟,她只捡一些重要的跟自己说,交流意见。
而青莲圣教的事,则交由四大法王,自己也不必干涉太多,所以自己现在闲下来了。
待袁紫烟端上茶盏,李澄空从怀里掏出八块玉佩抛过去。
袁紫烟素手一抄接住了:“老爷?”
“去一趟灵山,把这八块玉佩布置下去。”李澄空淡淡道:“小心一些。”
这是洞天里的他所设下的阵法,是结合了周天流虚观星诀所创的阵法。
吸纳星辰之力,源源不绝,其力量越来越浑厚,日积月累会庞大得惊人。
要破掉这套阵法,光洞彻阵法破解之道没用,还需要足够庞大的力量强行击溃才行。
而越是往后,星辰之力积累越厚,越不可能破掉。
“是,老爷!”袁紫烟顿时兴奋的道:“我去看看那帮秃驴什么样了!”
她说罢一闪消失。
李澄空轻啜一口茶茗,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天空。
她会有一劫,也该让她受点儿挫折了,顺风顺水太厉害,尾巴翘得越来越高。
——
袁紫烟一闪出现在须弥灵山的阵法之外,身处一片浓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她抿嘴轻笑。
这是阵法之威,浓雾的范围越来越大,到了现在,已经吞噬了方圆十里。
再往后会继续扩大,百里,数百里,然后灵山就彻底甭想找到了。
即使知道原本灵山的位置,进了浓雾之中也难辨方向,与灵山永远脱离。
她飘飘往前,寻找灵山所在,到了阵中,她想找到灵山也费劲。
走出几步之后,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倏的一闪,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
“砰!”闷响声如雷,周围虚空震荡。
袁紫烟闪现出身形,忙横挪出一丈,却被无声无息的掌力击中后背。
“砰!”她如离弦之箭暴射出去二十米,然后在空中喷出一道血箭,再次横挪,又横挪。
身形闪烁数下,终于避开了一只金色的手掌。
“是你!”袁紫烟终于看清楚了金色手掌的主人,却是一个英俊青年和尚。
这和尚脸庞宛如刀削斧凿,英俊之极,眉心处还有一个红痣,宛如美人痣,正因为这美人痣,才让她一眼认出来。
她听江逾白说起过这青年,乃天刑司的大宗师,法名了坚。
了坚和尚一掌合什,另一掌轻拍,轻松自如,对付袁紫烟好像对付孩童。
了坚和尚却不知道她是谁,但毫不犹豫出掌,要先拿下再问其他。
“砰砰砰砰……”袁紫烟咬牙猛攻。
了坚和尚的掌力透着古怪,强绝力量好像能反震她的力量,总是比她更胜一筹,震得她五脏六腑隐隐疼痛。
而且这只金掌好像她的影子一般,如影随行,怎么也摆脱不了,无法施展诸多秘术。
她双眸渐渐放光,打开天眼要堪破他的掌力虚弱与运功路线,施展诸多奇功要破了他的掌力。
可这了坚修为深厚,就是一只金掌,自己万般奇功在这一只手掌跟前好像通通失去了作用。
她知道这便是江逾白所说的虚空如来掌。
万般变化皆如来,在虚空如来掌跟前,一切玄妙皆归其源,还是要靠修为说话。
“砰!”她再次被震飞出去。
“砰!”她又被震飞。
想施展虚空大挪移却施展不得,他掌力紧随着她,须臾不离,无法分身。
就这么硬生生的被磨去力量,越来越弱。
啊——!”袁紫烟大叫,恼怒之极。
她实在不想跟李澄空救援。
一旦求援,一定被死太监好好的笑一番,趁机再好好批评一顿,发出戒骄戒躁的告戒。
一想到这如老和尚念经一般的教训,她就浑身发麻,实在不想再领教。
她苦思冥想,寻找着破解之法,随即想到自己脑海里还有一道镇魂神诏。
她大喜过望,也顾不得疼痛,直接发出这一道镇魂神诏。
“嗡……”虚空震动。
一道金色的卷轴在空中缓缓打开,卷轴里飘出两个金符,慢慢的飘向了坚和尚。
了坚和尚见状肃然,另一手也一样放开,变成了金光闪烁,身后缓缓浮起一尊巨大的如来佛像。
“阿弥陀佛!”他高宣一声佛号,双掌推出。
“嗡……”金色符号毫无阻碍的飘向前,一个飘向了坚和尚眉心,另一个飘向那如来佛像。
了坚和尚仿佛中了邪一般不闪不避,眼睁睁看着它来到眉心。
眉心的红痣顿时迸射一团红血光芒,却仍没能挡得住金符的靠近与侵入。
他双眼一下变得黯淡,然后缓缓倒下,昏迷过去。
“吁——!”袁紫烟长长吐一口气,上前一脚把了坚踹得飞起来,然后“砰砰砰砰”一顿乱砸。
尽管袁紫烟看着花拳秀腿的,拳头白生生如一块白玉雕像的,小巧玲珑,但其威力足以砸碎石头甚至砸扁铁块。
白生生小拳头砸在了坚和尚身上,发出金属般的闷响。
了坚和尚仅仅是嘴角吐出一丝血迹,纵使皮肤坚韧如铜,五脏六腑受到强大震动后仍无法避免受伤。
了坚和尚慢慢睁开眼,想要说话,眉心处的红痣更红,便要迸射红光。
袁紫烟从怀里掏出一块玉,往他身上一抛。
“砰!”天空一道雷光倏的出现,落到了坚和尚身上。
了坚和尚身体发出焦糊味儿,双眼瞪得快要跳出来。
天雷正是金刚不坏神功的最大克星,这一下正中要害。
他五脏六腑间仿佛在蹿动着雷电,身体酥麻,心脏仿佛要停止跳动。
袁紫烟冷笑道:“你不是挺能耐嘛!”
她又拿出一块玉佩抛向了坚。
又一道雷霆击下。
一块又一块,一口气抛了五块,了坚变成了一块焦炭,浑身颤抖着不能动,她才停住。
了坚身怀奇功,即使被天雷克制,即使被击得重伤,仍旧没有死去。
袁紫烟在脑海里跟李澄空求救。
一道无形的力量出现在她的小洞天,然后直接抛向了坚,了坚周身气势一下萎缩。
她顿时明白,这是万神归寂诀,是将了坚封了修为,跌落到了宗师境界。
她顿时大喜,咯咯娇笑。
了坚醒来,发现了异样,对世界的感应一下变得迟钝,周围好像蒙了一层雾气,不再那么生动鲜亮。
身体虚弱而沉重,精神也疲惫,好像打不起精神,睁不开眼睛。
袁紫烟得意的打量着他,直接封了穴道,也不理会他的重伤,踩着他胸口问道:“投不投降?”
了坚平静看着她,焦黑的脸庞一派从容神色。
“好,我喜欢!”袁紫烟笑道:“我就喜欢硬汉!”
她脚尖轻点两下,毁掉了坚的修为,然后提起他腰带往外走,袖中抛出八块玉佩,把李澄空的阵法布置开。
带着了坚,她不能施展虚空大挪移,只能催动轻功赶回去,在半路上好好折腾了一番这了坚。
最近她很少吃这么大的亏,这一次被了坚打得受伤,让她愤怒异常。
了坚纵使心坚如磐石,一路被她折磨之后,慢慢屈服,不复先前的坚定。
她有的是办法折腾人,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了坚元神被封住,精神不济,心志也不复原本的坚定,承受不住她的摧残。
最终以佛祖的名义发了毒誓,进入烛阴司效命,绝不背叛,否则永世坠入地狱,不得解脱。
当她提着了坚来到李澄空身前的时候,李澄空皱了皱眉,看着了坚,摇摇头:“还是直接送他归灵山吧。”
“嘻嘻,老爷,他归不了灵山,并不是灵山的弟子,虽然修炼的是灵山武功。”
“嗯——?”
“他原本是皇明寺的弟子,天赋奇绝,被皇上看中而选入天刑司,苦修须弥灵山的奇功。”
“皇上有须弥灵山的奇功?”
“有三门奇功,像虚空如来掌啦,金刚不坏神功啦,最后一种好像是光阴步,他把这三门奇功练得炉火纯青,当真是天赋惊人。”
“那就送他走吧。”李澄空摇头道:“他不是能够屈服之人,还是忠心于天刑司的。”
“老——爷——!”袁紫烟娇嗔道:“他可是大宗师呀,怎能送走。”
“不差一个大宗师。”李澄空摆摆手。
这了坚心志如磐石,纵使现在有了破绽,被袁紫烟破开,但总能恢复。
到时候还会反抗,不如现在就送走。
袁紫烟紧抿红唇看着了坚。
李澄空道:“不准杀他!”
“老爷,为什么呀?”袁紫烟不解:“不杀他,他早晚会报仇,会跟我们做对。”
“一场误会而已,也未必是仇。”李澄空道:“现在解开了误会,化解了仇怨便是。”
“老——爷——!”袁紫烟还是不甘心。
李澄空摆摆手。
“是!”袁紫烟无奈的点头,挥手解开了了坚的穴道,轻笑一声道:“小和尚,便宜你啦,滚蛋吧。”
李澄空道:“你们两个各自扯平了。”
了坚和尚起身轻轻拍一下衣襟,冲李澄空合什一礼:“多谢王爷,不过贫僧既然已经发下重誓,便不会违背誓言,否则要下地狱的。”
“那你当初进天刑司就没发下重誓?”
“没有。”了坚和尚摇头:“贫僧进天刑司并未立誓,只是遵命行事。”
“那为何进天刑司?”
“圣旨一下,贫僧自当遵行。”
“……你还非要留在烛阴司?”李澄空打量着他。
了坚道:“还望王爷成全!”
“不是潜入烛阴司的吧?”李澄空盯着他。
了坚缓缓摇头。
袁紫烟眼巴巴看着李澄空。
李澄空盯着了坚看了半晌,慢慢点头:“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先进烛阴司吧。”
“是,老爷!”袁紫烟兴奋的道。
李澄空看她一眼:“这一次知道人外有人了吧?”
袁紫烟顿时收敛笑容,忙用力点头。
心下哀叹:又来了!
李澄空一口气批了她半个时辰,看她脸色苍白快受不住了才停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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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李澄空坐在清溟公主府的湖上小亭里,袁紫烟与徐智艺皆站在对面,垂手侍立。
“烛阴司真那么好?”李澄空淡淡道:“了坚非要进去,别说什么毒誓,他这种心志,即使应发誓也会做该做之事。”
“难道别有所图?”袁紫烟蹙眉:“是我强迫他进的,难道正中他下怀?”
她清丽脱俗的脸庞一沉。
那自己就是中计了,是被算计了,心里便涌着恼火,忍不住想收拾了坚。
她一路上收拾了坚已经形成了习惯,动不动就手痒。
“是不是了坚知道,他不可能再突破到大宗师,只能投靠我们才能再恢复大宗师修为?”徐智艺轻声道。
袁紫烟看过来,笑道:“是,我跟他说过,想恢复到大宗师,只能投靠我们烛阴司,否则,他自己修炼,猴年马月也恢复不了!”
“那应该就是了。”徐智艺道。
李澄空摇头:“他不会相信,怎么也要自己撞一撞南墙才会相信。”
徐智艺道:“难道是大月皇帝派过来的?以打探我们这边的消息?”
“有可能!”袁紫烟点点头,明眸闪过一缕寒光,冷冷道:“老爷,要不要……”
“算了。”李澄空摇头:“别冤枉了他,姑且用之吧。”
“可留在烛阴司还得时时防备着他。”袁紫烟明眸闪着寒光,贝齿轻咬。
“对。”徐智艺轻轻点头。
她也主张还是把了坚撵走为好,留在烛阴司确实麻烦无穷,一不小心就会泄了消息。
李澄空道:“让他去北境吧,去华王爷身边。”
袁紫烟明眸一亮:“难道让他刺杀华王爷?”
李澄空道:“保护华王爷。”
“可华王也忒不给老爷你面子啦,怎还保护他?”袁紫烟娇笑。
李澄空瞪一眼她。
袁紫烟忙道:“是,遵命。”
李澄空轻哼一声,看向徐智艺:“智艺,你去一趟天京太子府,替我送一封信。”
徐智艺轻轻点头。
“老爷,我去便是了。”袁紫烟忙道:“一眨眼就到了,徐姐姐还要施展轻功赶路。”
“没关系的。”徐智艺忙道:“我难道要闲着什么不干?”
“我有虚空大挪移,可以多去跑腿。”袁紫烟笑眯眯的道:“徐姐姐你就呆在老爷身边,侍候老爷就好。”
徐智艺抿嘴轻笑,狠狠白他一眼。
这丫头,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怪不得对自己这么热心呐,是为了她自己能脱身。
李澄空道:“紫烟,你就算了,你太灵动,让人信不过。”
“老爷——!”袁紫烟娇嗔道:“我怎么让人信不过啦?我办事多让人放心呐!”
李澄空没理她,看向徐智艺:“你将信投给太子便是,多的不必说。”
“是。”徐智艺道。
李澄空瞪一眼袁紫烟:“笔墨!”
袁紫烟来到石桌边开始研墨,嫣然笑道:“老爷,要写给太子什么呀?”
“关于他的身世流言。”
“是要提醒他一下?”
“对。”
“老爷也太好心了吧?”袁紫烟不忿的道:“他可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李澄空摇摇头:“他不仁,我不能不义。”
“老爷……”
李澄空摆手打断她。
袁紫烟叹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双手呈上紫豪笔:“老爷,请——!”
李澄空接过笔,醮上墨,然后笔走龙蛇一挥而就,袁紫烟提起素笺,鼓红唇吹吹气,封上信封递给徐智艺。
徐智艺接过来:“老爷,那我便去了。”
李澄空道:“你上前来。”
他左手骈成剑指,按一下眉心,拈出一团金光,按到了徐智艺的黛眉间。
徐智艺道:“多谢老爷。”
李澄空摆摆手:“去吧,你也可以在天京玩一玩,散散心,别太压抑自己。”
“……是。”徐智艺轻轻点头。
袁紫烟明眸瞪大。
自己每次出去,都要被死太监叮嘱快去快回,莫要耽搁,好像生怕自己多玩一会儿。
徐姐姐倒好,主动让她多玩一玩。
徐智艺看她气鼓鼓模样,特意冲她笑一下,更气一气她,然后抱拳飘然而去。
袁紫烟看向李澄空。
李澄空漠然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她心情压抑,郁郁寡欢?”
“徐姐姐一直这样吧?”袁紫烟道。
徐智艺美貌动人,但也端庄沉稳,沉闷得很,平时也不太喜欢说话。
自己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
李澄空摇摇头:“她一直想报仇,偏偏报不得仇,这种滋味你可知道?”
“老爷,她师弟到底是谁杀的?”袁紫烟道:“是天人宗吗?”
李澄空摇摇头:“不是天人宗动的手,是大云皇帝。”
“啊——?”袁紫烟讶然。
“杀人灭口呗。”李澄空摇摇头:“皇室的事,比这肮脏的多的是,不足为奇。”
“他们可是皇后养大的。”袁紫烟道:“难道皇上就不看在皇后的脸面?”
“皇后的脸面?”李澄空笑笑:“这就是给皇后脸面了。”
袁紫烟狡诈多智,但有时候也有些天真,身为皇帝,谁的脸面也不会管。
“难道徐姐姐也知道?”袁紫烟道。
“原本是不知道,现在应该差不多知道了,”
“唉……”袁紫烟幽幽叹气:“还真是呢,要报仇就要杀皇帝,徐姐姐杀不了皇帝,只能生闷气了。”
李澄空道:“所以多开解一下她吧,别把自己闷坏了,甚至因此而招来心魔。”
“是。”袁紫烟轻轻点头。
——
天京太子府
太子霍天送正与卢照川在书房里说话。
“殿下,已经打探清楚了,南王那边确实出了矿,一座铁矿一座煤矿,应该蓄量都不少,现在已经开采了,据说正在往外卖。”
“卖给谁?”
“大云的九公主殿下,还有大月,”卢照川摇头:“没往北境卖的意思。”
“因为交通不便吧?”
南境甚至没有官道,朝廷没主持亲自修建过,所以没有官道只有主道。
没人维护,这条主道越来越难走,坑坑洼洼,车马难行,一下雨就更泥泞难行。
而偏偏南境多雨。
与此相反,南边海上却是又快又近。
“交通不利是一方面,更多是因为与华王的关系不睦吧,华王眼里揉不得沙子。”卢照川微笑摇头:“当初南王回大月探亲的时候,华王爷见都不见,已经是撕破脸皮了。”
这个消息让他们觉得轻松。
南王与华王如果联手,对整个大永的形势都有巨大影响。
南北联成一气,西边又有大云虎视眈眈,天京便如身处群狼环伺之内。
“唉……”霍天送摇摇头:“卢先生,说实话吧,孤常常后悔当初的决定。”
“殿下的决定没错,世事两难全。”卢照川正色道:“圣心是根本,皇上厌弃南王,我们如果拉拢,皇上会怎么看?难道要跟皇上对着干?”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霍天送点点头,又叹气:“可如此人物不能为我所用,委实可惜,甚至还恶了他。”
“我想南王通情达理,是能理解殿下的难处。”卢照川道:“况且殿下也没做什么,只是疏远一些而已。”
他当然不能说太子顺水推舟,在李澄空被皇帝抛弃的时候,也避而不见甚至赶其出太子府。
这主要是为了展现太子的决心,做得是有些过了,可没出手攻击,已经是仁至意尽。
霍天送摇头叹息。
封为镇南王,然后有了矿藏,甚至做了青莲圣教的教主,这些消息一条一条的传进来,让他的后悔多一分又一分。
如果自己没有疏远,那矿藏的好处自己也能分到,青莲圣教对自己的助益更大,自己这太子之位会稳得多。
可惜……
恰在此时,外面太监通禀,说南王的侍女亲自求见太子殿下。
“快快有请!”霍天送精神一振。
他看向卢照川。
卢照川沉吟道:“南王现在独成一片天地,不必理会外界的袭扰,……不过这个王爷想做得安稳,还是需要跟皇上搞好关系,难道是想缓和跟殿下的关系,提前烧香?”
“呵呵……”霍天送笑道:“看来南王很识趣呐,去看看吧。”
他与卢照川来到太子府的大厅,看到了一个修长婀娜,身段曼妙的女子正垂头喝茶。
姿态优雅,充满着无形的韵律,莫名的勾人心神。
听到脚步声,徐智艺起身转过头。
一张宜喜宜嗔的美丽脸庞映入他们眼帘,两人莫名的一呆,皆不由失态。
觉得眼前大亮,容光照入自己心底,好像天地一下变得明亮许多。
这也是修炼万神归寂诀的影响,能斩断天地之根的力量,能刺激周围人的精神。
“见过太子殿下。”徐智艺抱拳道:“我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给太子殿下送一封信。”
她从罗袖摘出一封信,轻轻一弹。
信封慢慢悠悠飘到霍天送跟前,悬在半空中不动。
卢照川探手上前接住,撕开信封,抽出素笺抖了抖,然后递给霍天送。
霍天送接过来观看。
数次过后,他俊逸脸庞迅速笼罩一层乌云,阴沉沉的把素笺递给卢照川。
卢照川迅速看过,脸色也变得阴沉,抬头看向徐智艺:“南王殿下他……”
徐智艺轻轻摇头:“老爷什么也没说,只让我把信送到,信既已送到,那便告辞。”
“慢着。”霍天送忙道:“这位姑娘,容我写封回信给南王。”
徐智艺摇头:“殿下不必回信的,老爷没命令我捎回信,告辞。”
她说罢飘飘而出,婀娜曼妙身影眨眼消失。
“这……”霍天送脸色难看,目送徐智艺消失,扭头道:“看来南王还没消气呢!”
“怕是如此,不过能捎来这消息,南王显然是只大局为重,还是念及殿下的盛情。”
霍天送叹一口气,摇摇头:“造化弄人呐!”
卢照川忙点头。
这其实没什么造化不造化,是利益的取舍罢了,归根到底是情谊抵不上利益。
身为太子,圣眷第一,如果让皇上不开心,自己就不会开心,开心的只有李道渊一人而已。
太子怎会做这种傻事?
外表柔和,豁达大气,其实太子头脑最是清醒不过,趋吉避凶的本事极高。
否则,也轮不到他来当这个太子了,那么多皇子为何太子之位偏偏落到他身上?
长吁短叹,不过是一种表演,表现他的求贤若渴,其实后悔是后悔,再让他做一次选择,还是同样的选择。
“殿下……”卢照川迟疑。
他实在不想开口说此事,涉及太子阴私之事,掺合了后患无穷,有可能丢了小命。
可又没法不说,这是一个巨大麻烦,处理不好的话,有覆顶之灾。
李澄空特意捎信过来,显然也看得出此事非同小可,看似仅是一个小小的流言,却关系重大。
李澄空能从一介太监而迅速的蹿至南王,从一个孝陵种菜小太监成为天下顶尖的青莲圣教教主,已然是一位传奇。
天下诸人,骂者有之,不屑者有之,却难掩心底深处的赞叹与羡慕。
且不说其资质,这些绝不仅仅是武功强大就能得到的,还有惊人的智慧。
比起李澄空来,自己实在黯然失色,李澄空都重视的消息,自己等人怎能忽视而不提?
“卑鄙无耻!”霍天送咬牙切齿,缓缓道:“卢先生,孤该如何应对?”
这一招太过恶毒,既无法澄清,越澄清越让人相信这谣言,又不能装作不知。
卢照川道:“现在要看皇上的……”
“孤不能跟父皇说。”霍天送摇摇头:“恐怕没人敢在父皇跟前提起这流言。”
“一旦最后传得满城风雨,一定瞒不住皇上的,不如趁着现在还没传开,先捅给皇上,让皇上镇压。”
“可万一传不起来呢?”霍天送皱眉道:“孤先跟父皇说了,反而会闹得满城风雨,假的也成真的了!”
卢照川其实也犯嘀咕。
这件事听着荒谬,可在皇宫大内,皇族内部,甚至王公贵族之间,多荒谬的事都能发生。
“殿下,我们只能往坏处想。”卢照川摇头:“而且凡事往往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我不能跟父皇说此事。”霍天送摇头。
“南王的意思是殿下主动说出来,主动破解掉。”卢照川皱眉道:“臣也觉得此法最稳妥。”
“此法最冒险!”霍天送只是摇头:“万一父皇问起,到底从哪里听来的呢?难道说从皇宫大内?那父皇岂不知道我在皇宫大内安插了眼线?”
“殿下,在皇宫内有我们的眼线,这是很正常的事,皇上应该能理解的。”
“父皇非常多疑。”霍天送摇头:“远比你想象的多疑,卢先生,论对父皇的了解,你不如我,此事绝不能提的,权当作不知道吧。”
“唉……”卢照川叹一口气,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走下策了。”
“嗯——?”
“此事十有八九是华王爷所为。”
“……嗯,虽说三哥向来光明磊落,可皇后娘娘她……,此事便是从皇后娘娘宫里传出来的。”
“殿下,南王怎知是从皇后娘娘宫里传出来的?”
“肯定是安插了眼线,这位南王殿下还真不能小觑。”
“可能是宪王府的眼线吧。”卢照川摇头:“宪王府虽没落,可树大根深,远不是我们能比的。”
“唉……,是啊。”霍天送露出羡慕神色。
他当初招揽李澄空,也未尝没有把宪王府的暗势力都接收过来的想法。
可惜……
他只能叹息造化弄人,天不助己。
卢照川压低声音:“殿下,我们得想办法除掉华王爷了,否则……”
霍天送脸色微变,忙一摆手打断。
他迅速往门外看一眼,周围没有人,松一口气落回原本位子上,埋怨道:“卢先生,此话不可轻发!”
“没有外人在,殿下放心。”卢照川低声道:“只能出此下策,别无他法。”
“可……”霍天送迟疑:“五哥的教训……”
“殿下,此一时彼一时也!”卢照川沉声道:“隆王殿下是太急,现在则不同,其实陛下只有两个选择了,或者是太子你,或者是华王殿下。”
霍天送轻轻点头。
他隐隐知道霍青空的时间不多了,肯定没有时间再换太子,或者直接让自己登位,或者直接让三哥登位。
自己是太子,名正言顺。
而三哥到北境历练,守着镇北城,朝夕在军中操练,历风经霜,据说大有长进,沉稳雄毅远胜从前。
这很难说是不是父皇故意磨砺他,有可能在传位之际,直接让他做了皇帝。
这成了他一块心病。
“如果把华王……”卢照川轻轻做一个斩首的手势,轻声道:“那只剩下殿下你,皇上还有什么选择吗?恐怕也只能装糊涂了。”
“真会如此?”
“殿下,有时候只能赌这一把了,不赌一把,形势恐怕……”卢照川皱眉:“我嗅到了不好的气味。”
霍天送起身负手踱步,踱来踱去,一口气踱了二十几个来回。
卢照川目光低垂,没有催促。
霍天送最终咬了咬牙:“你觉得派谁去好?谁能杀得掉他?”
“空海静院。”卢照川轻声道:“别人恐怕不敢接此事,唯有空海静院……”
空海静院与皇帝其实有怨。
当初国师被杀便是皇帝借李道渊所为,这般过河拆桥之举一定让空海静院痛恨无比。
空海静院一定想找机会报仇,可杀不掉皇帝,能杀一杀王爷也是一种报仇。
“他们……”霍天送迟疑。
他对空海静院很忌惮,这是一群疯子,一个不好,恐怕就会反噬自身。
“他们虽然仇恨,但也没放弃壮大宗门的夙愿。”卢照川轻声道:“殿下只要给他们一个承诺,不愁他们不效死命!”
“就怕他们……”
“如果他们真能完成任务,殿下遵守承诺也没什么。”卢照川摇头道:“有一个这般宗门顶在前面,会省很多事。”
霍天送还迟疑。
大永大云大月三国皆排斥顶尖宗门,不让顶尖宗门干涉朝政太多,不停斩断几大宗门伸向朝政的触手。
这绝非无因。
“殿下,空海静院也不算什么顶尖宗门,没那么多顾忌的。”卢照川道:“当前之急还是华王!”
“……好!”霍天送缓缓道:“找空海静院的人来吧,孤要亲自见见。”
这样的事,自己不亲自出面谈,空海静院绝不会相信。
“是,殿下!”卢照川抱拳起身:“我这便安排下去。”
霍天送摆摆手。
——
镇北城的城主府内,霍天歌打量着了坚,上下左右不停的打量,好像在看一个稀罕物。
他的目光落在了坚眉心的红痣上。
了坚神色如水,平静的合什,一言不发。
“南王派你过来保护我?”霍天歌伸手道:“大师请坐吧。”
了坚合什:“正是。”
“大师是须弥灵山的和尚?”
“小僧不是须弥灵山的,但也修习了一些须弥灵山的武学。”
“那是空海静院的?”
“小僧也不是空海静院的,只是王爷座下的一个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霍天歌失笑:“无名的大宗师?……你们南王也真够慷慨大方的。”
“王爷说,一直没忘记华王爷当初的情义。”
“哼!”
“而且王爷也说,华王爷你最近会有劫难,需得小心戒备,否则……”
“嗯——?”
“别的小僧便不知道了,只需守着华王爷一个月即可。”
“这么说,这一个月内我就有难?”
“阿弥陀佛,正是!”了坚合什。
他其实也不信。
但既然李澄空有吩咐,又恢复了自己大宗师的身份,听命行事即可。
自己原本就无欲无求,万事不荧于心,世间一切皆磨砺心境,只为解脱。
而唯有尽历世间磨难方能超脱,否则,隔岸观火又怎能超拔于火海,登上彼岸?
在明觉寺如此,在天刑司如此,在烛阴司也是如此,顺势而为随波浮沉,一切皆是缘,缘来缘去不必强求。
既然自己落到袁紫烟手上,被她逼迫加入,那就是与烛阴司结缘,那就好好在烛阴司做事,尽量做到更高的位置。
“哈哈……”霍天歌终于忍不住:“李道渊成了青莲圣教的教主,难道就成了神仙不成?还能预测我有危险?”
了坚沉默不语。
“……罢了,既然来了那就住上一个月,且看李道渊的话准不准。”
“是。”
三天之后的傍晚时分,霍天歌从军营里出来,回到镇北城,身边仅跟着两个青年。
一个是光头锃亮的了坚,另一个是须眉皆白的老者,两人皆是大宗师。
了坚气息浑凝,只看出不凡却看不出大宗师之气势,另一个老者也是如此。
霍天歌进了城之后便把骏马一甩,抛开缰绳,大步流星进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他成为镇北城的城守之后,与大月的关系更加缓和,镇北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繁华起来。
他这是为了让父皇霍青空看到自己治理天下的本事,能让百姓过上富足日子。
了坚与老者加速,一左一右与霍天歌并肩。
“放心吧,城内不会有刺客。”霍天歌看他们如此,摇头失笑。
了坚神色不动,另一个须眉皆白老者道:“王爷,不能不防。”
“好好好。”霍天歌道:“那我们快一点儿回去。”
他脚步加快,施展起轻功。
“阿弥陀佛!”忽然一声断喝,人群里忽然冲出六个壮年,瞬间到了霍天歌跟前。
“轰隆!”霍天歌还没能反应过来,六人已经炸成血雾,瞬间笼罩了他们。
须发皆白老者怒吼着出掌,想拍开血雾,却没能成功,反被血雾沾上。
顿时手掌变得乌黑,身体也迅速变黑,眨眼功夫已然重伤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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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行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凡被血雾笼罩的已然化为白骨,霍天歌周围一片白骨,宛如森罗地狱。
“啊——!”惊叫声中,人们看到白骨,反应过来,四散奔逃。
惊叫声,惨呼声扩散开去,恐慌的人们如潮水般往四周涌奔。
六人逆行而上,阻挡在身前的惊慌行人被挤到两旁,无法阻止他们。
六人扑向站着没反应过来的霍天歌身边,乍一靠近一丈范围便“砰”一声同时炸成血雾。
霍天歌再次被血雾笼罩其中。
他闭上眼睛,暗叫“我命休矣!”。
他脑海里闪现出一幕幕往事,自己的母后如果听闻这消息,会不会惊厥,会不会郁郁寡欢,后半生以泪洗面。
父皇会不会掬一把汗,还是骂自己没用?
自己那些兄弟们呢?
会不会幸灾乐祸,说死得好?
还有自己那些女人跟孩子们呢?他们会不会跟宪王府一样的下场?
极度的不甘心汹涌而起,化为强烈的求生欲,他不由想到了李澄空。
他李澄空说自己有一劫,还派那年轻大宗师保护自己,人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了坚和尚垂眉敛目,一脸悲悯的面对周围森然白骨,嘴里喃喃念诵超度经。
听到这声音,霍天歌猛的睁眼。
周围空空荡荡,与先前的熙熙攘攘形成强烈反差,碰触到一双双躲在两边铺子里的眼睛。
他抬起手看看,双手安好,再摸摸自己的脸,仍旧安好,浑身上下并无痛苦。
这才发现自己周围笼罩了一层琉璃罩,淡淡的散发着金光,薄得若有若无,若隐若现,不注意很难发现。
他好奇的伸手一戳,周身顿时一酥,琉璃罩柔韧如皮球,却流转着一股奇异力量,触之则酥麻。
霍天歌看向了坚:“大师,是你救了我?!”
了坚仍旧低头诵持超度经。
霍天歌露出笑容,劫后余生的狂喜冲溢心间,他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王爷在小僧来的时候曾吩咐,华王爷应该是重伤,而不是安然无恙。”
了坚迅速说这句话便继续诵经,好像从没有停顿过,刚才这句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霍天歌也不傻,顿时省悟,捂着胸口软绵绵倒地,嘶声吼道:“谁刺杀孤王?!”
这一声嘶吼透着愤怒与不解,似在质问。
了坚诵完经,从怀中取了一颗金丸塞到浑身黑如炭的老者嘴里。
金丸入嘴即化,迅速化为生机,让老者精神一振。
这是烛阴司的灵丹-造化丹,蕴含无限生机,只要不死,再重的伤服下之后皆可多撑一段时间。
霍天歌躺在地上,再次嘶吼:“孤王乃皇三子霍天歌,谁敢杀孤王——,来啊——来啊——!”
他状似癫狂,嘴里吐着血,然后软绵绵的一倒,再也不动。
“阿弥陀佛——!”了坚合什宣一声佛号,暗叫厉害。
没想到儒雅翩翩的华王爷还能如此模样,如癫似狂,真像被气疯了一般。
所以说这些皇子王爷们没有一个是善茬儿,都不能以貌取之。
黑炭老者得造化丹之助,迅速恢复气息。
一茶盏后,他翻身坐起,猛一扯衣衫,露出了里面已经千疮百孔的银甲。
这银甲雪白莹亮,好像白银与白玉融合在一起,既有白银的雪亮无瑕,又有白玉的温润莹莹。
可惜一个个小黑孔破坏了它的美好,那些小黑孔显得格外丑陋。
“王爷?!”他忙叫道,上前要去扶霍天歌。
了坚和尚合什一礼:“周前辈,我们速送王爷回府吧。”
“对,快走快走。”黑炭老者忙点头,扶起霍天歌,强忍五脏六腑疼痛,如一缕黑烟飘掠,消失在人们视野中。
了坚临走之际,再朝一片森然白骨合什一礼,然后紧随霍天歌而去。
“哦——”
“呕——!”
……
躲在暗处的人们纷纷呕吐,被现场吓得浑身发抖。
他们见过武林高手厮杀,也看过刺杀,可头一次看到如此惨烈如此残暴的刺杀。
这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弱小与无助,好像没有一处安全,还是呆在家里的好。
走在大街上,如果再来这么一次,能不能幸运的躲过去,会不会成为其中的一具骷髅?
——
李澄空坐在湖上小亭里,迎着徐徐清风,欣赏着湖上的夕阳金辉,听到天人宗报告,便返观内视,洞天里的天子剑果然猛增了一大截。
看来逆天改命,尤其是改皇子皇帝的命是捷径,尽管他操纵的这一番刺杀,却没因此而影响天子剑的增涨。
他露出一丝笑意。
袁紫烟送上茶,笑道:“老爷何事这么高兴,是因为那封信吗?”
李澄空瞥她一眼。
袁紫烟笑道:“我越想越觉得老爷这一招毒辣,送信给太子是不安好心。”
她并不知道华王霍天歌遇刺,但一直在揣摩李澄空为何要送信给太子,还让了坚和尚去保护华王,想来想去,隐隐觉得可能是不安好心,再往下就想不出来了。
李澄空皱眉哼道:“小人之心!”
袁紫烟娇笑:“老爷会对太子那么好?”
她所知道的李澄空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跟豁达开胆毫无关系。
“去一趟镇北城,让了坚回来。”李澄空道。
“是,老爷。”袁紫烟娇声应道,身前出现涟漪,然后一步跨进去。
李澄空思索。
既然这般是天子剑增涨之妙法,那就得好好发挥一番了。
——
“查!给我狠狠的查!一定要查出谁指使的!”
霍天歌双眼布满血丝,在大厅两排椅子中间的地毯上走来走去,咬牙切齿。
“是,王爷!”太监总管唐广躬身应道。
“今天如果不是大师在,孤王已经没命了!”霍天歌咬牙切齿的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刺客都防不住?”
唐广乖乖听其训示,没触他霉头。
还是霍天歌撤去了城门的搜查步骤。
嫌城门搜查太繁琐,严重阻碍了人流,对整个镇北城的繁华大大不利,也不能提升多少治安,所以索性撤去。
唐广道:“王爷,如此激烈手段,依奴婢看来,是空海静院无疑了。”
他看一眼旁边的焦黑老者:“区区宗师甚至不到宗师,能让大宗师如此狼狈,据老奴所知,恐怕也只有空海静院了!”
霍天歌扭头看向旁边椅子,了坚正垂帘如睡过去,顿时收敛了咬牙切齿神色,声音不复阴狠,变得温煦柔和。
他怕打扰了坚睡觉一般柔声道:“大师怎么看?”
“小僧不懂这些的。”了坚睁开眼,合什说道:“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南王果然不愧是南王!”霍天歌笑呵呵的道:“竟然预料到了孤王会被刺杀!”
了坚沉默不语。
“既然能预料到孤王遇刺,那应该也知道谁刺杀的孤王,想必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了坚继续垂帘沉默。
“大师就透露一二吧!”霍天歌亲切的道。
“阿弥陀佛,小僧真的不知。”了坚轻轻摇头:“王爷问小僧就问错人了,不过当世敢刺杀王爷的想必也不多,凭王爷的手段,必能查得水落石出!”
“哼!”霍天歌脸色一沉,冷笑道:“敢刺杀皇子,当真是活腻了!”
“殿下,是不是空海静院又勾搭上了什么人,杀殿下是为投名状?”
“空海静院!”霍天歌咬牙切齿:“在镇北城内搜查所有空海静院弟子,但有所见,格杀勿论!”
“是!”唐广肃然应道。
他转身往外走。
片刻后,又转身进到大殿,来到霍天歌跟前,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霍天歌扭头瞪向他。
唐广轻轻点头:“殿下,千真万确的消息。”
“老六这是要倒霉啊,有趣有趣,呵呵……”霍天歌摇头失笑,幸灾乐祸,笑了两声忽然瞪大眼:“不会是老六吧?!”
关于惠贵妃及霍天送身世的流言很恶毒,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他听得都浑身发麻。
只是他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老六会不会以为这流言是自己散播的?
自己确实有很大的嫌疑,如果真是自己,老六狗急跳墙也是有可能的。
可明明不是自己啊!
自己太冤了!
可老六也太狠毒,竟然要刺杀自己,难道他不知道同门相残的后果?
老五至今在圈禁中,他难道不害怕?
唐广脸色微变。
了坚沉默不语。
焦黑老者也装聋作哑,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只是闭眼运功疗伤,伤势至今没恢复。
即使有银玉宝甲保住性命,伤势却极重,空海静院的力量太诡异难除。
“老六……”霍天歌咬咬牙:“老唐,我要回京!”
“殿下……”唐广露出为难神色:“殿下,不奉诏,不能随意回京的。”
“父皇想罚就罚!”霍天歌转身便走:“现在便出发!”
恰在此时,一道涟漪忽然出现在院中。
紫衣飘飘、肤若凝脂的袁紫烟跨出来,淡淡瞥一眼霍天歌,对了坚道:“和尚,老爷吩咐你回去。”
“是。”了坚合什。
袁紫烟重新跨回涟漪之中,消失不见。
霍天歌皱眉看着那涟漪所在位置,已经什么都没有,袁紫烟惊鸿一现,好像幻觉。
他扭头看众人。
众人也呆呆看着涟漪所在方位。
“大师,这是……?”霍天歌看向了坚。
了坚合什道:“王爷,恕小僧告辞。”
他说罢一礼,转身往外走,灰色僧袍飘飘,超然而潇洒,毫无挂碍。
“大师!大师!”
霍天歌追出镇北城城主府外,高声呼唤。
了坚走在宽阔冷清的青石板大街上,像没听到一般,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走出他视野范围外。
“大师——!”霍天歌不甘心的扬声叫道。
但周围寂寂,杳无踪影,了坚已经离开,彻底消失。
霍天歌的心空荡荡的。
没有了这位大宗师和尚,万一再有空海静院的刺杀,自己怎么办?
这一次如果不是他相助,自己必死无疑。
且看身边大宗师护卫的下场吧,有银玉宝甲还那般重伤,况且还有一身强绝修为。
自己没那般反应,没那么高深修为,一旦被袭,一定会结结实实挨一记,没等服灵药已经没命了!
空海静院这帮疯子真的疯了,疯的还有老六,竟然敢同室操戈,同根相煎!
“老爷,南王怎忽然召他回去了?”
霍天歌摇头:“南王太不地道,既然送过来了,何不多呆一阵子,这么匆匆就撤回去!”
“据说南王身边不缺大宗师,像刚才那位丫环便是大宗师。”唐广道。
霍天歌点点头:“他本身就是大宗师,根本不怕刺杀,忒小气了!”
“可能是因为当初殿下那般冷落他,生气了吧?”
“心眼忒小!”霍天歌摇头。
唐广笑而不语。
李道渊心眼如果小,怎能派大宗师过来保护殿下?很可能是看到刺杀已经结束。
“殿下,南王怎知殿下会遇险?”唐广低声道。
“大师说是南王观天象观到的,南王还真够能的,竟然还能观天象了!”霍天歌撇撇嘴。
“观天象……”唐广道:“这位南王越来越神乎了,殿下,还是不宜得罪的好。”
“这次又得了他大恩,怎么能得罪他?”霍天歌摇头:“让人去问问他们缺什么,能支援一点就支援一点儿。”
“是,殿下。”
“老唐你亲自回京,向父皇哭诉!”
“是,殿下!”唐广用力点头。
他日夜兼程,唯恐碰上空海静院的刺杀,所以隐匿行踪,悄无声息,提心吊胆的来到天京后,直奔皇宫,跪倒在宫外,求见皇后娘娘。
如果直接去求见皇帝,未必能恩准,直接求见皇后,却绝不会被拒。
片刻后,宫里出来一个小太监,引他直接来到皇后所在的景西宫。
皇后在花园里接见了他。
身边是一群彩衣侍女,好奇的看着低头大步流星进来的唐广。
唐广低头直趋向前,“砰”一声跪倒在皇后脚下,抹起了眼泪。
“这是怎么啦?”
皇后娘娘一袭墨绿色宫装,肌肤欺霜赛雪,鹅蛋脸庞五官精致,雍容而秀美,看起来丝毫没有四十多岁,倒像是仅仅三十岁出头。
“老唐,”她罗袖淡淡一拂:“别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起来吧。”
唐广抹着眼泪起身:“娘娘,恕奴婢失礼了,是久不见娘娘,骤然之下百感交集。”
“你呀……”皇后轻轻摇头。
唐广也是她宫里出去的,是最信得过的心腹,所以才遣他去照顾霍天歌。
唐广回到西景宫,自然如回到娘家一样,她对唐广也格外的不同。
“娘娘,奴婢带回一个坏消息。”
“嗯——?”皇后脸色微变:“歌儿他?”
“殿下遇刺,受了重伤!”唐广垂头道:“都是奴婢的错,没能好好护住殿下!”
“重伤?重伤?那性命要不要紧?”皇后起身抓住他肩膀,死死瞪着他。
“托娘娘洪福,殿下吉人天相,”唐广摇头:“已经渡过危险了。”
“谁干的?!”皇后跌回座位,被两个侍女扶住,死死瞪着唐广。
唐广叹道:“是空海静院,但一定是有人指使的空海静院,否则,空海静院跟殿下无冤无仇的,怎能骤然刺杀?”
“谁使指的?”
“不知。”
“我会让皇上查!”皇后秀美的脸庞一片煞白,浑身轻轻颤抖着,用力还是没能站起身。
她极度紧张之后放松下来,受到太强烈刺激,一时之间失去了控制。
唐广看一眼周围。
皇后摆摆玉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娘娘。”
众彩衣侍女们纷纷退下,花园里只剩下两人。
“现在你说吧。”
“娘娘,奴婢与殿下都怀疑,是太子所为。”
皇后脸一下阴沉下来,冷冷瞪着他。
唐广平静坦然的道:“因为殿下听到了一个流言,是关于太子身世的。”
“哼!”皇后冷冷道:“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流言,简直卑鄙恶毒!”
唐广点点头:“太子殿下很可能认为是殿下制造的流言,所以才会狗急跳墙!”
“太!子!”皇后缓缓说道。
涉及到太子的话,那就不是小事了,一个不好甚至动摇国本。
但现在却是难得的扳倒太子机会,先是流言,再是刺杀兄弟,太子还不倒下?!
太子一倒,就轮到歌儿了!
她想到这里便激动。
“娘娘。”唐广低声道:“此事却急切不得。”
“嗯——?”皇后瞪向他:“机不可失!”
唐广道:“太急会惹皇上反感,娘娘只向皇上哭诉被刺差点儿身亡即可,……其实殿下受高人保护,并没受伤,重伤只是对外宣布的。”
“这坏小子!”皇后露出笑容,彻底放松下来。
唐广笑道:“这也是殿下机敏。”
“他呀……”皇后骄傲的微笑:“是有几分小聪明,好吧,本宫这便去找皇上。”
唐广随皇后往端和殿走的时候,心中浮现一个疑惑。
看来这流言并不是皇后娘娘所炮制的,那是谁呢?
他隐隐感觉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如果此人炮制出这流言,激两位皇子自相残杀,会不会想着渔翁得利?
难道是哪一位皇子出的手?
他想着诸位皇子,最终摇头,好像都没有这样的手段与心智,炮制不出这种阴谋来。
没等他想出头绪,已经到了端和殿外,他站到殿外等了片刻便被宣进去,被霍青空询问刺杀经过。
唐广老老实实回答,没有一句谎言,听得霍青空脸色阴沉如铁。
皇后轻轻拭着眼泪,这会儿明眸已经红如兔子的眼,不但不难看反而增了几分楚楚动人风情,惹人怜惜。
唐广暗叹皇后娘娘的手段高超。
在皇帝跟前,丝毫没有后宫之主的气魄与气势,一幅柔柔弱弱小女人的模样。
可在众妃跟前却是端庄从容,仪态万方,雍容华贵尽显后宫之主的气势。
霍青空问完唐广,摆摆手示意退下。
唐广后退出端和殿。
霍青空冲皇后疲惫的挥挥手,皇后柔声说一句“皇上也别太过生气,气坏了龙体,歌儿他的罪过就大了”,然后盈盈退出了端和殿。
“唉……”霍青空看着空荡荡的大殿,长长叹一口气。
叹息声在大殿里传荡。
霍青空好像一下老了十几岁,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刻,双眼也变得黯淡。
半晌过后,霍青空看一眼葛衣老太监:“高寿,你怎么看?”
高寿低头道:“陛下,奴婢鲁钝,没看出什么。”
“哼,你最聪明不过,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了吧?”霍青空哼一声。
高寿轻轻摇头:“陛下过誉,奴婢愧不敢当,真没看出什么来。”
“你看出来了,却不敢说!”霍青空冷冷道:“是怕得罪了未来的皇帝?给自己留后路?”
高寿忙道:“陛下,有可能是旁人嫁祸的呢?”
“哼,你自己相信这话吗?”
“奴婢僭越,斗胆说一句,此事还是慎重一些。”高寿跪倒在地,狠狠叩三下头:“陛下保重龙体为要,有些事,糊涂一些就过去了!”
他说罢,头抵地不起。
霍青空起身,负手在龙案前踱步,脸色阴晴不定,双眼冷电闪烁。
半晌过后,他缓缓下丹墀,来到高寿跟前:“你,起来吧。”
高寿起身,已经眼泪涟涟:“陛下不管去哪里,奴婢一定要跟着去的,要一直伺候陛下,如果圈禁了太子,……大永经不起再一番动荡了啊,皇上!”
“哭什么,朕还没死呐!”霍青空皱眉。
高寿抹去眼泪,低声道:“陛下,权当没有这回事吧,就说是大云所为。”
“唉……”霍青空负手抬头,看着端和殿的栋梁与藻井,摇头道:“人呐,不能老,老了就什么也不是,如果朕再年轻十岁,这帮混帐东西敢做出这种事来?!”
高寿看着他老态尽显,苍凉凄苦,莫名的心酸,眼泪再次簌簌流下。
“唉——!”霍青空叹一口气,仿佛又苍老了十年,缓缓道:“传旨给南王,让他捉拿华王归京,圈起来吧。”
“……是。”高寿郑重应道。
霍青空走到端和殿前,看着外面的天空,喃喃道:“朕这万里江山呐……”
高寿抹去眼泪,到旁边案上拟旨,然后拿给霍青空看。
霍青空接过来看一眼,又看一眼,慢慢发起呆来,迟迟没有还回去。
高寿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良久过后,霍青空将圣旨递还给高寿:“以秘旨发给南王,让他秘密送华王回来,务必保证华王的安全!”
“是!”高寿沉声道。
霍青空摆摆手。
高寿转身出了大殿。
此时的李澄空,却正在青莲圣教的教主大殿里,皱眉看着赵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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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灿臣身形笔直,目光平静坦然与李澄空对视。
李澄空摇摇头:“真到了这般糟糕的地步?”
“比这个更糟。”赵灿臣缓缓道:“这还只是粗粗一查,真要细查,恐怕……”
他摇头道:“我也没想到,形势糜烂至此,总算明白教主你为何一上任,就不顾得罪所有教众,非要肃整教规,依我看,再不肃整,教将不教!”
李澄空负手踱步,沉吟道:“一个堂主,两个香主,这还只是你白虎坛治下的!”
“另外三坛,我不好说,但形势恐怕也不乐观,当然,也有可能是君惜年故意纵容,其余三坛不会如此。”赵灿臣缓缓道:“但据我观察,恐怕差不太多。”
李澄空皱眉:“为何会如此?”
青莲圣教前辈们为了防止圣教腐败衰驰,自行崩溃解体,已经有诸多教规。
如只有二十年教主任期,法王也只有二十年,不得超过,保证了更新换代,新血换旧血。
依据历代经验,二十年为一轮,二十年就会人心懈怠,腐败糜烂。
这种变化如天地岁月之经行,非人力可逆转。
纪梦烟任教主还不到十年,不该恶化得如此厉害才对,现在的情形,比经历了二十年还严重。
这必是人为。
赵灿臣皱眉摇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处,一直没找到根源。”
“与朝廷的渗透有关?”
“大有可能。”赵灿臣点头:“沾染了朝廷那些官僚的习气,迅速堕落!”
李澄空叹息。
赵灿臣道:“教主,恳请圣女尽快出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她们只有两个,选够四个再一起下山不迟。”
“……那让二位圣女先去我白虎坛吧!”赵灿臣沉声道:“我要好好清理白虎坛。”
“你就不怕反噬?”李澄空微笑。
赵灿臣平静的道:“反噬又能如何,最多送我去妙境而已!”
李澄空摇头:“那怎算反噬,怕是魂飞魄散。”
赵灿臣淡淡道:“死则死矣!”
“……也罢,你且放手去做吧。”李澄空眉心飞出一朵青莲,拳头大小,轻盈飘入赵灿臣眉心内。
赵灿臣想避却没能避开。
这青莲看似悠悠缓缓,其实快愈闪电,瞬间即至,避无可避。
“它能护你魂魄。”李澄空道:“但只有一次,不可大意!”
“多谢教主!”赵灿臣抱拳。
“将那堂主与两个香主送入总坛吧,三日后你们四大法王加上两位圣女会审。”李澄空道:“给我一个结果。”
“是!”赵灿臣肃容抱拳,转身离开。
——
李澄空看向空荡荡的大殿,摇摇头。
青莲圣教现在就如一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但根系与树心已经腐烂。
想要挽救,委实不易。
世事总不会让人趁心如意。
原本以为接过来的是一方庞大势力,让自己如虎添翼,现在看却先是一堆麻烦,解决了这些麻烦才能让它成为自己的翅膀。
他闪回到青莲宫,纪梦烟与两圣女皆在。
两圣女盘膝坐在蒲团上,宝相庄严宛如两尊白玉观音像,温莹光泽在肌肤上流转不休。
纪梦烟盘膝坐在她们身后,一只玉掌按住一人背心。
源源不绝的妙境力量注入她们身体,助她们青莲照心诀迅速精进。
李澄空露出微笑。
有纪梦烟在,两位圣女的青莲照心诀进境想慢都不可能。
纪梦烟感觉到他进来,睁开深邃的明眸。
李澄空道:“她们如何了?”
“已经练成了第四层。”纪梦烟道:“可窥宗师之心。”
李澄空沉吟:“宗师……”
纪梦烟摇头:“想窥得大宗师之心至少要第六层,依照他们的进境,需得一个月。”
李澄空道:“西法王赵灿臣等不及了。”
“不急在一时吧?”纪梦烟道。
圣教弟子因为对于死亡不在意,不怕衰老死去,所以对时间不敏感。
出了总坛,可能会入乡随俗,切换到高速率运转模式,在总坛的话,就会慢慢悠悠,远比前世大都市与农村乡下的节奏差距更大得多。
纪梦烟全部身心皆在修炼上,所以对时间更不敏感,觉得世上事不必急,除了报仇。
李澄空道:“赵灿臣是个急脾气,看不得那些违了教众的属下在眼前乱晃,我已经让他把违规的人送来总坛,三日后让法王与圣女会审!”
纪梦烟蹙眉:“很严重吗?”
李澄空缓缓点头。
纪梦烟现在已经不是教主了,所以不好意思大张旗鼓的责怪她,她这个教主委实不称职。
圣教衰落腐败到这程度,她要负大部分责任,最大的昏招就是废止了圣女。
就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废了圣女,却不知圣教每一个制度都是前人智慧的高度结晶。
圣女不在,便如撤去了头顶的剑,人心会莫名的懈怠与贪婪,没有了压制,迅速的腐败堕落。
纪梦烟道:“多严重?”
“仅白虎坛就有一个堂主三个香主严重违教规,”李澄空叹道:“不过也没什么,圣教别的没有,人多的是!”
其实他心底却暗暗心疼。
人才最难得。
平庸与杰出之人差距大得超乎想象,同样一件事,平庸之人永远做不成,杰出人物却完成得游刃有余。
而有些事往往就差一点儿,结果却是天差地别,命运截然不同。
像他前世看过的历史,鸿门宴就是最典型的一例。
刘邦如果没那些杰出手下先收买项伯,再机智应对当场发难,必被范增所灭,就没后世的大汉江山。
能当上香主与堂主的无一庸才,如果压制住自己的贪婪与性情,能给自己做多少事?
“如此严重地步?”纪梦烟肃然。
李澄空道:“可能也跟君惜年故意纵容有关吧。”
“君惜年!”纪梦烟明眸闪了一下。
法王乃十二峰及诸教众共选,自己这个教主有一票否决权,但并没有行使。
现在看来,自己眼光确实不成。
李澄空看看两个圣女,缓缓道:“继续让她们修炼,至少练到第六层再出宫。”
既然进境如此之快,他决定两圣女延后出宫。
一旦出宫后,窥得他人之心,很容易干扰心境。
心镜再难无瑕,想进第六层更艰难。
当然,第六层之后,想踏入更上一层,就不能单纯的埋头苦修,要走相反的路子。
需得窥别人内心,映照到自己的心镜上,然后拭去痕迹。
此乃红尘炼心诀。
在心镜不停留痕再拭去,一次一次拂拭的过程中精进,单纯的修炼已经没办法踏上第七层。
“到了第六层再出宫最好。”纪梦烟颔首:“不急在这一时。”
李澄空点点头告辞离开。
他回到清溟公主府的湖上小亭时,发现袁紫烟正在小亭里走来走去。
一看他出现,袁紫烟忙上前娇笑道:“老爷,大云九公主要见老爷呢。”
“在哪里?”
“正在我们府上等着。”
“走吧。”李澄空与她回到自己的府邸。
宋玉筝正在厅外的院子里负手踱步。
一袭白衣如雪,肌肤如雪,通体上下一尘不染。
宋玉筝看到李澄空进来,斜睨他一眼哼道:“真是贵人,忙得很呐,南王殿下!”
李澄空笑道:“殿下何时来的?”
“早来了!”宋玉筝道:“等好久了!”
“那快进去坐吧。”
“不进去了,在外面坐就好。”她指了指旁边的小亭子。
李澄空点点头。
两人进到小亭对面面。
袁紫烟奉上茶茗,退到李澄空身后。
她贴到紫漆柱子旁,好像与柱子浑然一体,难分彼此,很难惹起注意。
“这一次没遇上海匪吧?”
“你那一次吓着他们了,大云与南境这条航道现在太平得很,这帮混帐,就该杀得他们胆寒才行!”宋玉筝紧抿红唇恨恨说道。
想起自己折损的那些船员,她还恨得咬牙切齿,海匪死有余辜,就不该让他们这些人渣活在世上,这些人渣不配活着!
李澄空端着茶盏不在意的道:“那就好,不行就再清理一遍。”
宋玉筝看他平平淡淡却杀气森森,露出笑容:“就该这么干,不时的清理一遍,杀光这些混帐!”
李澄空扭头看一眼袁紫烟。
袁紫烟道:“是,老爷,我会派人一个月清理一遍这条航道!”
李澄空点头。
宋玉筝道:“我这次来,是替人捎信的。”
李澄空投来疑问眼神。
宋玉筝道:“慧妃娘娘,她想见你,当面拜谢救命之恩。”
李澄空笑了笑:“慧妃娘娘太客气,举手之劳,……多照顾我这边的贸易已经足够了。”
宋玉筝顿时警惕的道:“先说好了,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
李澄空笑道:“呵呵,好吧,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
“呵呵。”宋玉筝松一口气。
“不过殿下你也太小气,瞧把你吓的。”
“你不小气?我们两个谁也别说谁!”宋玉筝没好气的道:“彼此彼此!”
李澄空哈哈大笑。
宋玉筝道:“那你什么时候动身?”
“下次有机会去云京,再见慧妃娘娘吧。”
“慧妃娘娘眼巴巴盼着呐。”
“殿下你言重了。”李澄空笑着摇头。
“我可一点儿没说瞎话,慧妃娘娘恨不得现在就见你,你要是没事,就随我回去见见她吧。”宋玉筝道:“怪可怜的。”
李澄空眉头挑了挑。
“慧妃处境挺差的。”宋玉筝露出不忍心的神色:“现在你也知道她如何了。”
“……也好。”李澄空缓缓点头。
再不济,慧妃也是天人宗弟子。
身处皇宫之内,却被皇后派人暗杀,确实是够惨。
宋玉筝顿时眉开眼笑,容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