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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老妖怪txt下载

    “喂喂喂,起来了,别给老子偷懒。”

    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吵醒了白念秋的睡梦。

    睁开有些惺忪的眼,转而出现的是充斥着蛮荒气息的景物。

    悬崖,峭壁,黄土和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部落。

    如同一根根锋利的刺,刺痛着白念秋的眼眸。

    眼前,一个胡子拉碴的人站在面前。

    腰上围着一件兽皮制作的短衣,一个又一个的图腾纹身,几乎将这个黝黑的汉子整个人都覆盖了。

    “啪”的一声脆响,黝黑汉子狰狞的笑着,手中皮鞭高高扬起,马上就要再次落下。

    白念秋硬是承受一鞭,默不吭声。

    像这样的鞭子几个月以来自己早已经挨了不知道多少下,早已经麻木了。

    缓缓站起身,低头走到一处坑洞,扛起坑洞里生产的矿石,跟随人群往更高处运去。

    有人和自己说,这里是地狱。

    自己是戴罪之身,要在这里接受惩罚,为自身赎罪。

    也有人说,这里虽然是地狱,但并没有传说中的拔舌,刀山,下油锅等酷刑。

    有很多人,说过很多话,具体的白念秋也记不太清楚。

    毕竟,自己已经在这片山谷中呆了好久,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偶尔的闲暇时间,白念秋也会时常坐在地上发呆,想活着的时候,想未来的生活,反正就是没有头绪的胡思乱想。

    尤记得,自己好像是被淹死的。

    但是推自己下水那人的样子早已经在脑海中渐渐模糊。

    嗯对了,自己好像是个人们眼中的不良少年。

    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混社会样样精通。

    二十二岁的年龄,还天天不学无术,家里父母为此操碎了不少心。

    “嗯,想到父母也不知道他们过的怎样,没我这个惹祸精在,心里应该是高兴吧!”

    肩膀上,扛着一块硕大岩石负重前行的白念秋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中有些许的失落。

    “那个人为什么要推自己下水呢?”

    这个问题几乎每天白念秋都会在脑海中想好多次,一遍一遍的问自己,然后又否定刚得出的结论。

    “好像是我们好几个人经常约着上网来着。”

    肩头上的石头虽然沉重,但是却并不妨碍白念秋的思绪。

    起因,应该是一个夜晚。

    “2019年11月10号,FPX3比0击败G2拿下S9冠军。”

    一个电竞游戏选手的比赛,自己记得倒是挺清楚的。

    白念秋裂开嘴自嘲一笑。

    自己喜欢打游戏,也喜欢看别人比赛,兴许是游戏太吸引人,也或许是解说的人嘴皮子功夫好。

    哪怕比赛已经过去一个月之久,但想起来其中的一个画面,一个反杀还是会激动不已。

    一家名为”龙翔电竞网咖”门口,聚集了有十多个人。

    基本上都是面带喜色,与伙伴一起讨论比赛中的精彩之处,自己也不例外。

    看完了别人比赛,自己就也想来几场过过瘾。

    十多个人一窝蜂跑进网咖,并排坐在一起联机对战。

    “嗯,我的技术应该很棒,一个人站在高地塔下,对面五个都不敢出来。”

    然而,游戏有时候会上瘾,就像是抽烟酗酒。

    一把完了总想着再来一把,这场联机对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入夜。

    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未曾间断过,眼前电脑屏幕一侧摆满了各种零食和吃剩下的泡面。

    眼眶周围的熊猫眼,大眼袋在诉说着不满,高高鼓起。

    但是人在做一件喜欢的事情时,精神难免会比较亢奋,从而忽略很多东西。

    直到眼中血丝密布,眼球刺痛,看着泡面一阵反胃时白念秋才不舍的放下鼠标键盘。

    “最后一次上网应该是冬天,空中还有肉眼不可见的雪子飘落在身上。”

    网咖离自己家不远,穿过一座桥,然后在走个几百米就能看到“名福小区”四个大字。

    “老樊和我一幢楼,记得我俩一起走的。”

    网咖下方有家早餐店,卖羊肉汤的,寒冷的冬天早晨来上一碗热乎乎鲜羊汤,睡觉睡的也舒服。

    自己骑了辆电动车,喝完汤应该就是带着老樊往家赶。

    “哦,对了。才七八点的早上,雾气应该还没散尽。”

    白念秋眼前好像朦朦胧胧又浮现出那天的画面,一座呈东西方向,横跨在江面上的桥。

    透过浓浓雾气隐约可以看到桥头刚刚升起的太阳,淡金色光线正在试图穿过浓雾,仿佛为其披上一件金缕衣衫。

    “快点,走快点!”

    有人厉声喝道,打断白念秋的思绪。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背着石头爬到半山腰了,双手用力一撑,白念秋把石头往肩膀上紧了紧,一步一个脚印接着往上爬。

    石头送往山顶放下就行,据说这石头是一种不知名的材料,可以点燃。

    山上有人说是要做饭用到,只有这石头燃起的大火才能把饭煮开。

    “刚才想到哪了?哦,对了!”

    前往山顶途中,白念秋一问一答跟自己说起了话。

    记忆中,自己和老樊是走到桥中间,然后老樊说有东西忘在网咖了,要回去拿。

    冬天的早晨,风吹在身上有一种刺骨的寒冷。

    自己好像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下了车让老樊一个人回去拿东西。

    桥中间雾气最大,因为底下是江河的缘故,导致目光只能看到七八米远的地方。

    身穿保暖内衣和羽绒服在戴个厚厚的手套也抵挡不住寒气入侵,自己当时等不及老樊,小跑着往家赶,顺便出出汗。

    路上偶尔会有行人急匆匆的骑着电动车去上班,身影也是转瞬即逝。

    “然后好像是有个不应该出现的人才对。”

    记忆中,有个人靠在桥边的护栏上。

    一身和雾气颜色相接近的衣服,使得那人若隐若现。

    记得自己当时也没留意,一路搓着手和那人擦肩而过。

    但刚跑过去后边就传来“咣”的一声响,那人用拳头狠狠砸了下护栏。

    自己被吓了一跳,加上本来就连续熬夜精神不好,易怒。接着就骂了一句“傻比”。

    “不过我有时候好像也挺贱的。”

    确实是贱,骂了那人却听不到回应,自己就又倒退着跑了回去。

    也是贱这一下,让自己到现在都想不通。

    那个人,是跑回网咖拿东西的老樊。

    自己当时挺惊讶的,因为老樊应该在自己后边才对。

    “我当时说了什么来着?记不清了,不过老樊好像挺不高兴的样子。”

    记得老樊脸色苍白,也不看自己,直勾勾盯着下边的江面,跟个木头人似的。

    自己看老樊像丢了魂,赶紧拍了拍老樊。

    其实那时候想的不是老樊咋回事,毕竟好多年的兄弟了,没那么矫情。自己看的是老樊周围,没有电动车!

    好像还问了句“老子的电动车呢?”,老樊没回应,这时候自己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一定是这小子把我电动车给丢了,赔不起才推我下水的。”

    哪怕现在想起,白念秋还是感觉这个说法稍微靠谱点,毕竟老樊家境不好,真脑子一热,做这种事也并非没有可能。

    电动车丢了,按照当时的自己可不愿意就这么了事,就算经常在一起玩,该赔还得赔。

    隐约中,白念秋记得老樊趁自己没防备,一把抱起自己给扔下去的。

    老樊眼睛红肿,尽是血丝,刚抱起自己时自己被老樊的眼神吓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扔下去了。

    “可这么多年的兄弟,老樊也不至于为了几千块钱做这种事啊?”

    想不通,还是想不通!

    “你,把石头放那边去。”

    从山脚到山顶想了大半天,还是无果。

    有士兵指挥着告诉自己石头应该放哪,一切都有条不紊。

    其实,山谷里也并非只是让自己干活,每天搬完石头就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山顶上的风景最是好看,就比如,头顶那个和人间不一样的太阳。

    万里无云,只有它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孤零零的挂在空中。

    从山顶往下看去,凸凹不平的丘陵和大大小小的坑洞,一个个就像蚂蚁的人在其中来回穿梭,太阳的光芒就如同夕阳余晖,纷纷洒洒,好不漂亮。

    往远处看,目光所致的地方还有数不清的山谷,有袅袅青烟从远处升起,在半空中与自己这片山谷的青烟汇合,将动辄绵延数百里的山谷连在一起。

    ————————-

    刚签约的时候超激动,但写着写着才发现或许这只是我扑街的第一步。

    不过后来想了想,第一本书吗,有点挫折也正常,争取做到有始有终。

    写的是玄幻小说,但是可能不会有太多平常玄幻小说中的宏大场面,因为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小说中的人物写的有血有肉。

    其实我本来想了好多剧情,有想过写都市玄幻的,有想过写穿越或者直接在修真世界的,但是修了改改了修最后还是选择了现在的剧情。

    主角是白念秋,担心大家看不明白,事先说明一下。

    我第一次写小说,参考了很多大神的作品,剧情方面都是自己想的,和谁都不一样,不冲突。有些章节大家读着可能会感觉啰嗦,无味,其实是我想给配角一个铺垫,文笔不太好,有意见的请留言,我会虚心接受并且整改。

    “开饭了......”难听刺耳的嗓音在这片矿地上响起。

    山顶,山脚,半山腰,一大堆赤裸着上身的汉子纷纷放下手里的矿石,往山巅的大锅挤去。

    血红色的烈阳越过山丘,均匀的撒在每一寸土地上。

    “受苦受难的人儿啊,都到我这里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无谓的挣扎只会让你们死的很快。”

    山巅之上,大锅旁边。

    站着一个人高马大,肤色呈古铜色的人,身上披着一件由粗布制成的麻衣。

    声音如同洪钟在这片山谷中扩散开来,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混乱,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人挤人,人踩人的情况到处都是。

    白念秋鼻尖微微一动,一股诱人的香味在鼻尖,在口中慢慢流淌进腹。

    最原始,野蛮的进食欲望让自己忘了思考,支配着大脑,支配着身体缓缓往山巅走去。

    山顶,一个个身披铠甲,庄严肃穆的队伍围绕在大锅旁,手中一把把散发着寒光的刀剑摄人心魄。

    第一个登顶的人已经站到锅旁,手里拿着一个破碗,却在此时犹豫了起来。

    锅内,飘浮着一层微微发亮的淡黄色油脂,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热气腾腾,肉香扑鼻。

    喊开饭的总管,手里拿着勺子,已经举了半天,可登顶的人却没了动作。

    “乖孩子,一定饿坏了吧。

    快快走上前,让我给你呈上世间最美好的食物。”

    依旧,

    毫无反应。

    身后,被士兵围着的人群越发显得烦躁,在他们下方,还有密密麻麻的一堆,正在试图登顶。

    总管轻轻挑了挑眉毛,有些不耐烦。

    “璞。”

    一把尖利,冷冽的长枪从此人后背到胸口捅出,一个士兵冷漠的站在后方。

    登顶的人眼中露出一丝清明,侧过头朝后看去,嘴里轻轻“呃......”了一声。

    士兵双手持枪,用力往大锅上方一挑,再拔出长枪,任由那人径直落下。

    密集的汤汁直接炸开,向四方散去,却在到达总管脸前时停住脚步,一道淡红色的屏障凭空出现。

    “下一个。”

    总管扯着嗓子,难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后方杂乱的人群挨个被士兵放进来,像是一个个行尸走肉,没有言语,眼神空洞,只有鞋子和地面摩擦的“擦擦”声。

    总管“和蔼”的看着来人,手中的勺子早已高高举起,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仿佛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一勺汤,

    半勺肉,

    再来一根小骨头,

    娃儿吃了长高高。”

    总管眯着眼睛,嘴里喊着嘶哑难听的口号,配上此时的动作让这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显得不伦不类。

    盛饭还在继续,后方的人群争先恐后,和总管这边被士兵围起的安静截然不同。

    如果此时有人肯往锅里看上一眼,恐怕会震惊当场,隔夜饭都会吐出来。

    香味还是肉香,

    肉汤也是肉汤,

    可里边偶尔飘浮上来的骨头,让人看了都会惊恐。

    一根根泛白的手骨,脚骨还有不知道那个部位的软骨,不时从锅里被捞起。

    这一大锅汤,是人肉。

    这帮人,一直吃的是同类。

    白念秋也不例外,跟随在人群后,双目无神的拿着破碗,等总管盛完了饭,急匆匆的跑到一旁,坐在地上大快朵颐。

    每当此时的人,都会护犊如虎,若是谁敢来抢,可能就是一场死战。

    这里的饭似乎有一种难言的魅力,吃一次今生难忘。

    因为这饭,叫鬼食。

    这里的人,都非人。

    这个地方,叫地狱。

    传说中,人死后需经过十八般地狱,历经劫难,方可往生。

    可传说只是传说。

    “咚——咚——咚。”

    悠扬清澈的钟声响起,围绕这座山谷,绵延不绝。

    白念秋眼中浮出一丝清明,周围的人都逐渐放下手中碗筷,迷茫的看着虚空。

    “呕......呕......呕。”

    清醒些的白念秋扶着一块石头,蹲在地上径直干呕起来,瓷碗的碎片扔了一地。

    “天天如此,天天如此,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白念秋双手揪着头发,通红的眼睛盯着地上的碎碗,愣愣的发着呆。

    “别挣扎了,坚持半年你就可以离开了,比我们这把老骨头可强多了。”

    一个皮包骨头,瘦的不成样子的老头坐在白念秋身旁,轻轻拍打着白念秋的背。

    “离开,离开去哪儿?

    白念秋无力的开口,也不知在自言自语还是询问这个老头。

    “天高地阔,哪里去不得?”

    “别再想念原来的世界了,人死一把黄土,再想回去,可就难咯。”

    白念秋撇过头看了一眼上方的总管,他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众人,显然对于这次没死太多人十分满意。

    “你说,我还能活着出去吗?”

    “能,肯定能。老头子我在这儿呆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体质。”

    “这鬼食大补,最多再有半年,你就能凝聚实体,外边的煞气也伤不了你。”

    “戌时,万物朦胧,需静心打坐。”

    总管的声音又一次在耳畔响起,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无论身处何地,都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每天每个时辰总管都会念上一遍,这里没有钟表,总管就自己充当,为众人报时。

    同时,这里规矩森严,每一个时辰每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有明确规定,几点睡觉,几点吃饭,甚至上厕所也有专门的时间。

    白念秋时常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圈养的牲畜,单调枯燥的生活日复一日。

    每天睁开眼,就要面对那个仿佛永远不会落下去的血红色太阳,行尸走肉般的人群,还有那令人难以下咽的食物。

    他想离开这里,无时无刻都想。

    那个老头是这几年里白念秋唯一认识的朋友,他口中有很多外边的世界,和人间不一样的世界,老头很想去看看。

    老头已经老了,纵然向往,可他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白念秋也想出去,看看老头嘴里鲜衣驽马,仗剑千里的江湖,同时,替老头瞧一瞧,圆了他这个梦。

    记得老头讲过,地狱很大,大到寻常人穷极一生也走不完。

    也有很多高高在上的人,撑着他们这片天。

    白念秋总喜欢打趣老头,叫他瘦猴。

    老头也不反驳,每次都呵呵的笑着。

    老头年轻时还是民国,长的也俊俏,是他们那个小县城里唯一上过大学的人。

    可生不逢时,心爱的女子被当地的地主给掳走了。

    那时候车马慢,一封信要辗转好几个月,等老头知道时,黄花菜都凉了。

    那天,老头一怒之下,一个人杀了地主家十三人。

    很难想象,一个文弱书生能做出这样的事。

    一个人,一把土枪,趁着夜半悄悄潜入。

    后来在一个偏房中,老头看到了那个曾经日思夜想的女子。

    微微隆起的小腹,幸福满足的神情,刺痛着老头的心。

    那个女子,老头没杀,算是给地主家留了个种。

    临出门时,在墙上含泪写下,

    “生不由己,不如不生。”

    老头只说过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死了,却只字未提自己怎么死的。

    不过白念秋想想也就释然,书生一怒为红颜,夜半提枪杀人,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

    既然世间没了牵挂,死了与活着有什么区别,只是不方便与外人说出来罢了。

    “亥时,万物于天,深盖藏也,需安神入眠。”

    一个时辰的打坐很快过去,总管开始催促众人睡觉。

    老头躺在白念秋旁边,头枕在双手上,以天为被,望着血红色的太阳,占用睡觉的时间闲聊起来。

    “你出去了最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应该会去看看你说的江湖吧。”

    白念秋轻声回答,心里也是迷惘,感觉空落落的。

    就像人间一直呆在监狱里的人,突然被释放出去,好像还真的不知道该去哪儿。

    “听说有个叫狸江的地方,有一座城池。位处江边,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城池,大多数都是商人,你可以去当个伙计,先混个温饱。”

    白念秋轻轻皱眉,答道:“不去。”

    “我就是在水里被淹死的,这辈子不要再去水边。”

    “那还有个地方,和丰钱庄,常常听人说起,背后势力好像挺大的,整个地府都有生意,还有个鹭江王府,常年招人,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可好歹也是个掌管一方疆域的王,要是进去了,肯定前程无忧。”

    白念秋摇了摇头,老头一连说了好几个地方,自己都不想去。

    老头有些焦急,

    “你最多还有半年就能出去了,要是不想好去哪儿,没几天就会被外边的孤魂野魅给吞吃掉的。”

    忽然,老头一拍脑袋,

    “还有个地方,就是不知道看不看得上你!”

    白念秋挑了挑眉毛,“哪儿?”

    “泰山。”

    “我前些天听一个官兵说泰山底下盖了座小寺庙,正在找书童。”

    “可里边儿那人脾气古怪,三天两头的换人,没一个入的了他的眼。”

    “本来这样的事传不到咱们这儿来,可我听说那位好像挺厉害的,会仙术。”

    老头忽然凑近了脑袋低声说道,

    “泰山顶上那位坐的够高吧,却也不敢拿家门口那位怎么样。”

    “甚至,有传言称,那位可是把泰山顶上那个拖出来狠狠揍过的,就是没人敢明着传。”

    “你资质不差,老头子我几十年都没见过你这样的,我相信以你的资质,肯定能被瞧上。”

    “得嘞,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天天资质资质,再好的资质还能上了天不成?”

    白念秋一侧身,背对着老头,捂住耳朵,似乎不想继续听下去。

    “废话,要不是资质,老头子我吃几十年鬼食,都无法凝聚实体,你短短几年,就能出山谷?”

    老头气鼓鼓的往一旁挪了挪位置,不再言语。

    “卯时,万物初升,需打坐吐呐。”

    总管的声音准时响起,如同魔音穿入众人耳朵。

    白念秋睁开朦胧的双眼,随着总管的命令盘起腿,吞吐呼气。

    早晨的山谷,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从下往上看去,一轮红色的太阳若隐若现,光线透过雾气洒在每个人的身上,脸上,宛如仙境。

    老头趴在白念秋一旁,手掌紧紧握着,总管的声音也不理会。

    白念秋有些好奇,轻声喊了喊老头,却没有得到回应。

    一个士兵手里提着一柄长剑,瞪了眼白念秋,然后用剑柄戳了戳老头。

    “老李,老李?”

    士兵应该是认识老头,见老头没有反应直接蹲下身子,厚重的铠甲扬起尘土,飘在白念秋身上。

    偷偷斜眼看到士兵把老头翻转过来,乌青的脸颊,安静祥和。

    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满足,还有一丁点的留恋。

    白念秋顿时感觉如同被一柄大锤重重砸在心口,喘不过气。

    记得第一次见到老头,哪时候老头身上还有点肉,不像现在皮包骨头。

    “细伢子,这么年轻就死了,咋死的?”

    那时候老头贱兮兮的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打趣着白念秋。

    白念秋刚听到时,气的浑身发抖,破口大骂这老头有神经病,大白天的诅咒人。

    “死了就是死了,发那么大火干啥子?”

    这是老头对白念秋说的第二句话,现在想来依旧历历在目。

    当时白念秋直接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打老头,殊不知,自己还没碰到,就直接从老头身上穿了过去。

    后来老头说第一次死的人都是这样,魂魄不稳固,像个虚影,没有实体。

    老头讲他第一次下来时比之白念秋更不如,吓的差点就直接烟消云散了。

    白念秋死了三年,在地府里这片不知名的小山谷呆了三年,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就老头一个,老头说到底算是他的半个引路人。

    “送李青云,入魂冢。”

    总管悠悠然走过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头,吩咐下去。

    而李青云是老头的名字,二十三岁死亡,至今,已经在这片山谷呆了四十多年。

    “他竟然能入魂冢?”

    “几十年都养不出实体的糟老头子,能入魂冢?”

    听到要送老头入魂冢,所有人都开始议论,顿时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魂冢,魂魄安息的地方。

    据说魂冢可保人魂魄不散,若有大毅力者,或许可重生。

    总管送老头入魂冢,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

    最早的时候,总管还不是总管,是个老头,个子不高,整天阴沉着一副脸。

    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错,被革职了,换了个现在的总管。

    这个总管不像之前那个,做什么事还知道考虑一下人情味儿,老头算是比较早一批的人,所以总管有时候对老头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个士兵过来把老头抬走,总管这才转过身,看向众人。

    “安心打坐,不得胡思乱想!”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总管的威慑力还是很大的。

    常常有些不听话的人,一般都是被士兵们直接杀掉,做成食物。

    这片山谷的所有人,生死其实都在总管的喜怒哀乐中。

    天边的血色太阳不时散发出一缕红色雾气,飘向山谷,被正在吐呐的人吸收。

    这缕雾其实是他们能否凝聚实体的关键,可化作丝丝血液,反补己身。

    令人作呕的鬼食也是关键,补充他们身上的养分,是外界天生地养的煞气凝聚而出,能否出谷,就看个人体质。

    有的人,吃几十年的鬼食,或许就是真的食物,无法吸收。

    有的人,每次吃下去都能残存一些,留下来炼化为己用。

    总管没回山顶,反而是来到白念秋身旁,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

    周围的人顿时吓的大气不敢出,紧紧的闭着眼睛。

    “老李在这儿呆了大半辈子,最终也没混出个名堂,反而落的这么个下场。”

    白念秋听着总管的话,也不敢言语,这还是三年里第一次见到总管坐到他们身边。

    “老李出不了山谷,凝聚不出实体,你可知为何?”

    “嗯?”

    白念秋有些愕然,似懂非懂,听总管的意思,老头出不了山谷,应该另有隐情。

    “旧历三十一年,我那时只是个小偏将,在王管事手下做事。

    王管事这人吧,其实心肠不坏,可功利心太强。

    山谷里的人辛辛苦苦修炼出的丁点东西,还不等凝聚成实体就被他给偷偷转移,害得那时候几年都出不了山谷一个人。

    老李那时候嘴巴大,喜欢说三道四。

    听到一点王管事的风声就在山谷里传,惹毛了王管事。

    虽然没杀老李,却还是打掉了他一魄,落下了病根。

    自己做的错事终究还是得还的,王管事得意了没几年,上头严查,还是给揪了出来。

    这一劫,王管事没逃过,我也随之上任。

    我呀,新官上任,总得给人留个好名声,就给山谷里放了几天假。

    几十年来也就放过这一次,老李那天喝的醉醺醺的,哭喊着谢我给他,给山谷里的人报了仇。

    可这关我什么事?”

    说到这,总管咧开嘴笑了笑,或许这是在山谷里还算值得留恋的回忆。

    “几十年下来,当初的人能走的也都走了,就留下一个老李。

    暗地里很多人喜欢嘲讽他,说他是个废物傻子,不开窍。

    可谁也不敢明面上讲,毕竟我还没死呢,唯一能算得上朋友的也就剩他一个,我又怎么会让别人欺负他。

    老李总喜欢在入睡前看会儿太阳,嘴里说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应该是生前的一些事。

    其实前些年我给老李找了些东西,能帮他凝聚失去那一魄,可老李只罢了罢手。

    他说自己一把骨头,出去也不知道去哪,不如在这里落的清净。

    但我知道,其实老李这心里啊,有道坎儿。

    自己迈不过去,谁也帮不了他。”

    说到这里,总管有些沉默,几十年如一日的呆在这里,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李勉强算一个,但现如今也走了。

    山谷里的人都感觉自己是被困在牢笼里,仇恨,害怕总管,士兵,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呆在牢笼?

    “老李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一朝都给了你,你可别辜负他啊。”

    总管拍了拍白念秋的肩膀,径直往上走去。

    白念秋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辰时,万物生长。”

    “赐福泽,庆新人出山。”

    声音中带着些许落寞,清晰的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满山遍野的人无不哗然,想要看看谁这么好的运气。

    总管负手而立,站在山头,抬头仰望着那轮太阳。

    一道红霞穿过云层,照亮了山谷,在白念秋目光中缓缓将他包围。

    盘膝中的白念秋感觉自小腹传来一股暖意,渐渐流转,融入四肢百骸。

    白念秋忽然想到,老头昨晚突然问自己出去了要去哪儿,一连推荐了好几个地方。

    原来是早有预谋,替自己铺好了路,怎么走,就看自己了。

    “老头是把修出来的魂力给了我?”

    此时,白念秋才明悟过来。

    不过,用几十年修来的东西,来成全自己,这礼,有点大了。

    人啊,能生两次。

    一次,在阳间,

    一次,在阴间。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清脆的声音从响起,白念秋理了理头发,面朝着老头的那个方向,径直跪下。

    叩首,行拜师礼。

    因为老头当得上自己称一声师傅,也当得起如此大礼。

    良久,总管的声音才传来,

    “该上路了。”

    白念秋抬起头,看了一眼山顶的总管,重新定了定心神,灰暗的眼神终于再次恢复清明。

    出山的路程很远,路上孤魂野魅的也多,所以总管才会催促,想要早点出发,不过会给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才会离开。

    白念秋三步化作两步跑上山顶,总管身侧早已站了两个士兵等待,一人手里牵着一头黑马。

    “我委任总管四十年有余,以后不出什么问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来这儿前我就是个小兵,还是当炮灰那种,不过我运气好,没死。”

    但刚爬上山头,总管忽然开口,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白念秋只好静静听着。

    “摸爬滚打十多年,刀下亡魂也有不少,可今后,恐怕也不再有提刀的机会了,这柄刀不妨给你路上使用。”

    总管从士兵手里接过一把刀,递过来,神情中有些不舍,

    “出了山就不再是谷内人,以后相逢不知何时。

    此去路远,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得有个防身的东西。”

    白念秋连忙伸出双手,接过这把闪着青光的利刃,

    几十年未出鞘的刀锋,也不见染上一丝尘埃。

    正准备道谢时,山下所有人,所有士兵突然齐齐列阵高呼,喊声震天,直刺云霄。

    “三十三山,十四谷,送新人出山。”

    嘹亮的战歌从山巅,从谷内,从四方传出,为白念秋送行。

    看着让自己恨了三年的山谷,这一刻,白念秋忽然发现心里有些舍不得了。

    可能是山谷的风景,可能是山谷的人,也可能是和老头在一起嬉戏打闹的时光。

    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白念秋轻声吐道,

    “老头,此去山高路远,却也伴随有不少机遇,

    听你讲过,这个世界并不一般,有大神通的人也不在少数,

    我白念秋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却也懂得知恩图报。

    今日我白念秋在此立誓,若将来学了本事,定来救你。”

    然后不再犹豫,转身提刀纵马,往山外走去。

    这一年,白念秋“两世为人”,年满二十五。

    这一年,有一人,白衣黑马,孤身入江湖。

    余春,初八日,晴。

    人间四月,芬芳落尽,山寺桃花,始才盛开。

    杭州的东南方向,有一座酒楼,其名,江南。

    有一年轻男子,西装革履,英姿飒爽。站在酒楼大堂门口,嘴角含笑,不断与来来往往的人握手致意。

    身后宾客满座,火树银花,人人面带喜色,热火朝天。

    “今天,是咱们的公主白凤舞与王子萧十大喜之日,欢迎各位来到现场的嘉宾朋友见证这场浪漫的婚礼。”

    司仪调动着气氛,一场盛大的婚礼于这江南酒楼,如火如荼的展开。

    ———————

    清风,细雨,黄沙古道。

    有一瘦弱青年,腰间佩刀,驾马疾驰。

    身后扬起漫天沙尘,又被雨水打落,遮盖住来时路上的马蹄印。

    青年眼如丹凤,眉似卧蚕,长发如墨散落在肩头,神采飘逸。

    “前方有个小亭子,咱们避一避雨。”

    青年身侧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暮然说道。

    ———————-

    “有道是,今天结婚的人千千万,唯有咱们老白家的姑娘最好看。翘首望,看新娘,身形苗条似仙女,风姿翩翩赛鹤翔,有如出水芙蓉娇艳美,赛过五彩金凤凰,还是新郎有绝招,梧桐引来金凤凰。

    说过新娘说新郎,传说他是天外物,私自下凡寻真爱,一见钟情准新娘,永堕凡尘终不悔!

    这真是才子配佳人,美女配俊朗,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对。”

    底下的人哄堂大笑,纷纷鼓起掌为两位新人喝彩。

    ———————-

    天边的乌云,渐渐遮盖不住火红的太阳,朦朦细雨被风带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

    残破的凉亭中,两人对立而坐,闭目养神。

    “出去往南走,有一座小镇,你可以在哪暂时安定下来。”

    魁梧汉子率先打破沉默,看着对面青年说道。

    “嗯。”

    白念秋轻轻点头答应,和总管连日奔波,也终于到了分离的时候。

    对于白念秋来说,自己如同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未知的世界,让自己感到新奇,想要探索的同时却又有些无助,恐惧。

    看着头顶上的火红太阳,眼前的漫天黄沙,

    白念秋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想家了,想自己的父母,想妹妹白凤舞,想自己认识的所有人。

    心酸纵有千万种,沉默不语才最是难过。

    总管忽然拍了拍白念秋的肩膀,伸手指着远方的云野,

    “你看,这满目疮痍的世界,寂静,荒凉,破败。

    就连上方的太阳,也显得不伦不类。

    孤魂野魅横行无忌,处处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让人充满绝望。

    咱们这儿的“人”,命苦,但是咱这儿出去的人,不认命。

    阴间总是喜欢把人分两类,总觉得生来就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高高在上,像咱们这种两世为人的,入不了他们的眼。

    可在我看来,这有区别吗?

    谁不是母亲十月怀胎?谁不是父母含辛如苦拉扯大的?

    想家前先想想你的父母,亲人朋友。

    你认了命,可能你的父母将来也要承受那遥遥无期的痛苦等待,像你今日这般无助。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万一你将来爬到了一个需要所有人仰望的高度,

    这样,你才能让你百年后的父母亲人,不用忍受像你今日这样的无助。”

    恍惚间,白念秋好像看到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朋友,如同行尸走肉的生活。总管的话触动了自己心里的某根弦,似乎之后的路都清晰很多。

    ———————

    “一拜天地,敬苍天,佳偶天成;敬黄土,喜结连理。

    二拜高堂,敬父母,骨肉情,情如东海;敬父母,养育恩,恩重如山。”

    婚礼在司仪的活跃中到达高潮,只是本应面带喜色的新人父母,却显得有些异常。

    “一不留神咱们风舞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高堂上,头发有些斑白的妇人轻叹。

    作为新人父母的她并不显老,若撇去鬓角的白发看起来也就三十几岁的年龄,身段尤在,风姿尚存。

    “念秋要是还在,该多好,一家人就团聚了。”

    妇人旁边坐着一名中年男子,眼角含着笑意,却在听到妇人这句话时脸色刷的一变,苍白,严肃,眼角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三年了,念秋是死是活咱们心里都清楚,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凭空失踪呢?”

    “老婆子,念秋没了,咱们还活着,咱不是更应该照顾好自己才是吗?这样,念秋这孩子才不至于在下面还牵挂咱们。”

    “可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人尸两不见,凭什么就断定念秋不在了?”

    话说到这儿,妇人眼眶微红,拿袖口擦了擦眼角,显然对自己这个牵强的理由也不认可。中年男子没在说话,反而是轻叹口气,这些年,每每提到此事两人都会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当年他们报了警,警察找了几天没找到,两人焦急之下,也出去试图寻找。网吧,球场,歌舞厅内,整整两天两夜,几乎把白念秋经常活动的地方找了个遍。

    甚至八杆子打不着的一个奶茶店女子也没放过,就因为白念秋有段时间经常去她哪买奶茶喝。

    其实找不到也对,连个人影都看不清的大雾天,谁会注意白念秋被推下水的过程,何况还那么冷。

    “夫妻对拜,一拜一心一意,一往情深,白头偕老;二拜两厢情愿,两全其美,相濡以沫;三拜三生有幸,三星高照,志同道合。”

    新人礼成,婚礼也到了落幕的时候。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亲友,女士们先生们,成家立业是人生旅途的重要里程,我在这里再次向两位新人和他们的全家表示衷心的祝贺,咱们有缘,江湖再见。”

    ————————

    白念秋忽然发现总管也不那么惹人厌了,以前总感觉总管冷血,无情,发起火来说杀人就杀人,十足的一个瘟神。可最后老头的死,总管的出山护送,还有几天来的相处,让白念秋首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受到一丝温暖。

    “啪”的一下,总管忽然拍了下白念秋的脑门。

    “想什么呢?盯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总管咧开嘴,似乎想笑笑,缓解一下尴尬气氛。可总管本就长得五大三粗,这样一来,反而有些不自然。

    不过一向严肃的总管也学会开玩笑了,还是有些让人意外。

    “以前吧,你给人的印象总是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样子。说实话,那时候挺讨厌你的,总感觉你就是电视里彻头彻尾的大坏蛋,可几天相处下来,我发现你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寡情绝义,还是有那么点人味儿的。”

    听到白念秋的话,总管哈哈一笑,转而说道,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呐。”

    “我也好久没碰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能把我的坏给说的文绉绉的,哈哈。”

    白念秋会心一笑,然后站起身,面朝总管,双手抱拳,

    “山高路远,咱们有缘,江湖再见。”

    “好啊,有缘再见。你小子可别半路给我横死咯。”

    总管闻言,调侃一句,便径直上马。

    白念秋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看不见总管的背影,才默默提起刀,背上行李往南边走去。

    生老病死三千疾,唯独思念不可医,自此白念秋才算是彻底断了与阳世的联系,踏上旅途。

    三年,

    一千零九十五天上万个小时。

    看似漫长却又好像眨眼即逝。

    最起码,对白念秋来说是这样的。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天都在重复,是个人应该就会麻木吧。

    几乎快要忘记做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没有困意,

    没有饥饿,

    若不是总管硬是赶鸭子上架喂鬼食,估计早就体力不支魂飞魄散了。

    一抬头,就能看到总管说的城镇。

    城镇外围有一堵围墙,只留下一个像是大门的出口。

    围墙外被黄沙丘陵包裹,显得有些凸凹,但是这并不耽误白念秋心中的兴奋,

    毕竟,无论是谁,

    终年呆在牢房一般的地方,突然被放出来蹦跶,

    都会激动。

    街面上,人很多,热热闹闹的。

    白念秋也喜欢这种气氛。

    一座座房屋楼阁高低不一,却是统一黑瓦盖顶,凭添几分大气。

    此时,白念秋背靠围墙,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对他来说不一样的,空气?

    “咕嚕咕嚕......」

    忽然,一阵莫名的叫声传出。

    白念秋伸手揉了揉肚子,這才发觉,自从凝聚实体以來就沒吃过东西。

    总管给了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只是,上边印的却不是所熟悉的人,而是另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

    这是,冥钞!

    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张,白念秋想去买点吃的。

    他已经观察很久了,一张钱,似乎只能买一个

    糖葫芦?

    有些无奈,怎么想也想不到总管那麼稳重的一个人也会玩小聪明。

    先前看总管郑重其事的掏出来,白念秋还以为这冥钞很值钱,

    现在却只想骂一句,

    “老子信你个鬼!”

    卖糖葫芦的摊位前站着一个小姑娘,很可爱,也让白念秋想起了妹妹白凤舞。

    不过想归想,眼前人毕竟不是记忆中的人。

    小姑娘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嘴里还咬着一串,隔得老远白念秋就看得出来,

    糖葫芦是自己最爱的水果味儿。

    站起身,脸上带着笑容,白念秋越过了围墙

    呃....

    下一刻,白念秋又退了回来。

    额头上有些红肿,隐隐约约能看到血丝。

    疼是真疼,看白念秋呲牙咧嘴的样子就看得出来。

    这时,摊位前的小姑娘注意到白念秋这边的动静,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

    “小哥哥。”

    白念秋刚想答应,小女孩儿又跟着来了一句,

    “傻哥哥,进不来。”

    嘴里糖葫芦还没嚼完,但并不影响小姑娘的嘲讽。

    说不生气是假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不怼回去还真不是白念秋的风格。

    不过还没开始怼,白念秋却突然抽了自己两下,

    从小姑娘眼里看去,像是在自虐。

    然后只见白念秋嘟囔两句,重新走向围墙内。

    不过这次没有直接踏步前行,而是刚好进入大门时停下,

    接着伸手,悬空摸了摸,

    顺势,还抓了两下。

    “这是?

    他奶奶的屏障?”

    他突然想起,老头闲来无聊给自己科普过地府,

    老头说,地府里有两种人。

    第一种,应该就是眼前的小姑娘这样,纯天然的,

    它们在地府中可以无约无术,天高地阔哪儿都能去。

    而自己属于第二种,等于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初入地府的自己属于有害物质,

    需要经过层层过滤,把阳间的污秽都给清楚掉,才能在地府立足。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生来就在地府的人不能算“人”,用阳间的说法是,

    孤魂野鬼。

    就算它们也有实体,可依旧阻挡不了本质。

    但是老头还说,它们的来历挺大的。

    当时白念秋挺好奇,追问老头好几次,但老头平常的大嘴巴在提到这事儿就闭口不言,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当然,此刻摆在眼前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进去!

    想要在地府立足,首先就是这个屏障。

    而老头还说过,要想过这屏障,得有一样东西,

    “出身文书。”

    和阳间的出生证明差不多。

    这出身文书其实每个人都有,包括阳间那些鸡啊,牛啊,甚至一只蚂蚁,

    下了地府也有。

    一般在它们魂魄初入地府时,会被冥冥中的规则审核,

    审核完以后会自动将魂魄分配到该去往的地方,出生证明代由总管保存。

    想到这里,白念秋顿时又有些想骂人,

    总管没给自己出生证明!

    虽说这屏障也是地府规则所化,与审核自己的规则同根。

    可地府每天几乎都有千千万万的魂魄,哪怕是有规则也顾不了这么多。

    所以,若是不把证明带在身上,规则就会把这种魂魄定义为,

    偷渡者。

    或者说是没有背景的孤魂野鬼。

    白念秋转头,望了眼还在笑话自己的小丫头,

    一时间,有些上头。

    脸憋的通红,张牙舞爪的扑过去。

    其实,白念秋此时心里想的只是吓唬一下小丫头,

    真要他做禽兽不如的事情,还真算个技术活儿,做不来。

    可小妮子不知道啊,竟是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嘴里边还没嚼完的糖葫芦顺势滚了出来,

    然后,扑簌着大眼睛就是嚎啕大哭。

    隐约能看到,小妮子嘴里有些血迹,应该是糖葫芦里的山楂籽磕到牙齿了。

    白念秋在一旁本想回怼一句,“熊孩子。”

    可看到小丫头一哭也是目瞪口呆,脸上只感觉燥的慌。

    周围,原本热热闹闹的大街,随着小妮子的哭声忽然安静下来,

    气氛,有些诡异。

    卖糖葫芦的,脱下了围裙,

    卖大肉的,放下了手里的刀,

    瞅胭脂水粉的妖娆女子,也望向这边。

    白念秋被盯的有些不自然,硬着头皮想解释两句,

    还没开口,眼前一花竟是不知道谁砸过来一块石头。

    手法老道,丢的很准。

    “艹,那个龟儿子?”

    怒了,白念秋也怒了。

    但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人群中不知道哪个角落又响起一道声音,

    “大家快看,他是野魅!”

    声音不大,围观的人群却直接炸了锅。

    白念秋明显看到,胭脂女,割肉的屠夫眼中散发的光。

    比老光棍见到妙龄女子还要可怕。

    短短片刻,白念秋心中已经是蜿蜒曲折,乐极生了悲。

    不过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里有点儿b数。

    眼瞧这形势不对,转身,上马,溜的比兔子还快。

    身后的人有些不依不饶,有代步工具有马匹的也纷纷追赶上去。

    狂风呼啸中,能偶尔听到白念秋的声音,

    “蛮子,一群蛮子!

    小崽子们,等爷爷我回来好好收拾你们。”

    回应他的,却是呼呼作响,凌厉无比的箭矢。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些人口中的野魅是什么,

    只是迫于形势,暂且寻着走过的路线找到一处乱石林。

    身后,追击的人慢慢也越来越少,

    但留下的,也是为了邀功不要命的主。

    狂风拂过地面,卷起漫天尘土。

    有一青壮男子,身骑高头大马,眼神冷冽,站在乱石林外,犹豫不决。

    它们虽然常常外出,却从未来过这么远的地方,也不敢贸然前进,

    只见一个脸上刻有刀疤的男子,咧嘴问道,

    “头儿,追吗?”

    良久,青壮男子嘴唇微动,

    “追。”

    一缕乌云飘过,遮住了终年不落的太阳。

    千峰竞秀的岩石,如同顶盔挂甲的士兵,直挺挺的站着。

    白念秋躲在一块巨石后方,重重地喘着粗气。

    六天,整整六天。

    那几个人如同豺狼,总是能寻着气味找到自己。

    半个时辰前,自己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方,寻找方向,却不慎被射中一箭,穿透了胳膊,将自己钉在岩石上。

    两世为人,这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种痛楚。

    看着鲜红的血液顺着箭流淌,白念秋的心也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

    在敌人赶来之前,用总管给自己的刀砍断箭尖,愣是忍着才没叫出声音。

    本来心情极佳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被逼到这种境地。

    或许,可以说是他把地府想的太简单了,认为还是和阳间一样。

    “蹭蹭...蹭...蹭蹭。”

    鞋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白念秋的思绪,前胸后背,手中脸上都渗出了大滴的汗水。

    手里的刀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死死的盯着脚步传来的方向,

    白念秋想在死前拼一次。

    他从来都不是也不愿意做案板上的鱼,任人摆布。

    “找到你了呦,出来吧,别躲了。”

    声音透过岩石回荡在白念秋耳边,语气柔和,像小孩子捉迷藏一样,

    “嘿,在这儿。”

    这人突然大喝一声,迈开双腿猛的跳向一个岩石缝处,手中的刀用力劈出去,但却劈了个空。

    “妈的,能躲到哪儿呢?”

    接着,白念秋听到咣当一声,刀被扔在地上,敌人发泄般的猛踹了几下岩石,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其实,他距离白念秋已经很近了,只要在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另一个夹缝中的白念秋。

    紧紧屏住呼吸,白念秋崩直了身子,脚步缓缓地向外挪动着。

    稍微探出头去,就能看到几米外的敌人,手里的刀下意识握的更紧了。

    敌人就坐在地上,背对自己,手里拿着一只鞋子,抖落沙土,全无防备。

    “近点,在近点。”

    不断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催促着自己,逼自己去杀了他。

    “拼一次,成了,我活;反之,死!”

    心中好似有一团火,贯彻全身,燃烧了所有,脑海中一片空白。

    硬憋着一口气,手里的刀对准脖子直直落下,一颗头颅从脖颈到前胸,被平平整整割下。

    “呼......”

    长长呼出一口气,白念秋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势坐倒在地。

    “原来,他们的血也是红的!”

    愣愣地盯着眼前良久,白念秋才低声呢喃一句。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和他们长得一样,为什么要把自己称作野魅。

    “难道,这是对两世为人的人的统称?”

    眼前鲜血顺着脖子喷洒而出,溅了正在出神的白念秋一身,把整个人都染的像是真真正正的地狱恶鬼。

    在人间,杀人是要偿命的。

    但在这里,似乎不用。

    因为这里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杀人,人就会来杀你。

    拳头硬,才是可以立足的根本。

    望着眼前的尸体,白念秋忽然感觉这好像一场梦,自己只是沉睡的比较深而已。

    “老三,老三你在哪儿?”

    不等白念秋有时间喘息,又一个要抓自己的人往这边赶来,声音就像是催命符,惊醒白念秋。

    听着由远而近的声音,白念秋重新拾起扔在血泊中的寒刀,隐蔽身形躲在之前的岩石缝,冷漠的盯着外边。

    “老三,老三。”

    敌人刚转过弯,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老三,也慌了神,三步作两步奔跑过去。

    “老三…老三,啊啊……”

    耳边传来愤怒的嘶吼声,白念秋握刀的手也有些颤抖,后背被冷汗浸透又干掉的麻衣紧紧贴在肉上,不安和恐惧无时无刻都在刺激着大脑。

    老三的头颅安安静静的躺在沙土和血水的混合物上,大睁的双眼里透着一抹不解,更多的却是惊恐。

    外边的敌人忽然停止了嘶吼,半蹲着,把老三的躯体放在腿上,双手死死攥着老三的衣服,两道泪痕在脸颊上无声的流淌。

    “老三,别怕,哥哥不会让你白死,你的仇,哥哥给你报。”

    声音很低,六七米的距离白念秋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就像一头暴躁的猛虎,突然蛰伏下来。

    白念秋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丝不安,低头看看脚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足以致命的错误。

    由浅变深的脚印,带着丝丝殷红,杂乱无章,却为敌人指了一条明路。

    外边的动静早已消失,这片不大,有些拥挤的岩石缝中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安静异常。

    汗水在额头密密麻麻的渗出,不一会儿便凝聚成黄豆大小,顺着发鬓滴落在脚下的黄土上,白念秋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再次握紧手中的刀,轻轻迈动双脚,不快,却很稳。

    白念秋知道,第一个人能被自己杀掉实则是因为侥幸。若不是对方把自己当做待宰的羔羊,全无防备,自己根本不可能杀得了他。

    警惕的探出头,刚刚的位置却不见人影,敌人不在,老三的躯体不在,头颅也看不到,只留下一地的血水。

    白念秋有些错愕,心中不免泛起疑惑,

    “能在无声无息间把人带走,一定是个高手,可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寻仇呢?”

    虽然这样想,可也不敢有所松懈,扶着石头往安全的地方走去。

    距离白念秋不远的地方,脸上有疤痕的青壮男子盘膝坐在地面上,双眼紧闭,嘴里在念着什么。

    这里是石林中唯一的空地,呈葫芦形。高耸的岩石一根挨着一根,形成一堵墙壁。

    只在东南方向有一条小道,弯弯绕绕,不见一块石头。

    青壮男子就坐在正中间位置,面朝路口,忽的眉头一挑,睁开眼望向天空。

    一阵怪笑自上方嘎嘎嘎的传入耳朵,让人听之心烦。

    笑声从一只禽鸟口中发出,只是这只禽鸟略有不同。

    远远看去像是一只黑色的乌鸦,可头上却顶着三个脑袋,好几条尾巴散落在屁股后面,喙长近三尺。

    这是地府里的飞禽,随处可见,对人没有敌意,只是偶尔发出人一样的笑声,还是会头皮发麻。

    青壮男子卸下背上弓弩,正想射死这只惹人厌的畜生,路口却走出来一道让他惊讶的人影。

    浑身血渍的老三,被人双手托在腰间,头颅正正当当的放在胸口。

    “老二,这,这是老三?”

    青壮男子带着不敢置信,开口问道。

    老二神情悲切,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滑落,“头儿,老三没了。”

    青壮男子感觉心口像被大石猛的砸下,低沉沙哑的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老二轻轻将老三放在地上,缓缓开口,

    “这个野魅,明显是修炼有一定道行,先前都是在扮猪吃虎。

    能无声无息杀死老三,证明实力在我们之上,而且心性极为狠辣。

    我在老三死的地方发现了他的踪迹,并没有走远,证明他有实力对我们进行反杀,我没敢久留,赶紧带着老三回来报信。”

    青壮男子听到这里,再也压制不住心头怒火,狠狠一拳砸在一旁的岩石上,

    “传信,让老四,老五速来,免遭不测。”

    老二连忙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满是血污的手,然后从胸口掏出一只纸做的千纸鹤,往空中一抛,千纸鹤随风舞动,向远处飞去。

    白念秋此时正躲在一处巨大的岩石上,岩石上方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刚好够容纳自己,全神戒备的警惕着外边。

    若是白念秋可以听到那边的话,或许还会在心里小小的骄傲一把,误打误撞竟然会被当作高手,还真有些意外。

    不过白念秋却听不到,此时的心里反而还有些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能躲到什么时候,指不定一招不慎就会被抓到,到时候自己恐怕真的难逃一死。

    绝望,阴沉,复杂的环境一直压迫着白念秋的神经,但同时,也激发了他心中的怒火。

    “我已经试图说服过他们,但每次迎来的都是冷冽的箭矢和那些人的咒骂。既然如此不讲理,那也怪不得我了!”

    其实直到胳膊被箭矢射穿,白念秋才忽然发现,这里,

    根本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间!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仿佛一无是处。

    以前,活在山谷里,有总管在,没人敢挑事,日子也就过的相对安稳。下意识的就认为,地狱,其实和人间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个地方。

    老头以前说过,人活着,得争一口气。

    否则也不会因为心爱女子被抢走,就敢从一个文弱书生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白念秋活着时,不说无恶不作,但是被欺负前,别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原因,是他够狠,瞧见谁不顺眼都敢来一句,“傻比。”

    无论最后是挨打还是欺人。

    在山谷沉寂三年,虽然磨平了棱角,但性子还摆在哪儿,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不还手也并非自己的风格。

    此时,不远处的葫芦口位置,四个人脸色阴沉,围成圈坐在地上。

    圈子中间,老三的头颅和躯体已经连在一起,脸上的血污也被清洗干净。

    “开始吧。”

    青壮男子开口说了句,旋即,余下三人纷纷闭目,双手掐决,道道青光自四人身上散开。

    老三脖颈与头颅处的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暗淡无光的皮肤也渐渐变得红润,宛如重生。

    只是,大睁的双眼却换了一副颜色,翻白的眼珠再也看不到一丝黑色,细细的绒毛逐渐覆盖了脸颊,上颚之中,有两颗獠牙顶开嘴唇,穿透了皮肉。

    “三儿,二哥对不住你啊。”

    老二眼中又一次泛起泪花,显然是看到老三的样子,于心不忍。

    “二哥,你也别自责了,三哥要是有灵也肯定不会怪咱们。而且,咱们这样做,都是为了找那该死的野魅,帮三哥报仇。”

    老四在一旁安慰着老二,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是啊,二…二哥!”

    “你要是死…死了,我们也…也不…不会让你白…白…白死的!”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狗嘴。”

    老二怒喝一句,旁边一个看起来膀大腰圆的少年赶忙闭上眼睛,不在言语。

    “准备好,老三的仇,咱们该去报了。”

    青壮男子双手飞速晃动,让人眼花缭乱。

    头顶再次传来难听的笑声,只见老三的身体随着笑声,开始轻轻鼓动。动作越来越大,笑声越来越响,老五只感觉眼前一花,在睁眼时,已经没了老三的身影。

    “哥哥,你就等着给我买东西吧。!”

    一个稚童不时眨着又黑又大的眼睛,好像两颗黑葡萄,闪亮闪亮的。

    胖嘟嘟的脸颊上透着一丝红晕,一脸严肃的对着半空喊道。

    白念秋躲在远处一颗树上,偷偷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妮子,

    这是她的妹妹,白凤舞。

    两人小时候最喜欢这般玩捉迷藏,输了白念秋就得答应妹妹一个要求,好吃的好玩的只要妹妹想的到,就得买。

    每次白念秋总是躲在树上,看着脚下的妹妹东找西找的,快要急哭的时候,就偷偷跳下来。

    这时候,小凤舞就会一脸得意的看着白念秋,提出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次,也不例外。

    白念秋顺着树干下来,偷偷绕到妹妹旁边的树后躲起来,然后故意踩了踩脚下的树枝。

    “嘻嘻,在这儿。”

    小凤舞马上破涕为笑,一把揪出藏在树后的白念秋。

    白念秋装作一脸惊讶,

    “又被你找到了。”

    “说吧,这次要什么?”

    小凤舞原来得意的脸上却突然换了一副神情,一字一顿的说道,

    “哥哥,我要你回来。”

    白念秋闻言,忽然感觉天翻地覆,一阵晕眩,猛的睁开眼睛,眼前那还有什么妹妹。

    “咯咯……咯咯……咯咯咯!”

    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响起,使白念秋一下子来了精神,刚刚竟是依靠在石壁上睡着了。

    胳膊上的血已经止住,只是整个胳膊却肿大了一圈,灰白色的麻衣被染的通红。

    强忍着身上的酸痛,白念秋驻刀起身,半蹲着走出岩洞。

    他知道,得赶紧走。

    然而,就在前脚刚刚踏出洞口,白念秋耳边就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一道黑影,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撞上岩洞,呛鼻的尘土迅速弥漫开。

    “头儿,在哪。”

    还没回过神来的白念秋心中一震,急忙提刀横跨胸前。

    可等了好一会儿,前方那几人却只是摆出战斗姿势,凝重的盯着白念秋。

    “几个瓜娃子,老子都被逼到这份上还不罢休。”

    白念秋看着恨不得把自己扒皮抽筋的老二,胸中一股无名火悄然升起。

    但是老二接下来的一段话,却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缓和些许,

    “头儿,这小子奸诈,敢在这儿等咱们,肯定留有后手。”

    听到这儿,白念秋心里感觉有些好笑。

    老二没有趁机追杀自己难道就是这个原因?

    答案,一目了然。

    因为下方几人,只是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却无人上前。

    “没想到误打误撞杀了个人,会让他们如此多顾忌。”

    白念秋心中,好像有些明了。

    人,其实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要想不被人骑,就得摆出强硬的姿态。

    然而,白念秋抬眼望去,却突然心神大震,

    被自己杀死的老三,站在人群中央。

    “这地府,人死了还能救活?”

    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老头也没给自己科普过这些生死人,肉白骨的奇闻异事。

    老三身上粘着尘土,应该是刚才撞击岩洞留下的痕迹,

    嘴上的獠牙也被覆盖。

    但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想办法赶紧脱逃。

    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可能自己从没发现过。

    每当自己焦急想办法的时候,往往最先被忽略的,可能就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它又总是恰当好处的出现。

    比如,现在的白念秋。

    记得在阳间每次一群人出去,总会寻出点儿乱子。

    有次场景和这次还挺像的,就是阳间那会儿自己没这么狼狈,

    那时候年轻,总喜欢调戏些个小姑娘。

    最后惹出了乱子,十几个人跑到网吧找自己算账,把自己叫到外边“谈判”。

    不过这年轻人啊,火气大,白念秋的更大。

    活了十几年也没吃过亏,那时候自己好像骂骂咧咧的,还说了句,

    “老子的处就凭你们几个杂碎也想给我破咯?”

    然后拎起个易拉罐装的啤酒,往人堆里砸去。

    这人啊,有时候怂的很,看你好欺负就专挑你逗弄,遇到厉害的,却也半句话都闲不合适。

    啤酒瓶好像是砸到谁的头顶了,现在回想起来,白念秋只记得一声“哎呀”,样子却是记不清晰。

    反正最终是十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那出头鸟,怕挨打。

    那时候白念秋说心里不慌,那是假的,任谁被十几个人围攻也慌啊。

    不过年轻者无畏,就想着不能怂,愣是连哄带骗的给自己溜了。

    也就就那次,自己也算是彻底在家门口那片儿站稳脚跟。

    而现在,虽然是动辄就是自己的生死,可本质上却也差不多。

    只见白念秋轻轻拂了拂衣袖,然后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众人,面不改色。

    这一幕,落在下方几人眼里却变了味儿,俨然就是一个阴险狡诈,同时又高手风范儿十足的模样。

    “尔等,找本尊何事啊?”

    声音平淡,语气轻柔,逼格却是满分。

    白念秋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里边儿说声音越小才越是让人感觉威严。

    此刻,他学的就是当中的话。

    青壮男子神色阴晴不定,眉头紧皱似乎在仔细斟酌。

    良久,才对着白念秋一抱拳,

    “三弟不幸在此遇难,我等只是想替三弟寻仇,若是叨扰大人,还望谅解。”

    一番话,可谓是滴水不露。

    即抬举了白念秋,又说明了缘由。

    白念秋则微微皱眉,心中暗骂一句,

    “老狐狸。”

    自己胳膊上的箭伤就是眼前青壮男子所赐,现在却说的云里雾里让人难以回应。

    “放肆,本尊的地盘也是尔等阿猫阿狗可以随意进出的?

    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仇人,带着你三弟的尸体……

    嗯?”

    说到这里,白念秋一个停顿。

    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老三还稳稳的矗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有风吹过,拂去其脸上尘土。

    两颗闪着寒光的獠牙,刺穿皮肉,锋芒毕露。

    光是盯着看,白念秋后背就已经密密麻麻浮现一层冷汗。

    僵尸!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只应该存在于志怪小说中的词汇。

    青壮男子忽然放声大笑,卸下之前的伪装,

    “我就说吗怎么你这样的高手还能被我一箭射中,搞了半天还真是扮猪吃虎啊!”

    然后青壮男子伸手掐决,同时给身后老三腾出一条路。

    僵尸,传说中不在五行,跳脱三界之外。

    若是在电影中,剧情在如何恐怖,白念秋也不至于大惊失色。

    可不见其形不知其厉害。

    当传说中的东西真真切切摆在眼前,向来无法无天的白念秋第一次,

    怕了。

    老三身影不像电视里那般僵硬,反而韧性极好。

    只见其双脚立地生根,紧跟着用力一踏,

    一声闷响传出,老三已经跃上了平台。

    青壮男子一脸喜色,眼神炙热,

    看白念秋就像看待宰的羔羊。

    这是整整六天,在牺牲一个兄弟后才被找到的野魅,

    青壮男子想活捉白念秋,只因城主有言,活捉野魅者,可封,

    县尉!

    青壮男子咧开嘴,跃跃欲试,手里拿着根绳子,

    可还不见其有所动作,远方天地间传来一阵

    嘶吼声!

    宛如雷鸣,声势浩大,无比威严,

    当然,威严只是在白念秋心中,

    因为,青壮男子的双腿在打颤。

    大地在震动,碎石屑高高跳起,

    落下升起在落下!

    一个如山般高大的...呃...

    猪?

    出现在众人眼中。

    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白念秋有些惊愕,这么大的气势,居然是一头猪?

    “直娘贼的,地府猪都这么大?”

    满腔震撼最后只能化成这一句话!

    最后一句话,大家务必先看一下,在进行后边章节阅读,必看。

    到这里我希望大家可以添加收藏一下,暂停追更。

    我不知道大家是通过什么渠道搜到我这本书的,但是我只写了二十一章,存稿不多。

    然而推荐总是来的让人猝不及防,

    我这几天在改章节,从第一改到第七章,后边的章节看起来会很难受,而且感觉比现在的更啰嗦,或许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所以我想让大家先收藏起来,等过段时间我可以恢复正常了在看后边的章节。

    “你们好大的胆子?”

    男子身段修长,一袭白衫,黛眉如画,丹凤眼桃花眸,俊美非凡,不似人间凡物。

    声音温和谦逊,连发怒也是听着悦耳。

    下方老二几人明知不敌,连忙跪下磕头。

    “大人,我等几人,在这片石林走散,三弟不幸遇难,要找谋害三弟之人,为三弟寻仇,叨扰到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老二此时搬出了青壮男子先前的话,脸色涨红。

    “寻仇啊……”

    白衣男子一顿,慢悠悠的说道,

    “那仇人可找到了?”

    老二听到此话,心中暗喜,心想白衣男子如此谦和,或许不会跟自己计较,

    “大人,已经抓到了,小的这就准备离开,把他押回去处置。”

    说罢,伸手指了指还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傻愣愣站着的白念秋。

    白衣男子顺着老二的手指望去,只见白念秋脸色苍白,浑身沾满了血污,一手还捂着肚子,艰难的站着。

    “呵!”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顿时,又吓的老二不知所措。

    “是你们寻他的仇,还是他寻你们的仇啊?”

    “莫不是以为我是瞎子不成?”

    老二身体一颤,赶忙说道,

    “大人,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说着,还一边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这是只修炼成型的漠土野魅,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想要抓回去邀功行赏。”

    语毕,原本低着的头更低了,几乎碰到地面。

    “野魅,呵呵。”

    “你们可以走了,去城里报我的名字,领取你们应得的奖赏。”

    “世人称呼我为——七爷!”

    白念秋脑中顿感平地惊雷,想起活着时人们常说的黑白无常。

    七爷,白无常。

    传说白无常一身白衣,头顶高帽,帽子上刻有四字,“一见生财”。

    手里应该还有一根哭丧棒,用来勾魂索命。

    因为是吊死的,所以鲜红的舌头一直伸的很长。

    可根据传说和眼前这位相比,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温和谦逊,似乎有些牛唇不对马嘴。

    老二几人听到这话顿时如蒙大赦,连连磕头,直到眼前这位七爷不耐烦,让龙狮一脚踹飞才清净下来。

    龙狮缓缓低头,两个铜铃般的眼球让人心颤。

    然后白无常揪着凶兽的耳朵,身形一跃,跳到白念秋面前。

    脸色轻佻,嘴角带着笑意。

    白念秋忽然打了一个冷颤,浑身一阵恶寒,难不成这鼎鼎大名的七爷,白无常是个同性恋?

    白无常比之白念秋要稍微高上半头,只见他伸出左手,轻轻捏住白念秋的下巴,与之对视。

    白念秋只感觉过了好久,马上要认命的时候,七爷才缓缓开口,

    “都说修炼成型的魅,最是诱人。

    男子俊朗,女子妩媚。

    现在看来,此话果然不假。啧啧,什么样的环境才能生出你这般的样子?”

    七爷松开白念秋的下巴,然后仿佛有洁癖一样,拿出一根手帕擦了擦手。

    “刚好近来无聊,想要出来转转。没想到碰见你这么个稀罕玩意儿,把你带回去也挺有趣的。”

    七爷一句话定了白念秋的去向,然后扭头摸了摸拍了拍龙狮的爪子,

    “小红,咱们该走了。”

    一旁的龙狮低头蹭了蹭七爷,一脸讨好的神情。

    白念秋有些愕然,他这一瞬间,发现自己好像看懂了这个庞然大物眼里的欣喜,仿佛对小红这个名字很是喜欢。

    本以为跟着白无常自己就可以无忧无虑,可直到白念秋被龙狮一把抓在脚下时才发现,一切,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美好。

    亡域,白无常驻地。

    一个浑身火红的异兽快速穿梭于云雾之中,所过之处,云层往两边翻开,形成一道长长的痕迹。

    下方,一望无际的绿色平原,目光所致,淡红色的天空与绿色的草原连接在一起。

    但在平原正中位置,有一片空地。

    一艘艘悬空的舟船铺满了小半个空地,如同蚂蚁的黑点在其中来回穿梭。

    整齐,规则的队伍搬运着石头,慢慢扩充着空地。

    疲惫不堪的白念秋在龙狮爪子下睡着,并没有因为快速移动的气流而感到不适,显然被保护的很好。

    龙狮缓缓降落在一块由石头铺成的平面上,周围一个个昂首挺胸的士兵纷纷单膝跪地,声音如雷鸣响彻天际。

    “恭迎七爷归营。”

    “恭迎七爷归营。”

    “恭迎七爷归营。”

    睡梦中的白念秋直接吓醒,呆呆的看着周围的士兵。

    高傲,威武,霸气。

    白念秋脑海中只剩下这几个词语,比在电视中看到的还要震撼人心。

    微微抬头,淡红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白无常身上,一身白衣随风飘舞,双手背后,立在龙狮头顶。

    “大家,都起来吧。”

    温和的声线中带着一丝刚气,不大却又给人一种安全感。

    “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白无常这样的人?”

    在心中默默想着的白念秋,扒开龙狮的爪子,微微探出头来。

    士兵们这时,已经转过头,如同标兵重新给这片校场站岗。

    七爷仿佛已经忘了白念秋的存在,往校场东边的大殿走去。

    “呼,终于安全了。”

    白念秋长呼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正在操练的士兵。

    然而,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多时,便有人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这就是七爷捉回来的野魅?

    呵呵,

    还真会享受。

    把它给我关起来。”

    两个士兵走过来,一人一只胳膊把正在发呆的白念秋束缚,在刚才那人的吩咐下,押到一处地下的牢狱。

    惊魂未定的白念秋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抓自己。

    还有,被追杀的时候被人误认为所谓的野魅,可白无常一看就是个大人物,为什么还会认错?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出身文书?

    这些人口中的野魅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狠狠一拳砸在地牢的石壁上,却让还未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转顺间,染红了白念秋的胳膊。

    这些人并未限制他的自由,就连总管送自己的那柄寒刀也还佩戴在身上,只是把他关在了这里。

    “咳咳......咳咳......”

    阵阵咳嗽在这片十几平米的空间里响起,白念秋扭头看去,一个浑身散发难闻气味儿的老头,靠着石壁重重地咳嗽。

    一头灰白色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肩头,有些还打着卷儿。

    衣服破破烂烂的,打满了补丁,在这昏暗的牢房中甚至分不清哪里是皮肤,那里是衣服。

    白念秋往门边挪了挪身子,想要离这个奇怪的老头远一些。

    “离老夫这么远干吗?咳咳,还怕老夫吃了你不成?”

    老头嗓音沙哑,像是好久没开口过,就那么低着头瞪着白念秋。

    “臭。”

    白念秋捂着鼻子,不愿多说,冷冷的回了一句。

    “哈哈咳咳,臭?”

    “用不了多久,你还不是和老夫一个样?”

    “没多久啦,没多久啦,哈哈哈咳咳......咳咳。”

    老头忽然状若疯魔,嘴里大声喊叫,挥舞着胳膊。

    这时,白念秋才注意到,老头双手双脚处,被两个铁环牢牢锁住,铁链顺着一直延伸到墙壁上,已经固定死了。

    “吵什么,吵什么?”

    看守牢房的士兵被惊动,拿着刀柄用力拍打几下牢门,

    “糟老头子,鬼叫什么?在吆喝现在就宰了你。”

    老者被士兵一骂,顿时安静许多,但嘴里还是不安分的低吼,发出野兽一样的声音。

    “喂喂,你们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白念秋趁机向士兵喊话,士兵却也不理会,转身想走,

    “好歹给我换个牢房,这儿太难闻了吧。”

    士兵闻言,只是发出一声冷笑,

    “换个牢房?还从没人敢这么说的。

    一个连自己身份都搞不明白的东西,有什么资格?

    赶紧让你的同类教教你,这里是哪儿,别没事打扰爷!”

    “同类?”

    听到同类,白念秋有些惊讶,连忙扭头环顾四周,可除了一个臭烘烘的老头就没别人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野魅?”

    这让白念秋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老头,要是能从这老头身上找到一些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或许就是证明自己不是野魅的证据。

    目光透过昏暗的光线,盯着老头。

    两条腿,一个脑袋,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老者蓬松的头发下面,两只眼睛深邃有神,并不像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人。

    “喂,老头。”

    白念秋很不礼貌的喊了一句,

    “他们都说野魅,野魅的,这野魅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哼。”

    老者冷哼一声,虽然不满,但还是开口说道,

    “可眼观世界,耳听四方,口吐人言。

    双臂两腿一个脑袋的,就是魅。”

    白念秋拍了下脑袋,还以为老头已经恢复正常,可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那不就是人类吗。”

    “不会两世为人的人都有这么一个奇怪的称呼吧?”

    “他们,配么?”

    老头闻言,略微愤怒开口说道,

    “你可知道人和魅的区别在哪儿?”

    “喜,怒,忧,思,悲,恐,惊。

    七情六欲样样都有,这叫人。

    他们总是用一个谎言遮盖另一个谎言,来掩盖自己的过错,得到片刻自欺欺人的安宁。

    贪婪的本性使得他们欲望滔天,内心永远不懂得知足的叫人。”

    “嗯?”

    这还是白念秋第一次听到如此有趣的评论,不由得张大了眼睛,

    “野魅,呵呵。”

    “为魅者,有先天后天之说。

    魅本是一团气,无色无形。

    说来可笑,魅却并非无根生有。

    而是人们的欲望到达一定程度,欲望便会化作魅。

    这是先天而成,最为纯粹的魅。

    心若善,可生死人,肉白骨,救天下苍生。

    心若恶,可毁天灭地,置万数人为死地。

    万万年都不一定会出现一个。

    你说,咱们俩算是什么?”

    “呃......”

    “人?”

    白念秋试探性的回答,却也是心里最期望的答案。

    “放屁,虽然世人把咱们称作魅,但其实咱们只是魅的眼睛,魅的左右手,魅的奴隶。

    当魅再临世间,咱们就是它的养分。

    但魅,也将是我们的希望。”

    老头语气愤怒,带着强烈的不甘,但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白念秋隐约听出老头语气中的希冀,一头灰发被老头双手拨开,露出了下面的脸,

    深邃的眼睛仿佛内有星辰环绕,一脸的灰黑色胡子依旧遮不住五官的俊俏,虽然年迈,却因此更增几分魅力。

    一转眼,半月的时间过去。

    除了每天给送吃送喝的,白念秋仿佛被遗忘了。

    “呵啊......”

    舒服的伸个懒腰,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老头,你说他们能关我到什么时候?”

    每天的时间都十分漫长,唯一剩下的就是和老头说说话了。

    “关到死。”

    不过老者似乎一直不喜欢白念秋,没好气的搪塞过去。

    “咚咚锵......咚锵咚......”

    “又是这烦人的鼓声,怎么每天还就没完没了敲个不停了?”

    白念秋对着外边的鼓声发起了牢骚,记得每次都是敲上四十九下,然后就会有看牢房的人过来,从“犯人”中挑出几个出去。

    听老者说,被挑出去的人是去参加什么竞赛,供人们取乐。

    胜场达到十场就能获得自由,几乎牢房里的人挨个都参加过,

    有人悍不畏死获得自由,却也有很多人再没能回来。

    “这次,会挑谁呢?”

    敲完战鼓,看牢房的人就如约而至。

    对白念秋来说,这其实是每天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看着被带出去的人有的兴奋,有的涨红了脸,十分有趣。

    但是,白念秋最想看到的不是这个。

    而是,那些怪物。

    有身材壮硕,却留着獠牙,人身狼头,从没见过的怪物,

    身段婀娜,曲线优美的妖蛇,

    浑身黑色缭绕,婴儿哭声,老人咳嗽声,女人尖叫声齐聚一身的怪物。

    简直是五花八门,鱼龙混杂,却也让自己对地狱的认知,加深一些。

    “三十三号,六十四号,三十七号,二十一号.......

    念到名号的,过来集合。”

    正一脸兴奋,翘着二郎腿盯着外边的白念秋,突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因为,他的排序是,六十四号。

    士兵看着名单挨个打开牢门,很快,就到了白念秋这里。

    回头看看老者,一副不舍的模样,

    “快点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士兵开始催促,着急要去下一个牢房。

    没办法,白念秋只好把刀夹在胳膊肘,慢吞吞的往集合点走去。

    “心稳了,手里的刀也就稳了。”

    这时,老者幕然开口,让白念秋心中有些诧异。毕竟,这老头一直以来可都是一副不待见自己的样子。

    “别多想,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傻子送死,要不然,这场戏就没什么看头了。”

    刚刚升起的丁点好感,却又被老者一番话重新压下去,无奈摇了摇头,往外走去。

    竞赛的场地在一处人工挖成的坑洞中,地上和侧面的“墙壁”都被加固过。

    侧面从上往下开始倾斜,有人工制作的石椅围了一圈。

    此时,相比下方比赛众人的安静,上方却喧闹异常。

    一个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拼命往石盆里扔东西,几十个石盆,对应着比赛的众人。

    “他们这是在......压注?”

    挤在人群中的白念秋冷冷瞧了一眼,心底忽然一股无名火燃起。

    “大家静一下,静一下。”

    只见,看守牢房的人正站在一处高台上,嘴边有淡青色光芒环绕,使得他的话可以被在场众人清晰的听到。

    “十年前,有人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整个地下牢房,合力也不是其对手。

    纵观咱们整个历史,也就那年最为热闹辉煌。

    虽最后不幸,魂力反噬,却也是咱们的传奇。

    英雄迟暮,悲凉之时也让人遗憾的很。可今日,有人如当年,可再次征战四方。

    大家可否为其呐喊,为这里再创辉煌?”

    整个场地一片寂静,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人发出唏嘘声,

    “莫北,莫北......”

    有人带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刹那间,场地人声鼎沸。

    锣鼓声今日第二次敲响,来迎接这个众人口中的莫北。

    石盆中,本来已经堆满的赌注被哄抢着重新拿出,纷纷投向刚刚拿出的更大一号的盆中。

    白念秋站在底下,抬头张望,模糊中看到,石盆上赫然写着六十四号。

    “六十四?”

    白念秋瞬间脸色苍白,额头上有冷汗流出,自己怎么就成了“英雄?”

    远处,白无常站在宫殿上方的阁楼,透过窗户望向这边,脸色漠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子眉头紧锁,看似好几次要开口却在张嘴瞬间又不知道说什么。

    “南阳,你说他能不能力敌众人,成为下一个莫北?”

    女子神情一滞,拱手说道,

    “野魅虽然罕见,但传说中的每只野魅都不可一世,最差的也不是这些个小鱼小虾可比拟的。”

    “哦?”

    “你也认为他是野魅?”

    白无常转过头来,嘴角带着笑意,反问女子,

    “什么?”

    女子突然张大了嘴巴,表情有些无法置信,

    “难道,七爷的意思是?”

    “其实我也说不清他是什么。”

    白无常轻轻皱眉,

    “野魅我见过的虽然不多,但根据典籍还是分得清楚,

    可这个,我能从他身上感知到丁点上边的阳气,证明他是从上边下来的,

    但闭上眼,我却感知不到他的存在,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若是连七爷都分不出,我们更难以分清了。”

    白无常轻轻叹口气,转而说道,

    “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

    我修行千年反而对一些人一些事感悟的更深,倒是你们,眼中所见就是眼中所见,看不到更深处。”

    女子不做答复,反而是向前一步,同时望向下方。

    “第三场,三十三号对阵七十一号。”

    转眼间,两场打斗已经分出胜负,但场上众人的气氛却并不激烈,反而都在隐隐期待着白念秋的出场。

    三十三号身材矮小,背部有些弯曲,细长而又狭小的眼眸让人生寒。

    与其对阵的是个地府里土生土长的人,手持长戟,气势不凡。

    “小杂碎,爷爷的长戟可不长眼睛,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七十一号说这话的时候,鼻孔似乎都在望着天空,一脸鄙夷,目中无人。

    但与之对阵的三十三号只是冷笑,更是围绕着空地忽然奔跑起来。

    阵阵沙土被风带起,缓缓升空。

    白念秋看着这一幕,手心早已布满冷汗,五花八门的战斗方式,让他根本不知道轮到自己时该怎么应对。

    “啊......”

    一声尖叫传出,场上两人已经分出胜负。

    七十一号原本光洁的脸上密密麻麻插满了倒刺,一只半人大的刺猬站在其胸口,这是三十三号的原型,刺猬精。

    手中倒刺直直的悬浮在七十一号的眼球上方,只要在说一句,或许这根倒刺就会扎下。

    “三十三号,胜。”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鼓声,第四场战斗拉开序幕。

    其实这里每个人的打斗对于上方的“观众”来说就是取乐,每个人选好自己看好的人进行压注,输赢有时候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这些人就喜欢看底下的人你死我活的战斗。

    可对于这些个渴望自由的人来说,每次的战斗都要全力以赴,稍不留神迎接他们的就是死亡。

    “接下来,让我们以最热烈的呐喊声欢迎今天的主角,六十四号。”

    白念秋只感觉众人的眼睛就像聚光灯,打在自己身上。

    掌声呐喊声响彻天际,高台上每个人都涨红了脸。

    然而气氛越强烈,白念秋心里则是越加不安。

    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倒不是白念秋胆儿小,任谁不明所以就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手足无措。

    在众人的狂欢中,一个笼子被士兵推了出来。

    举行比赛的人为了营造气氛,居然把本来要对敌的人换成了一只捕捉来的野兽。

    一双冰冷的眼睛如同利刃,隔着笼子直逼白念秋。

    “嗷呜......”

    伴随着笼子门被打开,野兽发出示威般的吼叫。

    野兽出笼后并没有直接扑向白念秋,反而像是打量猎物一样,绕着转圈,阵阵低吼。

    白念秋双手握刀,全身戒备的盯着,野兽模样像是野狼,但背上一根根火红的尖刺和厚厚的盔甲又让白念秋不敢确定。

    “上啊,磨磨蹭蹭干吗呢?”

    “老子身家可全押了,别给老子丢人。”

    有人开始不耐烦,嘴里有些骂骂咧咧的。

    恰在此时,野兽似乎找准时机,一把扑了上来。

    白念秋来不及躲避,直接被压倒在地。

    头重重磕在地上,有血丝流出,眼前也是头晕目眩,金星乱冒。

    高台上的人缓缓张大嘴巴,吃惊于只一瞬间白念秋便败下阵来。

    咒骂声接连不断,甚至有人开始拿东西砸向白念秋。

    野兽虽不能化成人形,但却开了灵智,看到石头砸下,身子一跃,跳至一旁。

    趴在地上的白念秋,眼眶通红,任由石头砸落在背。

    “心稳了,手里的刀也就稳了。”

    忽然耳边仿佛想起老头说的话,看似随口一说,但或许有奇效。

    “心稳,心稳,怎么稳?”

    野兽并没有急着上前,围绕着白念秋在一旁兜起了圈子,爪子不时刨起尘土,汇向白念秋。

    裁判其实也不舍得有人死亡,这些人毕竟都是他们赚钱的筹码。

    见势不对,就举起手中白旗,准备宣告输赢。可忽然间,裁判只感觉眼前一晃,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直直飞向自己。

    高台上众人突然安静下来,只见白念秋柱着刀柄,缓缓起身,整个人变得安静,脸上的浮躁消失不见。

    刀刃在阳光下寒光闪闪,上边清晰的印照出野兽的身影。

    野兽四肢用力一踏,跃向空中,爪下,白念秋柱刀沉默站立。

    就在即将被再次扑倒,白念秋纵身一跃,手中寒刀向野兽前爪重重劈下,顿时,火星四射。

    野兽身体异常坚韧,似乎有一层天然的屏障保护。

    但在巨大的惯性冲击下,重心不稳,还是向一侧倒下。

    白念秋一击得逞,不给野兽反应机会,又是一刀,直直劈向野兽身躯。

    “咣”的一声,白念秋感觉像是劈在生铁之上,用尽全力却也只是劈开一道可以忽略的伤口。

    正准备收刀后撤,忽然自白念秋心口处流出一道道淡金色光芒,顺着胳膊,流向刀身,直入野兽体内。

    远处,白无常瞳孔猛的收缩,双眼微微眯起,

    “他体内隐藏的,竟然是纯阳之气?”

    身旁女子吃惊的张大嘴巴,有些不敢置信,开口说道,

    “纯阳之气,万物之始?

    可这纯阳之气,怎会出现在地府?”

    不过白无常只一刹那便恢复平静,脸上重新勾起一抹笑容,

    “虽不知这纯阳之气此人如何获得,可别忘了,这里,是地府。

    纯阳与至阴,势同水火,此人,命不久矣!”

    红色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白念秋脸上,淡淡的打鼾声从白念秋喉咙传出。

    浑身上下被脱的精光,好在没人看到这一幕。

    自那日与野兽一战已经过去三天,白念秋躺在床上也足足睡了三天。

    熟睡中的他却还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取代了那个“莫北”,成了大家口中新的传奇。

    “吱呀......”

    房门被推开,出现一个身着青衫,脸色通红的妙龄少女。

    白念秋昏迷这几天,一直都是她在伺候白念秋的饮食起居,一天三次,按时过来查房。

    少女此时手里端着一个铁盆,阵阵水汽从盆里升起。

    她这是要给白念秋,擦拭身体。

    白色的毛巾沾了沾水,反复在手中拧干,确认不烫以后轻轻放在白念秋胸口。

    做完这几步动作,少女早已涨红了脸,尽管连日来白念秋的吃喝拉撒都由她负责,可每次还是感觉心中小鹿乱撞。

    少女撇过头,索性不看白念秋,雪白的小手轻轻擦拭着。

    却不知,此时的白念秋,突然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少女。

    其实,少女进来之前,他就已经醒了。

    但醒来后,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牢房,出于在地府连日来受到的惊吓,没敢仔细探查,反而继续装作昏迷。

    当少女拿着毛巾给自己擦拭身体时,白念秋再也忍不住了,不顾身上的光洁,一把捂住少女的嘴,将其牢牢锁住。

    “现在,我问,你答。”

    被吓了一跳的少女眼眶泛红,重重点了两下头。

    对于白念秋突如其来的偷袭,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听送白念秋来的人说,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当时少女就有些不情愿,可最后还是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得已答应下来。

    没成想,这人刚醒,就要......

    想到这里,少女心中一阵委屈,连日来的照顾非但没有好报,反而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两行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白念秋不敢放松警惕,只是掐着少女脖子的手松了松,

    “这里是哪儿?”

    “都尉大人的府邸。”

    “我怎么在这儿?”

    “他们说让你在这儿养伤。”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那我怎么出去?”

    “不,不能出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

    少女原本就有些哽咽的声音随着白念秋的咄咄逼人,一时间,连话也说不清了。

    不过白念秋大概也听懂了什么意思,能让自己在这里疗伤,最起码,目前是安全的。

    微风穿过窗户,吹起少女的秀发,白念秋也同时打了一个哆嗦,这才想起,自己浑身上下连个遮挡住都没有。

    “我现在放开你,你别乱喊乱叫,要不然,呵呵。”

    白念秋故作恐吓,吓的少女又是两行热泪。

    自己初始穿的麻衣被换成一身淡青色的长衫,配上几年没有修剪过的头发,使得白念秋看起来倒也有了几分古人的风姿。

    半晌时间过去,房门却自从少女进去后就没在打开过。

    屋内,白念秋坐在床上,少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你的意思是说,我睡了一觉就变成“传奇”了?”

    经过半日的相处,少女也摸清了白念秋的性子,气鼓鼓的回应,

    “不是变成,是本来就是。”

    这样的对话半日来白念秋已经问了好多遍,可每次听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心里,不是惊喜,自豪,而是恐慌。

    他心底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能打胜纯属侥幸。

    若不是最后一股气流入野兽体内,现在,自己躺的可不是这儿了。

    昏迷前自己只记得野兽好像发疯一样,横冲直撞。

    最后自野兽体内往外散出一股热浪,自己好像还隐隐闻到烧焦的味道,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少女听人说是有一股大火,把野兽从里到外烧的通透,骨头直至烧成粉末,最后风一吹,一点渣子都没留下。

    “我的武器呢?”

    屋里没有看到总管送自己的刀,想来应该是放在什么地方。

    这把刀陪伴白念秋也有一段日子,虽说不知道什么材料打造的,可自己这个门外汉经常拿来劈劈砍砍的,刀上愣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要是就这么丢了,这心里还真舍不得。

    “哦,那个啊。”

    少女做出一副思索样,然后猛的一拍脑袋,

    “伙房的阿三说没柴火了,便拿去劈柴了。

    就你那把刀,都成啥样了,还惦记呢?”

    白念秋听少女的口气好像这把刀已经废了似的,但好歹也是总管送自己的,还是得亲眼去瞧瞧。

    “好刀坏刀,都是我的,你怎么能随意给别人呢?”

    “行了行了,你在这儿等我会儿,我给你取来。”

    说完,扭头,出了房门。

    不过少女临走却把门关上,然后用一根铁链拴住,还上了锁。

    看到这儿,白念秋还是有些郁闷。

    少女说是管家吩咐的,在都尉到来之前,白念秋不能出房门,否则出了事儿,得让少女担着。

    趁少女不在,白念秋起身仔细打量着屋子。

    地面是石头铺成的,有些硌脚。

    屋子里清凉干燥,一张石桌摆在正中,周围随意放着几个椅子。

    床是木质的,靠着窗口。

    放眼望去,屋子里装扮有些朴素,却也干净。

    不一会儿,外边窸窸窣窣传来声音。

    想来,应该是少女回来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柄锈迹斑斑的刀,虽然还能看出来刀的样子,但应该是不能用了。

    “呐,我就说不能用了吧。

    府里有好多名贵的武器,你还是趁早和都尉讨要一把的好。”

    看着手里的刀,白念秋心里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刀身上会有锈迹。

    不过虽然如此,用来劈砍的刀刃却完好无损,看不到一丁点豁口。

    “出去转转?”

    白念秋扭头看向少女,询问她的意见。

    不过少女这时却没反对,而是选择跟随在白念秋身后。

    这个都尉府不大,只几分钟就走完了。

    可门口,一个又一个的帐篷将府邸围在中心。一个个兵士身披铠甲,三三两两搭伙走在路上。

    都尉府外围,竟然是军营,看到这儿白念秋心里惊讶一番。

    “这是咱们杨都尉的大本营,杨都尉向来对兵士管教极严,同时,对自己也严。

    把府邸设在这里,也是为了有事方便照应。”

    少女在一旁自主当起向导,开口解释道。

    沿着营帐在往外走,就是兵士们平时练武的地方。

    此时应该是接近饭点,这里人并不多。

    白念秋找了块石头,背靠着坐在地上。

    红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一个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兵士身上。

    有个古铜肤色的士兵,下半身泡在水里,单手举起比自己还要高大的石头,一动不动。

    旁边传来阵阵“嗖嗖”的声音,只见在不远处有人手持大弓,比胳膊还粗的箭矢,宛若闪电,径直射出。

    还有人不拿任何武器,仅凭手指居然在坚硬的岩石上刻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

    望着这一幕,白念秋缓缓张大了嘴巴。

    “这还能被称作人?”

    少女看到白念秋的惊讶,一脸得意,

    “这是都尉手下的幽冥甲士,只有五百。

    但是个个身怀绝技,随便捞出一个放在其他军营里,那都是神仙般的人物。”

    “可这人,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修成这副样子?”

    白念秋掩饰不住心中震惊,与此同时却也有些向往,

    少女忽然站起身来,绕着白念秋转了一圈,

    “你怎么就跟个乡巴佬进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若不是七爷说你是魅所化,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上边混下来的奸细。”

    搁在之前,少女是万万不敢这样说话,后来发现白念秋只是被那些人夸大其词,并非杀人不眨眼,然后说话也就有些毫无顾忌。

    “他们都是被眷顾的人,天生就能吸收地府里的煞气练为己用,故而异于常人。

    你应该也能,听人说你不是人,对吧?”

    少女说了一句看似骂人的话,不过结合白念秋之前被人称作野魅,倒也符合。

    “听人说,魅若是修行,速度当可一日千里。

    地府里的煞气对我们这些常人来说,如同天敌。

    哪怕是前面那些甲士,他们吸收煞气也是小心翼翼,不敢乱来。

    可你不一样,吸收煞气对你来说如鱼得水,不会有半点被反噬的可能。”

    白念秋眨巴着眼睛,静静听少女解释。其实自己心里也是苦恼的很,被人当作怪物也非自己所愿。

    “你不会连修行都不会吧?”

    看到白念秋一脸茫然,少女有些不信,若是说魅不懂得修行,就像人不会吃喝拉撒一样。

    不等白念秋开口,少女接着说道,

    “你不会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修行的功法都被各大势力牢牢掌控,并不对外。

    而你天赋再好,也得有个功法引导你入门。

    不过,我听说都尉还不是都尉的时候,也不会修行。

    后来偶然间得了半本残卷,日以继夜的吸收煞气,这才能在战场上大放光彩,一举成为都尉。”

    背后说人闲话,本就令人不耻,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主人,少女也不敢多说。

    这时,正在训练的甲士纷纷放下手中武器,穿好衣服,整齐的列队站在一起。

    “走吧,他们要开始吃饭了。”

    白念秋心生向往的看着甲士,心里忽然有些希望,自己如果真是魅,能够修行,该有多好。

    这样,就不会被几个强盗追的东躲西逃,不用忍受被人当作猴子,在角斗场上搏命。弹指间,便可让一切灰飞烟灭。

    可惜,一切都是凭空臆想。

    缓缓起身,看着那把靠在岩石上,锈迹斑斑的刀,老实说,白念秋已经不想要了。

    但总管的东西,还得还回去。

    他不喜欢欠别人,虽说是总管送的。

    同样,他也不喜欢被人欺骗,就是因为总管没给自己出身文书,自己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事儿,早晚还得问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