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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受困

    何小飞捧着一碗饭,咋咋呼呼地走进来,还没靠近便将那碗放下,双手捏着耳垂:“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她瞥见那碗下分明还垫着一块抹布,看这人跳来跳去,道:“你不是垫着东西么?”

    “不抵用不抵用。”何小飞放下手,“你赶紧吃饭,别饿死了。”

    “我死了岂不是更好?”她反问,陈升鸿难道不是希望她能消失掉吗?

    “瞎说,你死了不是太便宜了吗?”

    “你们还有别的打算?”她浑然一惊。

    何小飞却没空再说,又推门而出。

    骆长清有些心慌,她没法不去想一些可能遭遇的情境。

    她不能坐以待毙,又回头望望那半开的窗。

    窗外应是一个小瀑布,城外这山脚他们没少来,她记得按照这个方位底下有一条浅溪,这小瀑布多半是汇聚到那浅溪中的,那浅溪边每天晚上有村民收摊路过,早上也有村妇浣衣。

    如果她从窗上跳出去,很高但不是很陡峭,她能顺着瀑布流落到那溪水中,沿途有坡度,半滚半落也许摔不死,受伤了没关系,村民们若是看见,应不会见死不救。

    想好后,她起身,一鼓作气推开了那半掩的窗。

    然而,却没有机会纵身一跃。

    忽然间听“飕”的一声,她什么也没看见,也还未及有任何反应,只觉身子陡然被一道劲力带退好几步,站稳后肩上已是吃痛。

    待她低头,看清楚一枚箭深深刺入左肩胛,那痛楚也入了心,叫她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惊魂未定,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何小飞没说错,果真有机关。

    怪不得这儿不用人把守,可是她先前竟以为何小飞是故意吓她,没有当真。

    强忍痛楚瘫坐回去,殷红血迹顺着肩膀流到胳膊,又滴滴落下,在枯黄的草堆上触目惊心。

    咬着牙,捡起一烧得焦黑的木块照窗上丢去,果不其然,又听一阵利箭穿透疾风之声,竟半晌才停。

    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方才只中了一箭,没被打成筛子,原来已算她命大。

    她捂着肩膀咬紧牙,心知凭借自己的本事冒着箭雨出去是不可能的,但肩上的痛在提醒着她,之前不能等,现在更不能等了。

    她必须得把消息传出去,让人来救自己。

    手上又触及一块焦黑木块,她瞥瞥那垫在碗下的抹布是白色,忽而心生一计,将抹布拿过来,取木块迅速写上几行字,再把木块裹上,往窗外丢去。

    利箭飕飕的声音又响起,她不知那抹布是否落了水,只能等,等路过的人有幸看到。

    肩上的血还在流,她的头昏昏沉沉,想闭上眼,可那痛感刻骨铭心,又叫她神智无比清晰。

    她低头瞥了一瞥,咬住牙,攥住那箭尾,拼力往外一拉。

    “撕拉”一声,箭杆拉出。

    却与箭尖脱离,箭尖留在了肉中,再也拉不出来。

    她咬破了唇,即便如此也不容多想,唯庆幸这缚手的铁链有些长度,足够她两手分开些活动,她撕下袖子,连着那箭尖将伤处包住,勉强先把血止住。

    接下来就只能等了。

    不知过了多久,没等到人,头却愈发昏沉起来,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莫说外人,就连在乌衣寨里的人都不知她受了重伤命在旦夕。

    她只觉噩梦连连,迷迷糊糊,一时痛楚难忍又忽地清醒。

    清醒之后,她的心猛然沉下去了。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木炭写在棉布上的字,遇上水,是会被消融的!

    也就是说,她只不过丢了一块抹布出去而已。

    苦等了这么久,压根就没半点希望。

    她按着胳膊,顿觉无力。

    却不知,那消息根本连水都没沾到。

    阿素拔下墙上的箭,取了箭上挂的物件,跑去前厅拿去到大当家面前,笑道:“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她还知道给外人传信儿呢,乌压压的,上面都写的什么?”

    她认字不多,确切说,这整个乌衣寨的人认字都不多,也就大当家能把一封信磨磨蹭蹭地研究出来。

    大当家徐燕来叼着箭尾,一脚踩在桌上,把抹布展开来,英气又凌厉的眉眼挑了挑:“字写得不错,不比那公子哥儿差。”

    阿素想起此事:“你还没搞定那小白脸呢?”

    “死活不从,软硬不吃。”徐燕来扬手,那抹布自身后抛出,她又想起什么,忽而转身,脚尖自桌上一点,腾空而起,在门边一把攥住还未落的抹布,勾勾嘴角,丢到阿素怀中:“先别扔掉,回头叫大家仿着学写字。”

    而后回她的话:“那公子哥儿今天连饭都不肯吃,哼,饿死他算了。”

    阿素收好抹布,心想有生之年是不是能看见这土匪窝变成学堂,而见大当家生闷气,心知这时候不是跟她说话的好时机,默默退了出去。

    然而想了想,她还是走到厨房,跟厨子叮嘱道:“别听大当家的,那小白脸该送饭还是得送,他要是真饿死了,大当家还得找你麻烦。”

    这厨子生得十分圆润,寨里不叫他本名,只管他叫大圆,大圆嘿嘿笑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但要送饭,还要叫他好好地吃,好好地喝。”

    “你要打什么主意?”阿素心生疑惑。

    “这个你就别管了,等着看好戏吧。”大圆的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阿素摇摇头不再理会,她走出厨房又转去后院看了看,那箭阵机关上没有再挂什么东西,她放下心来,向那闪烁着烛火的房间瞥了几眼,负手离去。

    烛火明灭不定,骆长清的眼前亦迷离不清,门外脚步声近了又远,她想开口,却不知开口的后果又该如何,外面的人是绑她来的,难道还要指望绑她的山匪有什么怜悯之心吗?

    她仍决定沉默,但不能让自己坐以待毙,不到最后一步,就不应该放弃。

    就算到了最后一步,也不该放弃。

    她费力又撕下一片袖子,就用手点血迹,在衣袖上重写了字,拿木块包好。

    她望望窗外,先捡了一个木块丢出去,箭阵又响,铮铮之声响过半晌,她听得那声音渐消,唯有一些余音,立即将“血书”丢出。

    “噗通”一下,是落水的声音,她的东西传出去了。

    血迹不易被水消融,而且更为显眼,若天亮有人路过,应能一眼看见。

    只是这般长夜,又该如何去熬?

    看见的人是否会捡起来,是否会重视?

    一切都是未知。

    伤口痛到最后似乎没那么强烈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意识正在一点点被剥夺,反应已经迟缓,外面的脚步声时近时远,后来似乎变得急切起来,又突然见一一片光亮,有人喊叫着什么。

    喊叫的人汇集到前院练武场,围住当中一人。

    当间这人青衫翻飞,眼中戾气尽显,自围堵人群中疾步穿梭而出,近至兵器架,他一脚扫过,那兵器架瞬间七零八落,他脚一勾,将一长矛卷起攥在手中,横对面前数人。

    数山匪为阻他上前已与他过上数招,然还是让他突围了出来,深知他身手,此刻见他得了兵器,一时僵持未动。

    山匪中有人认得他,那何小飞躲在后排大喊:“你是骆长清的徒弟,你是哪一个来着……”

    “我姓岳。”岳澜冷声道,“既知我是谁,也应知我来意,速速放了我师父。”

    “谁说你师父在这儿?”何小飞睁着眼说瞎话,瞎话还没说完,瞥见了岳澜袖中一片沾血的衣襟。

    师父至天黑未归,岳澜怎会坐得住,他早已经出门寻找,也怀疑到乌衣寨。

    他们先还守着规矩,去县衙报了官,李牧延着人在县城内外寻了一番无果,他们建议去乌衣寨找,而李牧延却犹豫了。

    岳澜只得自己过来找,于是他捡到了师父用血迹写成的字,字迹他认得出,这血迹下的衣襟他当然也认得出。

    他瞬间就不能淡然了。

    她流血了,她被打了吗,她怎么样了?

    他必须要尽快见到人。

    他强压着惊恐,十分清楚自己冒然闯入与他们硬拼只会耽搁更多的时间,原要偷偷潜进去,可克制不住的慌乱叫他没法全心全意,他每走一步都在发着抖,屋檐上的瓦被他踩落了好几块,穿过廊檐的时候还踢倒了一个花盆。

    这般行径,想不被发现不大容易,这帮山匪倒也不是吃白饭的。

    既然被发现,那也就只能硬拼了。

    他心急如焚,盯着眼前众人,将长矛举起。

    他不往朝野去,也不往江湖行,但今日此境,他也只能不惜成那江湖流寇,添上几条人命,给朝廷要犯增加点儿人气。

    利器自手中甩出,在月光下闪过一丝清寒的光,刺向何人他不清楚,只要挡在眼前的皆可。

    入眼处红光闪过,未见血,只有一道红影,长矛被徒手接住,他反挑脱离又是一刺,红影闪至身后,他立即回刺,红影举箭弩挡住,三根利箭自箭弩飞出,他退后闪过,反身将长矛抵在红影脖颈,而红影丝毫不惧,嘴角微勾,稍一抬手,袖中又是一箭飞出。

    他再次退后,红影恢复自由,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忽地朗声道:“停,我不与你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