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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世间多情者

    岳澜想继续问,可没等到回应,后话开不了口,他浅声一叹,转身才要走,楼下忽一声响动,还没听明白,又听孟寻大叫了声。

    再不由细思,刚要抬脚,那门内的人也冲了出来。

    大抵未料到他还没走,出门的人猝不及防撞到他怀中。

    搂着她倒退一步,及时站稳,他忐忑看着怀中人。

    那人却不看他的脸,微喘着气道:“去看看阿寻怎么了。”

    他松开她,两人急急下了楼。

    厅堂内又点了一盏灯,一片通明,孟寻安然无恙,臂弯中却揽着一脸上有伤的男子。

    骆长清看其细眉凤眼,十分眼熟,思量须臾,惊道:“阿寻,这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位在城东戏园子唱戏的公子,他怎么了?”她想起什么,又急道,“你恢复男子装扮,怕是要被他认出来了,他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吧……”

    话还未落,那凤眼公子虚弱地笑了笑:“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其实……那天回去后,就反应过来你们是在框我了,我当时……在气头上,后来想一想,也就明白,情之一事岂能强求?”

    几人松了口气,孟寻将他扶在椅上坐下,对他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啦,我也听顾掌柜说,你已有意中人了,恭喜啦。”

    来人听此话,眼中却露出些悲切。

    三人怔了怔,他这份情愫,定是比旁人辛苦许多,莫不是他那意中人顶不住流言蜚语,已弃他而去了?

    岳澜托起他的手,稍稍一拉衣袖,看那胳膊上道道血痕:“你还是先看一下大夫吧。”

    他摇头:“都是皮外伤,不打紧,我既然闯到了你们这里,我……求你们帮帮我,行吗?”

    三人没有立时回应。

    帮你什么呢,教训那负心人?

    就算那人欠收拾,哪怕是点到县令头上,也轮不到他们来插手啊。

    而这凤眼公子支吾片刻,竟当真道:“我要状告本县县令,你们能不能帮我?”

    几人险些从椅上摔下来。

    岳澜皱着眉思量须臾,小心翼翼问:“总不该……李大人是这负心人吧?”

    这一回真有人从椅子上摔下,孟寻扶着腰,唉声叹气地爬起来,朝那公子一拍桌子:“你把话说清楚。”

    凤眼公子被吓了一跳,定定神,方道:“我身上的伤,是被县令夫人打的。”

    “啊?”

    真跟李大人有关系啊?

    公子眼中愤恨尽显:“我莫离虽为戏子,好在我那贺郎不弃,他待我不薄,我二人想永结连理,可婚事总是不成。”

    “为何不成?”

    “花轿会被人挡,喜堂会被人砸,住处会被人堵,在潍远县,就没我二人容身之处,更没有共拜天地的机会。”

    “那你们干嘛不离开潍远县啊?”孟寻脱口而出。

    岳澜接道:“离开,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莫离点头:“是的,我们只是想光明正大在一起,又不碍着别人什么事,可为什么就总有些人不允许呢,不允许就不允许,你在心里骂就是了,可你凭什么要来砸我们的东西?”

    “所以你们去县衙报官了,李大人不管?”孟寻又问。

    要不然这事怎么跟李大人扯上关系的?

    “我们的确去找了李大人,但不是为此事报官。”莫离叹气,“阻碍我们的人太多了,就算李大人会抓,也是抓不完的,我们去县衙,原想请李大人为我们指婚,我们想,有县令发话,他们总该收敛了。”

    “这么说,李大人是不同意?”

    “倒也没有不同意,可他……”莫离咬着唇道,“他说作为父母官,是可以为百姓指婚的,但像我们这种情况,他不知道怎么办,说是要查一查律法,然后……我们左等右等,问过好些次,他都说没查到,让我们继续等,贺郎性子急,道他故意推脱,而后……”他压低声音,“就把县令给打了。”

    “什么?”三人瞪大了眼睛,“你们敢打县令?”

    就这还恶人先开口,说什么要状告县令呢!

    莫离辩解道:“没想用力打的,只不过贺郎是江湖中人,下手没轻重,也就那么随便一敲,县令就倒了。”

    “李大人最近可真是多灾多难啊。”孟寻啧啧叹道,“那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招惹了他夫人?”

    莫离想起白日的情景,犹觉一阵胆战心惊。

    当时在县衙三堂,贺郎正跟县令争论,后来急眼了动起手,县令刚倒下,他忽见一粗布丫鬟飞身而来,围裙一撕,凌空甩出,他被那掀起的疾风吹闭了眼,只是顷刻,再睁眼时看她已将围裙卷住了贺郎的双手,贺郎一时挣脱不得,欲往后一甩,她却岿然不动,而反手一拉,贺郎的身形无可遏止地向前,再见她脚尖轻点,从贺郎头顶掠过,在其背后一踹,贺郎摔倒,而她落地时,一脚稳稳踩在贺郎后背。

    这时衙役们方赶进来,七手八脚把贺郎捆住押进牢里,他本想拼死去相救,可那女子回眼一蹬,他就知不妙。

    “官差们进去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女人是县令夫人,我可听说她就是城外那个女匪,人我没见过,本事我是听说过的,我知道不是她的对手,唯想留得青山在,只有逃出去,才能想办法救贺郎,所以我便一路逃……”莫离继续道。

    “徐燕来身手很是不错,你如何逃得了的?”岳澜想起自己跟徐燕来交过手,而眼前这位当初纠缠孟寻的时候,他也试过他的身手,的确有些底子,但都是练武生的时候学的,花架子多,对付徐燕来还差得远。

    “官差们说,我没动手,不追究我的责任,叫我走,可那女人不同意,要收拾我,官差们拦着我才有幸逃脱,但也受了伤。”他指指自己的脸和手臂,“最关键的是,她还恐吓我,说非要把我抓住,我不敢回戏园子,四处逃窜,不知怎的跑到了这附近,便想起了你们。”

    他向面前几人道:“岳公子,孟公子,我们之前交过手,我知道你们都有功夫的,我凭借现在的本事,定是敌不过那女人,可是,这县令一不作为,推脱分内事,二无拘捕令擅自抓人,三纵容家眷仗势欺人,我定要状告于他,叫他这官位不保,否则,此恨实难平,你们会帮我吗?”

    他静待了许久,无人回应。

    他笑了起来:“你们也看我不起?”

    骆长清摇头:“不是,但你这边攻击李大人在先,怎么都不算无辜吧?”

    他一顿,抿了抿嘴。

    岳澜也道:“说到底,你只是想要救贺郎,这一点,兴许还有可能。”

    他又一喜:“当真,县令会听你们的,你们什么时候去找他?”

    “嗯……等他醒来的时候。”

    第二天,李牧延醒来了。

    贺郎很快就被放了出来,出门时县衙门口有不少人,有些冲着他二人来,见着两人手挽手,不免又是一阵讥讽,而还有诸多人,在骂县令夫人,他随便听了几句,大概是又害得县令受伤,果真是灾星什么的。

    他前面听得气愤,后面就高兴起来。

    这些人,算是给他们报仇了。

    两人出县衙后立即去了长清斋,一进门就行礼,贺郎对骆长清他们佩服无比,连连道:“诸位好本事,没想到那县令竟听你们的话,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万请诸位答应。”

    几人面面相觑。

    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没有去找过李大人。

    只不过素来相处知晓其为人,那人脾气不好但分得出是非,便是这贺郎打了他,只要他无事,而对方也不是存心,他也不会乱抓人的。

    昨日人昏迷着没后话,今天醒了,他肯定会放人。

    但这二位以为是他们的功劳,看到了曙光,若不是阻挡,已要齐齐跪下:“求求你们再向李大人说说话,请他给我二人指婚吧。”

    “这……”几人不敢轻易承诺,那李牧延若是肯指婚,何以拖到现在?

    孟寻替他们找了出路:“你们为何非要成婚呢,就像现在这样在一起,不也可以吗?”

    莫离抬起头,坚定道:“我们想光明正大,想被人认可,我们想让人看到,爱没有隔阂,真心的爱都应该被尊重。”

    孟寻语塞,侧目看旁边两人,见他二人脸色微变,似有动容。

    只是都没有回话,李牧延那样的性格,非是随便一劝就能劝动的,而且就算能劝,又该说些什么呢,说他们此情不畏世俗感天动地,应该给他们鼓舞?

    李牧延会一句话回过来:“感天动地没有用,律法上没有这番规定。”

    莫离与贺郎苦求许久,见他们不肯帮忙,二人那眸中带了怨恨,十指相扣转身而出,直直穿过六渡街,又去了县衙。

    县衙内有女匪坐镇,他们不再硬闯,衣摆一甩,携手在门前跪下。

    从清晨跪到日暮,再从傍晚跪到破晓,三天三夜,围观者换了一波又一波,议论指责说过太多遍,他们自己都嫌烦了。

    直到第四天,暮色起,已没多少围观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