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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挚爱

    来人怔了一怔,似乎想到些什么,而那思绪破土,愣是没有发芽生长。

    他们见劝不得,也就作罢,转身欲走,岳澜忙道:“诸位当真要离开此地?”

    两位老先生回头:“不然呢,大家总要生活的。”

    岳澜欲言又止。

    此时留他们有什么用呢,他们要去外面广阔天地,那也不是坏事啊。

    沉默须臾,他只能道:“对不起。”

    “你与其说对不起,不如祝我们往后顺遂吧。”王老回道,“不说了,我们还要去陈家和杨家看看,闹归闹,陈杨好歹都属四派,大家往后要是不再做此行,多少还是……有些牵挂的,就算杨派不在了,我们也得去告个别。”

    “可不是么,唐派无影无踪,我们能找到传承的,也就这三家了。”严先生感慨道。

    才说完,忽见王老眼一瞪:“说什么呢,穆派还有脸算在这里面吗,岳公子我告诉你,我们是专程挂心你,来看你一人的,绝不是来与穆派告别的。”他说着,又提高声音道,“可别让我等再瞧见穆氏,免得将走之际还添堵。”

    严先生对此赞同:“的确没人想再看到她。”

    岳澜心内凄然,回首朝内看了一眼,又转脸:“那……晚辈暂拜别诸位了。”

    他们迈步离开,直到视线里再看不见,岳澜掩门,一转身,看骆长清正站在身后。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没事,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骆长清点头:“嗯。”

    总有一天,她会再光明正大的站在他们面前。

    只是不知待何日。

    这些人若是恨她入骨,对她无尽羞辱,她能硬起骨气来,把悲愤化成不屈的力量,叫自己再出现时俯瞰众生,可是他们的恨意已过,没有伤她动他,只是带着多年的挚爱与长情,万般无奈的离去,离去前,还忍不住前来告个别,这叫她没有了悲愤,只有无地自容。

    这般的离别意,如此难捱。

    她倚靠在岳澜的胸膛,流下了一行泪。

    上一次,她也为一人的离去而流过泪,那时候不堪离别的是爱,这次,大抵也是同样。

    钟情的人与喜欢的事,都是挚爱。

    那一行人离了六渡街,来到鸿渊坊。

    还没走近却是愣了一下。

    鸿渊坊大门紧闭,里面没人。

    他们适才想起来,对啊,这次纸鸢一行冲击那么大,潍远县大多数纸鸢坊都关门了,鸿渊坊也关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他们的模板都烧掉了,重新制作必当又是一番心血,在这个盈不了利的时候,也没必要再做了。

    然虽能想得到,但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王老唉声叹气,眼里都是悲凉:“你看,连这儿都要关了。”

    严先生道:“没准只是整修,说不定还会……”

    话还没说完,见陈家兄弟刚好走了过来,两人商议着什么,陈华渊先看到了来人,忙上前来行礼。

    王老探问情况,陈华渊笑道:“不是整修,是我大哥要改行了,我手底下涉及的生意多,有些经验,我们正在商量,是不是叫他改成个绸缎庄会比较赚钱。”

    王老心内寒凉,不死心朝他身后的人看了一眼。

    陈升鸿没注意他在看自己,他听刚才的话,不知为什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王老见他没有回应,那一点不好意思开口的希望也破灭,垂眸一叹:“得,陈派也改行了,四派是一个都不剩喽。”他转身又笑,“所以咱们离开是明智的选择啊。”

    严先生低声道:“咱们这是当真跟陈派告别啦,走吧,再去杨家。”

    “走。”

    一行人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等他们走远了,陈升鸿才想出毛病出在哪儿。

    方才他弟弟怎么说,大哥要改行了。

    鸿渊坊鸿渊坊,明明是陈家,是他们两个人的啊,这是闹怎样,自家亲弟弟,要跟他区分这么清楚吗?

    他就是这般小气,非要拉着陈华渊问清楚。

    陈华渊无所谓解释道:“当然是你一个人的啊,怎么可能算是我们俩,我一直都不赞成你做纸鸢生意,白白浪费这么个好位置,也没赚到什么钱,你好好想想,我早就打算改了好么?”

    陈升鸿惊愕,脑海中一一闪过往昔,他并没有想到什么,只记得有一回,他与他打赌,说过赌输了就改行。

    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他:“原来你这么不看好咱们的纸鸢,这可是我们陈派……”

    “大哥,莫要跟我言什么陈派,也不必说咱们,我做生意不看信念,只看利益,同理,对人也一样,不讲情分,只讲对我有利还是有害,我喜还是厌。”陈华渊的面色忽冷。

    他的脸色大变。

    那一行人离开陈家巷,还得穿过六渡街再去杨家,他们宁愿多走些路,这个顺序却执拗着不肯变。

    当年的成就,穆家为首,陈家其次,接下来是杨家和唐家,这些人心照不宣。

    杨家高墙大院,想喊杨连祁出来不容易,他们就打门前转了一圈,权当来过。

    只不过转着转着,发现了些异常。

    杨家宅子分两个大庭院,各有独立大门,一个是雅香阁,另一个是主院,没特别名字,门头挂的就是杨家,以前是杨连喜和他母亲霸占着,如今已空了许久。

    而今日,这主院宅子的门边,竟多了一个竖匾。

    匾上写:“杨派纸鸢。”

    再往里看,见不少下人来来回回,竹子绢面颜料和丝线络绎往里送,都是制作纸鸢的材料。

    严先生走近打量了一番,瞧这大门旁还贴了个告示,上写着招募杨派纸鸢艺人,下面还有备注,说其他派别也行。

    这告示并没有让来人兴奋,他们只是疑惑:“杨少爷在想什么呢,那么多年他不做祖业,这个时候要回来,他是不是傻,嫌自己钱太多了,还是命太长了?”

    “杨少爷能从他兄弟手中夺回家业,怎么会傻,只是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王老摇摇头,“不管了,咱们算是来过,走吧。”

    严先生没动:“我想问一问杨少爷。”

    着人通报后,杨连祁与沈芊芊从内走出,两人欲请他们进去,他们今日所到之处都是过门不入,当下也不想破例,推辞几番,杨连祁只好不再客气,面对他们的疑惑,他正色解释道:“那日我在长清斋门前说,我愿意以此命来护穆派,是真情实意,并非一时妄言,那时说得没有犹疑,可是在此之前,我也不知,自己其实是能下定这个决心的。

    话说出来,我忽然明白,不管这些年我在做什么,但心中始终没有放弃过杨派之艺,我看到诸位的坚守,也看到了自己的决心,我的妻子已经同意我改行重做杨派纸鸢,如今,我是等不及了,必须要立刻开始。”

    严先生叹了叹:“可你选择在这个时候,实在是赚不到什么,没准还会大亏。”

    杨连祁一笑:“诸位前辈这些年未曾放弃,难道只是为了赚钱吗?”

    众人愣了愣,须臾后,一番唉声叹气。

    严先生继续道:“杨少爷,你有这份心思,我等已知你赤诚,本该高兴,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们都认清了现实,也由衷对你一劝,你已成家立业,没必要意气用事,现在的日子过得好好的,还是莫要添动荡了。”

    “是啊,杨少爷。”人群中有跟杨连祁熟悉的,插话道,“不管你自己,也得为少奶奶想一想,你身子骨不好,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将来总得给少奶奶留些东西啊,若是家业被这样败光,我看啊,就算少奶奶能接受,那沈老爷也不能原谅你。”

    他说完,瞥了眼沈芊芊。

    沈芊芊笑起来,挽着杨连祁的手臂:“我已想通,我支持他,并会陪着他,至于我爹……”

    她叹口气,想说,你们真是白费心了。

    她起先不同意杨连祁改行,赌气搬出去的时候,回去找过她爹,可人家倒好,想也不想对她道:“出嫁从夫,你应该尊重你相公的决定。”

    她爹好像还说了些话,什么杨连祁不曾忘本实属难得,什么梦想喜好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那时她只顾生气了,具体怎么说,记不大清了,但总之,她爹是第一个站在杨连祁这边的。

    而她在想了许久,又亲眼看见杨连祁甘愿赴死的时候,才改了主意。

    她承认自己自私,但也真心爱着杨连祁,钱财是生存之必须,到底也比不过她的夫君。

    她向众人道:“我们夫妻已经做了决定,并对先人发誓,今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绝不放弃,诸位前辈,你们看看我夫君,他的性命有一半在阎王手中攥着,每晚闭上眼,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阳光,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想将这一份责任,亦或者梦想坚持下去,相比而言,诸位……是不是比他要好上一些,大家能不能也再想一想,不要这么轻易做决定?”

    那一行人怔住,许久无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