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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有幸为布衣

    陈二大爷走出了长清斋,四处望望,拐过六渡街钻进小巷,向一锦衣公子走去,走近后朝他行了一礼:“王爷您料事如神,岳小哥果真是要找我问询的,草民都按照您的吩咐说了。”

    安郡王点头:“做的好……本王该对你有所嘉奖,你可要回太医署,本王可以……”

    “王爷,草民更爱这自由生活。”

    “那行……”安郡王想了一想,放虎归山却觉不放心,“你就不好奇,本王为什么要设计岳澜?”

    一句疑问都没有,不合常规啊。

    “很显然啊,王爷你想要他跟太妃见面。”陈二大爷自豪道,“这草民未必还看不出来?”

    “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想要他们见面?”他试探道,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你们皇家的事儿我不问不是应该的吗,我还没活够呢,不过么,岳小哥那点心思我清楚,他想给王妃治病,是要讨好你们,救活他那纸鸢行业,你么……该不会是给太妃引荐未来的‘儿媳’吧,这拐弯抹角的……”

    “呸呸呸……”安郡王被他说的没了脾气。

    但由此看来,这人倒没什么可惧,他摇摇头转了话题:“话说,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太医署啊?”

    陈二大爷听了此话,忽然火冒三丈:“那是我自己愿意离开的么,他们老说我不按传统的方子开药,我是被赶出来的好么,哎……算了,往事不堪回首,现在我倒觉得这日子过得不错。”

    安郡王露出鄙夷的目光:被赶走的,您可真能耐。

    他甩甩袖子:“那本王就不打扰了,莫跟人说见过本王啊。”

    小巷归于平静,长清斋内,孟寻从楼上下来,糊里糊涂地走到岳澜身边:“是陈二大爷嘴瓢了还是我耳朵出毛病了,他怎么说,孝心可嘉,大师哥你找着你爹娘啦?”

    岳澜的手一顿,向门外看去。

    目光透过那半掩的门,依稀能看见门外来来往往的人,若走马观花的影。

    他静静伫立了会儿,侧目笑道:“你听错了吧。”

    过了片刻,又道:“等我们做出了合适的纸鸢,阿寻,要拜托你往京师送一趟。”

    “没问题啊。”孟寻义不容辞,“跑腿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民间多奇人,不想,给太妃提出经常放纸鸢建议的也有一些,更有将纸鸢提早敬献过去的,但因有人存心,那些纸鸢全都以太妃不喜欢而被拒绝。

    过了一阵儿,这寻医俨然成了“寻纸鸢”,潍远县的百姓们又看到了希望,陈升鸿率先要敬献,但被他二大爷阻了,二大爷撒泼打滚不许他去,他也不知道这人犯了什么毛病,念在是长辈的份儿上,也只好听了话。

    但仍不死心,又跑去杨家,正好杨派才开始,正是个表现的机会。

    可沈芊芊这时一门心思担忧着杨连祁,没心情管这些,他说得多了,沈芊芊恨不得要抹眼泪。

    他最后来到了长清斋。

    长清斋倒是正在准备,他放了心,郑重对他们道:“潍远县的纸鸢坊……不,天下的纸鸢艺人们,能不能还有前途,就看你们这个纸鸢了,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啊!”

    这话叫骆长清手抖了一抖。

    岳澜放下手中裁刀,向她笑笑,走到陈升鸿面前:“放心,我们肯定能成功。”

    陈升鸿投来赞许的目光:“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自信。”

    他走后,骆长清忧心起来:“可我们并不知太妃喜好,我不敢自信。”

    岳澜扭过脸去:“没事。”说完后低着头,静默了片刻,忽道,“你觉得……太妃过得怎样?”

    “养尊处优,享尽繁华,无悲无喜,一生在既定的路线上走,不好也不坏。”骆长清回道,“独宠一世定是虚话,若真独宠,王府怎会有妾室,即便如此,太妃还要做出正室的大度来,如此才能换个相敬如宾,给外人留个贤德的佳话,这非寻常人能忍得了,可是,要这个贤德之名,又有何用呢,日子是自己的啊?”

    岳澜道:“听上去,你很是不喜这样的生活啊。”

    “不喜,自然了,我也做不了。”

    岳澜抚抚她额前的发:“还好还好,若是你喜欢,我岂不是要痛恨自己没有生在帝王家了。”

    她攥着他的手:“你若生在帝王家,我哪有机会遇见你?”

    “也不一定遇不到啊,戏本里多得是这种桥段。”

    骆长清叹气:“到头来,总不能长相厮守,哪怕有幸得遇真心人,便是他肯为你放弃一切,可皇权贵胄孤注一掷的情感,寻常人家的女子无福消受,若一不留神成了千古罪人,到了黄泉也不得安生了。”

    岳澜看着她,目光中若浸透了春风,溢出来的都是柔情。

    半晌后,他点头道:“没错,幸好咱们都是普通人。”

    其实不管长清斋做出什么样的纸鸢,都不会被拒绝,但骆长清不知道,他眼看着那么多纸鸢被淘汰,压力倍增,想寻常纸鸢大抵是入不了眼的,而如今底子已露,倒也不惧怕透出穆派的影子来。

    穆派善于改造创新,刘叔以前说她爹生了一身的反骨,做什么都不爱按照常理出牌,这辈子做的唯一循规蹈矩的事情就是给了她娘一个安稳平静的生活,只可惜那平静没几年。

    她叹叹气,翻看她爹以前的画稿,他没有留下什么札记,据说不赞成工艺有限定的设计思维,他只有那些天马行空的画。

    是真的“天马行空”,马长了翅膀划过夜空,撞碎了盈盈月华。

    岳澜在看师祖余齐先生的手稿,联合着“老丈人”的画看,看到后面只叹这两人不愧为师徒,思维之广简直一脉相承。

    而他们也发现穆荣那些设计,起先是拐到了天涯海角,到最后定稿的时候,还是能拉回来的,有刘叔勾勾画画修修改改,将图稿控制在了能够做出来的范围内。

    当年刘叔有这样的师父和师兄,该是很累。

    两人研习了几天,最后锁定了穆荣那一副未完成的画稿上。

    一匹马刚画了一只翅膀,一只兔子的眼睛还没上色,老虎的胡须没勾,大公鸡的红冠才描了一半……

    十二生肖图,原本是个长长的画,但一直被卷着,摊不平整了,往桌上一放就自己卷起。

    两边压砚台,才勉强叫它服帖,骆长清抱定了将这个纸鸢做出来的决心,她想让她爹很多没完成的设计都有机会面世。

    岳澜不问缘由自是知她所想,只是这十二生肖画面实在是长,倒也有很长的纸鸢,比如串式,但那是数个桶类纸鸢结合而成的,非一张绢面到底。

    而若把这十二生肖裁开,那就失去了画面的流畅性与完整性,观赏价值会降低很多,尽管知道王府要求敬献纸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既然从长清斋出品,就必得是精品。

    思量间,孟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随手推开一方砚台,坐在桌前。

    画重又卷了起来,孟寻吓了一跳,连忙将砚台压好,笑道:“我可没弄坏啊。”

    岳澜不回应,反倒靠近一步,也推开了砚台。

    他忽然想到了些办法。

    走马灯在光影下旋转,能将灯罩上的图案相连,宛若一个个讲不完的故事,那么,纸鸢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做呢,卷起来,做成走马灯的样子?

    他眼中晶亮,看向身边女子。

    仿照走马灯样式并不难,跟桶式纸鸢差不多,以这幅画为面,做成桶状再用竹条绷紧,下面加一些尾饰用于泄风,当中一根轴连接六角,上面加一风车,放飞是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怎么让它在空中旋转起来,若是不能转,没法把一幅画完全展现在视野里,这不就跟普通桶式一样?”孟寻看到成品,忍不住问道。

    这成品画卷被重新描绘了,之前残缺的地方全都补齐,一眼看去,雄鸡一唱,朝阳挥洒,老虎舔着爪,看兔子啃青菜,枣红的马飞上天,追逐着白龙游过的痕迹。

    明明是生肖图,他拿在手里转了一圈,恍惚有阅了人间百态之感。

    这大概就是丹青之妙了。

    六角有竹条隐在画面之后,粘合得巧妙,竹条上还特意描了一层颜色,与画面形成一体,他向来知道师父的手艺精湛,不想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但还是方才的疑问,他想了许久仍不得解。

    岳澜问他:“走马灯是怎样转的?”

    他正好买过一个,虽然已不知丢到哪去了,可这问题他知道:“一点蜡就转,所以是蜡烛叫它转的。”

    “啊?”岳澜差点闪了舌。

    “好啦,别把我当傻子好么,是蜡烛燃烧后,带动了灯罩里的风,它一点着,那热气就往上跑,热气跑了,底下就有冷气会往里灌,这样来回流窜,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风,风往上走吹起灯罩上的风车,风车一转,带动中轴,灯罩不就转了么。”

    他洋洋得意解释完,又道:“可这是两件事啊,纸鸢要在天上飞的,怎么可能点的着蜡?”

    岳澜抚眉:“点蜡的目的,不就是引起灯罩内的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