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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局中人(三)

    但左不过没骂他们,这些人也就不多质疑,接着道:“这样说来,就只有穆派能过来了,那咱们派个人去长清斋请吧。”

    都不需要发号令,反正那牵头人本也在长清斋。

    被派遣的一小厮来到的时候,骆长清仍在隔壁,来人自是向着孟寻道明意图,孟寻自恃没有这个能力,将身边人往前一推:“这种事儿,不必我亲自去,叫我徒弟跟你们去就是了。”

    小厮点头,岳澜赶鸭子上架跟随着去了,才出门,见有人走进。

    小厮向那人打了个招呼:“孟公子。”

    来人反应了一会儿,才颔首,本想侧身让路,望见岳澜一并走出,便问:“这是去哪儿啊?”

    岳澜向她解释了一番。

    她抱着手中的一叠画卷,道:“那我也去吧,正好,本来就有一些东西要拿给顾……陈大掌柜。”

    她往里看了看,与孟寻一照面,互相看对方的样子,心情百般复杂。

    而孟寻想到早上做的事,有些心虚,老老实实道:“你们尽管去,我保证好好看店子,不会出一点差错的。”

    她并不放心:“你也不许乱跑。”

    孟寻抿抿嘴:“遵命遵命,放心好啦。”

    她这才与岳澜一并往外走。

    两人走在后面,小厮独自在前。

    小厮左右想不明白:“这年头徒弟都爬到师父头上去了,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看那师父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前有我们大掌柜辱骂唐派前辈,后有穆派学徒把师父管得服服帖帖,这些门派规则是要完啊。”

    但无规矩,如何能成方圆啊?

    他摇摇头,对身后的人越发不喜欢,脚步不由走得更快了些。

    后面两人不着急,岳澜早上那番心絮如潮涌,原本能平静些,可见着她,便又泛起涟漪,他想立时把要说的话讲给她听。

    但身边人先开口了。

    骆长清左右看看,再靠近他低声道:“早上阿寻……不是,师父是不是把你拉出去了?”

    岳澜才想起,她还不知他已然看穿了他们。

    心内暗笑,决计逗一逗她,便道:“我是与师父一起出去了,她说想去后林里逛逛,要我陪她。”

    “去后林了啊。”她松了口气,那儿人少。

    岳澜又道:“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竟有许多街坊去林子里了,我们遇着好些熟人,师父也奇怪,话比平时多得多。”

    “啊?”她又一惊,“那……她也没什么奇怪的,兴许喝了酒,你没把她拉回来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虽然想不通师父怎的一大早就喝酒,但的确把她往回拉了,趁着她没说什么奇怪的话。”

    她抚抚心口,再轻吁一声。

    却听岳澜继续道:“可是她不肯回家,又往街上跑,是真的在跑,我竟一时半会儿追不上,嗯……她还与旁人说话,特别是女子。”

    说话间正经过赵记包子铺,他信口编来:“我好不容易追上她,见她正与赵家姑娘说话,也没听到说什么,只见后来赵姑娘气冲冲地走了。”

    这话才说完,偏巧了,赵姑娘从店里出来,正看见他们,女子的脸色立时惊变,慌张退回,“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重重关门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岳澜暗道:“坏了,她还在以为着我是欺师灭祖的恶人呢。”

    而骆长清暗叹:“把姑娘吓成这样,见着我店里人直接退回去了,看样子澜儿说的是真的,杀千刀的阿寻到底跟人说了什么啊?”

    因着赵姑娘那好巧不巧的反应,她对岳澜这番话深信不疑,心里七上八下,又气恼又羞愧。

    这叫人忍不住想欺负的神态,可惜了,在孟寻这张脸上一点也不动人,岳澜痛心地摇摇头,见她是真的焦虑,又不忍心了。

    可她的焦虑还没完,忽才想到关键问题。

    孟寻一大早带他去枫叶林,究竟有何目的啊?

    她可一点也不相信孟寻会本分,这家伙明明之前还在乱出主意。

    她想了些画面,脸瞬间通红,腾出一手一把抓着身边人的衣袖:“你们在林子里……她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一时急切,这话说得大声了些,前面小厮听见,顿了下脚,回头望她,没好气道:“奇怪,跟你有什么关系?”

    岳澜低头看她的手微抖,心一紧,抬手攥住,正色道:“不要担心,什么也没有,你信不过他,也该信得过我。”

    那小厮瞥着这一幕,已傻了眼。

    岳澜解释完,却也有些失落:“你为何这么怕?”

    是怕孟寻毁了她的颜面,还是怕与他再近一步。

    而骆长清有一些晕,似乎从岳澜的眼中看到了深情,可这深情若用在此时,那就十分不对劲了。

    她笃定岳澜不知真相,茫然松开手,左右一瞥,看周遭人异样眼光,更是羞愧,当即不再说,跺跺脚往前走去。

    尽管不想去听闲言碎语,有些话还是传到了耳边。

    有人说:“长清斋这两个小哥感情很好啊。”

    另一人回:“说不定又是一对莫离与贺郎,可笑,可笑!”

    “也不能这样就给人下定论,我倒是看那岳小哥平日里与他师父走得近些。”

    “他师徒走得近,总好过这两人拉拉扯扯,我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正是正是……”

    她的脚步陡然停了,正好岳澜也追了上来,她怔怔看着来人道:“如果叫他们知道你没有断袖之癖,他们甚至能接受师徒走在一起了,是这个意思吗?”

    路人的谈话岳澜自是也听到了,他思量片刻,道:“是,本来都不能接受,可是先呈现出一个对于他们冲击更大的,他们反而能够退而求其次,接受冲击力小的了。”

    他微一顿,又道:“师父,你觉得我们应该用这样的方式叫他们认同?”

    她陡然一惊:“你叫我什么?”

    岳澜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师父,对不起,我早知道是你,方才那些话都是逗你的,你没有喝醉酒,也没得罪过赵姑娘,放心。”

    她轻在他胸前锤了一下,却没有轻松的感觉,静默片刻,她紧蹙眉头,顺着方才的话继续道:“我没有想用这样的方式,即便叫他们退而求其次,那也不能真正改变内心的看法,我只是在想,这两样事,既然在他们眼中都是有违常理的,可为什么还会分出主次来?”

    岳澜道:“偏见也是有深与浅的,但你反过来想,既然有深浅,那说明深的有可能变浅,浅的有可能消散,这也是希望啊。”

    “但愿有希望吧,只怕时间会很长。”

    岳澜看她眼中轻愁点点,很想揽住她,他克制住没动手,然而心内涟漪又起,温声道:“可我不想等那么久。”

    管那些人接受不接受,跟他们有半文钱关系吗?

    骆长清看他:“你有话要说么?”

    他点头:“是,这话不能再叫你说,我应该……”

    他握握拳,脑子里有一瞬间闪过些思量。

    这是终身大事,就在大街上讲合适吗,是不是应该选一个圆月当空,花香袭人的佳境来表述?还应该有所准备,钗环罗裳,珠宝玉器,满院纷飞的落花,悠扬婉转的乐曲……这些眼下都没有啊。

    而且他眼前看到的,还是孟寻的脸。

    对着这样的脸用所有的深情如许来道一声:“你可以嫁我吗”,有一点点别扭。

    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些迟疑,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莫要再生变故才是,至于其他的,后面再补上吧。

    他按着面前人的肩,深吸口气:“我想对你说……”

    “等一下。”骆长清忽而打断。

    他仰头叹了一叹。

    就知道,他正式表露心迹没一次顺利的,都要习惯了。

    他收回手,很快就恢复恭敬的表情:“怎么了,师父?”

    对方道:“什么不能叫我说,早上阿寻还是对你胡言乱语了什么吗?”

    他淡定地,耐心地解释:“真没有,你都说了他是胡言乱语,何况我又已知晓你们的身份,我只当是他啊,说什么也不会在意的。”

    说到此,方才有个疑问,他又想起了:“即便他说了些什么话,你很怕吗?”

    骆长清毫不犹疑地点头:“怕。”

    “啊?”他的神色一变。

    原来,她其实是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么?

    那么刚才的话,是不是该感叹:幸好没说出来。

    但没有庆幸之感,他已决定了,要是她当真没这个想法,那……他就过一阵子再来问。

    眼前人抬手轻抚了抚他的发,习惯性地想踮起脚尖,又发现没必要,于是只向前靠近一些,贴到他耳边道:“有些话只能我与你说,有些事只能我与你做,我的心与人需一并参与,不允许只到场‘一半’,这样我觉得亏了。”

    他一怔,眉眼舒展,心念深动,恨不得要再把话说出。

    果不其然,又一次被打断。

    那小厮折了回来,瞪大眼睛看这深情互望的两人,顾着面子一直没叨扰他们,可眼看不早了,他还是得完成自己的任务。

    他凑到旁边,轻咳了几声,那两人回过神来,终于想起了正事:“算了,先去鸿渊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