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也好友也罢，这都是以后的事。
相互不了解却又感兴趣的人，最初的印象应该是“中性”的才对。
野崎研一郎很好奇这档节目能进行到什么程度。
又是周六的晚上，为了观看《乐队天国》而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当节目开始，开场画面闪过，摄像机切到摄影棚的时候，一下子就发现，摄影棚的布局发生了变化。
“晚上好，我是三宅裕司。”
“终于，今晚的乐队天国也要开始了。在上一期里，一支由女高中生组成的乐队展现出了她们青春的活力，而大袈裟乐队则向我们展现出他们卓越的喜剧天分。”
“不管是哪一支乐队，都有着他们特别的魅力之处。”
“而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小意外，人间椅子乐队脱颖而出，成为节目开播当期的首位优胜者，今天晚上，他们将为了捍卫自己的优胜者地位，接受新出场的乐队们的挑战——”
简单回顾了一下上期的情况，摄像机切换到对着审查员的那一台，在他们的背后，多出来了上一期所没有的三层阶梯坐席，此时，上面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身穿西装的男女。
“如各位所见，坐在这里的是唱片公司和事务所的代表们。”
随着三宅裕司这句话，众人纷纷聚起手里的牌子，上面写着自家的来历，摄像机一一扫过，“有AMUSE的代表、CBS索尼的代表、研音的代表、胜利娱乐……”最后介绍到的是岩桥慎一，“这位是为获胜乐队提供单曲制作的制作公司GENZO的代表。”
今天晚上，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也参加了节目录制，坐到了代表席上。主意是他出的，这种时候总不能自己跑了，乖乖过来当布景板。
不过，在坐上这个位置，在电视机前露了面的同时，一个严肃的问题也随之摆在了岩桥慎一的面前。
之后他要让DREAMS COME TRUE来参加这档节目，一旦登台演出，自己作为队员参加，就得露面。哪怕坐在代表席上的时候镜头只是偶尔一扫而过，也难保不被发现。
虽说代表们都不掺和评选的事，但是制作节目的人还参加节目，恐怕会给观众带来不好的感官，这件事，总得想出个解决的办法来。
“人真少啊。”扛起毒舌大旗的吉田建转过身去，看着代表们。
这恐怕是在替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说出他们的心中所想。
此时此刻，东京圈内观看这档节目的千家万户，面对节目组突然自曝底牌，纷纷感到不可思议。
要是底下坐得满满当当还另说，虽然参加的几乎都是大公司，但这阵势也太小了些吧？
有显摆自己大的，哪有显摆自己小的？
“是的，坐席数量还很充足，容纳得下更多的人坐在那里。”三宅裕司故意换了个说法，“就像没有人知道本期的获胜者是谁，人间椅子又是否能守住自己的优胜那样，这些席位接下来会有什么人坐上去，也是个谜。”
“节目面向整个业界发起邀请，接下来，在节目进行的过程里，对乐队们感兴趣的唱片公司和事务所都可以坐到上面去，成为乐队们的新选择。”
“当然，”三宅裕司一个急转弯，这才是重点，“如果途中认为这档节目没有参加的价值，也可以选择退出。每一期的入场也好，退场也好，我们都将如实公布……”
真的假的？！
电视机前看着节目的观众们，对节目组这个大胆的计划感到不可思议。允许其他的公司中途加入，和允许加入的公司中途退出，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前者会鼓舞士气，后者则会打击士气。
但是，又不得不说，这种能直观节目命脉的做法，让观众们感到一丝兴奋和刺激。谁也不知道下一期节目里会发生什么。
“未知”是充满魅力的，尤其是自己不必为“未知”的东西负起责任来的时候。
田岛贵男和他的乐队ORIGINAL LOVE今天晚上来到了朝日电视台的后台。拿到的登场顺位是第六个，不急着出场，心情也没有那么紧张。
后台有电视，里面播放着前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唱片公司和事务所的代表们都亮了相，业余乐队们之间的反应比起“就这么几家？”，更多的反而是“竟然是这么厉害的公司？！”。
直到三宅裕司宣布了新的游戏规则，乐队们才有了受到冲击的感觉。
还能这么玩的嘛？
……
还真就这么玩了。
介绍完新的游戏规则，第一支乐队从舞台侧边走了上去。
这是一支带有GS乐队风味的乐队，GS即是披头士访日后掀起的那阵乐队热潮“Group Sounds”，定义是在电子乐器的伴奏下演绎歌曲和和声，由较少成员组成的摇滚乐队。
这一风潮来得快去得快，一进七十年代就开始退潮——顺带一提，曰本的GS退潮的同时，海对岸的棒国兴起了他们的GS潮。
田岛贵男看了一会儿这支乐队的表演，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视线转而落到角落的三个人身上。
那是人间椅子的三名成员。
在电视里看到的，上一期节目里涂着大白脸，还戴着被审查员错认成了鼠男头套的铃木研一，今天的装扮就正常了许多，一头黑色的中分长发，跟现在的女孩子流行的那种被称作ONE LENGTH的发型没什么两样。
没有涂大白脸，妆容正常的时候，是个五官清秀的青年。
另外两名成员还跟上期节目看到的没什么两样，一个脸上毫无表情，一个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玩世不恭相。
像是有什么无形的隔膜把他们三个人和其他的乐队们给隔开了似的，整个后台没有业余乐队和他们搭话，三个人也只在自己的圈子里自得其乐，对谁也不感兴趣。
作为上一期的获胜者，在舞台上展现了自己的乐队，是被默认为这些新登场的乐队的敌人的，正因如此，其他的乐队们才会下意识和他们保持距离。
不和马上就要对决的对手友好相处也是一种策略，以免斗志消磨。
对田岛贵男来说，瞄准着优胜者、乃至于KING的他，这三人无疑也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暗地里观察他们，却没有想要和他们搭话的念头。
时间渐渐流逝。
在后台的田岛贵男，将登场乐队们的演出一组组看过去。就像第一期看到的那样，仍旧是各式各样的乐队登场。
但是，不同风格的乐队混杂在一起轮番上台，却意外的没有给人以杂乱无章的感觉。
那是因为“隐形台本”的存在。
为了制造看点，登场的阵容是制作组的人集体审核以后，综合了乐队特质、看点、乐队和乐队之间的碰撞等等的因素，这才定下来的。
虽然人为的手参与进来，但这并不算是作弊，只不过是如何最大程度利用选手们而已。
岩桥慎一坐在审查席上，看着一支又一支的乐队登场又退下。
在电视机前观看节目和在现场观看，带给人的是两种不同的感觉。看首播是在家里，这些乐队都是他综合着节目效果挑出来的，因而看节目时，就没有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可同样是自己亲自挑出来的，身在现场，难免被乐队演出的气氛感染，不由自主沉浸于他们或是实力派或是个性十足又或是无厘头耍宝的各种演出当中。
在这期间，擅长控场的三宅裕司，也时不时的化解素人乐队做出的意外之举，甚至还丢话题给坐在审查员身后的代表们，将这些同为“素人”的代表们也拉进战线当中。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每每被毫无经验的素人乐队不经意做出的无厘头举动逗笑，又沉醉于展示出过人功底的乐队的演出。面对个性迥异、风格不同的乐队，不禁在心里感慨，原来在地下音乐圈，在民间，有着这么多优秀的乐队。
让观众意识到乐队的优秀，为优秀的乐队不能出道走红感到可惜，希望能够听到更多乐队的歌……随着节目播出，潜移默化，推销乐队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
一支又一支的乐队登场又退场，台前热闹非常，接下来登场的，是一支叫ORIGINAL LOVE的乐队。
当他们站上舞台，看外表，像是岩桥慎一在地下音乐圈时随处可见的那种乐队，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唯一让岩桥慎一在意的，是主唱和乐手之间微妙的画风不同。
对观众来说，看到这样一支乐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想，但是在岩桥慎一这见惯了乐队的人看来，这支乐队与其说是乐队，反而给人一种SOLO歌手带着自己的班底的感觉。
虽然没有故意去制造格差，但是主唱和队友之间，却有一种微妙的距离感。
简单的问候以后，演出开始了。
当音乐响起，不禁叫人耳朵一亮，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支富有水准的乐队。但是，随着歌曲慢慢展开，问题也随之暴露了出来。
这曲子写得太“厉害”了。
与其说这是在说反话，倒不如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厉害的过了头反而遭报应。这支曲子融合了多种不同的音乐元素，像是把可以单独做成大餐的菜给烩成了一锅。
田岛贵男自视甚高，当然，他也的确拥有自傲的天才。
从尝试自己作曲开始，各种风格的音乐就被他玩了个遍，不管是摇滚还是后朋克，吉他流行或者放克，又或者日式歌谣曲，乃至于民族乐、酸爵士之类的元素，将音乐玩的团团转。
尽管如此，还是在地下音乐圈沉寂了很久。
默默无闻的时期积攒了灵感，磨练了技术，但也留下了怀才不遇的郁闷和急于展示自己的不稳重。
想要在节目中取胜，认为选秀节目就是震撼大众，所以想要拿出一展自身才能的曲子来，田岛贵男带着这样的想法来准备歌曲，结果反而令自己陷入误区。
他将音乐玩的团团转，但有时也反过来被音乐耍得团团转。
带着取胜的心前来，准备和人间椅子一争高低的他，虽然完成了三分钟的完整演奏，但是，演出一结束，就收到了一番辛辣无比的评价。
“怎么说呢，像是暴发户的大婶把自己打扮成活动珠宝展台就出来了。”吉田建一张嘴就口吐芬芳，这么会说话，真叫人担心走夜路的时候会不会被人给套麻袋。
坐在代表席的岩桥慎一，听到这番生动形象的评价，忍俊不禁。他看着台上被吉田建给会心一击，脸色有些变了又极力克制的主唱，若有所思。
……
完蛋了。
田岛贵男从台上下来，脑中就回荡着这样一句话。
在后台和接下来要登场的乐队擦身而过，他默默让开路，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想着出人头地，结果绕了一大圈回到了原点。
这一期的节目，最终以人间椅子的二连胜宣告结束。田岛贵男和队友们，和其他登场的乐队们一同返场，充当胜利者的壁花。
……
“好的~到此为止！”
导播如此宣布以后，摄影棚里有一瞬的安静，随即响起一阵掌声，“各位辛苦了！”
摄影棚的气氛随之一松。
节目开始前和人间椅子保持着距离的业余乐队们，随着节目结果尘埃落定，先前那种距离感烟消云散，反而能够心平气和的去跟人间椅子搭话。
除了和人间椅子搭话，乐队和乐队之间，气氛都跟着发生了转变。
三名审查员退场，代表席上的代表们也陆续退场，岩桥慎一从座位上起来，走到渡边万由美身边，冲她招了招手。
渡边万由美会意，凑到他跟前，小声问：“怎么了？慎一君。”
岩桥慎一的眼睛盯着正被工作人员引导着退回后台的业余乐队们，跟渡边万由美说了自己的想法。
渡边万由美听了，沉吟一下，“我知道了。”
……
退回后台以后，田岛贵男和队友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去。踌躇满志而来，结果却栽了个大跟头，田岛贵男脸上没怎么表现出来，心里的失落却无以复加。
这次的失败，意味着他和心中梦想与目标的距离并未缩短，除了失落之外一无所获。队友们体谅他的心情，也清楚他为了节目所做的种种准备，但这种时候也不便宽慰他。
但是，当这样一队败了北的队伍离开电视台的时候，却被一个人给叫住了。
“请留步。”
“请留步。”
这队气势低落的败军被叫住了。一回头，是个穿职业装的年轻女性。
“刚才我就坐在唱片公司的代表席上。”这名女性自报家门，“这是我的名片。”
田岛贵男接过名片，上面印着的是“艺能事务所U-MIZ”，名字是渡边万由美，头衔则是社长。
接到这么一张名片，原本心不在焉的他，也认真了一些。
“您好。”田岛贵男欠欠身。
“没能拿到优胜真是可惜，我对你们的演出印象很深。”渡边万由美说，“拥有这样的才能，就这么出局太可惜了。要是各位对我的事务所有兴趣，或者可以联系我。”
刚刚才被现实狠狠甩了一耳光头晕眼花的田岛贵男和队友们，面对突然而来的转机，一瞬间有点回不过神来。
“是的，我们会认真考虑的。”田岛贵男向渡边万由美鞠了一躬。
渡边万由美送上名片以后，没有再跟他们多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目送这个突然过来的事务所社长离去，田岛贵男的队友们凑过来，“田岛君，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田岛贵男摇头。
“不过，好像不是什么坏事。”队友说。
田岛贵男把名片收起来，心里想，也不知道这家U-MIZ是什么来头，或者，要是唱片公司的人来搭讪就更好了。
对一心想做音乐，想要出道出人头地的他来说，从来没有考虑过事务所的问题，只考虑过会被什么唱片公司的人给赏识。
当然，事务所能够带来更多的机会，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田岛贵男脸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是在心里，却一遍遍回想这家事务所和这个年轻的社长。
虽然是个看着年轻的女性，但是人自信干练，有种业界精英的感觉。
……
渡边万由美送完了名片，回去找岩桥慎一，结果看到他跟野崎研一郎在那聊得挺高兴。见她过来，岩桥慎一冲她挥手，笑眯眯的说：“万由美桑，总算来了。”
“等下还想拜托你送我一程呢。”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跟她提议去跟那支乐队搭讪的另有其人似的。
野崎研一郎在旁边，渡边万由美吃不准岩桥慎一想什么，所以不便展开话题，跟着闲聊了几句，和野崎研一郎道别：“那么，就先失陪了，野崎君。”
“好的。”野崎研一郎说，“今天时间太晚，否则，就请万由美前辈和岩桥桑一起去喝一杯了。”
刚才直播结束以后，岩桥慎一到渡边万由美身边，问她对那支被吉田建一通讽刺的叫ORIGINAL LOVE的乐队作何感想。
渡边万由美不是专业的音乐人，但是在音乐鉴赏上面，也涉猎各种口味，给了个“一锅杂烩，乱七八糟”的评价。
“差不多。”岩桥慎一点头，“但是，乱有乱的妙处。万由美桑，你不去试着接洽一下，把他们给签下来吗？”
虽然这支乐队给刷了下来，但是又没有规定说，在节目选拔里扑街了的业余乐队就从此失去了主流出道的资格。
“有些人是适合作为半成品，通过节目出道的。”他说，“但是还有另外一些人，适合被公司藏起来，从无到有的一点点打磨。”
就算不能靠选秀出道，之后乐队的热度炒起来，照样还能一借东风。
公司签人的时候就是广撒网，没有手里攥着两张牌然后等着靠这两张牌杀遍四方的。
人才难寻，看到有点意思的，就先占下来，往后视情况，视对新人的重视程度进行规划，红了固然好，哪怕能卖个一万张，公司都有钱赚。
正常发展的娱乐公司，都是要有扑街，有中坚，有大神。只有大神的公司听着牛逼，但实际上反而是不健康的。
渡边万由美了解ORIGINAL LOVE拥有一些才能，对去和他们接洽，进而签下他们倒也没什么异议，不过，相比之下，她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慎一君看中了他们，为什么让我去签？”
岩桥慎一卖了个关子，“现在先不告诉你。”
“这个还能留一个‘未完待续’吗？”
“当然了。”岩桥慎一和她开了个玩笑，“现在电车都停摆了，等下要回去，还想拜托你送我一下呢。留个话资，作为回程的路费。”
渡边万由美忍俊不禁，听他的没再继续问，“好的。……不过，要是没什么营养的话，我中途把你丢下也可以吗？”
“好的。”岩桥慎一也笑着回道。
……
跟野崎研一郎道别，坐进车里，渡边万由美开出一段，才问他：“现在，能说为什么你自己不出面了吧？”
“很简单。”岩桥慎一揭晓谜底，“光听这支乐队的曲子就知道了。”
“嗯？”
“这么急于表现的乐队，明显把主流出道看得很重，就是冲着能够赢了这档节目出名，然后签唱片公司，所以才来参加。对这样的乐队，我的制作公司，比不上你的经纪公司更有吸引力。”
“而且，”岩桥慎一说，“就算是我出面说服成功了，到时经纪约还要放给你，其实也没什么两样。……那么，这个回答足够把我送回家了吧？”
“还差一点。”渡边万由美意犹未尽，故意去刁难他。
岩桥慎一笑道：“这么严格怎么好，稍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女性富有魅力嘛。”
“真想不到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渡边万由美有点意外，不过，到底没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说白了，录影结束，就算没有这份话资，她也会送他回家。
手持女主剧本的岩桥慎一无所畏惧，跟渡边万由美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快到家的时候，渡边万由美提醒他，“明天下午要去森桑家，可别忘了。”
“你不提就差点忘了。”岩桥慎一报刚才的一箭之仇。
渡边万由美懒得接招，直奔正题，“聚会是四点钟开始，我们早一点出发，先去代官山买礼物。午后一点钟我给你打电话，你和我一起去选。”
“好的。”岩桥慎一答应下来。
隔天，渡边万由美的电话还没等到，先等到了吉田美和的传呼。
岩桥慎一正在新桥的录音室给森高千里监棚，收到传呼，出去打电话，一接通，美和酱急冲冲问他，“慎一君，你上电视了？”
一个直球朝着他扔过来，岩桥慎一反应了一下，才想到她说的什么，“是啊。”
“你上了电视……”
他一承认，吉田美和反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往下说了，顿了顿，冒出来一句：“这个点子可真大胆。”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夸奖的说了一句。
岩桥慎一听着，没接话。
以他身为前曾毅现陈建宁的直觉和对她的了解，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
直觉精准。
“慎一君，”吉田美和问到正事，“你在电视上露了脸，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参加节目？”
吉田美和昨天晚上没看直播，今天上午在家里看了节目录像。乐队天国首播以后，她看了节目，觉得内容很不错，于是满心期待，一边追看节目一边等着岩桥慎一安排参加。
结果刚第二期，他就坐到了代表席上。吉田美和立刻意识到，他在电视上露了脸，再参加节目，给人的感官会不佳。
岩桥慎一是怎么想的呢？
他原先是为了推销她才会赶鸭子上架加入乐队，之后又是当经纪人又是开制作公司，虽然在乐队里当乐手也乐在其中，可吉田美和心里系着个疙瘩，觉得他会在哪一天退出乐队，重新回到幕后。
从一开始，他跟自己就是走在同一个方向的不同道路上，是为了能把她推上去，所以才到了她的身边来。
吉田美和平时大大咧咧，但心思还是细腻，否则也写不出那样生动的歌词来。可她在心里依赖这个队长、制作人，想不出要是离开他，乐队会变成什么样子。
“别担心，”岩桥慎一云淡风轻，安抚她，“既然这么做了，到时肯定拿出个解决办法来。美和酱，好不容易才创造出来的推销你的机会，怎么会错过。”
吉田美和说的，也是他考虑过的。
当时他并不是因为想要组乐队所以才成立了DREAMS COME TRUE，而是为了能更好的推销吉田美和所以才组了乐队。
现在开制作公司，已经整天忙个没完，往后经手的歌手越来越多，要侧重幕后是摆明了的事。只参加录音室的工作还好，等到出道以后，一旦开巡演，一年有大半年在路上，总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东京放一半，美和酱带着一半。
噫，好像往奇怪的方向去了……
吉田美和的电话，把原先藏在下面的事给推到了台面上来。可挂了电话，还是得先把手头的事给干好解决了。
森高千里最近进入打歌期，再加上电视台助理主持的工作和电视剧客串，行程排得挺满。
新单曲开卖没几天，新人的销量走势一时半会儿还什么都看不出来，不像是桃浦斯达和当红明星们，当周就能在排行榜上拿到闪闪发亮的名次。
这样的时代，像是刚开卖的时候只印个几千张，以后随着宣传或者某个契机走红然后大卖，如此情形比比皆是，并不是个发令枪一响就决出胜负的时代。
指望电视作为最强推广媒介的时代，宣传策略还是锦上添花，接下来她这段上电视打歌的时期，是扩大知名度的最大机会。
这次投入这么大，华纳先锋本钱越下越多，为了不让付出的收不回来，更加卖力的给森高千里安排了打歌宣传活动。那种要看成绩才能登场的节目上不了，零七碎八的偶像歌谣番组还是准备了不少。
因为这样，连过来录音的时间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待就是一天。今天约了早上七点开始，十一点就得结束，赶赴下一个通告地点。
十一点，录音准时结束，森高千里的经纪人过来接她。歌手的工作到这儿告一段落，作为幕后人员则要再忙上一阵，把今天份的录音整理出来，一条条编好。
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快，中间录音室的茶水小妹过来送便当，才发现一不留神连午饭钱都给自己省下了。
收完工，看看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十二点五十分。
跟渡边万由美约好的是一点，既然这样，岩桥慎一索性也不挪地方了，就在这儿等着她的传呼，再让她到这儿来跟他会合。
……
买礼物这件事，岩桥慎一是个大外行，全得看渡边万由美安排。
参加这种聚会，空着手上门不合适，送的礼物也不能一味迷信贵，相反，太注重价格反而不合适。要送恰到好处，既不让人觉得受到了轻慢，也不会让人觉得收下了有负担的礼物。
逛街的时候，渡边万由美再度化身渡边老师，时不时凑到他身边，小声跟他解释，什么时候选什么比较合适之类的。
年纪相仿的男女态度亲切的一起逛街，还去孕婴专卖店选东西，在外人看来，大概会以为是对准备进入人生新阶段的年轻夫妇。
渡边万由美和他说着话，看到一对年轻夫妇一起挑选东西的时候，心里蓦地想到这件事。
虽说整天在心里叫她霸道总裁，不过，一开始逛街，霸道总裁也跟普通女性没什么两样，乐在其中，本来说好是给森昌子选礼物，一不留神就开始了逛逛逛。
岩桥慎一只好充当一把跟班的角色，陪她一家店一家店的逛过去。
走到饰品专柜，渡边万由美回身看了看岩桥慎一，说是想挑领带给他。
“买领带给我做什么？”岩桥慎一有点莫名其妙。
上次冈田有希子送了他一条领带，他系着去参加公司的聚会，还被渡边万由美夸好看。没想到，她不但夸，还打算买。
“你不要吗？”
渡边万由美让导购小姐把她挑中的领带摊开摆在一起，没有看他。
她还没有给男人买过领带。走到这儿临时起意，话说出来，岩桥慎一的态度，让她心里有种越了界的不好意思，索性装作认真挑选领带。
岩桥慎一到底不是块木头疙瘩，觉察到她的这种害羞，心中一动，改口道：“要是收了你的领带，我之后可要好好烦恼一下该回送什么给你才行。”
最后，岩桥慎一还是由着渡边万由美买了领带。
礼物送出去，渡边万由美对他说：“至于回礼怎么选，之前不是教了你那么多，刚好练习一下。”
岩桥慎一听了直笑，“这算什么？渡边老师授课以后布置的课后作业？”
渡边万由美的笑点就长在这个“渡边老师”上面，“那么，请加油吧，慎一君。”
可不管怎么说，还是在心里感谢他的体贴。而在替男人着想这件事当中，她仿佛了解到身为女人是怎么一回事。
……
收下领带，岩桥慎一又陪着她一起逛了一会儿街，不知不觉，就消磨时间到了三点钟。两人稍事休息，然后准备出发。
去森进一家的路岩桥慎一熟得很，结果到头来，是他指挥着，把车子停在附近的客用停车场，两人步行前往森进一的家。
森昌子刚开始显怀，宽松的针织衫穿在身上，不细看还什么都看不出来。怀孕初期那段最不安定的时期已经过去，尽管如此，她看上去还是显得气色憔悴。
丈夫主办的聚会，当妻子的非得负起招待的责任来不可。森昌子和岩桥慎一渡边万由美都见过面，送上礼物，森昌子打开看过，由衷感谢：“两位想得真周到。”
森进一悠闲自在，正跟已经先到了的几个客人在聊天，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过去，他风度翩翩，招呼道：“万由美小姐，岩桥君，两位到了。”
“久疏问候，森桑。”毕竟是曾经的饭碗，岩桥慎一客气的问候道。
森进一笑道：“岩桥君，最近动作不小啊。”
寒暄过后，森进一把他们两个介绍给已经到了的这几位，有作词家石本美由起，制作人大桥幸夫，还有女演员，前Candies成员伊藤兰。
Candies解散时，伊藤兰声称想体验普通人生活，结果解散后秒打脸，立刻以女演员身份复出，还跟自己偶像时代的超级粉丝，演员水谷丰谈恋爱。
森进一和伊藤兰都是渡边制作所属的艺能培训学校出身，因而有些私交。
打完招呼，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也坐下来。
之前，四个人正在聊关于唱片大赏的事，相互客套完了，作词家石本美由起又接着刚才的话茬往下说，“今年，演歌这边，值得期待的就是五木了，他本人劲头也很足。”
“五木君上次拿大赏是大前年的事，那时，作词的就是石本老师。”
森进一在幕后创作人的面前，表现的很是谦虚，这正是曰本艺能生态的一种体现，掌握话语权，拥有地位的，是有才能的那部分人。
“不过，今年杰尼斯放出风来，似乎是想要让Matchy拿大赏。”制作人大桥幸夫说起这件事来。
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话，都觉得不可思议。之所以不可思议，是因为……
渡边万由美开口问：“以近藤桑现在的销量，要拿大赏，行得通吗？”
要说近藤真彦，前几年的人气和销量确实很好，是杰尼斯推出的顶尖男偶像。但是他巅峰期早就过去，并且声势一路下跌止不住，今年更不用说，长着眼睛就看得出来，他这个一路往下掉的势头刹都刹不住。
“Matchy今年卖得最好的一张，连二十万都没有吧。”
这张单曲名叫《愚か者》（愚笨的人），从1987年的一月一日就开始卖，打着卖足一整年的主意，各种手段用尽，结果年头卖到年尾，勉勉强强也就卖了十八万张。
就算现在是唱片市场缩水的时代，十八万的单曲，也根本排不上号。
而唱片大赏最重要的大赏，其中一个评价标准就是“得到了大众高度支持”，大众的支持最真实的反应在销量上面，十八万张要是拿大赏，恐怕任谁也觉得是在胡闹。
“要是真让近藤拿了大赏，大赏可要变成笑话了。”
“说是这么说，杰尼斯那边却挺热衷的，据说正跟大赏制定协会那边积极走动着。”
“要走后门吗？”大桥幸夫露出个嘲笑的表情。
都是被划在自己人范围里的，唯一一个伊藤兰还是前偶像，众人都表现的很露骨。
包括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在内，大家都看得明白，近藤真彦只有更过气和过气到老家两条路可走，今年拿不到大赏，这辈子也不要再想。
在座的都是前辈，岩桥慎一只竖着耳朵听，但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几个演歌界的大佬在说这件事的时候，仿佛完全忘记了另外一件事。
五木宏也好，近藤真彦也好，真正离大赏最近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中森明菜？
《难破船》发行以后，不论是销量还是口碑都无可挑剔，尤其对大众来说，听歌的时候，难免要结合中森明菜自身的际遇，一联想现实，更是对她这样全身心投入的演出心悦诚服。
歌曲销量、歌手自身人气、话题度、包括中森明菜设计的舞台演出，简直就是个六边形战士，对外界大众来说，恐怕更实际的应该是看到史无前例的唱片大赏三连霸吧。
但是，现在在这里的这些演歌大佬，却仿佛中森明菜这个人和她今年的成绩都不存在似的，把背后站着杰尼斯的近藤真彦当成最大对手，却完全无视中森明菜。
“岩桥君是怎么想的？”森进一注意到他一直不说话，问了一句。
被点了名，岩桥慎一想了想，还是开口把这件事给提了出来，“单就成绩来说的话，明菜桑拿大赏的可能性恐怕不能忽视吧。”
他话说得含蓄，用的是“可能性”。
不料，听他这么说，几个演歌大佬都笑了起来。并不是不带善意的笑，但看待他，却有种在看待童言无忌的小孩子似的态度。
森进一对他谆谆教导，“明菜是很不错，不过，三连冠还是行不通的。”
这语气，像是已经笃定了中森明菜拿不到大赏。
石本美由起话说的多一点，“细川君的大赏两连霸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转过年明菜酱也两连霸了一次。”
这话说的隐晦，但也说的明白。
岩桥慎一听话听音，意识到，这次的大赏，其实是演歌派和流行派之间的一次博弈。
演歌歌手细川贵志在1982年和1983年创造记录，拿下了大赏有史以来第一次的两连霸，但是，这个新鲜出炉的记录很快被平掉，偶像出身的中森明菜，在接下来的1985年和1986年，也连续两年拿下了大赏。
以女偶像前所未有的拿到两连霸为标志，唱片市场上，演歌的声势也开始下落。
进入八十年代，各种音乐风格纷纷涌现，而到了1985年的广场协议后，连先前石油危机的不景气也成了过眼云烟，眼前的只有纸醉金迷的黄金时代。
对大众来说，相比陈旧的演歌，还是更喜欢漂漂亮亮的偶像、适合一边开车一边听的citypop，中产阶级喜爱的新音乐，以及迪斯科热潮下流行起来的舞曲。
今年，中森明菜势头不落，照样一骑绝尘，依照唱片大赏的评比标准，再一次拿下大赏，从取得的成绩来说，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这次，如果她得手，那么，就将创造史无前例的唱片大赏三连霸。
三连霸的意义有多么厉害呢？
演歌派势头下落的现在，细川贵志两连霸的记录很可能会成为演歌歌手在大赏创造的最好成绩，而三连霸的记录一旦拿下，今后除非能再出现象级的长红歌手，否则极有可能会保持下去，无人再可破掉。
那样一来，中森明菜这个记录就将记入音乐史。
对标榜自己是乐坛老大哥的演歌派来说，由偶像，还是个女偶像创造出这样史无前例的记录，恐怕是件难以接受的事。
虽然说到这些，难免就得要牵扯到一点关于女性权利之类的问题，但现实情况来说就是这样，整个曰本社会就是这样一个男性为主导的社会，由男性来决定应该给女性什么。
渡边万由美在提到偶像这一职业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的说到过，偶像在曰本诞生，又发展出这样的生态，是因为曰本的女性地位低下的缘故。
因为带着这样的想法，所以，从一开始，演歌界的这些大佬们，就先把中森明菜给排除在外，宁可将近藤真彦那样背后站着事务所的家伙视为大敌。
但是，中森·六边形战士·明菜只要出马，长着眼睛的都会觉得大赏应该颁给她。
对普罗大众来说，存在于他们身边的规则要遵守，但是遥远的艺能界规则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不会去考虑女明星怎么能破记录，只会因为诞生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记录而感到兴奋。
要是六边形战士中森明菜出席了大赏，结果却违背大众的期待空手而归，大众的眼睛又不瞎，肯定知道有猫腻。
所以，为了不犯众怒也好，为了让奖项的颁布更顺理成章也好，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只有一个办法：让中森明菜不参加。
这时，大桥幸夫又开口道：“中森桑是夺得大赏的热门，这点确实是不容改变的事实，岩桥君说的也没错。不仅我们这么想，杰尼斯也会这么想。”
这帮人说话藏一半露一半，想知道他们话里的真意，得自己开动脑筋去想。大桥幸夫的话也是这样，特别提到杰尼斯，不过是为了指出一个问题。
中森明菜要是出席大赏，没人比她更有拿奖的资格，其他人可以确定都是陪跑靠边站，五木宏要靠边站，近藤真彦更是得有多远就站多远。
但是，中森明菜退出的话，大家都不是那么十拿九稳名正言顺的人，所以展开争夺也就无所谓了，多少有块遮羞布在那。好比太子挂掉，皇子们各个觉得能轮到自己。
咱们谁也不是正统，所以就各凭本事了。
但相对成绩更好的五木宏这边来说的话，更加希望中森明菜退出大赏的应该是杰尼斯。
从年头就开始有预谋的发唱片的近藤真彦，恐怕对大赏是势在必得，为此，首先要解决掉的就是自己的女朋友。
所以，都用不着演歌这边的人出手，只要在那静观其变，杰尼斯那边就会先想办法解决掉这个摆在台面上的夺冠热门。也是因为有这个自信，刚才的演歌大佬们，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才会是一副完全无视中森明菜，料定她绝无可能的架势。
借杰尼斯之手让中森明菜退出，五木宏到时就是大赢家。杰尼斯有后门走，五木宏也不是随便别人捏的软柿子。
杰尼斯要为一个在过气路上飞奔的偶像走后门，演歌歌手背后也站着作曲家协会和极道。而单就成绩来说，明显胜算更大的人是五木宏。
两边谁也不是善茬。
相比之下，还是中森明菜要纯粹得多。
想到这些，岩桥慎一不再说话了。安静化身为看客，在旁边听这帮大佬们说话。期间，他也不动声色去看渡边万由美，她也面带礼貌笑容，几乎不插话，只是默默倾听。
话题从唱片大赏上面，又转到了别的事情上。
正说着话，森昌子过来换茶。虽说女主人操办聚会无可厚非，不过，让孕妇给自己端茶倒水，岩桥慎一总觉得也有些不好意思。
森昌子像是感受到他这种善意，冲他微微颔首，以目光表示感谢。
森进一当着妻子的面称赞起了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制作的节目，“我家的夫人别看这样，很喜欢那档乐队天国，会特意用录像机录下来白天看，相当热衷。”
森进一说到这，笑道：“我还说她，用摇滚乐给小孩做胎教。”
“哈哈哈！”在座的演歌大佬们都是一笑。
森昌子让丈夫当着众人的面揭了底，有些不好意思，转过来称赞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两位制作了一档很优秀的节目。”
她眉眼温和，给人很好亲近的感觉。引退成了家庭主妇后，原先在舞台上的光芒淡去了，但也并不是就此黯然失色，而是发出了新的光芒。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母亲般的静谧。
这么形容或许很怪，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准妈妈。但是，在岩桥慎一看来，这样的森昌子，让人觉得，若是能有个她这样的姐姐或是母亲，是件不坏的事。
傍晚，参加聚会的人陆续到齐了。
不算是场大聚会，但也来了十几个人，几乎都是岩桥慎一不认识的。有词曲作家，有制作人，有演员，还有运动员。
森进一的交际范围真够广的，顺带岩桥慎一也跟着拓宽了一下视野。
来得最晚的是猪俉公章，这位喜欢凑热闹又爱喝酒，但凡是聚会听到信儿就不落下。不过，今天他来，从前跟着他的拎包小妹兼司机，萌萌哒包子脸坂本冬美没有再一起跟着。
坂本冬美在今年上半年，和岩桥慎一退社差不多同时的时间，终于正式出道。作为入门弟子，出道曲由老师猪俉公章操刀，一经发售，反响不错，作为演歌新人崭露头角。
既然出了师，从前那种给老师端茶倒水当司机的生活也告一段落。
岩桥慎一和她一度相交，但又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也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再见面。
猪俉公章还记得这个扶过他一把的经纪人，认出他来，笑呵呵的说：“这位‘慎一君’也来了，好久不见。”
他故意在森进一面前加重“慎一”的咬字，玩这个梗玩得不亦乐乎。
过了晚上九点，陆续开始有人告辞离去。渡边万由美借了一下森进一家的电话。
两人都是受邀来做客的客人，没有留一个不喝酒等着当司机的道理，所以渡边万由美一早安排了司机，散席的时候过来接他们。
司机到了以后，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也提出告辞。
上车前，岩桥慎一正要坐副驾驶，被渡边万由美叫住，“我和一起坐后面吧，还想和你说点事呢。”
“好的。”岩桥慎一合上副驾驶的车门。
本以为渡边万由美要说什么，结果一开口，聊的还是关于唱片大赏的事，看她刚才旁听时的淡定，还以为不感兴趣呢。
“明菜桑大概会退出大赏。”渡边万由美说。
都不是傻子，岩桥慎一想到的事，渡边万由美也能想得到。
“三连霸意义特殊。”
岩桥慎一说话含蓄，渡边万由美就直接，“再说，还是被女偶像拿了史无前例的三连霸。”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也觉得讽刺。
“不过，”岩桥慎一想到的是另一件事，“明菜桑要怎么退出大赏？就算她点头，还要看事务所那边怎么说吧。虽然她在研音的自主权不小，但是，这么重要的事，凭她自己一个人，恐怕也不能做决定。”
“研音那边，也不好做。”渡边万由美跟他解释音协、作曲家协会、还有大赏制定协会的构成，演歌界的人在这里面拥有的话语权分量不小。
“光是杰尼斯一边还好说，五木桑那边也坚持，研音也要让路。”
研音是做音乐出版起家，现在还被当成是音乐事务所，重心在歌手这边。在没有向其他领域转移的情形下，比起拿到这个历史性的三连霸，不得罪掌握音乐界话语权的人才是更重要的。
毕竟记录这个东西虽然厉害，但是对事务所来说，赚钱是最重要的。
奖项这种东西，不仅仅是歌手之间的比拼，同时也是歌手背后的事务所和唱片公司之间的博弈，绝对的公平公正？不存在的。
就算单纯只比拼销量，在差距很小的情况下，如果公司帮忙回购反败为胜，既然是真金白银花了钱，你也不能说这是作弊。
可是，对中森明菜来说，这一步迈上去，达成三连霸就能创造历史。同样的，这一步要是选择退下来，从今以后只怕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这同时也是她最后的、唯一的机会。
“五木桑那边不做恶人，也没必要出手做恶人，但是杰尼斯肯定会出手。”渡边万由美说到这，语气一顿，“近藤桑是明菜桑的男朋友。”
“哦。”岩桥慎一反应冷淡。
“男朋友赌上艺界生涯的重要奖项，能请你助他一臂之力吗？”渡边万由美一笑，“要是我，肯定会直接拒绝。”
“要是不拒绝，那就不是你了。”
岩桥慎一相信她是个把事业放在第一位，头脑清醒的人。当然，这种富有事业心和野心的朝气与活力，也是渡边万由美最富有魅力的地方。
“但是，明菜桑就不一定了。”渡边万由美说。
托周刊杂志的八卦追踪，全曰本没人不知道这两个一度被视作金童玉女的人的恋爱进程。
近藤真彦在电视镜头前就已经毫不掩饰，直接表现出对中森明菜的不耐烦，但是中森明菜却像是对这件事毫无觉察似的。
“要是近藤说，‘这次拿了梦寐以求的大赏的话，就站到偶像顶点。到了那时，差不多就可以考虑终身大事了’，要是这么说的话，明菜桑会怎么想呢？”
渡边万由美自己缺乏这种经验，个性也跟中森明菜相去甚远，但不妨碍作为旁观者，做出这样的假设。
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或许这次就有转机了呢？就怕她这么想。
只要心里带着这样的念头，那么就像是鼻子前边拴着胡萝卜的驴子，完全被别人牵着走。
“不仅如此，要是再换一种说法……”岩桥慎一灵光一闪，“要是有人先把业界不希望她拿大赏三连霸的事分析给她，再怂恿她顺应大势，当个默默在男人背后支持着的女人，最后对她说，‘要是不信这个说法，去和事务所商量，看事务所的反应就知道了’。”
研音要是不想得罪音协的人，肯定就顺水推舟，说尊重中森明菜的选择。到了那时候，所有的事情绕来转去，就都集中到了中森明菜一个人的身上。
是因为她自己恋爱脑公私不分想要退出大赏，这么做是为了支持自己的男朋友能够拿到大赏，是她自己犯傻，和任何人都无关。
既不是大赏方面对女偶像三连霸的局面感到不满，也不是研音想要避风头免得得罪人，更不是杰尼斯使手段去争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的一切就都由中森明菜一个人给扛起来。
都是你的错。
“光是想想那情形，就觉得身上发麻。”渡边万由美搓了搓手腕。
岩桥慎一也觉得这情形糟透了。
“不过，”岩桥慎一说渡边万由美，“没想到你对大赏的事还挺上心的。”
大赏的事显然跟他们两个都没关系，岩桥慎一因为跟中森明菜私下有交集，再加上头一回接触到这种内部斗争，半是好奇的关注着，渡边万由美也这么上心就有点稀奇了。
“觉得很稀奇罢了。”渡边万由美说，“参加面试时，如果知道第一名已经内定好，就会打击参选者的积极性。体育比赛如果有人被买通故意放水，观众就会抗议。”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五木桑那边也好，近藤那边也好，都像是无视了这点似的。”
中森明菜退出，五木宏拿奖尚且罢了，毕竟成绩也拿得出手。可近藤真彦拿奖，真不是在侮辱大众的眼睛？
评选比赛最怕公信力出问题，那样一来，这档1959年开始，进入七十年代，收视率甚至能对打曰本春晚的红白歌会的节目，可以说就完全废掉了。
但是，演歌那边就真把近藤真彦当成了对手，杰尼斯也积极走后门。
“我倒是比较好奇，杰尼斯那边要怎么打通关节。”岩桥慎一提了个问题，“这种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的差距，他们要怎么去弥补。再说对面还是演歌界。”
“可别小瞧了杰尼斯的能量，岩桥君。”渡边万由美和他解释，“演歌虽然在业内拥有相当的话语权，但是，杰尼斯背后也有不能忽略的力量。”
杰尼斯社长喜多川扩本身是米国籍，在南北双棒战争里参过军，还在米国大使馆工作过，回到曰本以后，展开演艺事务活动，积攒了一些人脉，甚至跟美空云雀那样的大人物也有来往。
他的姐姐喜多川玛丽则在回国以后，在赤坂经营酒吧，因为弟弟参与演艺活动，酒吧里也常有艺能界人士和文化人到访。
在这期间，喜多川玛丽结识了作家藤岛泰辅。
藤岛泰辅是华族出身，毕业于学习院大学，家世显赫，父亲是曰本银行的监事，妻子则是有名的俳句诗人高滨虚子的孙女。
就是这样一个出身显赫的作家，跟当时的酒吧老板娘喜多川玛丽看对眼，随后，喜多川玛丽成了藤岛泰辅的情妇。
两人情浓如雨水增，藤岛泰辅宁可被家族赶出去都要跟原配夫人离婚让情妇转正。在这期间，喜多川玛丽给藤岛泰辅生下了女儿景子。当了多年情妇以后，四十五岁的喜多川玛丽终于扶正成了“藤岛泰子”，此时女儿景子已经六岁，也总算从私生女转正成婚生女。
“八卦还挺劲爆的。”岩桥慎一听的很过瘾。
“是吧？”渡边万由美一笑，“不过，对正室夫人来说，可以说是遭遇了最糟糕的对手。”
这对手又能抓住大作家的心，又能多年隐忍，少不得还要精通撕逼之道，不好惹得很。不过话也说回来，喜多川玛丽完全可以出本书来介绍自己的上位之路了。
八卦劲爆，背后却是岩桥慎一提出的问题的答案：杰尼斯的能量在哪儿。
藤岛泰辅觉得艺能界的事上不了台面，所以懒得过问事务所的事。但是，凭借他的关系，杰尼斯得以跟黑白两道都搭上关系。
虽说是情妇转正不被夫家认可，但是打着丈夫的旗号，也够他们用的了。
所以，虽然演歌在乐界的话语权不小，和极道之间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关系，但杰尼斯也不是只能在外围边界打转的小角色。再加上近年来在男偶像市场上的成功，让他们大赚特赚，手里有钱能上下打点，这才是重点。
这个问题得到了答案，又让岩桥慎一想到另一个问题。
“近藤的成绩就摆在台面上，杰尼斯就算费这么大的劲儿替他拿这个大赏，说实话也毫无意义，反而会引发众怒。为的是什么呢？”
“我小的时候，见过杰尼桑和玛丽桑几次。”渡边万由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别的。
“是吗？”想想喜多川跟了渡边制作将近十年，跟事务所的小姐见过面也不奇怪。
“嗯。杰尼桑和玛丽桑两个人的行事风格不太一样。杰尼桑人要大度一些，玛丽桑的个性却很强烈，是那种行事睚眦必报的人。”
说到这，渡边万由美一笑，“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在聚会上跑来跑去，看到玛丽桑对待过来充当侍者的新人的态度，印象很深刻。”
……就差明着说是给她留下童年阴影了。
“杰尼斯近年来在男偶像市场方面有目共睹，但是，事务所推出的偶像，一朝走红，各种诉求就会增加，其他事务所，也会因为缺乏培养男偶像的经验，想要直接动手挖角。”
“七十年代，乡广美被BRUNING挖走，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是，总不能永远都只培养快消品吧。”
渡边万由美说的乡广美，是杰尼斯在1972年推出的男偶像，当时乡广美声势如日中天，和野口五郎、西城秀树并成为“新御三家”，风光无限。
但是，杰尼斯春风得意时，乡广美却被BRUNING的周防郁雄挖走，喜多川心血付诸东流，事务所王牌被抽走元气大伤，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进了医院。
“相比起杰尼桑，玛丽桑那种强烈的个性，对待不喜欢的艺人或是退社的艺人，手段强硬，什么都做得出来。”渡边万由美说。
“但是，”她这么说，岩桥慎一也就明白了，接话道：“光凭强硬的手段，是抓不住手下的艺人的。”
渡边万由美转过头，给了他一个欣赏的眼神。
岩桥慎一这人，什么事一说就透，跟他共事一点都不累。
喜多川玛丽宠爱近藤真彦，这件事业内无人不知，对近藤的疼爱，到了让人怀疑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的程度。
这样的近藤真彦，凭什么获取喜多川玛丽的爱？
排除掉这个人的确有什么过人之处，更加重要的一点，恐怕是因为近藤真彦这个人听话。以喜多川玛丽这种个性，得罪她的往死里整，把她拍舒服了的，也要捧在手心里。
近藤真彦说白了，就是喜多川玛丽跟前最听话的的汪汪汪罢了。
顶点
近藤真彦越听话越忠心，喜多川玛丽就越是对他好。
这不仅仅是因为能够满足她，最重要的，是在对事务所里的人、对业界释放一个信号：只要效忠杰尼斯，老老实实听事务所的话的人，都不会被亏待。
不管是人品稀烂人格有缺陷还是丑闻缠身，又或者过气到了老家，都不会被亏待。
而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她对和她合不来、对事务所有意见的人的严酷打击。不听话的人，就算有才能有人气，也照样会被整的很惨。
反骨仔就算再好，也比不上蹲在脚下摇尾巴的汪汪汪。
即使知道近藤真彦已经在过气路上一去不复返，风评又差劲，还是为他策划拿下大赏这件事，把它看成是杰尼斯在笼络社内人心，同时对外彰显事务所的力量也可以。
说到底，杰尼斯根本就不在乎大赏的公正性会被他们的操作给破坏掉，也不在乎秩序从此乱掉，他们就是奉行你们看我不爽也拿我没办法我有力量我有理的野蛮想法。
只要能够达成那两个目的，哪里还会管这个奖的死活。
不客气的说，这就是一根业界搅屎棍。
“虽说工作上尽量不带入个人的好恶，但是，从个人感情上来说，我还是希望明菜桑能够站到大赏的舞台上，战胜那些噪音，拿到这个奖。”
渡边万由美说，“即使退一步，明菜桑最后出了局，五木桑赢也可以。”
开车的司机在他们开始聊天的时候就自动打开静音模式充耳不闻，渡边万由美不怕叫外人听到，在岩桥慎一面前直言不讳。
“看不惯近藤拿奖吗？”直接这么说，表现得很明显了。
“看不惯那个人倒是真的。”渡边万由美承认，“欣赏明菜桑，觉得她应该得到这些也是真的。要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退出，实在是可惜。”
“说五木桑赢也可以，是因为即使明菜桑被资历或者身份之类的东西打败，也希望是让更有资格的人拿奖。奖项能够一直保持它的公正性，才有存在的意义。”
要不然，杰尼斯开了这个头，往后大家都知道这个奖可以操作只要你有钱有势，那么也就变成了一个唱片公司和事务所夸示能量的地方，失去其本质了。
“不过，也不仅是这些缘故。”渡边万由美跟他承认，“还有点想看杰尼斯吃瘪。”
说到这儿，她有点调皮的冲岩桥慎一笑了一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前边没有感情的司机没听到。
喜多川扩依附渡边制作的时期长达近十年，却在开始独立制作生涯的时候，顺便挖了个墙角，把渡边制作负责公关的白波濑杰一起打包带走了。
“白波濑杰是个人物。用我父亲的话说，那个人行事虽然狡猾奸诈，但是负责跟媒体打交道，正直的人反而行不通。”
杰尼斯独立的时候，渡边万由美还是孩子，这些都是后来长大成人，跟渡边晋聊天时，从父亲那里听来的。
白波濑杰在渡边制作被委以重任，和媒体关系很好，喜多川带走了白波濑杰，对渡边制作来说，算是没防备的时候被扎了一刀，不仅如此，白波濑杰不仅是人被挖走，连带着他掌握的一些人脉，也一并到了杰尼斯手里。
渡边晋也忌惮喜多川背后的势力，再加上当时业界发现渡边制作势力太大让电视台都失去了主动权，开始有意识的削弱他，为了不树敌，对这件事他也选择了默认。
不过，挖角别人的人，在之后又被BRUNING给挖角。
要是别人挖还能招架一把，但是BRUNING的周防郁雄，那是个比杰尼斯还手辣心黑的主儿。这位先是给浜田幸一议员当司机，结识郑界人脉，后来又给北岛三郎当司机，去年刚栽了一把的北岛组组长，黑的不能再黑，给他当司机，该认识不该认识的都认识了。
郑界和极道都有着强大力量的BRUNING，面对这样的对手挖角，就算是喜多川也只能吃哑巴亏，捏着鼻子忍了。双方握手言和，乡广美去给喜多川磕头认错，这事就算过去了。
但是，BRUNING让杰尼斯吃了个哑巴亏，不能抵消杰尼斯让渡边制作吃的哑巴亏。双方后来虽然也还是有交集，随着进入八十年代，双方在业界的影响力开始慢慢掉个儿，也还是保持着表面的和谐，但是心里怎么想就不一定了。
“要是白波濑杰出手交涉，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渡边万由美这种不愿近藤真彦拿奖的心背后，仍有着情绪化的对杰尼斯的不喜。当然，是只有在岩桥慎一这儿，和他这么闲聊的时候才能表现出来的。
塑料业界，大伙儿都是塑料兄弟姐妹。
不过，她表现出的这点记旧仇的心，反而有点可爱。
渡边万由美不想看近藤真彦拿奖，岩桥慎一也看不惯。但是他的看不惯，和渡边万由美的看不惯，还是有着不同的原因。
要是顺着刚才他的思路想下去，中森明菜真的被杰尼斯说服，事务所顺水推舟，她把这一切给接下来，大赏结束以后，观众觉得受到愚弄对结果不满，甚至可能会反过来怪罪她公私不分恋爱脑。
要不是她退出了评比，哪会有这样的事？
甚至，如果电视台因此收视率受影响，都可以把这件事归咎于她。到了那个时候，中森明菜在业界恐怕举步维艰。
要拿走本来应该属于她的东西已经不公，要是再背起这口锅，上哪里去找这么老实的冤大头？
岩桥慎一想起在录音室和中森明菜相遇的那天，她邀请自己去听《难破船》的歌曲小样的事。
想到她投入了怎样的心血在这首歌当中，想到自己对她说“这是不能再有第二次的歌”，由衷感受到她全心投入到歌曲当中的纯洁，由衷感受到演歌派和杰尼斯这番斗争的龌龊。
因而，不愿看到她牺牲在演歌和杰尼斯双方之间的博弈里，不愿看到她牺牲在事务所对外的妥协里。
真想为她做点什么。
“真想为她做些什么……”
“你在说什么？”岩桥慎一让渡边万由美来了个突然袭击，吓了一跳。
渡边万由美眨眨眼睛，露出笑容，“慎一君的脸上，现在就写着这样的话。”
“我的脸应该写不下那么多字吧？”岩桥慎一装了个傻。
渡边万由美知道他在装傻，也不拆穿，反倒顺着他递过来的杆往上爬，“写写看不就知道了。”盯着他的脸，“要不然，让我写一下试试看？”
才不要让你写。
被反杀的岩桥慎一宣告完败。
“……和你开玩笑的。”渡边万由美见好就收，正经起来，“不过，你要是真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那也不错。”
按理说，这件事跟他们两个人都没关系。
再说，他们现在人微言轻，在业界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这种大佬之间的斗法，别说是参与进去了，如果不是因为去参加了森进一的聚会，偶然听到，连接触到这件事的机会都没有，等到知道发生了这件事的时候，大赏都已经成定局了。
岩桥慎一心中为中森明菜感到惋惜，所以生出想为她做点什么的念头。可是没想到渡边万由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要说不意外那是假的。
“你不是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吗？”渡边万由美对他的意外视而不见，“‘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
她这一句话，提醒了岩桥慎一。
大佬和大佬之间的斗法，小人物的力量的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之间分不出胜负的时候，一只小小的飞虫要是飞对了地方，也有可能扭转乾坤。
“其实我们也不是人微言轻。”
被她这么一煽动，岩桥慎一开动脑筋，把那个冒了个头的想法给铺展开来，“大赏对让明菜桑三连冠这件事不满，但这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事。”
现代社会，要是一个国内最权威的音乐奖项公开搞性别歧视，可是要被声讨的，尤其是男女雇用机会均等法刚刚出台，平权运动冒了个头的时期。
正因如此，中森明菜只能在这种斗争当中“自愿”退出，而不能被明着剥夺拿奖的权利。
“所以，在五木桑、近藤的争夺之外，明菜桑也未必一定只能陷入被动，再说，研音的力量也不能忽略，要是利用的好，会有什么结果谁也说不准。”
岩桥慎一说出这番话，反过来把渡边万由美给吓了一跳。他这个话里的意思，似乎不仅是五木宏能赢过近藤真彦，甚至有一丝中森明菜拿三连霸也有可能的意味。
他怎么能连演歌派和杰尼斯两边都确定了的事，也一副能改变的语气呢？
渡边万由美和岩桥慎一共事已久，他这个人是那种做什么事都沉得住气的类型，有时沉稳过头，让人觉得不像个刚二十岁多点的青年。
但是，长久以来共事的了解，让渡边万由美觉察到他对于大赏这件事的在意。
渡边万由美在心里记杰尼斯的旧仇也好，认为大赏应该保持它的公正性以免从此被毁掉，让小公司从此失去在大赏崭露头角的机会也好，这些原因在掺和进这件事上面，都是可有可无的。
父辈的旧仇未必需要她再去找补，大赏的公正也用不着她去捍卫。
相比之下，这种想要参与进来的心更加强烈的似乎应该是岩桥慎一。而他想要掺和进这件事当中的理由，如果有，渡边万由美心想，那就是为了中森明菜。
去研音事务所跟野崎社长谈节目的时候，在停车场目睹了中森明菜的家丑。
那时中森明菜的反应，让渡边万由美直觉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认识，之后他顾左言他的态度，更让渡边万由美确定了这一点。
但是，渡边万由美猜不透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尤其现在，岩桥慎一明明对大赏的事在意，却是一副对中森明菜毫不了解的样子，似乎这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私交。
他犯不着在自己面前演这样的戏，所以，渡边万由美觉得，在意是真，不了解也是真。
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这两个人之间，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这种说话或许怪异，但是，渡边万由美的感觉就是如此。
“你想怎么做？”比起探究他和中森明菜的关系，渡边万由美更好奇这件事。他这个小人物，能有什么样的智慧，可以扭转这个局面？
“现在还没个谱呢。”结果，岩桥慎一这么说了一句。
渡边万由美被闪了一下，叹口气，“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主意呢。”
“主意是想了一点，”岩桥慎一冲她笑笑，“不过，现在就想主意还太早了。其实，首先要知道的，是研音那边怎么想，他们又是如何看待大赏的事。”
“确实，研音的态度至关重要。”渡边万由美点头，半开玩笑道：“要是研音态度强硬，对明菜桑拿三连霸这件事态度坚决，那我们先前这番假设就全部被推翻了。”
可嘴上这么说，心里知道，恐怕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杰尼斯之所以敢为近藤大手笔的运作，就是吃准了能够拿下中森明菜。演歌派那边以不变应万变，也是认定杰尼斯能帮他们解决掉这个明面上的麻烦。
中森明菜背后站着唱片公司和事务所，要拿下她，同时也是确定了能够让她背后的力量按兵不动。
“听听研音那边怎么说不就知道了。”岩桥慎一提醒她，“我们可正跟研音那边合作呢。”
渡边万由美知道他说的是谁。
……
乐队天国第二期拿到了12.1%的平均收视率，瞬间最高则到了14.9%，这个收视率一出，无疑又是一剂强心剂注入到了节目组当中。
不仅节目组这边气势昂扬，在节目里公开宣称要招募唱片公司和事务所参与进来，这个呈上升状态的收视率，也让原先观望状态当中的唱片公司和事务所坚定了参与进来的心。
收视率出来，周一是惯例的节目组会议，岩桥慎一在朝日电视台，和前来参加会议的野崎研一郎碰了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