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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小姐,您不能进去!沈总他……”

    宋岑汐不顾秘书阻拦,一把推开办公室的大门,里面正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一个长发细腰的美女坐在男人腿上,脸色绯红。反观男人,倒是衣冠楚楚,发丝都没乱了一根。

    “沈总,对不起。宋小姐非要硬闯。”

    沈季言嘴角微微扬起,勾出一个淡漠的笑,“你先出去。”

    秘书忙点头,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宋岑汐,很识相的把门关上。

    偌大的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但对面女人脸上挂着的娇笑还有她缠在沈季言脖子上的手臂,却让宋岑汐觉得脑子里很乱、很吵。

    “季言,这不是宋大明星吗?”女人的声音甜的起腻,“我可是从小看她的戏长大的呢。演技精湛,就是不温不火,好多人都为她可惜。”

    沈季言捏住女人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说:“不过一个戏子。”

    这话引得女人笑起来,眼神一个劲儿往宋岑汐那边瞟,想看看她的脸色得有多难看。可宋岑汐依旧面无表情,冷傲的像个冰雕美人儿。

    女人自讨没趣,笑够了,宋岑汐才开口:“沈总,耽误您五分钟的时间,我想和您谈谈。”

    沈季言不理会,手指滑到女人的发梢,开始不慌不忙的绕圈圈玩。那模样慵懒随意,明摆着宋岑汐说的话完全不如他手底下的头发来的有意思。

    “宋小姐,你那么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出我和季言有事要办吧?”女人说,“不如你去外面等一等?”

    宋岑汐双拳紧握,指甲抠进手掌心,尖锐的痛感直达心脏。

    顿了顿,她回以一个微笑,妩媚不可方物,“我清楚沈总办事时间太长,等不及。”

    这个暗示叫女人脸色一僵,她正要发作,人却被沈季言推起来,还听他说:“你先回去。”

    女人自是一万个不愿意,可她清楚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杀伐决断不过他一念之间,天堂地狱也不过他点头摇头。

    “好。”女人站起身,还冲他抛了个媚眼,“我等你啊。”

    经过宋岑汐身边时,女人看了她一眼,发出不屑的冷哼。

    再次安静下来的办公室,没了碍眼的干扰,却又让宋岑汐觉得窒息。她尽量让自己别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直奔主题。

    走到办公桌前,女人残留的香水味叫她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头,“沈总,最近一段时间我在工作上遇到不少阻碍。我知道,这都是您授意。今天过来叨扰,是想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

    沈季言掸掸西服,悠哉的翘起二郎腿,手肘支在皮椅的两侧扶手上,双手随意的交叠着,然后……抬眸看她。

    宋岑汐心下一颤。

    她见过他蕴含各种情绪的眼神,愤怒的、喜悦的、憎恨的、深情的,却独独没有此刻这般玩味的。

    “沈总,不管我是哪里惹您不痛快,我都在这里和您郑重道歉。”

    “我不要道歉。”沈季言眼里的玩味倏而被冷冻起来,化成了瘆人的冰锥,“我要你为我死去的孩子,偿命。”

    孩子……

    这两个字仿佛无形的手扼住宋岑汐的喉咙,叫她说不出来一个字。

    甚至,她觉得此刻的呼吸都带上了浓烈的血腥味,一如孩子没了时的气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和胸腔。

    “我……”

    “五分钟了。”

    沈季言放下手和腿,恢复往日的优雅矜贵。

    他按下内线,秘书很快进来,“沈总,您有什么吩咐?”

    沈季言命令:“通知下去,不许宋小姐踏进大楼一步。只要她靠近,就让保安把人撵走。”说完,他打开文件开始处理工作。

    宋岑汐还想再说什么,可秘书和保安已经过来,她不得不离开。

    ……

    宋岑汐回到公寓,经济人英姐正在等她。

    一进门,英姐冲上来抓住她,问:“怎么样?沈总说什么了?”

    宋岑汐摇头。

    英姐愣了愣,随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回去瘫坐在沙发上,“新戏的角色没了,刚签的代言也没了……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他到底要干什么!”

    宋岑汐没接话,走到吧台给自己斟了杯水。

    刺激的冰水划过喉咙,渗透进温热的血脉中,凉沁沁的,却远不及她心里的寒。

    “岑汐啊。”英姐又走了过来,“角色和代言没了就没了,我再去给你争取。关键是这次电影节的影后,你绝对不能丢!下个月就公布了,你今年不能说是十拿九稳,那也是80%的成功率!咱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看这一下了!”

    道理,宋岑汐都懂。

    她十六岁开始演戏,到如今二十六岁,十年沉浮,怎么会不明白娱乐圈这个名利场的游戏规则?

    奔三的岁数,如果现在不能完成从小花到实力派的转型,那最多再撑个两三年,又或者去综艺节目捞一笔,就基本没什么再冲刺的可能了。

    所以,这次能不能封后,事关未来。

    “英姐,先别着急。”宋岑汐笑不达意,“下周不是要和评委会的人吃饭吗?先去探探口风,看我今年的胜算如何。”

    英姐长叹一口气,心想也只能这样了。

    可这也就是拿话骗骗自己罢了,沈季言这尊大佛在那儿杵着,她怎么能不着急?

    沈家,真正的豪门世家。

    祖辈是红顶商人,战争时期运过物资、捐过粮饷。新时期对外合作,引进先进技术。沈家是在上面有名号的政治商人,可不是只有钱。

    沈季言是沈家独子,三代单传,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你到底和沈季言有什么过节?”英姐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有忌惮,“既然你能见到他,就证明你俩之前确实认识。岑汐,我是在最难的时候接的你,你的过去我不问,但毕竟是一个圈子。有传闻是你之前……”

    英姐没好意思说那两个字。

    宋岑汐笑了下。

    她右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恰到好处的掩盖了她这张脸的攻击力,叫她平添几分楚楚可怜,很能蛊惑人心。

    “他没包过我,我们那时候是正经谈恋爱。”她说。

    英姐惊了!

    堂堂沈家大少爷居然和个小演员谈恋爱?这说出去会有人信?

    英姐又说:“那如果你们真好过,后来分了,他至于这么对你赶尽杀绝吗?这不符合他的气度吧。”

    当然不符合。

    可这也得看他们是怎么分的手。

    英姐盯着宋岑汐,指望她能给句话,哪怕是一句半句的,也好叫她心里有个谱儿。

    可宋岑汐好似老僧入定,眼睛失焦的看着某处,许久都不开口。

    “岑汐!岑汐!”

    英姐的呼唤拉回宋岑汐飘远的思绪,她身体微颤,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哭了,结果摸了下,脸上并没有泪痕。

    “英姐,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累了,想歇着。”宋岑汐从吧台出来,往卧室的方向走。

    英姐看着她背影,知道她这就是不愿意提及她和沈季言的过往,也不好再追问,只说:“那行吧。这几天没通告,你正好养精蓄锐。有什么事我打电话给你,下周的饭局我帮你盯着。”

    宋岑汐点头,侧身进了卧室。

    直到听见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她端着的神色如常才出现裂痕。

    她走到梳妆台前静静的坐着,她想,要是她的命能换她孩子的命……

    她愿意。

    ……

    一周后。

    宋岑汐穿了件简约低调的黑色一字领修身裙来参加饭局。

    “路总不在,我心慌啊。”英姐在车上嘀咕。“我这眼皮一直跳个没完。”

    宋岑汐懒懒一笑,托着腮帮看窗外的风景,“你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还紧张?英姐,你可是我的主心骨儿,你这样我才该心慌。”

    英姐瞥她一眼,不乐意搭理她。

    宋岑汐是年纪轻,但眼光独到又有主见,很多时候她都是和她商量事,极少武断的给她下决定。

    不多时,车子停在四季酒店门口。

    宋岑汐武装好跟在英姐身后进入电梯,来到指定包厢。

    今天来的人都是娱乐圈里有脸面的,宋岑汐这种食物链底端的人自然得早到,不能叫老板们等着。

    不过,多等等自然也有多等的好处。

    评委会副主席赵老师以前在电影学院教过她台词,他就喜欢早到。

    宋岑汐和英姐交换一下眼色,各自行事。

    “赵老师,好久不见。”宋岑汐拿出她上学那会儿的谦逊乖巧出来,“前段时间还想回学校看看呢。听说学弟学妹们都争着想上您的课,您可忙坏了吧?”

    赵老师这人没什么架子,就爱听别人说他桃李满天下。宋岑汐直击关键,不费功夫就和他相谈甚欢。

    “小宋,你这次的演技简直让我这个老师脸上太有光了!”赵老师称赞道,“你说你个小姑娘,怎么能把那种深沉细腻的母爱表现的那么淋漓尽致呢?不怕你骄傲,你师母看了《绝不妥协》后,已经是你的粉丝啦。”

    宋岑汐笑颜如花,正想借机会探探影后评选的事情,就听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赵先生的观点,我实难赞同。”

    听到这话的人都是一愣,闻声看去,一个气度不凡,长相英俊逼人的男人正款款走来。

    沈季言今天也穿了一身黑,西装革履,不仅把他那种优雅矜贵的气质完美展现出来,还令他有种禁欲的高冷之感,足以让一些高颜值男演员都自愧不如。

    他走到赵老师身边,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宋岑汐身上,继续说:“电影里最大的败笔就是女主角。”

    宋岑汐脸色一白,想回怼又得忍着。

    千算万算,她怎么会算到沈季言能屈尊降贵来他们这样等级的饭局?

    大庭广众之下,她要是逞口舌之快,让人觉得她和沈季言有牵扯,只会叫她的处境火上浇油。

    可她能忍,人家偏不放过。

    “这位小姐姓宋?”沈季言的笑容温文尔雅,很好的隐藏了他背后的刀子,“宋小姐有与评委攀谈的功夫,不如钻研演技。空有皮囊,是会很快被取代的。”

    宋岑汐死咬着唇,几次想开口却又一次次忍了下来。

    “小宋这次的演技,我们评委会看了都是称赞不已。”赵老师忍不住替她说话:“不知道阁下为什么……”

    话没说完,跟在沈季言身后的评委会主席王导便清了清嗓子,插话道:“没想到沈董事长对电影这么有研究,莫非是沈氏集团也要进军影视圈?”

    大家一听这人就是沈氏集团的新董事长,几位还想打他主意的投资人,眼神全变了。

    这也难怪好多人不认识沈季言。

    沈氏集团的总部设在隐国,虽然集团旗下的品牌和公司数不胜数,但董事长基本都是坐镇总公司,很少回国。

    “王导过誉,不过恰好看了这部而已。”沈季言说着话,目光却依旧停在宋岑汐身上,“不是母亲的人怎么配演母亲?都是虚情假意。”

    这打脸打的,真是打的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宋岑汐势单力薄的站在原地,任由别人对她指指点点,甚至还有几个女演员在讥讽她能得到女主都是陪睡陪来的……

    他们僵持了有一会儿,好在服务生适宜的进来汇报宴席已经准备就绪,王导便顺势邀请沈季言去包厢内间。

    沈季言慢慢收回视线,迈步离开。

    宋岑汐还不能和那些有决策权的老板们一桌,便在外席待着。

    刚才议论她的那几个女演员更起劲儿了,说话越发难听。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猜测她大约之前送上门没人要,人家沈总才下她面子。

    “要不找个由头先走?”英姐小声问。

    宋岑汐摇头。

    这节骨眼儿走了,沈季言还得有后招。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于志在必得的事情,他会像是闲着无聊的豹子一样,逮到猎物后好好的玩一玩,玩腻了再一口吃掉。

    她现在就是那个猎物,只有让他先玩的尽兴了,才能给她来个痛快。

    酒过三巡。

    宋岑汐和英姐招呼一声,去了卫生间。

    刚进去,还没来得及关门,她迎面便是一阵冷风,下一秒,门被人一脚踹上,她人被抵在了门板上。

    是沈季言。

    宋岑汐立刻炸毛,喊道:“你疯了吗?这是女卫生间!”

    沈季言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在水晶灯的映照下,像是耀世的琉璃,带着醉人的光芒。

    他稍稍俯下身子,轻笑道:“我认识字,知道这里是哪儿。”

    “那你……”宋岑汐把怼人的话又给咽回去,逼自己冷静下来,“沈总,这是公共场合。您这种大人物还是注意些好,要不然有哪个不长眼的胡乱说什么,有损您的形象。”

    沈季言笑容不减,盯着她的红唇,低下了头。

    宋岑汐瞬间毛骨悚然,猛地撇开。

    凉薄的唇轻轻蹭过了她的耳垂,引得她哆嗦了一下。

    沈季言低笑,声音格外性感,“还和以前一样敏感。”

    宋岑汐因这话产生了巨大的羞耻感,她咬了咬牙,冷声说:“沈总,外面还那么多人,请您起开。”

    沈季言非但不起来,还埋首在她颈间嗅了嗅,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他变本加厉的靠的更近。

    “赶我走?”他说话时喷吐出来的气息弄得她浑身不自在,“你原来很缠人的。”

    宋岑汐绷着的那根弦马上就要断了,她只能握紧双拳,用疼痛来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沈总也会说‘原来’、说‘从前’,那就已经是过去式了,又何必提起?毫无意义。”

    沈季言动作一顿,直起了身子。

    他看到她眼中的冷漠与无所谓,目光徒然冷却,转而伸手握住了她的脖子,“你刚才说怕有损我的形象?你觉得你一个不入流的戏子会玷污我的形象吗?大家都知道是你恬不知耻的勾引我。”

    恬不知耻……

    宋岑汐克制着想要发抖的身体,“沈总,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沈季言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肌肤,“你说我想怎么样?”

    宋岑汐默了下,然后说:“是,当初是我狠心,我承认。可你现在这样针对我又能改变什么?你就算把我五马分尸了,你的孩子也回不来。”

    提到孩子,宋岑汐的心像是被拧巴了一下,疼的她眼睛发酸。

    沈季言蓦地笑了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回不来了……那你就去陪葬。”说完,他收紧了手下的力道。

    骤然稀薄的空气令宋岑汐的双眼充血通红,她眉头紧锁的受着他的怨和恨,却始终没有求饶,甚至没吭一声。

    她越这样,沈季言越生气,只能继续加力,“是有骨气还是料定我不敢?”

    宋岑汐双唇颤抖,回答:“不、不是偿命吗?”

    沈季言一愣,力道失掉了大半。

    可就在他要收手时,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耳后,摸到了那里的疤痕。

    她……把纹身洗了。

    她居然把纹身也洗了。

    沈季言怒极反笑,再次使力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抹得还真是干净!”

    宋岑汐痛的闷哼一声,几乎双脚离地,连那点微薄的空气都吸不进去……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里面有人吗?我刚才好像是看见一位女士进去了。”

    宋岑汐白皙的脸已经变成绛紫色,她想动手拍门板发出声响,可她的手不听使唤,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求我。”沈季言逼近她,“我就松手。”

    宋岑汐就那么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

    就在她以为她的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的时候,沈季言却又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撤了手。

    重新获得空气的宋岑汐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喘气,可还没能享受一秒的劫后重生,又听刺啦一声!

    她的裙摆被撕开了。

    沈季言高大的身影再次覆上来,将她完全笼罩。

    紧跟着,便是狠厉的吻。

    “你!谁让你亲我的?”

    “我让的。”

    “哪有你这样的?这不是耍无赖吗?”

    “嗯,只对你无赖。”

    ……

    宋岑汐的脑海里闪过他们第一次接吻时的场景。

    那是她的初吻。

    她懵懂呆板,除了脸红心跳,整个人好似一团棉花软在他怀里,感受他的温柔与爱意……

    啪!

    耳光响亮。

    宋岑汐看着眼前偏过头的男人,压在她心头上的石头几乎要碾碎了她的五脏六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样对得起……”

    沈季言舔了下嘴角,冷笑道:“如果我现在让你曝光在这扇门外面,你知道后果。”

    宋岑汐僵住。

    现在的她,衣衫不整,仪态狼狈……凡此种种,更不消说她的口红还印在了沈季言的嘴上。

    要是以这副样子出去,她无疑会落个为求上位不择手段的荡.妇名声。

    “你……”

    “我什么?”沈季言正正衣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想要你身败名裂,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说完,他拉开宋岑汐准备开门。

    宋岑汐再也没办法跟他倔下去,立刻抓住他的手,哽咽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沈季言不说话。

    “经理叫来了吗?赶紧把门打开!这要是出了什么事,酒店担不起责任!”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只要他们打开这扇门看到的就会是爆炸性桃色新闻。

    宋岑汐心急如焚,紧紧握住沈季言的手不放。

    可沈季言始终不曾看她,两人僵持了片刻,他忽然丢下了一句话便猛地甩开手,开门出去。

    宋岑汐跌坐在地,抬头呆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大脑里一片空白……

    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到来。

    卫生间的门紧闭着,外面鸦雀无声,里面也鸦雀无声。

    英姐看到微信来卫生间捞人时,三魂吓没了两魂半。

    可宋岑汐一脸镇定。

    ……

    宋岑汐在公寓里休息了几天。

    等脖子上的红痕彻底消下去之后,进组拍戏。

    眼下这部《妃子笑》是她手里仅存的资源,也是她很早之前就签的合同,饰演不讨喜的女二号。

    一场落水戏,宋岑汐坚持亲身上阵。

    折腾了不下十次后,她冻的嘴唇发紫,脸色煞白。导演倒也由此找到对的感觉,喊了声“咔”,叫她去化妆间里休息会儿。

    宋岑汐换好衣服,吹干头发,裹着羽绒服恢复体温。

    不知不觉中,她睡了过去,还做了个梦。

    梦里,她躺在手术台上,惨白的灯光照的她睁不开眼。

    一个戴着口罩,举着手术刀的医生,阴恻恻的跟她说:“很快,不疼。”

    她尖叫起来,奋力的踢腿,大喊:“滚!都给我滚!你们敢伤我孩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周围传来阵阵放肆的笑声,就像是有人在围观她的不自量力和痛苦挣扎。

    最后,她不敢撒泼放狠话了,哭着哀求:“求你们放了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了。我什么都听你们的……求你们了……”

    泪眼婆娑间,她看到有个人向她走来。

    她伸出手去够那个人,求他救救她的孩子,可那个人却只是命令医生立刻动手。

    “呃——”

    宋岑汐倒吸一口凉气,惊醒过来。

    英姐正担忧的看着她,“做噩梦了?瞧你吓得满头大汗,我都不敢叫你。”

    宋岑汐头痛欲裂,过快的心跳叫她胸口憋气,缓了缓,她说:“麻烦给我斟杯水。”

    英姐点头,给她斟了杯烫口的水,带了她三年,这是她的习惯——从不沾凉。

    刚才的落水戏要不是因为最近出了这么多事,肯定是要找替身的。

    “哎。”英姐坐在凳子上,眉头紧锁,“咱们现在手里就这么一个资源,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播,可是把我愁死了!要不我给路总打个电话吧?”

    宋岑汐一杯水下肚,说:“这点儿小事不至于的。”

    英姐瞪眼,“这还不至于?那你说……”

    “郭导想跟我合作。”宋岑汐笑笑,有了几分往日的自信和张扬,“佳心跟我透的消息。咱们先装不知道。”

    英姐一愣,反应过来后高兴的双拳紧握,就差手舞足蹈了。

    正想再问问细节,化妆间外有工作人员说下一场戏准备了,两人先就此打住。

    ……

    这场戏,说的是豫贵人故意引七阿哥到城楼边,想害死七阿哥再伪装成是意外的样子。

    宋岑汐准备就绪,工作人员领着小演员到她跟前,叫他俩熟悉一下。

    小演员刚满五岁,呆萌可爱,漆黑的瞳孔好像星星似的,十分惹人喜欢。

    宋岑汐拿了一块儿自己带的巧克力给他,蹲下和他说:“待会儿阿姨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就照着你之前背好的台词说就行,别紧张。”

    “嗯嗯。”小演员点头,“助理姐姐都跟我说啦,你要害我,我不让你害。”

    周围人听了这话都笑了,小演员又说:“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妈妈说孩子都是小天使,谁都不舍得伤害。”

    这话引得大家笑的更欢,可宋岑汐却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过了会儿,这场戏开拍。

    豫贵人首先徘徊在低矮的围栏旁,装作一番有趣好玩的样子引诱七阿哥过来。之后,七阿哥跑过来,说想和她一起玩,她就可以下手。

    七阿哥问:“豫娘娘,儒儿也想过去玩,你陪儒儿一起玩好吗?”

    宋岑汐看了一眼围栏下三四米的高度,发现下面竟然没有安全措施!这么矮的围栏,万一小孩翻下去怎么办?

    “导演,你看这……”

    话没说完,小演员以为是得到指令该跑了,奔着宋岑汐就去了。

    宋岑汐没准备,被孩子撞了一下后,花盆底的鞋子又不稳反推了孩子,孩子被弹开直接翻过围栏摔了出去……

    刹那间,宋岑汐想起沈季言临走时说的话:“你杀了我的孩子,还问我想怎么样?”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体轻盈如风,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

    《宋岑汐片场救人,不幸摔伤入院》的新闻占领热搜。

    英姐翻着网上的评论,都是夸赞宋岑汐人品好又或者是关心伤势的。可瞧着宋岑汐虚弱的样子,她又觉得得了这些赞也没啥实际用处。

    “醒了?”英姐放下手机,“可别乱动,你这手不行!”

    宋岑汐睁开眼,疼痛感也随之而来。

    摔下去时,她把那个孩子护在怀里,重量加倍,伤势也加倍。

    英姐按下护士铃,忍不住责备:“你说你可真是的。虽然救人没错,但你也不能以命换命吧?幸亏高度不算很高,戏服也够厚实。要不然非得摔残了!现在的话,主要就是左手腕脱臼,养一段时间就好。”

    宋岑汐呼了口气,问:“那个孩子呢?”

    “除了吓着了以外,人没事。”说完,正好护士进来。

    英姐在一旁整理文件,等护士检查完走人,她又说:“戏肯定是暂时拍不了了。借着这次的事,我先给你走波公关,炒炒热度。我回去加班,有事给我打电话。”

    安静了的病房并不适合有心事的人独处。

    宋岑汐望着窗外的残阳,脑海里闪过许多以前的画面。

    那些画面已经拼不成一个完整的场景,但不知道为什么,经历过的感觉却是历久弥新。

    她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抵不过药物的作用,昏昏睡去。

    ……

    再醒来时,沈季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宋岑汐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缩了下身子。

    可在这之后,她又镇定下来,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天花板,把沈季言当空气。

    两个人就好比身处同一空间的不同维度,各自冷在自己的世界里。

    良久,宋岑汐眨了下眼,开口问:“你是来检验我残没残?还是觉得我没死透,过来再补一刀。”

    沈季言回答:“你是死是活,不值得我的关注。”

    宋岑汐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宋岑汐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一看是《妃子笑》副导演的电话,马上接通。

    副导演先关心她的伤势,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进入主题:“英姐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这才打扰你休息。你看,你这手伤少说也得养一个月,可咱们这拍摄进度不等人,对吧?你就好好养伤,别的不用考虑。等杀青了,咱们再一起聚聚。”

    三言两语,就这么把宋岑汐踢出了剧组。

    而且,她受伤这事还属于意外事故,不算他们违约。唯一的把柄,充其量就是曝光一下他们安全措施不达标,让他们名声坏些。

    但这么做,会得罪一大票人,实在不划算。

    不过,以宋岑汐现在的咖位,剧组的做法就像是打发十八线的小透明,未免太不留余地、太不给人面子。

    除非……

    宋岑汐挂断电话,坐了起来。

    看着对面坐姿慵懒随性的男人,她勾唇一笑,“沈总,还满意吗?”

    沈季言很认真思考了下,“不满意。”

    宋岑汐平静的看了他将近五秒,忽然,她一把扯开输液管,输液管被甩出去老远,药液淅淅沥沥的洒了一地。

    “你想让我死,那就给个痛快!”她气的浑身发抖,“不过现在我不想看见你,你立刻出去!出去!”

    沈季言欣赏着她发狂的样子,淡漠的神情里既没有讽刺也没有嗤笑,只是等她喊够了,起来走到病床边按下呼叫铃。

    然后,站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宋岑汐被他的举动搞的愣了愣,盯着他看了好久,刚才一瞬的爆发泄了气。

    “难道当年你就完全没有错?你就是唯一受伤害的那一个?沈总,我就是个打工的,而你是身家百亿的企业家。我最多算是你生命里一个不光彩的过客,就让这个过往彻底过去吧!”

    沈季言依旧一动不动,半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护士进来后,他吩咐护士先给宋岑汐重新输液,然后整理好病房。

    护士看一眼沈季言就脸红心跳,可这人气场实在太大,叫她大气不敢喘一下。

    一番折腾,护士最后嘱咐:“宋小姐,你一定要好好输液。你们明星保持身材,容易营养不良,你现在就是。这刚开始还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久了可就不行了。”

    宋岑汐没什么心情接受关怀,敷衍的点点头就不言语了。

    护士走后,她再次面对沈季言,也讶于自己刚才怎么就失控了呢?这四年来,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爱闹脾气的大小姐了。

    “你既然过来,想必是有话要和我说。”宋岑汐恢复冷静,“请说吧。”

    沈季言环视一圈病房,发现只有茶几上放着几个苹果还有一把水果刀,便自顾自的削起苹果来。

    他的一双手素白纤长,遒劲有力,不管是做什么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此刻削个苹果,就好比一种艺术行为。

    宋岑汐眼见着他一根不断的削下来苹果皮,然后切下来一小块儿果肉用刀尖插着送进自己的口中,整个过程仿佛没有她这个人存在。

    她知道他就是故意晾着她,想了想,索性蒙头睡觉。

    可这时,一块儿果肉出现在她的眼前。

    沈季言不带一丝玩笑的说:“做我一年的情妇,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沈岑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她知道,他只是太善于掩藏自己,营造最完美的假象。

    时间滑过,病房里的加湿器一会儿工作、一会儿停歇,反复交替。

    沈季言活动了一下举着水果刀的手腕,轻笑道:“我忘了,你的手不方便,需要人喂。”

    宋岑汐想都没想就打开了他的手,果肉甩了出去,可锋利的刀刃依旧近在眼前。

    “不喜欢吃?”沈季言也不恼,“那我叫人送别的水果来,总有你喜欢的。”

    在他转身之际,宋岑汐开口道:“你就非得这样是吗?你明知道……”

    沈季言将水果刀放在桌上,抽了张纸巾擦手,不咸不淡的回答:“对,我知道。”

    是啊。

    要是不知道,他也不会想出这种办法来羞辱自己。

    宋岑汐强忍着眼泪,咬牙低吼:“你不怕我告诉你未婚妻?”

    “尽管去。”沈季言将纸随意扔掉,走过去弯下腰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看看到时候谁会是下场最惨的那个。”

    宋岑汐瞪着他,用手背狠狠的抹自己的嘴唇。

    可沈季言迅速握住她的手,制止了这个动作,还把她的手送到唇边帮自己擦掉果肉流下的汁液,“你背着我打掉孩子的时候,没想过会有今天?”

    宋岑汐眸光闪动了下。

    不为他的威胁,只因为他们的孩子。

    ……

    在那一夜之后,沈季言没再来过。

    可宋岑汐清楚他不会放过自己,后续会有无数的麻烦在等着她。什么时候能太平,只有他可以决定。

    “想什么呢?我来这么一会儿,你都发呆好久了。”

    说话的人叫许佳心。

    宋岑汐在电影学院的同学兼闺蜜,摄影系专业,也算半个同行。

    宋岑汐接过许佳心递来的鸡汤,笑道:“我是演员,靠脸吃饭啊。给我补成了胖子,你养活我?”

    许佳心也笑了:“来劲儿是吧?我妈5点起来给你买的老母鸡。不把这一桶喝干净了,你别想我走。”

    宋岑汐闻言,乖乖的喝汤。

    许佳心有的没的和她聊着,说到一半,她忽然话锋一转:“沈季言找你麻烦了。”肯定语气十足。

    宋岑汐动作顿了下,回道:“我和他的事你别问,也别掺和。”

    许佳心皱起眉头,有些不吐不快。

    可宋岑汐不给她这个机会,又说:“他这个人,我了解。慢慢的,等对我失去了兴趣也就没事了。”

    对于这话,许佳心无从评价,因为她确实不了解沈季言。可她了解自己最好的朋友,知道她这四年没日没夜的工作,是表面风光,内里煎熬。

    四年前,她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姨这手艺真是太好了,你也来一碗。”宋岑汐开始打岔。

    许佳心叹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行。说个高兴事吧。郭导夸你有灵气,是女演员里十分难见的。我听那意思,你要是不跟他合作,他得亲自上门找你谈。”

    宋岑汐淡淡一笑,没表现出来多开心,只说:“能跟郭导合作是我的荣幸。”

    “你们要是谈妥了,咱俩就在一个剧组了。到时候我给你打光,让你女神下……”

    “我们已经问过医生宋小姐的情况,她可以接受采访!让我们进去吧!”

    门口忽然起了不小的骚动。

    许佳心让宋岑汐坐好别动,她去门口那里听,听到的是:“这次电影节公布的最佳女主角提名名单为什么会没有宋小姐?她是这届最强的候选人,现在连提名都没入,难道是有隐情?”

    许佳心被这话惊到,马上扭头去看宋岑汐,可她居然还在不紧不慢的喝汤。

    英姐送走媒体后,许佳心也接到工作电话离开。

    看着英姐灰头土脸的样子,宋岑汐心里愧疚,但也表现不出来大悲大痛,只是诚恳的说了句:“对不起。”

    英姐同样没有深说什么,语气冷清的叫她好好休息,然后又去处理后续的事情。

    宋岑汐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发呆。

    没过多久,宋岑汐舅妈吴芳婷给她来了通电话,一上来就是老规矩——哭天抢地。

    “岑汐啊,你可得帮你舅舅啊!”吴芳婷声如洪钟,吼的宋岑汐脑仁疼,“本来今年能谈下来一笔大单子的,你舅还说给你些钱叫你松快松快。可谁想到那伙子黑心肝的骗了你舅!哎呦,这可怎么办?然然的学费还没……”

    宋岑汐都已经习以为常了,“需要多少钱?”

    吴芳婷秒回:“就四百万!你多接部戏就全有了。等你舅回头挣大钱了,加倍还……”

    “明天到账。”宋岑汐直接挂断了电话。

    吴芳婷没再打来。

    ……

    在医院调养了将近十天,宋岑汐出院。

    她的手恢复得很不错,可也不能做什么重活儿。至于其他的,已经没有大碍。

    英姐为着她失掉影后的事情忙的晕头转向,四处拉资源攀关系,所以来接她出院的只有王小蒙和车杰。

    王小蒙是助理,车杰是司机。

    “汐姐,咱是直接回公寓?还是先去公司一趟?”王小蒙问。

    宋岑汐有心回公司看看,却被一通电话先给打断了。

    是勤叔,负责照顾她外公的老管家。

    “勤叔,是外公又嘴馋了吗?”宋岑汐这话说的俏皮,叫人一点儿也听不出来她现在的真实心情,“我这一半天就去看他。”

    勤叔立刻说:“少小姐,出事了!老爷不见了!我就一个转身的功夫,他……”

    宋岑汐一怔,浑身血液冻结。

    ……

    “宋小姐,沈总明令禁止您入内,您别为难我们这些打工的!您……”

    宋岑汐往左绕不开保安,往右也绕不开保安。

    一怒之下,她毫不顾忌自己是公众人物,单手拿着包抡保安,还冲着楼里大喊:“沈季言!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王小蒙和车杰吓懵了,反应过来后,一个给英姐打电话,一个上去拦人。

    可宋岑汐管不了这些,她只知道就算下一秒她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她也不能让她外公少一根头发。

    “滚出来!沈季言,你……”

    上次接待宋岑汐的秘书匆匆赶来,先叫保安放开人,然后说:“宋小姐,沈总今日一早就外出了,并不在公司里。您与其在这里闹,不如再想办法联系沈总。”

    废话!

    能联系上沈季言,她会来这里闹?那个混蛋根本不接她电话。

    “我今天不见到他,我就……”

    “汐姐!汐姐!”车杰举着手机跑到她跟前,“英姐说她让路总手下的人去找宋老,让你先等消息。”

    宋岑汐接过手机,听英姐给她分析了一通。

    什么叫她想清楚为什么会出这事,又是告诫她冲动解决不了任何事……句句在理。

    宋岑汐一忍再忍,最后让车杰带她回宋家老宅。

    一路上,车杰和王小蒙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宋岑汐在哭。

    他们跟了这个铁血女王整整三年,天塌下来都没见她掉过一颗金豆子,可现在却闷声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