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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面挖矿指南txt下载

    沐鸢飞没有想到她居然穿越了。

    她只是睡前玩了一会这款名叫“位面挖矿物语”的游戏,却不料想眼睛一闭,一躺下,再睁眼已是异世界。

    为此她还用手指甲狠戳了一把自己的掌心,以证实眼前的景象是否为梦境,毕竟像这样做清醒梦的时候不是没有,但掌心传来的清晰痛感向她昭示着这样一份事实——

    穿越这事虽然扯,但的确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面对着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的矿场,沐鸢飞既没哭也没闹,而是平稳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哭又如何呢?闹又怎么样?

    都没有用。

    眼下至少还不是最糟糕的局面。

    好歹,它还告诉了她该怎么回去。

    “挖穿矿场,掉出世界,就能回家。”

    巨大的闪着夺目光彩的光框带着上述十二个字悬浮在沐鸢飞的头顶。不远处,一块写有“矿场起始点”的破旧木牌树立在那里,它脚边的土地上插着一把熠熠生辉的金色矿工镐。

    沐鸢飞目光所及,眼前顿时显示出了它的属性:

    【名称】黄金镐

    【用途】挖矿

    【属性】除了挖矿外,你也可以拿它试试做点其他事

    【品质】神级

    【说明】开局一把镐,装备全靠挖

    沐鸢飞向那边走去。

    她拿起黄金镐,往下锄开了她的第一镐。

    沐鸢飞玩这款游戏时间也不短了,也算是位面挖矿物语的老人了。

    所以就算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来,生存还是能生存下去的,只不过同她原本的世界相比,要差了许多。

    眼下,她先要给自己挖出一个睡觉的地方。

    矿世界的夜晚,陆面以上并不安全,会有不知名的影子怪物来袭击孤身在外,没有任何遮蔽的人。相较之下,地下反而安全,之前游戏时,除了需要献祭后召唤而来的矿场BOSS,沐鸢飞还没有在地下世界发现过任何危险,甚至在地下连活着的生物都没见过。

    当然,植物还是有的,不过很稀少,基本是一些可食用的小红果子,想靠它们吃饱是不可能的。

    不过,食物问题她倒不是很愁,因为她知道初始点旁有一条修好的路,沿着它走,尽头就是一家食堂。

    第一次吃饭是免费的,可以随便任吃,此后需要用钱来买饭,没有钱也可以用东西来交换,最次的挖矿挖出来的土也能换两个面包加一瓶水。

    她眼下最大的难题是:挖矿。

    真正的挖掘活动和手机在屏幕上点一点就能前进的行动不同,挖土工作远比她想象得来得更为辛苦和疲惫,她才挖出一个刚到她胸前的坑就已经累得不行,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沐鸢飞坐在坑底喘气,她靠在土壁上,抬头看着脑袋上那片蔚蓝的天空,上头飘着棉花糖似的柔软的云。她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阳光挥洒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很贴心,却让她的眼眶湿润了。

    之前的平静都是虚假的,那个在心底呼号出哭泣悲伤有何用处的沐鸢飞也是假的。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对莫名其妙被穿越到这个荒芜的世界没有丝毫感觉?

    也是累极了,歇下来就胡思乱想,想着想着,泪水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一颗接一颗豆大的泪珠从面颊上滚落,砸到沐鸢飞的手背上。

    哭完,正如同她一开始对自己说的,什么也改不了。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狠狠地擦去眼角的余泪,休息够了,又工作起来。

    沐鸢飞没有选择继续往下挖,怕挖得太深到时候没办法从矿洞里出来,毕竟她四周的土壁十分平坦,显然没有任何攀爬点。

    现在的深度也有些危险,于是她从自带的物品栏里将挖掘获得的土块拿出来准备制作一个台阶。

    这只有十格的物品栏也是现下能够安慰她的物品之一,同玩游戏一样,当她获得什么东西时,物品栏就会自动收集起来,不然挖出来的土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

    只是土台阶显然不能依靠她取出一定数量的土块就能自动合成,只能靠沐鸢飞自己用双手一点点制造出来。

    背包里土壤取出来时被物品栏自动生成为四四方方的土块,沐鸢飞本以为这省了她一些力气,只要将土块堆垒成一个几级台阶即可。

    没想到泥土原本松软,成块后也只是被做成了松软的泥土块,这样堆成的台阶并不结实,在沐鸢飞踩上去后立刻松散塌陷,她不得不从头再来,将已经散了的土先用脚将其踩踏严实了,在往上加土,继续踏实,再加再踏,诸如往复了好几次,期间她还重新挖了不少土以作材料,这才勉强做出了一个类似于土坡的“台阶”。

    虽然和她原先设想的大相径庭,但能走到“台阶”的顶端,再依靠一些肢体动作的配合,还是可以从洞里翻到地面上的,这也算达成了她的目的。

    这些举动自然又是耗费了她不少精力和体力,使沐鸢飞不得不再次停下来,进行第二次休息。

    这一次同上一次间隔了很久,久到阳光不再那么温暖,头顶的天空里铺落满了绚丽的红霞,映照得整个世界红彤彤的,犹如一支巨大红烛,烧燃于天地间。

    这样奇异的美景,沐鸢飞却没有时间欣赏。

    繁重的体力活一旦停下,只身来到陌世的纷杂百味就像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将她裹挟,将她卷走,将她不自觉,又推下泪来。

    沐鸢飞声嘶力竭地号啕大哭起来。她的手紧紧地压在疲惫的脸上,压在紧闭的眼上,好像这样就能同这个世界一刀两断,将一切隔绝在两片手掌外。泪水濡湿了她的指缝,从她的下巴滚落,划得她的面颊上乱七八糟,满是泪痕。

    头一次哭,她还会想东想西,想为什么会来,想什么时候能走;而这一次,她已经什么都不想了,过于激烈的痛哭行为使得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余留下最为原始,最为机械的哭泣行为。

    这场哭泣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沐鸢飞还想哭,眼睛里也分泌不出任何东西后,她才停止。

    天也跟着黑了。影子怪物要出现了。

    但沐鸢飞却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

    她踏上台阶,翻出了矿洞。

    她想,也许死了,就能回去了。

    这不是个疑问句。

    她是真这么打算。

这也真是她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沐鸢飞在离开矿洞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后悔了。

    漆黑的夜,天上什么星星也没有,只有一轮如白漆刷过的镰刀般的月钉在那里,施舍似的往大地上漏下一星半点的光。凛冽的寒风像是一头兽,它呼啸着,刮卷过大地,一声接一声向沐鸢飞发出低吼,仿佛在说:“快跑。”

    然而她跑不掉了。

    一只漆黑的干瘦如烧焦枯木的手抓住了沐鸢飞的一条腿,那如同柳叶刀般细长锋利的五指已经透过她薄薄的衣物,深深地,深深地嵌进了她的皮肉。

    当液体的濡湿感滑过她小腿的肌肤,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痛楚传达至每个神经的末梢时,什么样求死的愚妄念头顷时,即刻,立马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此刻的她,只想活!

    沐鸢飞从物品框里掏出黄金镐,她庆幸自己没有为了之前的蠢念而把它抛弃在坑洞里,不然此刻她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她挥起它,向那影子怪物的枯手砍去。神器不愧是神器,镐落肢断,还没等影怪反应过来,它的手和小臂便已分离。

    沐鸢飞转身踏上那条通往食堂的路。她一边跑,一边试图将嵌在腿上的影怪手掰下来,但由于实在入肉太深,她根本奈何不了它分毫,只能带着那只手跌撞地往前跑去。

    影怪很快追了上来,像是要报断爪之仇,它并不急于杀死或者是抓住沐鸢飞,而是像猫戏弄猎物般残忍地玩弄着她。增伤,刮皮,拔发,诸如种种虽不致死,却能让她痛苦万分。

    矿场初始点距离食堂为八百米,但这八百米却是沐鸢飞这辈子跑过最艰难的八百米,比之过去体测八百米还要难过的八百米。

    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那漂亮的三分二十秒满分而进行赛跑,是为了从死亡的使者手下逃出自己的性命而进行赛跑。

    她不是没有进行过反抗,可架不住对手的狡猾和灵活,每一镐它都躲了过去,并且在之后施加给沐鸢飞更为血腥和痛苦的报复。

    她只好作罢,一心一意地向路的尽头奔去。

    终于,历尽艰险后,沐鸢飞她到了。

    而此时食堂却已灭了灯火,关了。

    她当然不死心,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扑到门上,拼了命地敲。可里面就像是没有人般,任凭沐鸢飞怎么敲,都没有一点反应。

    她累极了,支持不住的身体慢慢地从门上滑落,使得她倒在了食堂门前的地上。

    在沐鸢飞的身后,得胜了的影怪迈着轻快的步伐,一点一点朝她慢慢逼近。

    它咧开长满尖牙的大嘴,丑陋地狞笑着,向着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沐鸢飞举起了那只仅剩的巨大而尖锐的利爪,将给予她最后一击。

    马上要死了。

    也许……一切即将要结束了呢?

    沐鸢飞这样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食堂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是这间食堂的老板——沃利斯。

    沃利斯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影怪,它好像很怕他似的,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只能看着他拎住沐鸢飞的衣领,将她提溜了进去。

“你还活着,对吧?”

    沃利斯取下她腿上影怪的残手,对着仍旧双目紧闭的沐鸢飞说。

    虽然带着疑问,但那声音听起来却不像询问,不像猜测,反倒让人觉得是一种肯定和一种提示,他似乎在冲着沐鸢飞宣告着:你可以醒了,给我把眼睛睁开。

    沐鸢飞于是照着做了。

    目光相触时有一瞬的尴尬,他们突然像是失去了言语的功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将话题接下去,面面相觑了几秒后,沐鸢飞嗫嚅着开口道:“谢谢,谢谢你的帮助。”

    沃利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沐鸢飞被看得心下发虚,直犯嘀咕道自己是不是搅扰到了人家的休息,到时兴师问罪起来,被提溜出去再受影怪追杀可怎么好?

    “能走吗?”

    沃利斯猝不及防地开口。

    “啊?”

    这使得沐鸢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你能走吗?”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耐烦。

    “能能,能。”

    她见状赶紧扶住一旁的椅子尝试着站起来。

    只是高强度的劳作和被追杀后的极限奔跑所带来的疲惫同一天的饥饿已经使得沐鸢飞的下肢极度无力,再加之受了重伤,使得她刚一站起来,双腿就直打哆嗦。

    还没等沐鸢飞将其分开,她那软绵绵的腿像一丛被夹起来的面条,还没等人咬上一口,便又顺着筷子滑了下去。

    “呵呵呵……”

    她冲沃利斯挤出一个抱歉的微笑,试图挽回些什么。只见面前的沃利斯眉头一皱,伸手将瘫软在地的沐鸢飞拦腰一提,惊得她大叫起来:“别把我丢出去!求求你!!我不想死!!!”

    “什么?”沃利斯只是把她抗在了肩上,“真想让你死,我就不会救你,蠢货。”

    沐鸢飞闻言松了一口气。

    “谢谢。”

    她伏在沃利斯的肩上说道。

    沃利斯没有应答,扛着她转过大堂的桌桌椅椅,走上楼梯,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把沐鸢飞放在地毯上,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几瓶药来扔到她面前。

    “疗伤药,自己涂。”

    说完,他关上门,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下楼后,沃利斯径直走向厨房,起火,烧水,从袋子里扯了把面条出来扔进去,焯水后捞出。

    接着,他抽出一支萝卜,两把青菜,噼啦啪啦地将它们剁碎,连着碗里还有没卖完的酱牛肉和各式佐料,让它们同面条在火上自成一锅。

    末了,沃利斯摸出个鸡蛋来,在平底锅热油煎熟,盖在这碗香气扑鼻的牛肉面上。

    “你好了麽?”

    他端着面来到楼上,在紧闭的房门前喊了一句。紧接着,里头传来一声比他更大的“好了”。沃利斯开门进入,将面放在桌上,顺口问道:“都完了吗?”

    “还,还有背后。”沐鸢飞一面回答,一面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背后,“够,够不到,我够不到那里……”

    “真麻烦。”

    沃利斯从衣柜里抽出一件衬衫,盖在了沐鸢飞的头上。

    “坐到那里去,把衣服反着穿上。”

    沐鸢飞看了看他,只是穿了衣服,却没有动弹。沃利斯这才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他又把她拦腰提起,摁在了椅子上。

    沐鸢飞背后可谓是一片狼藉。

    狰狞的伤痕盘踞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对着沃利斯呲牙咧嘴。那上头,破碎的衣物同凝固的鲜血搅和在一起,紧紧贴在破开的皮肉之上。

    但这还算好的,有些裸露的地方,甚至于都没有皮肤的覆盖,只剩下外翻的血肉,冲着面前的沃利斯狞笑。

    “先吃东西。”

    沃利斯没有立刻替她疗伤。

    “不吃点的话,待会你会痛得扛不住。”

“谢谢。”

    这是一碗极香的牛肉面。

    至少对于饿了一天的沐鸢飞来说,确实如此。

    她抓起筷子大口吞咽起面条来。

    沐鸢飞吃面的声音极大,一方面她的确是饿极了,食相不由得变得粗鲁,另一方面,她也想借着巨大的吸面声来传达她对沃利斯手艺的极度肯定,同时答谢沃利斯为她下厨的这份好意。

    只是这份声势浩大的斗志在吃到一半时便土崩瓦解。

    饥饿一天的缘故使得沐鸢飞的胃为了保护自己而缩得很小,即使再有进食的欲望,此刻它也不够资格将其全然敞开。

    于是,仅仅只是吃了一半的面条,沐鸢飞便已经有了呕吐的念头,这是胃部在向她发出警示——你已经吃不下了。

    可她还在努力地往下将面条夹起来,努力地把它往喉头送。

    总不能白白糟践人家的好意吧,她想。

    “你吃完了没有?”

    “啊?”

    沐鸢飞看了一眼汤碗,她在犹豫是借机结束勉强进食的行为还是继续吃下去。

    不过没有等她做出选择,沃利斯已经走了过来。

    他也看了一眼汤碗,接着对沐鸢飞有些没好气地说:“吃不下就别吃了!把碗推远一点,先给你把背上的衣条撕下来。”

    沃利斯搬了把椅子在她背后坐下。

    “忍着点。”

    他漠然地吐出这一句话,权当预警,之后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沐鸢飞背上同血粘连在一起的布碎一条接一条快速地扯了下来。

    接着他将一大团药膏挤在手上,揉开后把它们往沐鸢飞的背上一糊,就完成了他的抹药任务。

    沃利斯站起来,对着疼得简直要失去意识的沐鸢飞丢下一句话:“干了就把衣服穿好,今晚你睡这,有事阁楼找我。”

    说完,拿起碗筷,关门就走。

    那门合上的声音像是一道释令,令沐鸢飞终于能够松开因过于疼痛而咬住的衬衫,大口地喘起气来。

    毫不夸张地说,方才的痛楚叫她真想满地打滚。为了固定住身体,不给上药的沃利斯添麻烦,她是死咬着衬衫,憋着那股致命的苦痛,直到大脑缺氧的地步才忍了下来。

    所幸,沐鸢飞坐的椅子是靠床很近的,高度也同床一样。于是她只需要让身子往右手边一倒,上半身便正好落在床上。

    接着,沐鸢飞调动身体上所有还能动的部位,拼了命将剩下部分也挪移至床上。

    沾到了柔软的床铺,沐鸢飞这才有了那么一点劫后余生的真实感和获救后的轻松。

    她调整身体,让涂了药的背朝上继续风干。等候的过程中,沐鸢飞不免又开始盘算起来。

    明天怎么办呢?沃利斯会收留她一晚,难道还会收留她在这里挖穿矿场,离开这个世界前的所有日子吗?

    可是,让她以这个身躯去挖矿,还要去睡到冰凉无遮蔽的地下,只怕她还没挖到几层就已经死在了那里。

    如果沃利斯能留她在这里就好了。

    而且纵观全游,沃利斯还是这世界里比较有用的大腿之一,能抱上自然是好啊!

    一个念头在沐鸢飞脑内形成。

    不管怎样,明天都要试试向沃利斯请求留在这里!

    不过话说,背上药膏干了没?

    沐鸢飞感觉有点冷飕飕的。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背,触及之处还是一片濡湿,不由得为之叹口气,感慨沃利斯涂得也太多了一点,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她依旧只能继续老老实实地趴着。

    也是奔波了一天过于辛苦的缘故,不一会,疲倦如同潮水般向沐鸢飞袭来,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地合在了一起。

    甜美的梦境侵蚀了这个可怜见的女孩的意识。在那幻梦里,她貌似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回到了这一天原本应该的模样。

    “沃……沃……”

    睡梦中女孩似乎在呼喊他的名字。他不禁俯下身,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沃……沃……王……律……时……”

    女孩低喃着的,实际上是另一个发音相近者的中文名姓。

    那是谁呢?

    同事?朋友?亲戚?

    还是说——

    恋人?

    “你她妈……”

    她含糊地说着梦话,像是在同那人争吵。

    哦。

    是死对头。

    得到答案后,沃利斯直起身,掀开被褥,将女孩放进去,替她掖好被角,接着重新走出房间,离开了那里。

    次日清晨,这天恰逢食堂休息的日子,但沃利斯也不闲着,在厨房进行明日开张的准备工作。

    “你想留在这里?”

    巨大的水声在厨房里戛然而止,沃利斯停下洗刷手里的食材的动作,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沐鸢飞。

    “可以吗?”

    不知为何,说这话时沐鸢飞莫名生出一股自信,她有种笃定,笃定沃利斯不会拒绝她。

    她相信他是个好人。

    “不行。”

    “哎?”没想到会被无情拒绝的沐鸢飞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为什么?”

    “太麻烦。”沃利斯又打开水龙头,哗啦哗啦地洗起食材来,“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女人在我店里,我很难解释……”

    啪。

    一柄剪刀被扣在灶台上。

    “我可以扮成男人。”

    沃利斯看向抽过剪刀来的沐鸢飞。

    “首先我的声音不是太纤细,不会让人一下子就听出我是女生,其次我现在脸上也受了伤,疤痕可以遮盖我一部分的样貌,接着换一身衣服,再把头发剪短,不会有人看出来的。”沐鸢飞同他对视,“而且,我还能在店里帮忙,我手脚很勤快的,洗菜,清理厨具,打扫大堂等等,我什么都能做的!您考虑一下吧?”

    沃利斯没说话,继续手头的活计。过了一会,他关上水龙头,提起洗好的食材,边放到一旁,边回应沐鸢飞道:“再说吧。”

    “沃利斯先生!”

    沐鸢飞咬咬牙,死命按住了沃利斯做活的手,使得他不得不再次同她对视。

    “我现在无处可去,身上的伤又那么重,如果离开这里,我,我必死无疑。”

    那双大而纯澈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它的主人凄然一笑,接着说道:“是您自己说的——如果不是想让我活下去,就不会救我。”

    他听到她的声线颤抖着。

    “求求您,让我活下去。”

    沃利斯沉默地望着她。

    良久,他开口道——

    “好吧。”

    “你以后就睡这。”

    沃利斯带着沐鸢飞上了阁楼。

    在看到那供她休息的床具后,她真是惊讶极了。

    那是一张干草床。

    一张基本按照她曾经看过的那本书里描绘来的干草床。

    松软的带着阳光芬芳的干草,上面铺着厚实到不会令尖锐干草刺穿的被单,除了上头盖着的薄被取代了原书中又粗又大的亚麻布袋外,一切的一切都很还原。

    连阁楼也是,简直一模一样。

    “行么?”

    “行!”沐鸢飞猛力点头,“太行了!”

    “那就成,在这里等着。”

    沃利斯下楼抱上来几套衣物递给她。

    “新的,我买小了的,先拿来当换洗的衣物吧。”他看看沐鸢飞昨天被影怪划得乱七八糟的裤子,“换了裤子下来。给你剪头发。”

    “好。”到现在为止,沐鸢飞已经同沃利斯致过许多次谢,但此刻,她又不自觉对着沃利斯匆匆离去的背影喊出那句——

    “谢谢。”

    楼下,沃利斯靠倚在椅子上,点燃了根烟卷。

    明明自己思虑过很久,不会再心软。

    但是一遇上那样明净如水的眼睛,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溺身于此。

    沃利斯猛吸了一口手里的烟。

    “该说是蠢货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他自嘲似的笑笑。

    “沃利斯先生?”

    “啊,你下来了啊。”沃利斯扭头,在见到沐鸢飞裤子竟变得一只长一只短后不禁皱了皱眉头,“你那是,什么鬼东西?”

    “额呵呵……”沐鸢飞尴尬地笑笑,“腰围大了点。在阁楼上又摸到了针线剪刀,就拿过来改了改。针线功夫不到家,见笑了,见笑了。”

    事实上,她压根不是针线功夫不到家的问题,而是她现在缝纫技能的等级只能做到这般地步。

    像这种改腰围的技术活,不是裁缝的沐鸢飞根本做不到,只不过在阁楼上,当她摸到针线包时,传来了缝纫技能解锁的通知,她才会大着胆子,铤而走险对裤子进行了一场“修改革命”。

    虽然0级的缝纫技确实弄得不咋地,但能勉强穿上新裤子,沐鸢飞已是心满意足了。

    根据原游戏的设定,除了缝纫技能外,沐鸢飞届时还会解锁许许多多其他技能,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得了,你先过来把头发剪了。”沃利斯握起剪刀,“待会我给你把裤子改改。”

    “哎?!谢谢!!”

    沐鸢飞一激动,冲着他深深鞠了一躬。接着,她走过去,坐到了沃利斯的前面。

    “不过话说回来……”她在椅子上坐稳,又转过头去冲沃利斯真心赞美道,“您也太强了吧!连针线活都会!!”

    “闭嘴。”沃利斯似乎并不买账,还有些粗暴地把她的头扭了回去,“别给我瞎动。”

    他举起剪刀。

    一寸,两寸,三寸。

    沐鸢飞头发很长,还烫着大大的波浪卷,在历经一个晚上的折腾后,它油得厉害,有些地方甚至还打了结,但沃利斯没有抱怨。

    因为他的记忆里,也有个相同的烫着蓬松卷发的姑娘。

    虽然他同她常常吵架。

    但她在他的心里,艳若桃李。

沃利斯的技术确实好,不仅没给沐鸢飞剪得乱七八糟的,还额外给她增添了几分少年英气。

    替她拂去身上的碎屑后,沃利斯收了器具,进到大堂后头房间里物归原位,又从一处摸出一卷量身的软尺来,测过沐鸢飞的腰围腿长,便上阁楼去,把那几条裤子连同针线等物一概取下,在大堂拖过一把椅子来,随即比对着沐鸢飞的尺码修修改改起来。

    沐鸢飞于一旁闷坐,手儿托腮,看着沃利斯的手指如一只蝴蝶,在那里上下翻飞。

    “试试。”

    沃利斯递过改好的裤子,并举起戴顶针的手往大堂后头那间屋子指了指。

    沐鸢飞会意,进去换过裤子,不大不小,不长不短,刚刚正好。

    “您真的是……太强了!!!”

    出来后,沐鸢飞不由得赞美起来沃利斯的手艺来,一时聒噪了些,招来沃利斯的一句——

    “你话好多。”

    接着,他继续于专心手头的活计,头也没抬地说道:“不是要帮忙吗?食堂后面有个羊圈,里头有几只羊,去,带出去喂草去。”

    “带到哪里去?”

    “往东直走几百米,有一片草坡。”

    “好勒。”

    沐鸢飞来到羊圈,放出里头几只毛蓬如白云的绵羊。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畜牧技能开启的通知。

    0级技能一天能发动一次,这次所幸有这个新开技能的加持,不然这几百米的路程她还不知道怎么把羊赶过去。

    “这……真的是草坡?”

    呈现在沐鸢飞面前的,说是草原也不为过。

    广袤无垠的碧草接天连地,深没过沐鸢飞双腿,直逼绵羊腹肚,形态各异的野花如满天星子般散落其中。

    在她身边,香车叶草剑似的笔直地插在土地上,从草丛中探出半个身子,冲她摇晃它的脑袋。那上头绽着一把或红或白小花,聚作圆球一只,将茎秆团团围住。

    沐鸢飞见它这般天真可爱,忍不住伸手摘下一朵,捏于手中把玩。

    “去吧。”

    她拿着香车叶草的花球轻轻搔了搔头羊的背脊。聪慧的头羊得了令,领着伙伴向前走去,寻到一块好地,纷纷低下头咀嚼起甘嫩多汁的牧草来。

    沐鸢飞就地坐下,转着手里头莹白如雪的花球,眺望起蓝盈盈的画布似的天来,正研究上头那刚用绘画刀从白颜料瓶里刮上画布还没铺陈开的不规则的白云时,逢着阵风吹过,掀起她身边绿草,一派碧波粼粼。

    她不禁怔住了,眼耳心神,无一不被眼前之景占据。

    还未等沐鸢飞晃过神来,一阵巨大的响动突起,原本安稳吃草的羊群被惊得四下分散,她赶紧站起来,眼前新景又让她一怔。

    只见成千上万的牧群迈开四蹄,踏奔得地动山摇,起伏的背脊连绵成翻滚的波浪,直朝着沐鸢飞逼来。

    一时间,她大脑空白,四肢僵直,身如旁边的香车叶草般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正当那庞大牧群将她那瘦小的身一口吞噬时,一个悠长的似乎是哨声的音响起,它奇特如某种野兽于牧原上啸叫,令所有牧群都停下了脚步。

    “你没事吧?”

    一个头上盘着一双艳丽如火的红辫子,穿着蔚蓝长裙的女人从牧群中走出来。她两臂上的袖子被高高翻起,露出里头白色的内衬,脚上半旧的皮靴踩着多汁的绿草,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沐鸢飞惊喜地看着来人。

    这是她的老熟人,附近小镇面包店的老板娘珊迪,在原游戏里是她最喜欢的角色。

    没有之一。

    只不过沐鸢飞不知道她居然还放羊,她以为珊迪成日里只同黄油面粉打交道,不料想竟还是放牧的一把好手。

    “我没事。”沐鸢飞回应道,“这些羊都是您家的吗?”

    “并不是。我不过替人看着罢了。因为家畜们……很听我的话。”

    说最后一句话时,珊迪丰腴的脸上不觉露出几分落寞和苦涩来,那旁的沐鸢飞看了,心里头有些不解。

    珊迪很快又恢复了笑颜,她打量了一会沐鸢飞,确认自己没在这里见过她,于是接着问道:“你是新来的吗?我似乎没在这儿见过你。”

    “是的。”

    沐鸢飞点点头。

    “我昨天才到了这里。”

    “哦!我们这儿可许久不曾来新人了!”珊迪有些激动起来,拉住沐鸢飞问东问西起来,“你叫什么名字?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珊迪话音落后,沐鸢飞四周的画面陡然静止,一个光标跳了出来,上面写着几个字—请键入您的姓名。

    我的名字?不是默认……

    等一下。

    沐鸢飞这才回想起来,到现在为止,沃利斯一直没喊过她的名字,都是以“你”作为指代对象指代她的。

    接着,她又像是留意到了什么,从物品栏的第一格取出了一个文件袋。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时,沐鸢飞的自带物品栏里一开始就放着的东西,那里头放着矿场土地所有权证明和开矿许可证。

    她一开始只是确认了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并没有仔细查看里面的内容。

    沐鸢飞翻到署名处,不出她的所料,那上头果然是一片空白。

    也就是说,在游戏世界里,她还没有正式的身份,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现在怎么办?说真名吗?还是……

    沐鸢飞想起她以前玩游戏的习惯,古风游戏她就直接用自己的本名作称谓,像位面挖矿物语这类欧风游戏,她一般用的是——

    玻利维亚。

    “玻……”

    沐鸢飞念出第一个字后突然停住了。

    她仔细想想,这种情况还是用自己的本名比较好。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的名字是:沐鸢……”

    她刚要念出最后一个字,她右手的无名指隐隐作痛起来。

    沐鸢飞右手的无名指生得很不一样,它几乎与其中指同长,还比其他同龄人的粗大,看上去和她右手的其他手指很不协调,像是别人将一截男人的无名指安在了她的右手上似的。

    她不知道这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造成的。她的记忆是有残缺的。

    她唯一知道的是,每当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或者她做出了什么不妥当的决定时,这根无名指就会像现在这样隐隐作痛起来。

    “用我自己的本名,不建议是吗?”

    沐鸢飞看着它。

    “我知道了。”

“玻利维亚。”

    报出这个名字后,无名指不再疼痛了,沐鸢飞按下了确认的按钮。

    “您的身份已生成。附加奖励:夜间威胁解除(满月除外)”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满月的普通晚上,沐鸢飞都可以自由出行,不会再受到影怪的攻击了。

    而满月除外是因为在满月时,影怪受到特殊月光辐射,会分裂出许多分身,同时其感知和攻击力都将大大增强。

    它们不仅会攻击房屋外的孤身者,还会去搜索独自呆在房屋内的人进行攻击。只有和其他人待在一起,不令自己落单,是安然渡过满月夜的首选。

    不过平常日子不会再受到攻击,听上去确实是件好事,但欣喜过后,沐鸢飞却皱起了眉头。

    她心里头有个疑问。

    “小镇的夜晚,有过什么异常吗?”

    重新回到游戏世界后,沐鸢飞向身边的珊迪询问道。

    “异常?什么异常?”

    珊迪的手习惯性地往裙子上抹了抹。

    “比如,有什么怪物吗?专门攻击落单行人的那种?”

    沐鸢飞紧张而期待地盯着她。珊迪沉默了一会后摇头说道:“我在这儿住了那么久,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是麽?”

    这倒是个她在原游戏里不曾发现过的细节。

    一直以来,沐鸢飞认为影怪的夜间袭击在游戏里是无差别攻击,现在看来,它的目标似乎只有玩家一人。

    不过,取名字后那个奇怪的奖励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由得想到了某知名电视剧里一段关于“我是谁”的讨论,里头提到了一个观点,其认为:名字即代号。

    也就是说,在没取名字以前,在这个世界,她被默认为沐鸢飞,取了名字以后,这个世界的沐鸢飞就由玻利维亚取代了。

    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所以,影怪事实上在追踪的是……

    “玻利维亚?”

    珊迪喊她。

    “啊?”

    沐鸢飞有些猝不及防。

    “恕我冒昧。”珊迪看着她,“我想问问,你脸上的伤,是不是就是被你口中所说的那种怪物弄伤的?”

    “是。”

    “那怪物是不是只攻击你一个人?”

    “差不多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珊迪的目光落在沐鸢飞结痂的脸上,“那可能是惩罚。”

    “惩罚?”

    “是的,来这儿的人差不多都有。”

    珊迪冲她微微一笑,接下去说的话颇有些耐人寻味。

    “那是取代镣铐和枷锁的,专属惩罚。”

    什么?

    沐鸢飞还没从珊迪的话中回味到什么,她的肚子便响起“咕——”的一声,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什么都没吃就出来放羊了

    “你肚子饿了?”

    “是啊。”沐鸢飞尴尬地咧嘴,“早上没吃饭就出来放羊了。”

    “稍等。”

    珊迪进入羊群,左看右寻,将目光锁定在一只皮毛略长的羊身上。她将胳膊伸向那只绵羊的腹部,从下面掏出一个包裹,打开来后,里头装着几块切片的白面包,上下叠在一起,中间涂了酸甜可口的草莓酱。

    她递过一个来给沐鸢飞,沐鸢飞连声道谢,伸出双手接了。接着,她又拖过一个羊皮袋,去挤了半袋新鲜羊奶,然后同沐鸢飞寻了一处草地坐下,将羊奶递给开始咬起面包的沐鸢飞。

    白面包里的草莓酱还留着柔软的果肉。咀嚼的时候,嵌含其中的籽受到牙齿的挤压,发出细小的咔咔声,像是催人奋进的低语。

    于是一个草莓夹心白面包很快就被吃完了,珊迪又给沐鸢飞递过去一个,被她摆摆手拒绝了。

    羊儿在山坡上恢复吃草,刚认识的两个人开始闲聊起来。

    从眼前的羊聊到天上的云,从身边的草谈到远方的风,二人渐渐熟络起来。

    珊迪非常兴奋,面前的新人她很喜欢,于是她忍不住问起:

    “你住在几号房?”

    “哎?”沐鸢飞没明白过来珊迪的意思,“我住沃利斯那儿。”

    珊迪脸上满是疑惑,她向沐鸢飞抛出了一个更让人疑惑的问题。

    “原来你,不住在旅馆吗?”

    旅馆又是什么?

    笼罩在沐鸢飞心头的疑云不断增大,她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只见珊迪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着说道:“你看我这脑子,你昨天才过来,别说分房间了,估计连‘领主’都还没见过吧。”

    这句话沐鸢飞倒是听懂了一些。里头的领主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就是小镇土地的拥有者洛文德。

    她记得原游中也是开始后不久就去拜会了这位领主,其后每个月还要上缴1000金币给他。这位领主还算良善,没有太剥削他手底下的居民们。

    原游里其他封地的领主征收起来那件一个心狠手辣,沐鸢飞记得去隔壁封地的小镇上进行买卖时,那里的NPC在同人交易之际疯狂吐槽他们的征收太高,每个月至少5000金币起步,简直活不下去,其吐槽频率几乎达到了每隔一句话就要来一次的程度。

    相较之下,洛文德只收他们1000金币,而且收来的钱也多用作维护领地上各事项的经营运转,实在是居者之光,下民之福,良心得不要不要的。

    “你不要担心。”珊迪见她发愣的样子,以为她是在害怕洛文德,“他和别的领主不同,是个很好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

    沐鸢飞冲珊迪点点头。

    “不过按道理你昨天来的,昨天沃利斯应该就安排你去见领主了才对。”珊迪搓着自己的脸,“怎么留你到现在,还让你出来放羊呢?这家伙在搞什么啊?”

    “额,我的情况有些复杂……”

    “嗯,怎么说?”

    “我……”

    沐鸢飞还没想好该怎么措辞,犹犹豫豫地正准备开口时,远处似乎传来了呼喊她的声音。

    为什么说似乎?

    因为沐鸢飞听到有人发出了一个她熟悉名字的开头后,像是突然被谁扼住了咽喉,随后转换成了另一个名字。

    “玻利维亚!”

    沃利斯向她们两个走来。

    “跟我走。”

    “现在?”沐鸢飞的目光从混入珊迪羊群的沃利斯之羊身上掠过,“那羊怎么办?它现在混进去了……”

    “珊迪会负责的,她认得出每一只羊,她会把我们的羊挑出后送回来的。”

    沃利斯将沐鸢飞从草地上提溜起来,旁边的珊迪看着有些不满,提示他要对女孩子温柔一些。

    “你不要担心。”接话的是沐鸢飞,“这家伙人还挺好的。”

    沃利斯小声嘀咕了句“你话好多”,不过沐鸢飞没听见,跟着他屁颠屁颠地走了。

    “咱们去哪?”

    沐鸢飞因着昨日同影怪生死时速导致运动过量,虽然借助游戏设定睡一觉后消除了不少疲劳值,但手脚仍然有些酸痛,再加之受了不少伤,走路时不由得怪异起来。

    “还痛?”

    “不痛了,就是手酸脚酸,你不用管我啦。”沐鸢飞暗中调整自己的走姿,让它看起来尽量不那么奇怪,“你还没回答我去哪呢?”

    沃利斯随着她放慢了脚步,而后吐出了几个字--

    “去见领主。”

然而他们并没有马上见到领主。

    刚踏进洛文德的宅邸,沐鸢飞就被两个女仆人一左一右地控制住了,说是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沐鸢飞问她们去哪里,做什么,她们没有回答。一旁的沃利斯皱了皱眉,也开口问她们干什么,她们却也什么都不说,只是把沐鸢飞架起,想强行将她带走。

    两个女仆人皆长得很壮实,隔着衣服沐鸢飞都能感受到底下肌肉如山丘般起伏的形状,靠她自己用力挣脱那完全是天方夜谭,于是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沃利斯。

    沃利斯很不满意女仆们无视他的态度,他挡在了她们的前面。女仆们虽然壮实,但生得矮了些,沃利斯高大的个子瞬间压了她们一头,紧接着他再次重申他的话语:“我问你们干什么?”

    “身体检查。”一个女仆受到这份威压后终于开了口,“所有人来这都得做,这是规矩,沃利斯先生。”

    她的言外之意是让沃利斯别多事。

    但沃利斯似乎并不买账,他一脸漠然地想要把沐鸢飞从女仆手下解救出来。女仆们显然也很不满意沃利斯的举动,她们暗中用力,同他较上了劲。

    沐鸢飞身上的伤才刚愈合,此番拉扯不免牵连到她的伤口,她不禁吃痛,“嘶”地一声喊了出来。

    “不多事的应该是你们。”沃利斯见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位女士和别人可不一样,希望你们给我放尊重些。”

    女仆们看了看两人间的沐鸢飞。齐根短发,一般的个头,瘦弱的身躯并不丰满,露出的一截脖颈上漏着血凝后的伤,苍白的小脸上还有铺陈着一块巨大的丑陋的疤痕。

    一眼到底,平凡至极,了无趣味。

    “沃利斯先生,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到了这都得一视同仁,接受同样的流程安排。”另一个女仆也开口了,“不管您有什么样的嗜好,对她怀抱着怎样的私人情感,都不应该带到这里来。请您记住,这是工作,必须配合。”

    沃利斯闻言并不想同她们争辩,他对着女仆下了最后通碟:“最后一次机会,给我放了她。”

    女仆们置若罔闻,重新架起沐鸢飞拔腿就走。沃利斯见状也不废话,既然说了那是最后机会,他也懒得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出警告,直接上手救人。

    一个女仆被其一个重拳锤得直接倒地,另一女仆见此情景却仍负隅顽抗。

    她一面将沐鸢飞搂得更紧,一面从脖子上掏出一个吊坠,按动镶嵌其中的红宝石,那是通知领主洛文德前来的按纽,按下它,洛文德顷刻便会赶来。

    “让领主来同你‘讲讲道理’吧。”女仆的面目因寻到靠山而变得自得狰狞起来,“沃利斯先生。”

    她重重地发出了后面五个字的音,像是借此将沃利斯一段一段咬碎在牙齿之间,方才对他的恨意和极度不满即刻烟消云消,整个人登时舒缓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要我如此紧急地赶来?”

    洛文德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里。

    他首先看向的是一脸不爽的沃利斯。

    “哦,我的老伙计。”洛文德走到沃利斯的面前,笑眯眯地同他平视,“是谁惹得你如此不快了呢?”

    “你的手下。”

    报复似的,沃利斯也重重地读出了那几个字。

    “我的,老伙计。”

    “领主!我们只是按章办事,想带这位女士去进行身体检查,从头至尾并没有任何不妥!”女仆瞥了一眼洛文德旁边的沃利斯,“但沃利斯先生却多番阻拦,还出手伤人……”

    “哦?是吗?”洛文德用手指摩挲着下巴,玩味的目光在沃利斯和沐鸢飞两人之间流连,“沃利斯,规定就是规定,新人来这里都是要例行检查的,况且替她检查身体的也是女性,你倒也……

    他将视线停在沐鸢飞身上,轻笑一声道:“不用如此咄咄逼人吧。”

    “我不想管你现在的脑回路拐到了什么十八弯的山路上。”沃利斯明显看出洛文德误会了什么,“我也是秉公执事,这位女士和一般的居民不同,不必理会他们所需要遵守的规定。”

    接着,他冲沐鸢飞喊道:“把证明拿出来。”

    沐鸢飞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证明?”

    “物品栏第一格放着的那个就是。”

    哎?

    沐鸢飞来不及细忖为何沃利斯会知道物品栏和证明的事,赶紧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从物品框里取出那个牛皮袋将它递过去。

    沃利斯转交到洛文德面前。

    洛文德看了看沃利斯,接过牛皮袋,抽出里面的文件仔细翻看起来。

    依旧挟持着沐鸢飞的女仆看着自家领主的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当她看到他翻动到最后一页署名处时,女仆看见洛文德左手的某根手指似乎弹跳了一下。

    她怀疑自己眼花,眨了眨眼正想看得更仔细些时,却听得洛文德冲她一声怒喝:“把这位女士给我松开!”

    “领主?!”

    女仆从来未见洛文德如此过,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洛文德一个“闭嘴”打了回去,只好愤愤不平地解除了对沐鸢飞的钳制。

    “退下。”

    洛文德打了个手势,让女仆带着昏倒的同伴速速离开。

    “抱歉。”他走到沐鸢飞身前行礼致歉,“让你受惊了。”

    “没那么严重。我没什么事。”

    沐鸢飞试图一笑泯恩仇,不过由于脸上伤疤的缘故,看起来反倒有些滑稽。

    “那个。”她指了指洛文德手上的文件,“可以还我了吗?”

    “哦,抱歉。”

    他仔细地把纸张放回牛皮袋里,接着用双手恭敬地递还给了沐鸢飞。

    “接下来是去建立档案吧。”在一旁被晾了很久的沃利斯开口道,他朝沐鸢飞挥了挥手,“走吧,我们去找管家……”

    “有我在这里,还用得着去找管家吗?”洛文德冲沐鸢飞微微欠身,“作为补偿,由我亲自带领这位女士建档。”

    “既然你有这个心,”沃利斯走向他们俩,“那就走吧。”

    “沃利斯,你不能协同前去。”洛文德将手搭在沃利斯的肩头拦下了他,“你忘了吗?领主的房间只能容许一位除领主本人外的客人进入。”

    “这是规定。”

    沃利斯也不好说什么,于是等在大厅里。

    洛文德拍拍他,承诺不会让他候太久。

    他确实没等多少时间,不一会便听见背后有脚步声。

    沃利斯扭头一看,却不见沐鸢飞的身影,只有洛文德一人。

    “你下来了,她人呢?”

    “我命人带她领生活用品去了。她初来乍到,你那边想必也没什么准备,这里样样齐全,不如让她领些走,也省得你费心。”

    “这次的人靠谱吗?”沃利斯皱了皱眉,“可别像刚才那两位……”

    洛文德朝他一笑:“放心,是我的人。”

    沃利斯顿了顿,道:“多谢。”

    “先别急着谢我。”洛文德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揽过他来,“有事同你商议,边走边说。”

    ……

    “毛巾四块,牙刷四支,牙膏两支,大号塑料盆一个,小号塑料盆一个,暖水瓶一个,哎,你要大的还是小的?”

    储物室里,女仆琪琪站在梯子上,将沐鸢飞要领走的生活用品叠放在一起抱在怀中。她一面搜寻着贴有“暖水瓶”的储物柜门,一面扭身询问沐鸢飞所预想水瓶的尺码。

    “中等的。中等的就行了。”

    洛文德家的储物室非常之大,说是仓库也不为过。和一般的储物室不同,里面的东西不是直接堆放在房间里头,而是被分门别类藏在储物柜里。

    高大的储蓄柜如训练有素的士兵分列成几排,批着透进窗来的光,笔直站立于储物室之中。依照所储物的性质,外面的柜门随之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唯一相同之处,在于所有的柜门都统一贴上了同样材质的写有所储物的标签。

    储物室里存放的东西不少,想拿全东西还是要费一番心思和精力的。

    “啊……烦烦,暖水瓶放哪了?”琪琪在最上几层没有发现暖水瓶藏身的储物格,有些烦躁起来,她猛地扭身问沐鸢飞,“小玻,你看看你那边上面有暖水瓶吗?我记得就在上面来着。”

    小玻是琪琪给沐鸢飞取的名字。她自来熟,没说几句话,便已经给人起了昵称叫起来了。

    沐鸢飞并不讨厌这种性格,与人交往向来是恒古难题,能省去弯弯绕绕,直入主题的感觉倒也不错。

    “我看看。”

    沐鸢飞正叠着从柜子里取出来的毛毯,闻言后把视线挪移到上层,才看了没几格,琪琪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我找到了!”

    写有暖水瓶的柜门有些远,琪琪一只胳膊环紧了怀里的脸盆,侧斜身子,伸展自己的另一只臂膀,指尖刚刚好够到柜门,轻轻往外一勾,“吱呀”一声后,柜门开了。

    经过一番努力取得胜利后的琪琪有些兴奋,她朝着沐鸢飞快活地喊道:“给你拿个大的!”

    “倒也不必——你小心点!别掉下来啊!”

    “掉下来?”琪琪笑了,“不会的,我可稳了,你看,我还能在上头跳舞呢!”

    沐鸢飞睁大双目,看着琪琪收回自己的四肢,跃上梯子顶端那小小的一方土地,将塑料盆举高,随后绷直大腿,踮起脚尖,在梯子上跳起了芭蕾舞。

    塑料盆里的物什随着她的相互撞击得哐哐作响,成为这场表演唯一的伴奏。

    平心而论,琪琪的舞姿的确优美,限制于方寸间的芭蕾凭空多了几分危险之美的色彩,但沐鸢飞却无心欣赏,她提心吊胆,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她一个响动,琪琪受到了什么惊吓,从梯子上摔下来。

    琪琪的个人秀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刚刚沐鸢飞看见琪琪脚底一滑,看起来要坠落的样子。

    “琪琪!”

    沐鸢飞将手里的被毯甩向琪琪的梯子,试图争取在琪琪摔落前能让她掉到毯子上,然而琪琪却轻笑一声,整个人保持着将要坠落的姿态,半个身子已然悬空,看起来马上便要摔下去,但实际上,她在那里纹丝不动。

    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她直接静止在了梯子上。

    “我不会有事的。”

    琪琪笑嘻嘻地,像扯提线木偶般将自己扯回原位,在沐鸢飞惊异的目光中拿了暖水瓶后走了下来。

    “你……你……”

    “想知道吗?”琪琪示意沐鸢飞过来,“那就到我这儿来。”

    她让沐鸢飞靠近她的左胸膛,倾听衣衫之下的声音。令人吃惊的是,里面传来的不是噗通噗通的心脏跳动声,而是滴答滴答的钟表走动声。

    见沐鸢飞一脸惊异的表情,琪琪笑眯眯地解开衬衣,向她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沐鸢飞望去,在本该放有心脏的位置上,镶嵌了一只圆型的钟表。

    “这是?!”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半途却又折回,觉得不太礼貌。

    “我与生俱来如此。”

    琪琪看着她犹豫的动作,微微笑了。

    “想要摸摸吗?”

    “哎?可,可以吗?”

    “当然,请随意。”

    沐鸢飞小心翼翼递过手去,行至半路,被琪琪“哎呀”一声,一把拉了过去,直接放置于其胸口的钟表之上。

    所触之处,是一片冰凉。只有那时分秒针走动发出的轻微震颤还提示着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正流淌于时间之河中。

    “当这里的钟表停止走动,以我为中心的一定空间内的时间就会停止。”琪琪见沐鸢飞感受够了,便松开她并穿好衣服,“处于该空间内的一切事物都会静止,而我不受约束。”

    “但是你刚刚那个动作,按照常理来说……”

    “按照常理来说,我还是应该摔下来是吗?”

    她握了握拳,接着说道:“怎么说呢……在静止的时间内,一切都是凝固的,都是被限制沐鸢飞的,包括空气,包括时间,包括规律。除了一件事务是自由的。知道是谁吗?”

    琪琪还故作神秘,靠近沐鸢飞俏皮地说道:“那就是我。”

    “好了。”她冲沐鸢飞眨了眨眼,“我们去拿衣服吧。”

    ……

    “东西都拿完了?”

    沐鸢飞和琪琪出来的时候,沃利斯同洛文德也谈完了事情,正回到大厅不久。

    “嗯,都好了。”

    沃利斯见沐鸢飞提着的编织袋满满的都垂到了地上,连带着其走路都困难了起来,便伸过手去示意给她帮忙拎。

    沐鸢飞连忙摆手拒绝,表示她可以。沃利斯打量了她一眼,觉得她是真不行,于是握着编织袋的拎把没松,而这厢沐鸢飞执意我可以,二人就此僵持了一会,最终以超嘴硬的死鸭子沐鸢飞夺得胜利。

    “随你吧。”见沐鸢飞一意孤行,沃利斯也懒得再与她相争,“待会走回去时累死在半路上我可不管。”

    “放心吧,老大。我一定会紧跟您的步伐,绝不掉队的。”

    “呵,你最好做到。”沃利斯神色冷漠,“一言既出,你拖也得给我拖回食堂。”

    “好啦好啦,别吵啦。”一旁的洛文德此刻出声道,“坐我的马车回去吧,见玻利维亚小姐有伤,我早命人备下了。”

    片刻不到,沃利斯就和沐鸢飞并排坐在了回去的马车上,对面那排连坐上放着那个莫名其妙引起二人争执的编织袋。

    “你的面子……还真大。”

    “害。还不是沾了您的光。”沐鸢飞这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领主不可能平白无故对她这么好,说是为着她的伤,实际多半是看在沃利斯这位老伙计的面上,“没您,我哪有这待遇。”

    “……写档案的时候。”沃利斯对彩虹屁很不适应,于是换了个话题,“他有对你说什么吗?”

    沐鸢飞闻言回忆着,并没什么特别的,倒是洛文德的最后一句话让她有些在意。

    “他说了什么?”

    “他说,欢迎来到,第八号。”

    洛文德的欢迎语并不是什么客套话,他在和沃利斯商议事件时,特别提出要替初来乍到的沐鸢飞举办一场欢迎晚宴。他的态度还格外坚决,说是文斯杜许久没来过新人了,正好趁此机会让大家聚一聚,也能让沐鸢飞早些认识文斯杜第八号的居民们。

    如果沐鸢飞在场的话,她绝对会说这大可不必。毕竟玩了这么久这款游戏,她对文斯杜的那几号人真的是门儿清。

    正如现下她坐在晚宴的首位,目光扫视着全场,心里头像报菜名一般将在场所有的姓名及职业噼里啪啦地默念了一遍。

    左面坐的是目前的老大沃利斯,自由职业者希拉瑞莉和马塞勒斯,开花店的多恩,珊迪的丈夫猎人米尔顿和珊迪,以及裁缝泰贝莎。

    右面坐的是还没来的洛文德,刚认识的琪琪,开商店的琳,有一家酒吧的汤普森,女巫葛罗瑞亚同她的父母兰姆和莉莉。

    原本按照沐鸢飞的打算,待在沃利斯的食堂,她能自然而然地同镇上的人们一个接一个慢慢接触。谁能想到洛文德来这么个骚弯了腰的操作,直接把全镇的人一股脑抓到她面前,让她昏头转向。

    她不知道洛文德是怎么想的,她只觉得拘谨,特别是她唯二熟悉的人,她还说不上话。

    珊迪坐得离沐鸢飞特别远,她要照顾她的好友泰贝莎。沐鸢飞晓得泰贝莎身体不好,之前玩游戏看立绘时觉察出她很瘦,但没有想到能消瘦到这种地步,她穿衣服,已经不能说是穿衣服了,倒像是一把枯柴勾挂在几片布料上,她咳嗽时,令人觉得她马上要散架了似的。

    “是闻到肉味了吗?我把肉食放得再远一点吧。”

    珊迪朝马塞勒斯颔首示意,还不等他作出反应,他身边的希拉瑞莉已经将离泰贝莎很远的肉食朝沐鸢飞和沃利斯的方向拿过去了。

    沐鸢飞赶紧伸手去接,摆在洛文德的座位前,她听到一直在和琳聊天的琪琪见状感叹道:“可怜的泰贝莎。她的病大概又加重了。”

    “她不吃肉食。连闻一闻都觉得恶心。”葛罗瑞亚接过话头,看向泰贝莎,“似乎是以前吃错了什么东西。”

    大概是咳嗽得太剧烈了,泰贝莎开始干呕。珊迪一面赶紧抚顺她的背脊,一面向空中伸手,像要抓拿什么东西,米尔顿将一杯水塞进她的手里。

    “不,不,我没事。”泰贝莎挡住了珊迪端过来的水,她伸出她枯瘦的手,握住酒瓶细长的颈,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别为了我扫兴。”

    “别喝酒了,要不……吃点东西吧。”

    “我煮了菜粥。”沃利斯开口了,“给泰贝莎的。”

    “我去拿。”

    他话音刚落,沐鸢飞便陡然站起,起身向厨房走去。

    她需要喘口气。

    不仅仅是因为她一个人呆坐的尴尬拘谨,还为着席间透出的一股隐隐约约的诡异之感。

    第一件感到诡异之事,是小镇居民的着装。玩游戏时,所有人都只有半身立绘,再加之根据职业的不同,每个人都会有相对应的不同配饰和工具,沐鸢飞倒没觉察出什么不妥之处,但此刻大家褪去那些装饰,沐鸢飞才发觉所有人的服饰竟然高度统一,不仅配色是统一的蓝色,连服装款式和搭配都是一模一样的。

    女性角色一律是沐鸢飞见珊迪穿过的蔚蓝长裙,白天时琪琪穿的是黑白女仆装,此刻也换成了蔚蓝长裙,而男性角色则是上白衬衫下蓝裤子的装扮。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一般游戏里就算是那些量产式的无关紧要的NPC,哪怕设计了一模一样的衣服,也都会有颜色的区分。

    而反观文斯杜的各重要角色的服饰竟然高度统一至如此,不由不引人遐想。

    第二件诡异之事,便是女巫葛罗瑞亚的父母兰姆和莉莉。沐鸢飞发现他们相当沉默,不仅和自己的女儿没有交流,甚至于连彼此之间的交流都没有。沐鸢飞同他们打招呼时,兰姆和莉莉没有任何反应,还是葛罗瑞亚帮他们介绍的他们自己。

    “抱歉,我的父母他们并不善与人交流,由我代劳,还请您多加担待。”

    这是葛罗瑞亚的说辞。

    第三件事,是数字。

    小镇居民似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一串数字。

    这是沐鸢飞在多恩的脚踝上看到的,他挽起了裤脚,露出那里环绕了一圈的黑色字样。一开始沐鸢飞以为是自己眼花,她开口询问多恩道:“这是什么?”

    “啊,这个吗?”多恩伸近他的脚,好令沐鸢飞看得清楚一些,“是数字,我们每个人都……”

    “多恩!”

    米尔顿走过来打断了多恩的话。接着,他看了沐鸢飞一眼。

    那是让沐鸢飞永生难忘的目光,像是一杆冰冷的枪管直挺挺地对着你的眉心,仿佛马上就要扣下扳机,“砰”声过后,脑花四溅。

    她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她的血都要凉了。

    不过,同样地,她也在米尔顿的手指上看到了一圈数字。

    这是……什么意思呢?

    来不及等她细忖,外头传来一阵骚动。沐鸢飞忙端了菜粥出去。

    原来是洛文德到了。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雕花木箱,抱歉地朝众人笑着:“我来迟了。为了找这东西,花费了些时间。”

    “这是什么?”

    希拉瑞莉问道。

    “吃过晚宴后先不要急着离开。”洛文德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今晚大家不用回旅馆。”

    人群之间一阵骚动。

    “真的吗?不用回去也行?”希拉瑞莉睁大了眼睛,“不会受到责罚吗?”

    责罚?

    沐鸢飞皱了皱眉头。

    “玻利维亚。”洛文德突然喊了她的名字,“你觉得大家今天不回旅馆需要被责罚吗?”

    “哎?”沐鸢飞一时没明白过来这同她有什么关系,“这……没什么好责罚的吧?”

    “既然您这么说的话。”洛文德笑眯眯地望向众人,“今天不回去就没有惩罚。”

    “万岁!”

    虽然其他人同沐鸢飞一样没有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但能不回旅馆似乎让大家很开心。

    “对了,领主。”希拉瑞莉指了指木箱,“您还没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呢?”

    “这个么。”

    洛文德低头浅笑。

    “是桌游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