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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离奇事居然发生在他这个老实人身上,真是离奇中的离奇,诡异中的诡异。

    对此,陈实除了默然接受外,别无他法。

    老家还是记忆中的三间小土屋,茅草打顶,夜来老鼠肆虐其间,让人无法入眠,他还记得不久前家里养了一只猫后,这种情况才稍微好转。

    还没有老去、正当中年的父母身体还很健康,没有弯腰驼背,没有白发苍苍,没有耳不聪目不明。

    还没有结婚的姐姐正是青涩的年纪,虽然有些营养不良,身体单薄,不过她那一颗不屈不挠的心却没有任何改变,凡事非常有主见,外柔而而内刚。

    刚上初中的弟弟妹妹正处在懵懂时节,无忧无虑,虽然平时吃穿不好,但没有饿着、没有冻着,还没有长见识,也没有长出一颗责任心,因此对于“家徒四壁”这个词并没有切身感受,所以整个家里,脸上经常带着笑容的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父母都是农民,大字不识一个,所有的谋生手段除了在地里刨食外,没有任何的办法。在这西南云贵交界处的小山沟里,他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在黄土里刨出粮食,供养了陈实姐妹四人。姐姐和他已经高中毕业,弟弟妹妹刚上初中,成绩还算不错,虽然清苦,家里却没有任何人辍学过。

    这是作为农民父母的伟大之处。

    这年是2000年六月份,高考刚结束。姐姐陈婧考上一所大专,陈实却落榜,因此家里召开第一次家庭会议,商讨陈实的未来。

    陈实正是在这关键时刻,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穿越重生而来。

    父亲陈大忠叼着烟斗,抽着他自己种的叶子烟,吧嗒吧嗒个不停,昏暗的屋子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不过大家早就习惯了,因此没有人对此有异议。

    母亲王萍提一壶水放在火炉上,头上用一块四方巾对折成三角形裹着,撸起袖子准备洗碗,嘴里却对父亲唠叨道:“牛喂饱了没有?吃饱了就早点关进圈里。”

    父亲没有说话,反而是小妹陈盈一边翻看着书本,一边回答道:“早就关进圈里了,是我跟老爸一起关进去的。”

    “小盈儿懂事了,不像小东,整天在外面瞎玩瞎闹,天不黑不回家,像个小疯子一样。”母亲王萍碎碎叨叨,弟弟陈东在一旁低头不语,姐姐起身帮母亲一块洗碗。

    不到十分钟,母亲和姐姐把碗筷洗漱好,然后大家围坐在一起,准备第一次家庭会议。

    在家里母亲的话比父亲还要有威信,父亲陈忠人如其名,忠厚老实,他的基因也传到陈实的身上,不过,现在重生而来的陈实虽然同样老实,但却是个见过世面、有着三十多岁心里年纪、有不少主见的人。

    “石头以后要干什么?”母亲一本正经,完全是一家之主的语气。石头就是陈实的小名,父母从来不叫他们学名,一直都以小名称呼,显得非常的亲切。

    陈实还没说话,姐姐却插嘴道:“复读吧!最起码要考个大专,将来最还能当个老师。”

    母亲瞅一眼陈实,又看了看陈婧说:“读啥读?他复读你就不用读了,家里没那么多钱,你舍得吗?”

    父母的眼里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完全一视同仁,别人家的女孩子最多读到初中就嫁人了,不过姐姐却一直读到高中,并且考上一所大专,将来分配工作,最起码也是教师。

    这里是欠发达地区,经济非常落后,交通非常不便,学校教师奇缺,因此,学生最好的选择就是读师范学校,有的是中专,有的是大专,不过无论中专还是大专,完全包分配,吃公家饭很踏实。不过陈实知道,这种情况很快就要改变,进入新世纪后,大学生多如牛毛,这种特殊时代的体制随之将全部淘汰。

    姐姐是赶上了末班车,她以及考上一所大专师范学校,毕业后一定会分到学校当老师,此时若要她放弃学业,当然等于抹杀她的未来。

    陈实赶紧摇摇头说:“我就不复读了,我学习不好,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金钱,不如让姐姐去读师范,将来她分配工作后也好补贴家用。”

    前一世家里的条件就是在姐姐工作后才改变的。

    陈婧低着头,翘着嘴,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她既想要继续读书,也想要弟弟复读,若是能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她必定会全力支持。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父亲掐灭叶子烟说:“我去你姑姑家借点钱,只要你能考上大学,就算砸锅卖铁、卖血卖肾我都供你们上完,就怕你自己考不上,浪费时间和钱。”

    陈实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想着,上辈子最大的遗憾不就是没有好好念书吗?若他能考一个大学,不但能改善家里条件,还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这不就是他在外打工十几年的梦想吗?这一生重来一次,难道还要继续上辈子的打工人生吗?

    陈实有些迷惑了,一个农民的儿子如何才能改变命运?只有读书一条路。经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后,人生命运就此改变,若能跃过龙门,就此摆脱农民的身份,若是跌倒在地再次落榜,那么就重复上辈子打工仔的道路,一生不过小安小富,饿不着也冻不到,平平凡凡,简简单单。

    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复读,他不一定能考上一所大学,自己有几斤几两他非常清楚明白。可是不赌一次却又非常遗憾。

    看着陈实不说话,父亲陈大忠又说:“你自己想清楚了,如果要继续读书,明天我就去借钱,如果不读书了,那么就跟着我种地或者出去打工,等攒了点钱后就取个媳妇,你也不小了,十八岁的人了,自己的事自己想清楚,将来可不要后悔。”

    由于陈实犹豫,拿不定主意,因此这个家庭会议到此结束。

    这一夜,陈实几乎没有睡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想未来,一会儿又想过去。重生一次,对未来虽然有些迷茫,不过却非常有信心,因为他有超前的见识,发点小财应该不会太难。

    不过上一世与他相识于患难、相濡以沫、相爱于江湖的妻子该怎么办?

    一直到深夜,陈实还没想清楚到底怎么办?天快亮时他才在迷迷糊糊中勉强睡着。第二天起来时,弟弟妹妹已经上学去了,父母都在忙碌着手里的伙计,父亲喂猪喂牛,母亲做饭洗衣服,姐姐在一旁帮忙。

    “妈,早上吃什么?”陈实肚子饿了,一边洗漱一边问母亲。

    “炒洋芋。”

    洋芋,又叫土豆,或者叫马铃薯,几乎可以说是这里的特产,因为这里属于云贵高原地带,少水,多是旱地,种植多以抗旱类为主,比如玉米、土豆等。所以,这里的主食就是玉米和土豆,玉米主要是磨成面做饭,土豆当菜,各种吃饭多不胜数。

    烤土豆、煮土豆、炒土豆、土豆汤变着法子吃,他记忆中吃得最多的就是土豆,土豆吃多了,他长得也像个土豆,虽然一百七十三公分不算太矮,不过比起北方人来说,他算是小个子了。

    一小锅炒土豆片,一盆酸菜豆米汤,各自一碗玉米饭。这就是陈实一家的早饭,与七八十年代相比,这可算是幸福生活了。父母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知道吃不饱是什么滋味,现在最起码饿不着。

    家里三间土房,父母住一间,且隔出一半做厨房;他们姐妹四人住一间,那一间被隔成三间,姐姐与妹妹一小间,他与弟弟一小间,另外一半堆放杂物;还有一间是堂屋,也算是客厅。

    如此简陋的家庭条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绝对恰当。

    “叫你爸吃饭了。”母亲王萍一边翻炒一边对陈实说。

    陈实去叫父亲时,家里养的两只小猪正到处乱跑,他与父亲七追八赶,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把它撵到圈里关起来,洗手后一家人才开始吃饭。

    好久好久没有吃这么粗糙的玉米饭了,他已经习惯了香嫩可口的大米饭,再吃粗粮,有些难以下咽,不得不用汤泡着饭吃。

    吃着饭,他的胸口堵得难受,想了一夜的问题忽然间有了答案,无论是继续读书还是外出打工,那不都是为了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吗?不都是为了有一个富裕的家庭吗?

    上辈子,他外出打工,常年不回家,父母在家过着辛苦清贫的日子,一直到姐姐毕业后条件才逐渐改善,父母才吃上大米饭。

    此生此世,难道要重蹈覆辙吗?不过读书不但不能立即改善家庭条件,反而还要加重家里的困难,因此他绝对不能复读。

    改变命运的方法不止一条路,他已经暗下决心,改变命运,改善家里的条件,绝对不能让父母再吃苦了,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悲剧继续在弟弟妹妹身上重演,要他们安安心心地读书,自己已经长大了,应该担负起家庭的重担。

    “我想好了,我要做生意。”陈实坚定的声音随着一家人吃饭时的咀嚼声响起。

    他既不复读,也不外出打工,更不能跟着父亲一起在地里刨食。

    做生意,行话叫做创业,这当然也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不过亏本失败的几率远远大于成功,一般很少有人去尝试,即使有那么几个胆大的,也总会有十之七八亏本破产,因此,这是一个高风险行业。

    父亲陈大忠默然无语,他一般很少说话。母亲王萍愣了愣,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她不相信老实的儿子有这么大的胆子。只有姐姐惊奇地问了一声做啥生意?

    陈实说:“炒米粉,炒河粉。”

    陈实已经想好了,炒米粉是江西一带的小吃,炒河粉则属于粤菜,现在这里还没有这种吃法,对于米粉的吃法主要用煮,过几年后炒粉才会传过来,相当的火爆。炒粉的做法也非常的简单,属于不需要任何厨艺的小吃,易学易做,现在若是在县里开一家炒粉店,生意应该不差。

    陈实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母亲王萍问:“开炒粉店要多少钱?亏了怎么办?你会做吗?”

    陈实说:“妈,做炒粉很容易,就像炒土豆丝一样,易学易做,本钱也不要太多,一千块钱就行了,这一千块钱就当我借你们的,若是亏本了我就出去打工好了,两个月就能挣回来。”

    “一千块钱怎么够本?”陈婧问道:“一千连门面都租不下来,我听说租门面都是按年算的,现在一个位置不太好的门面,一年的租金起码也要两千以上。”

    陈实说:“我不用门面,在学校门口摆个摊就行了,最多买一辆三轮车。”

    父亲陈大忠点点头说:“我看可以试一试,一千块钱吗!赔了就赔了。这做人最主要的就是要有主见,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么就去做,只要以后不要后悔就行。”

    “不行。”母亲王萍瞪着父亲陈大忠,她的意思是要陈实再复读一年,考一个大学,以后吃公家饭,安安稳稳,妥妥当当,不必要去冒险。

    现在陈实只要说服母亲就能开始创业大计,他说:“妈,复读也要九月份才开学,我先去卖炒粉,如果生意兴隆就继续做,亏了本我就回来,到时候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您看这样行吗?”

    “这……这。”母亲王萍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否定道:“还是不行,风险太大,你要是亏了本,连复读的钱都没有,到时候除了出去打工还能干什么?”

    母亲这么一说,陈实就有些泄气了,母亲是家里说一不二的主,平时父亲主外,她亲主内,做出的决定很少改变,掌管着一家人的财政大权,自然要衡量哪些钱该花,哪些钱不能随便花。

    陈实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说服母亲,却忽然听姐姐说道:“贷款吧!我听说贫困大学生有个助学贷款,我们家符合条件,贷三四千应该不成问题。”

    有了姐姐陈婧的帮助,母亲王萍虽然没有立即同意,不过已经松口说只要能贷款就同意,所以陈实的事情算是基本取得全家人的一致同意,接下来就是到信用社打听贷款,敲定贷款后就可以开业了。

    本来陈实以为要等贷款下来后才能开张做生意,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中午村支书陶富贵的到来帮了他的大忙。

    陶富贵四十来岁,因为当过兵,性格上比较开朗大方,说话时嗓门也大,像是个东北大汉。

    “陈实在家呢?”远远的,陶富贵的大嗓门就传来洪亮的声音。

    陈实喊他陶叔,找了个凳子给他坐下,倒了一杯茶水,问道:“陶叔来有啥事啊?”

    父亲已经下地干活去了,只有母亲与姐姐跟他在家,因此招待陶富贵的事就落在陈实身上。

    陶富贵说:“这不,我们村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大学生,上面让我来看看你们家有没有困难,现在正搞助学贷款,若是你家需要尽管说一声,三天就能办下来。”

    陈实一听,心里大喜,赶紧把母亲叫过来,其一当然是为了贷款,其二是要说服她。

    母亲一听村支书的话,心里当然欢喜,家里正紧得慌,能贷款当然是好事,她问村支书道:“支书,这能贷多少钱?利息怎么算?”

    陶富贵呵呵大笑说:“嫂子,助学贷款是无息的,我看你家的情况,贷三四千不成问题,主要看你家需要多少。”

    陈实在一旁插嘴道:“那当然是越多越好了,谁还嫌钱少啊?”

    母亲一拍他的头,骂道:“你不怕撑着?到时候还不上怎么办?”

    陈实从来没有担心过还不上的问题,无息贷款哪怕你一天还一块钱都没关系,反正又没有利息,最主要的是他认为赚个几千块钱不是难事,母亲一辈子没有走出这个山沟沟,见识短浅,担忧是很正常的事情。

    陈实保证道:“我不用一年就能还上,您要是不相信就等着瞧。”

    陶富贵也说:“几千块钱,养十来头猪就能还上,况且你家小婧以后可是吃公家饭的,还怕没钱还?”

    有了陶富贵的这一番话,母亲王萍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下来了,她点头同意说:“既然这样,那就贷个四五千吧!”

    此事一说定,虽然贷款不能马上拨下来,不过陈实的目的也总算达到了,等村支书陶富贵走后,他立刻就问母亲道:“妈,那我的事是不是能解决了?您就给我一千块钱,我保证一个月后赚上四五千回来。”

    “尽扯大话。”母亲算是勉强同意,她说:“你只要不赔本我就满足了,钱有那么好赚?”

    对于陈实的大话,母亲王萍一万个不相信,不过儿子想要拼搏,她却也不好阻止,只是心里忧心忡忡。

    陈实心里兴奋不已,拉着母亲的手说:“您同意了?那现在把钱给我,越早越好,学生快要放假了,早一天就多赚一天的钱。”

    母亲说:“这么猴急?不等你爸回来商量?”

    陈实知道父亲一般情况都是听母亲的话,况且今天父亲已经同意了,因此笑道:“我爸什么时候敢不听您的?家里还不是您说了算?”

    母亲微微一笑,去房里翻箱倒柜,一会儿后才拿出一大叠杂七杂八的散钱,有五十的二十的,有十块的五块的,甚至还有两块的。这是第四套人民币,陈实早就忘记了它的模样,此时见到,不免觉得有些古老陈旧。

    母亲数出一千块,大多是五十和一百的,递给他郑重地说:“钱给你了,该怎么花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目,要知道赚钱不易,不要随便浪费。”

    陈实忽然觉得心里无比的沉重,父母为了他们姐弟四人,用一双手在土地里刨除所有的开支,这份养育之恩比任何事情都要伟大。他想要发家致富的心更加的坚定了,心里暗暗发誓,一定改变命运,一定不能让父母继续受苦受累。

    “妈。您放心,我会记住您的话,一定把这一千块钱赚回来。”陈实信心十足的保证。

    拿到一千块钱后,陈实马上就出发,收拾好行囊,用书包背着几件换洗衣服,告别了父母,踏上离家创业的道路。

    从他家到乡镇要走三个小时,需要翻过一条山脉,路上尽是弯弯曲曲的盘山路,没有铺上水泥及沥青,只用碎石子铺就,非常磨脚,很难走。

    他知道,要十年后县里的公路才修到家门口,村里的生活条件也是在十年后才有所改善,一个人若是窝在这样的山沟沟里面,想要发家致富是不可能的,光是交通问题就没法解决。

    走出去才是村子的出路,他也知道,这几年,村里的年轻人陆续外出打工,过个四五年后,整个村子里面除了老人和小孩外,很少看见年轻人,所有小孩都成了留守儿童,所有老人都成了独居老人。

    重生一次,陈实虽然没有能力改变这种情况,不过他最起码要改变家里的情况,绝对不能像上辈子一样让父母留在家里种地,要改变这种情况,当然首先得赚钱。

    走出村子,两三个小时后才到乡镇,从乡镇到县里还要坐两个小时的车,因此,他赶到县城时应该快要天黑了。

    来到乡镇时,他遇到几个同学,他们都是高考落榜,准备外出打工的,见到他时以为是与他们一路的,因此兴奋地喊道:“陈实,你也出去打工?我们一起吧!”

    喊他的人叫王俊,严格来说,他要叫他一声表哥,不过是关系不是那么亲,隔了好几代,只能算是堂表哥。

    “我去一趟县里,不打工,你们要去哪里?”陈实当然不会说自己要做生意,赶紧询问,打断他们的思路。

    王俊说:“去粤东,进工厂,一个月八百,比小学老师工资还要高,你如果想去就跟我一起,我有个表叔在哪儿干了两年了,一起也有个照应。”

    陈实委婉的拒绝了,他们一同乘车到了县城,然后分手。对陈实来说,这只是擦肩而过,事后就忘记了,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将来与王俊再见时,他们的身份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到县城时,已经五点,陈实在车站吃了一碗面充饥,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来。

    小旅馆的老板是一位大妈,人很热情,嘘寒问暖,服务周到。在这年头,这种服务态度可谓难得,他看得出老板的生意比较好,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几乎每一个客人都与她打招呼。

    把陈实带到房间后,老板笑呵呵地说:“这间五块钱一宿,你看怎么样?”

    五块钱一夜的价钱陈实很久很久没有遇见,若非重生一回,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么实惠的旅馆。这年头,物价不是那么贵,货币也没有贬值那么多,所以五块房钱老板绝对有得赚。

    陈实很满意,马上掏钱付款,然后问老板说:“你这儿可以长租吗?”

    陈实要在县城做生意,没有一个长驻地可不行,虽然五块钱的房租不贵,不过长期看来却不划算,因为据他所知,一般房租一个月几十块钱就能搞定,若是天天住旅馆,每个月几乎要多一半的房钱。

    老板说:“这儿是车站,不准备长租,不过我家里有多余的房子,你若是有意我就带你去看看。”

    陈实连忙答应,放下行李后跟着老板来到城郊,老板家就在郊区,房子是一栋小洋楼,不过她家里人少,一个儿子和女儿都在外上学,只有她和丈夫两个人住着,因此打算把空着的房间租出去。

    陈实是他家的第一个租客。

    小洋楼一共三层,房东家住在二层,一层放些杂物,所以陈实的房间就在三层,大概二十来平米,没有单独的卫生间,不过陈实很满意,因为一共月的房租只要五十块钱。

    谈妥后,老板给他两把钥匙说:“这个是开大门的,这个是你房间的,自己保管好,我家姓郑,平时大家都叫我郑大妈,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找我。”

    陈实接过钥匙,喊她一声郑大妈,然后又跟她去旅馆把行李取过来,至于旅馆的房钱,郑大妈立刻就退给了他,他也没有拒绝,把行李放好,交了房租后就准备去购买生活日用品。

    县城只有一个菜市场,百货市场也在这里,他正好顺路,先在百货市场买了洗漱的日用品和床上用品,然后去菜市场买米粉。不过一会儿,他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出来,一次拿不完,他必须再来几次才能搞定。

    先后跑了三四次后,他终于把东西全部搬完,该买的也差不多齐全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两样东西,其一是一辆合适的三轮车,其二是液化气。

    趁着天还没有黑,陈实快马加鞭,直扑五金市场,买了一辆三轮车后,要经过简单的改装,否则液化气罐没法放,在五金市场详细的交代好自己的要求后,他顾不上劳累,直接去煤气公司拉来一罐液化气。

    等所有东西全部搞定后,天已经黑乎乎的,还好是在城市里,有路灯照明,否则他可就两眼一抹黑了。

    回到租房时,郑大妈跟他丈夫郑大伯正在吃饭,两人叫陈实一块吃,不过他很忙碌,况且五点左右刚吃过,也不觉得饿,因此拒绝了。

    郑大伯端着一碗饭在外边吃,一边看着陈实忙碌,一边问:“小陈,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陈实笑着说:“郑大伯,我准备点米粉,明天去学校附近试一试,看看有没有生意。”

    郑大伯道:“米粉那这东西看着倒是挺好,但是不顶用,刚吃饱一会儿就饿得呱呱叫,我看生意不会太好。”

    陈实笑了笑,并未反驳,一旁的郑大妈却反驳道:“别人不饿就没有生意,我看还是小陈聪明,这卖东西就得吊着人胃口来,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样,吃两个洋芋就顶半天,那可就没有任何生意了。”

    陈实笑着说:“我这是第一次做生意,先试一试,看看市场反应。”

    第二天,一大早陈实就准备开张,不过想一想后却又放弃了,炒粉在早上不一定卖得出去,还要等十二点放学后才行,于是在等了一大早上,直到十一点半时才推着三轮车来到一中门口。

    来到学校时,还没有放学,外面静悄悄的,不过在学校大门口却有四五个小吃摊,一个卖烧烤,一个卖烙土豆,一个卖烤红薯,陈实卖的是炒粉,属于能吃饱肚子的食物,不像烧烤,若想要吃饱,不花一大笔钱可办不到,因此他觉得自己的生意跟这几个小摊贩没有冲突。

    看见陈实到来,几个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人生地不熟,他没有与别人打招呼,也没有必要套近乎,自己做自己的生意就行。

    他找了一个宽阔的地方,距离学校大门稍微远一点,不过却并不担心生意。把三轮车里的东西拿出来,逐一摆好后,他又拿出一张大纸壳,中间用毛笔写着大大的“炒米粉”三个字,边是几个小字,主要介绍炒米粉的价钱,比如素炒一块五,加鸡蛋或者加肉末两块。

    这是世上最简易的广告,陈实用五分钟制作的,往三轮车前面一挂,看上去非常醒目,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满意,若是用彩笔写就好了。

    等到十二点整,随着一声铃声的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校门口,外面小摊贩的生意就来了,首先是烧烤摊,因为他距离学校最近,不一会儿四周就围了一群人,看样子生意不错。

    烙土豆的也开张了,烤红薯生意最冷清,不过都比陈实好,因为过了十分钟他还没有开张,他有些急了,看了看烧烤摊子,有些羡慕,不过却并没有嫉妒的心思,卖烧烤的大哥却故意挑衅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见了吧?这才叫做生意,小子,学着点。”

    陈实微微一怒,却不好发作,因为人家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看了你一眼,不可能因此就说别人找茬,只好强忍住心中的怒火。

    正在这时,一个学生好奇的走了过来,看似有些犹豫,却又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因此模样看起来有些畏缩,像是个鬼鬼祟祟的不良人。

    陈实一看,不管好歹,马上问一句:“要炒粉吗?”

    这人走到他前面,指着三轮车摊子说:“米粉还能炒?好吃吗?”

    陈实笑了笑说:“尝一尝就知道了,也不贵,一两块钱,不过抽一包烟而已。”

    “好,那就给我炒一个两块的。”

    陈实问要加鸡蛋还是加肉末,他选择了鸡蛋,陈实又问他吃不吃辣,他说要多一点辣椒,然后陈实打开液化气,在锅里倒入食用油,加热后先炒鸡蛋,接着加入调料,然后加入一点蔬菜,主要是莲花白,最后再炒已经煮过控干水分的米粉。

    只用了五六分钟,一碗鸡蛋炒米粉就香喷喷的出炉,陈实用一次性碗装好米粉,递给这个学生,再拿一次性筷子给他,最后才说:“谢谢两块钱。”

    终于开张了,陈实心里窃喜不已,接下来,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他就忙碌起来了,吃炒米粉的人已经开始排队了,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他心里当然兴奋,不过却也急坏了,因为人越多,他就越想加快速度,可是若是火候不够,味道差了些,以后来人就会少很多,因此他也不敢为了节省时间而加快速度。

    后来,他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一锅炒几碗。

    原先他一锅炒一碗,这样速度当然要慢很多,不过他先问后面排队的人,看看有几个是相同的,若是有三个素炒连着,那么他就一锅炒三碗,如此时间就节省了三分之二。

    就这样,他的速度加快了,生意意想不到的火爆。他暗自估算一下,平均算下来,五分钟能炒两到三碗,若是不停歇,不休息,那么中午两个小时五六十碗左右,一碗的毛利大概在七八毛,六十碗大概在五十块钱左右,这只是中午,还有下午呢?晚上的人会不会多一点?

    这只是第一天,第二天呢?

    陈实满心欢喜,不由自主地看烧烤摊,只见那个大哥垂头丧气,不忿地看着他这边,陈实学着之前他的眼神,故意挑衅了一番,然后颠勺的速度加快,一阵爆炒,两碗米粉就出炉。

    不到两点,人越来越少,学生们开始回学校,外面逐渐安静了下来,烧烤哥坐在一个椅子上,眼中带着怨愤,不时看了看陈实。

    陈实并不在意,因为他要走了,下午,他决定去车站,虽然学校的生意不能做,不过车站人来人往,一定有生意,学校的生意他当然不会放弃,等到下午放学他必须来。

    学生的钱是最好赚的,只要他们手里有钱,很容易就能从他们口袋里掏出利润。

    学校距离车站有点远,走路要将近半个小时,来回要一个小时,不过他没有被路途的遥远吓到,他上学时,学校离家要一个多小时,照样早出晚归,从来没有迟到过,那还是山路,比起城市里宽敞而平滑的沥青路,相差十万八千里。

    来到车站时,与他想象的情况相差不远,人来人往,多是外出务工,或者从外地回来的人,生意很快就开张,一开张,他几乎没有停过,一直到下午,学生快要放学时他才收好东西往回赶。

    下午,陈实赶在放学前来道学校。

    看见他又来,烧烤哥怒火中烧,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不过等有人来吃烧烤时,他就顾不上陈实。

    陈实当然不怕他,否则现在也不敢来。

    有了中午的口口相传,下午陈实的生意比之前要好,排队的人拉出一条长龙,几乎要堵路,还好他让人排成两队,情况才稍后好转。

    生意火爆,心情就兴奋,干起事情来也不觉得累,颠勺越来越顺利,而且他炒粉时故意把颠勺的弧度弄得大一点,这样看上去非常花哨,也能吸引人,不懂行的人还以为他的厨艺有多厉害。

    这天下午,生意一直没有停止过,一直到晚上七点左右,他的米粉全部卖光,本来想等学生下晚自习后再卖宵夜,却没有想到生意这么好,直接断货,他只好推着三轮车往菜市场赶,在市场关门的最后一刻才把明天的材料买齐。

    回到租屋时,郑大伯夫妇询问他的情况,他并未说火爆,而是说还好,夫妇两也没过多关注他,回到屋子,吃完晚饭后洗洗就睡了。

    第二天起来时,浑身酸痛,他知道身体还不适应这样强度的劳动,等过一段时间后就没事了。强忍着浑身酸痛,他早上就推着三轮车到车站。

    早上的生意有些冷清,不过也还不错,不是那么忙碌,等到十一点半时,他照常赶往学校。今天他很明显就能感觉到生意比昨天好多了,排队的人几乎要多出一辈,见此情况,他兴奋得埋头苦干。

    往后这几天,他几乎是累的爬不起来,不过想一想家里的父母就有浑身使不完的力量,即使再苦再累,也从被窝里爬起来,早上先去车站,中午在学校,然后又回到车站,晚上放学再去学校,一直到夜间九点左右才回来。

    因为他每天的销量都在增加,因此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拿货,只好让卖米粉的老板送来,老板也乐意,有一个固定的大客户,每天早起十几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情,他何乐而不为呢?即使他不做,菜市场那么多卖米粉的,总有一个愿意。

    这天中午来到车站时,天空阴沉沉的像要下雨,果然没过多久,一道闪电过后,雷声隆隆,雨点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他赶紧把车推到车站旁边避雨,这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很是宽阔,而且能避雨。

    不过,一下雨,这里就显得有点拥挤了。

    在雷声夹杂着的雨声中,人声鼎沸,议论嗡嗡,不过在这些杂七杂八的声音中,忽然响起一声尖叫,一个妇女的声音大喊道:“抢劫啊!”

    人们随着这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妇女跌倒在地上,而她手里却死死地拉着一个手提包,手提包的另一头被一个黄毛青年拉着,两人正在争夺,黄毛青年虽然占优势,不过那妇女却死也不放手,毫不顾忌形象,身体被拖在地上。

    这里人虽然多,不过大伙儿相互不认识,都当个热闹来看,没有人上前帮忙,陈实距离较远,想要帮也暂时帮不上,他正想离开三轮车上前去,不过却突然发现,那黄毛青年一脚揣在妇女身上,三下五除二就拜托妇女,然后直接跳进雨中,慌不择路地向外逃去。

    陈实见此,一步蹿出,手里还提着勺子,直接追了过去。由于雨声太大,那黄毛居然不知道有人追了上来,虽然逃跑的速度没有减慢半分,不过陈实几个大步就赶上,毫不犹豫地一勺子直接敲在黄毛的头上。

    黄毛啊地大叫一声,抱着头转过来,但陈实不等他转过来,一脚就踹了上去,扑腾一下,黄毛就一个狗吃屎飞出了一丈左右。

    避雨的众人大叫一声好,不过却没有人上来帮忙,陈实也懒得理会他们,一把揪着黄毛金黄色的头发,直接拉着他回到了走廊。

    “你的包,看看有没有少东西。”陈实把手提包丢给妇女,说道。

    妇女连忙感谢,迅速的查看了一下,确认没有少东西后,一脚就踹在黄毛身上,让本来已经受伤的黄毛又吃了一脚,痛得他嗷嗷叫,爬在地上求饶不止。

    这时,围观的众人对黄毛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喊出“打死他”的口号,陈实见此,赶紧说道:“报警,赶紧报警,等警察来处理。”

    报警的是被抢劫的妇女,她的皮包里有手机,拨通电话后,不到十分钟警察就来了。

    这里是车站,平时都有警察值班,今天只因为下雨,警察都没有在外面,应该在车站里,所以,这电话一通,警察一转眼就来了。

    事情很简单,无业青年抢劫,判个几年不成问题,不过最主要的还是陈实,警察找他做笔录时几乎把他的家底翻了个遍,差一点连身高体重都量出来了。

    从警察局出来后,他的三轮车还在,刚才警察问他时,他也没有隐瞒,现在对于这方面的管制不是那么严格,城管大军还没有崛起,因此警察也没有多问,更没有为难他。

    只是他一身衣服湿透了,黏糊糊的,非常难受。

    被抢劫的妇女从警局出来时,见到他还在,赶紧上前道:“小兄弟,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实连忙说道:“没事,路见不平而已,不用记在心上。”

    “我叫陆琳琳,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她递过来一张名片,陈实却看都没有看一眼,以自己没有电话为借口委婉的拒绝。

    陆琳琳愣了愣,呆在当场,不知该怎么办,陈实却推着三轮车向学校出发。这时雨停了,路上全是车鸣声与人的嘈杂声,行人来来往往,一瞬间就又恢复了下雨前的热闹。

    陈实来不及换衣服,因为放学的时间快要到了。今天下雨,耽搁了他一两个小时,损失不可谓不大,不过他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因为这是老天爷的怒气,谁也阻止不了,只好认命。

    到学校时,下课铃声刚刚响起来,他的生意也开始了。

    下午生意同样火爆,夜间同样如此,虽然经历了一场大雨,不过影响却不是那么大,因为他的主要客人是学生,车站那边属于打游击,有时间就去,没时间就走。

    晚上九点左右,陈实的米粉全部卖完,正准备收摊回家,烧烤哥却来到他身边。

    他停了下来,看着烧烤哥问:“大哥有事?”

    近一个星期来,他的生意火爆,而烧烤哥却在一旁干瞪眼,心里早就恨不得把这个生意抢过来,不过一直没有动手,直到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呵呵!”烧烤哥笑了笑,然后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才道:“生意不错啊?天天都卖完。”

    陈实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带着一种无比自信的笑容看着他。烧烤哥被他的笑容看得实在不好意思,又说道:“兄弟有没有想过合伙?”

    陈实猛然明白,这家伙眼红了。他笑着道:“我一个人干得挺好的,干嘛要合伙?”

    “人多力量大嘛!”烧烤哥说话时都有些不自信,眼红别人的生意,想要插一脚,居然能说出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有时候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想象力。

    “单枪匹马我也能过五关斩六将。”陈实当然不会想要把利润分给别人。

    烧烤哥抽出一支烟,递给陈实说:“兄弟,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若是没有一两个朋友照应,我怕你走夜路掉到井里去。”

    这是威胁,陈实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不过他却推开递烟过来的手,装傻道:“我眼睛好,又不近视,哪里有陷阱我还不知道?大哥是操哪门子闲心?”

    被拒绝了,烧烤哥却并未当场反怒,而是脸色慢慢沉下来,把烟头掐灭,淡淡地说:“那小兄弟你可要看好路了,千万不要走夜路,否则说不定我明天就见不到你了,你还那么年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多可惜,你家里的父母可要伤心。”

    陈实冷哼一声,毫不退缩道:“是吗?可我这人最爱走夜路,那些个不甘心的饿死鬼、吊死鬼我是见一个打一个,从来没有手软过,要是不信,尽管放马过来试一试。”

    对于威胁,只有用威胁来反对威胁,对于恐吓,只有用恐吓来反对恐吓。

    一个真正心狠手辣的人,从来不说,只做,埋头忘我地去做。

    他相信一个历史名人的行事风格,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对于烧烤哥的威胁,他不放在心上是假的,不过他相信他翻不起多大的浪来,他有自信能应对得当。

    烧烤哥放下一番隐晦的威胁后就走了,第二天陈实没有见到他,心里微微有些担忧,不过生意照样火爆,让他暂时忘记了这个隐忧。

    直到五天后,陈实再次见到烧烤哥的时候这个隐忧才爆发出来。

    天阴沉沉的,乌云压着太阳,怎么也蹦不出来,空气中夹杂着闷热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实大汗淋漓。刚刚炒完一锅米粉,他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在这难得的空闲阶段,准备好好休息。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好几天没有见到的烧烤哥忽然出现了。

    陈实几乎已经忘记了他,不过今天突然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烧烤哥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跟着四五个人,打扮各式各样,不过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那就是非主流造型杀马特。他们每个人的发型都很前卫,头发不是染成红色就是黄色,看上去非常醒目刺眼。

    他们在烧烤哥的带领下走到陈实的摊前,四五个人围住了陈实,嘴里都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陈实知道找茬的来了,不过他还是明知故问道:“几位要吃炒粉?”

    烧烤哥把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吐一口唾沫后才道:“六碗鸡蛋炒粉,还要加肉。”

    陈实明知是来找茬的,不过还是镇定地给他们炒米粉。他一言不发,把火开到最大,火苗一闪一闪地往锅里窜,锅里的油被点燃了起来,不过他加入鸡蛋后,火苗瞬间熄灭,又加入调料,颠勺时铁锅和勺子碰撞出铛铛的响声,给这个闷热的天增加了几许热闹。

    六碗米粉,他直接一锅就炒完,迅速地装好后说道:“一共十八块钱。”

    烧烤哥是来找茬的,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要吃米粉,因此故意高声大吼道:“这么贵?你卖的是什么山珍海味?一碗要三块?”

    陈实平淡地解释说:“鸡蛋炒粉两块钱,加肉三块,六碗一共十八块,有什么不对吗?”

    烧烤哥冷笑一声,然后对身边的一个爆炸头兄弟道:“你尝一下,看看味道怎么样?”

    爆炸头兄弟二话不说,直接端起米粉,用两根手指夹住一根米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不到十秒,他突然大怒,扬起手来,把米粉直接砸在地上,大骂一声说:“妈的,这什么玩意?这么难吃?”

    陈实还是丝毫没有动,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他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烧烤哥说:“你就这点事手段?小流氓才玩这种招数,我看你还是不要献丑了,我还要做生意,别影响我,有本事咱们约个时间,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明白,怎么样?”

    烧烤哥这样一闹,确实会影响他的生意,他可以私下解决,可以打可以杀,必要的时候他甚至能忍受一时的侮辱,不过无论如何,他不能影响到生意,只要生意还在,他可以不择手段。

    “好啊!”烧烤哥笑道:“我就怕你玩不起,你想什么时候玩我都奉陪。”

    烧烤哥人多势众,这几天他已经打听清楚,陈实没有任何靠山,没有任何朋友,只是个单枪匹马创江湖的小鱼虾,他有几斤几两他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此,无论什么情况下,他都不会害怕陈实,更不用说私下解决这种过时的江湖规矩。

    陈实微微一笑,脸上无比的镇定说道:“我白天都忙着赚钱,没时间,晚上九点以后怎么样?”

    白天他确实很忙,车站和学校两头跑,若是抽出点时间来,那可就损失大了,他不能耽搁自己赚钱的时间。

    烧烤哥道:“好,既然你定了时间,地点就由我来定,城郊有一座墓葬山,上面全是坟墓,你敢不敢去?”

    在城里,他怕闹出大事来,因此找了个人烟灭绝的地方,如此就算是打死人他也能安全脱身,因此他找了一个墓地,那里除了清明时节一般不会有人,静悄悄的,干点事业没有人知道,更不会有目击者。

    陈实不在乎选在什么地方,他在乎的是眼前的人立刻消失,因为后面已经有学生排队了,若是他们再不走,一定会影响生意的,因此满口答应道:“好,既然如此,那就今晚吧,九点半墓地见,到时候你们有多少人都尽管找来,本人单枪匹马全部接下,如何。”

    烧烤哥欣喜不已,见陈实答应后就要走,不过陈实却叫住他道:“你们的米粉请带走,还有十八块钱现在给我。”

    烧烤哥微微一怒,不过一想到今晚就能收拾他,随之爽快地掏出钱夹,付了二十块钱,陈实找他两块,他却故作大方地道:“那两块钱留给你买棺材吧!”

    陈实没有怒,笑着说:“要是我儿子像你一样不孝,只给我两块钱的棺材本,那我一定打死他。”

    烧烤哥嘴上吃亏,本来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不过他身后却传来一阵轰然大笑,原来是排队的学生听见后忍不住异口同声地笑了起来。

    烧烤哥赶找陈实的麻烦,却不想惹众怒,更何况这些人都是他的客户,若是惹急了,以后可就没有人吃他的烧烤了,因此恨恨地掉头走了。

    陈实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把麻烦推到夜里,不过能暂时解决问题,能不耽搁生意,他已经很满足了,对于今夜的约战,他暂时不去想。

    烧烤哥走后,生意又恢复了火爆,排队的人见头不见尾,他所有的心思都在炒米粉上,全然没有精力思考夜间的事情,先把眼前的事情忙完再说。

    晚上九点,陈实的米粉全部卖完。

    收拾好东西后,他骑着三轮车来到一家五金店,买了两根钢管后直奔城郊墓地。

    墓地在一座山上,三轮车骑上去非常困难,他只好把它锁在山下,然后提着两根钢管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上去。

    上山的路虽然铺上水泥,不过因为没有装路灯,只有借助城市里的灯光才能勉强看见,因为路途不太远,又是水泥路,因此即使没有灯光也不至于迷路。

    二十分钟左右,他就来到山顶,一块块墓碑密密麻麻的立在地上,里面孤零零地躺着早已逝世的人,偶尔有几张烧剩的纸被风一吹就胡乱飞舞,像是找不到方向的老鼠到处乱窜。

    白天闷热的天气到了夜间后就显得非常的凉爽,不但有风,而且还是那种不定方向非常急促的乱风,这像是要下雨的前兆。

    陈实站在一片墓地前,隐隐感到一些孤魂野鬼在四处漂泊,甚至偶尔有几声怪叫传来,他不怕鬼,也从来没有见过鬼,不过在如此清冷,时而刮着乱风的墓地,多少有些对鬼怪的敬畏。

    黑暗中,他把钢管藏在手臂后面,然后扯着嗓子喊道:“我已经来了,出来吧!不要装神弄鬼,老子既然敢来,当然不怕你们人多势众,更不怕你们的鬼蜮伎俩。”

    他刚说完,墓地里就冒出几个黑色身影,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烧烤哥一伙。

    他们一共六个人,因为是黑夜,光线不明,看不清他们头发的颜色,所以只能看见一身的黑色。

    “你有种,居然敢一个人来。”听声音就知道是烧烤哥。

    陈实并未理会他,反而问:“我来了,想怎么解决,尽管划出一条道来。”

    烧烤哥此时有些佩服陈实,他说:“兄弟,我看你是个人物,今天我也不欺负你,给你两条路,其一,你离开学校,以后不再来,其二你交一笔保护费,我保证以后不干扰你做生意,怎么样?”

    陈实冷笑一声道:“不怎么样,我选第三条路。”

    “呵呵。”烧烤哥嘲笑道:“第三条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兄弟几个都是亡命徒,这里又寂静无人,就算是把你杀了,警察也不一定能查出来,而且这里又是墓地,大不了我们几个辛苦一点,把你埋了,到时候你家人想找都找不到。”

    陈实说:“怕死我就不来了。”人哪有不怕死的?只不过是他自己有把握而已,前世他曾经当过一年保安,而且是那种跟着老板干拆迁的保安,打人的手段多了去,虽然他不一定能够一个大六个,不过现在是夜间,加上他手里有两根钢管,以及他打架的经验,他不相信自己应付不了几个小流/氓。

    烧烤哥见陈实决定死磕到底,也就放弃了讲和的打算,狠狠道:“好,你既然不怕死,那就不要怪我们人多势众了。”

    六个人从四面八方围着陈实,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脸色,也看不清他们的穿着,只能看见一个个黑影,若不是先前有约,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人,一定会被吓一跳。

    黑暗掩护着所有人,包括陈实,最主要的是他手里的两根钢管。

    在如此阴暗不明的地方打架,对于人多的一方来说其实是相当吃亏的,到时候一打起来,几乎分不清谁是谁,可对于陈实来说优势就显现出来了,首先他没有帮手,这里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也就不用分敌我,其次他能藏兵器,可以取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黑夜中,随着一声大喊,六个黑影蜂拥而至,他们从四面八方,七手八脚一同向陈实身上招呼而来。

    陈实不躲不避,藏在手臂后面的两根钢管突然窜出,然后对着黑影一阵猛打,不管打在什么地方,在黑夜中都响起一阵咚咚声。

    然后惨叫接二连三的传来,骂声此起彼伏,可却没有人逃跑,他定睛一看,只见六个黑影已经倒在地上。

    “他妈的,你耍诈?”烧烤哥惨叫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陈实手提两根钢管,一边防备他们突然暴起,一边反驳道:“什么耍诈?你没听说过兵不厌诈吗?约架的时候有说过不让带武器吗?是你们自己没脑子而已,打架当然要抄家伙,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亏你还是混社会的?简直是侮辱智商。”

    刚才打的时间虽然很短,却非常激烈,陈实不知道对方伤得如何,不过看样子应该不轻,否则怎么连站都站不起来呢?他有些担心,若是把人打成残疾,那么严重点要吃牢饭,简单点也要赔钱,他现在可是手里紧得很,没钱赔。

    “算老子认栽,以后不找你麻烦就是了。”烧烤哥丧气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很显然他不甘心,不过形势比人强,现在不求饶已经算是保住最后一点面子了,等今天脱身后,报复的机会有的是。

    陈实骂一句道:“这么快就认怂了?没骨气。”

    他刚说完,地上的几个人七嘴八舌的与他对骂了起来说道:“说什么呢?靠!有种你就杀了我们,今天我们认栽,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若是不杀了我们,以后一定找回场子。”

    陈实用两根钢管相互敲击着,发出铛铛的响声,威胁道:“还敢报复?没打够是吧?要不要再来?”

    “来就来,谁怕谁?”几个年轻的声音激动而又有些畏缩,不过却毫不犹豫地顶嘴。

    “那老子就打断你们一条腿,让你们以后都不能迫害别人。”陈实不怕麻烦,可是他怕无穷无尽的麻烦,能一次解决的事情,他都不想留着尾巴,今天若是不把这些人打服,以后他可就没法安生。

    他当然不能真的打断别人一条腿,只不过想恐吓一番,好让他们屈服,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几个杀马特造型的小年轻口气居然这么硬,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烧烤哥居然第一个服软了。

    一听陈实要打断他的腿,烧烤哥第一个求饶道:“兄弟,算了,算了,我错了行吗?不,大哥,您是大哥还不行吗?我……我保证以后绝对不找你麻烦。”

    烧烤哥的话一出,陈实尚未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几个小年轻诧异地问道:“雄哥,你怎么能这样呢?兄弟出来混怎么可能低头?我们可以认栽,不过却不能跪地求饶,这次认栽,我们还能找回场子,若是跪地求饶,以后再见到他我们可就抬不起头了,雄哥。”

    几个小年轻居然这么讲义气,不过他们老大却是个脓包,吓唬一番就服软了,这让陈实目瞪口呆,他很想看看接下来的戏份该怎么演下去。

    烧烤哥大骂一声说:“麻痹的,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老子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啰啰嗦嗦个没完,你还想不想混?”

    黑暗中,一个小年轻突然暴起,跟烧烤哥对骂道:“*,尊敬你才叫你一声雄哥,可你看看自己那个卵样,有做大哥的样子吗?你若是继续求饶,咱们恩断义绝,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怒骂道:“你们活够了就自己去死,不要拉着我,我可不想以后缺手断脚。”

    陈实见此,暗道一声:“好机会。”立刻添油加醋道:“想走可以,断一只手或者一条腿,自己选择,或者跪地求饶,叫我一声大哥,今后谁想背地里整些不干不净的,那么让我逮住就是一条命,听清楚了吗?”

    几个小年轻没有反应,不过*却连滚带爬的来到陈实身边道:“大哥,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回,以后我绝不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他居然给陈实磕头,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后,陈实才满意地说:“好,你可以走了。”

    *连连说感谢,像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夹着尾巴一瘸一拐地逃离而去,从他逃跑的身影来看,虽然一瘸一拐,不过腿上并无大碍,应该伤得不重,不至于残废。

    等到*的黑影消失后,陈实才对面前的小年轻们说道:“你们谁想走?像他一样求饶就行。”

    五个人没有一个离开,他们因为义气奉*为大哥,可是现在大哥在他们面前颜面尽失,不但面子不保,而且连脸都丢个干干净净,以后再见面时还怎么谈义气?还说什么兄弟情义?更何况他们本来认识*的时间也不长,那点可怜的情面已经消耗殆尽,以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陈实对五人略微佩服,不过对于他们混社会这种行为非常的排斥。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为何不工作养活自己?而是整天游手好闲打架斗殴呢?这样的人说简单点叫小混混,说难听点叫人渣,无用的废物。

    “你们都不走?不怕我打断你们的腿吗?”陈实问。

    “要打就赶紧动手,别那么多废话。”几个人很齐心,异口同声地说。

    陈实没有动手,他可不想把人打残,微微笑了笑说:“你们还挺讲义气,可这年头义气能值几个钱?你看看刚才逃走的*,他就是个典型的见利忘义之人,你们是被他出卖了,对吧?”

    “那又怎么样?你想怎么样?”距离陈实最近的一个人问。

    陈实问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陶子,别人都叫我陶子。”

    “你们呢?”陈实又问其余四个人。

    四人回答,他们分别叫阿辉、小赵、俊子和飞仔,加上陶子一共五个人。他们在学校时就认识,关系非常要好,经常混在一起,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无所事事,所以就成了问题少年。

    “为什么要跟*来对付我?”陈实问。

    陶子回答说:“我们认识*也没多少天,觉得他人挺仗义,他说你抢了他的生意,想要教训你一顿,所以就来了。结果……结果这家伙居然是个怂货。”

    *这种人欺软怕硬,关键时刻当然是个怂包,这种人得势之时嚣张得要命,若是落魄,那就原形毕露,就像是被打回原形的妖怪,再也不能兴风作浪,很典型的小人一个。

    “你们看走眼了。”陈实说:“他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们追随。”

    陶子冷笑一声说:“你不要妄想收服我们,经过*一事,我已经不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陈实还真有这个想法,不过这种事情急不来,况且现在人家已经开口拒绝了,他当然不好意思开口。

    想了想,陈实说:“你们走吧!”

    “走?”陶子等人说:“你就这样放我们走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还以为今天夜里要见血了。

    陈实挥挥手说:“我知道你们不服气,不过我们之间似乎没有直接恩怨,要怪就怪*,若不是他眼红我的生意,这件事情也不会发生,所以我们之间其实没有仇恨。”

    陶子等人不甘心,反问道:“这么说我们岂不是白挨一顿打了?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即使今天你放了我们,我们还是要找你报仇。”

    陈实哭笑不得,这几个小年轻一定是被《古惑仔》洗脑了,权衡利弊完全看面子义气,从来不讲点实际的东西,还真是年轻气盛啊!

    陈实说:“想要报仇也行,不过有一个条件。”

    “你说。”

    陈实说:“千万不能干扰我做生意,谁要是阻碍我发财,我就要谁的命,你们若想要报仇,就像今天晚上一样,约一个时间地点,单打独斗还是来群殴我都奉陪,可是谁要是到我的摊子前闹事,不让我好过,那我就杀他全家。”

    陶子爽快的答应,对他来说,不要命的,豁出一条腿的代价确实有点大,既然能两全其美,既保住面子,又可以找回场子,他当然愿意,其余四个人几乎完全听他的,他们就像是结义兄弟,陶子就是大哥。

    此事说通,陈实不介意陶子等人以后找他的麻烦,他看得出来,他们不像*那个纯粹的小人欺软怕硬,他们有自己的原则。要想征服陶子等人,只有靠恩义义气,这些东西看似虚无,不过却存在了几千年,看似毫无作用,可是每每在关键时刻起到关键的作用。

    他们几个一起下山,虽然暂时还是仇人,不过却没有仇人见面时的脸红脖子粗,反而有说有笑。

    陶子等人被陈实用钢管打了一顿,虽然不至残疾,走起路来时却一瘸一拐,看上去非常惨,陈实略微不好意思,但他们却没有提这事,反而一路问陈实生意上的事情,看得出来,他们羡慕他,甚至有点崇拜他。

    下山后,几人在路口分离,陈实与陶子却走一条路,在刚才的聊天中,陈实了解到,陶子居然是房东郑大妈的侄子,他家距离陈实的居住地不到五十米,几乎是挨着的。

    第二天一早。陈实来到车站摆摊,生意还不错,虽然人流量没有学校那么多,不过这里的人身上不缺这几块钱,比起学生来他们要富裕得多。

    不到十点,他正在给客人炒粉时,忽然发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远远的观察自己,心里有些疑惑,他不记得在车站得罪过谁,为何有人注意到他呢?

    他想不通此事,不过手里有活要忙,也就忘记了,可等到十一点时,那人居然还在,而且还冲他笑了笑,甚至向他挥手致意。

    陈实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冲那人也笑了笑,只见那西装革履的男子向他走了过来。

    “你要吃炒粉?”他搞不清楚此人的目的,带着些许疑惑问道。

    西装革履的男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甚至打上啫喱水,看上去油光粉面,嘴角带着些许笑意,看不出是善意还是恶意。

    “兄弟你手艺不错,我看生意也挺好。”西装革履男子笑着说。

    陈实笑了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来吃米粉的,一定有什么事情,不过他现在不想问,因为先开口就等于丢了主动权,所以他不能急。

    他明知此人来意不明,却还故意地说:“你要加鸡蛋还是价肉末?”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铁锅里加油,一边把火打开,植物油在铁锅里兹兹作响,他故意弄点水滴到锅里,忽然炸裂开来,迫使西装男不得不后退。

    “来个鸡蛋炒粉是吧?”陈实不等他回答,马上打鸡蛋,立即开始炒。

    西装男有些沉不住气,脸色变了变说:“兄弟,我不吃炒粉。”

    陈实故意惊诧道:“我的炒粉挺好的啊?要不多加一个鸡蛋,或者加点肉末,怎么样?”

    西装男这时再也忍不住,他赶紧摇头摆手说:“我来找你有事。”

    “啥事?我们好像不认识啊?”

    西装男子虽然心里急万分迫得,不过还是强作镇定,勉强笑着道:“你是卖炒粉的对吧?”

    废话,陈实心里恨不得一脚踹死这家伙,有事不好好说,遮遮掩掩,不知要搞什么鬼。他带有攻击性的语气地说:“是啊!怎么样?卖炒粉碍着你什么事了?”

    经过简单的调整,西装男似乎恢复了点信心,他说:“卖炒粉就规规矩矩地卖炒粉,没事你管哪门子闲事?你越界了。”

    越界?管闲事?陈实看着眼前的西装男,实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实在不知他们有什么矛盾,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他深深地皱着眉头说:“什么越界?什么管闲事?你到底想说什么?”

    西装男子说:“兄弟你好好想一想,几天前的一个下午,那天正好下雨,你干了什么事情?”

    陈实豁然记起,那个下午突然下大雨,他在避雨的同时抓住了一个抢劫犯,当时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难受至极,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呢?不过那件事情与眼前的西装男有什么关系呢?

    西装男看陈实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兄弟,有些事情不是随便可以插手的,以前我没有见过你,看你的模样应该刚来不久,不知道规矩,因此我也不过分追究,只要你付出一小点代价就行了,若是再犯,我保证你活不到明天。”

    又是一个找茬的,陈实没有想到自己一时路见不平居然惹来了麻烦,不过他并不后悔,若有麻烦就当毫不犹豫地去解决,眼前的西装男看上去人模狗样,说话一通一通的,像是给你讲大道理,其实不过是敲诈勒索披上一层羊皮而已,他本质上还是个小流/氓。

    陈实面色沉重地问:“你想怎么样?我抓住的抢劫犯是你什么人?你不怕我报警吗?”很明显,这个西装男跟那天抢劫的黄毛是一伙的。

    西装男微微一笑,像是在嘲笑陈实见识短浅,他说:“兄弟,我给你普及一点法律知识,那不叫抢劫,而是抢夺,在法律上抢夺罪的量刑要比抢劫罪轻,最多判个三年,再加上减刑,四处打点,不到一年就能出来,所以,你不要用警察来吓唬我,我不吃这套。”

    什么抢劫抢夺陈实不知道,他只知道犯了法就要受到惩处,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责罚,世间自有规矩,人应该有畏惧之心,不能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几岁的小孩子才有的心思。

    “那你想怎么样?”陈实搞不明白西装男的来意。

    西装男如狐狸般笑着说:“我要你的秘方。”

    秘方?陈实一愣,不明白什么秘方?他很怀疑这人是不是找错人了,不过却还是沉住气,他垂下头似乎像是在权衡得失,其实是想听西装男继续说。

    西装男见陈实垂头的模样,还以为他服软了,趁机劝解道:“我观察了你好几天,你的生意一直不错,而且你没有一直守在车站,若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车站,我想一定赚得更多。你的炒米粉是独一无二的,我也吃过,味道非常不错,可以说,只要做大,这一定是一门发财的生意,不过你应该衡量自己的力量,在车站,小财你可以发,大财每个人都想咬上一口,而你只是一只小鱼虾,手里却握着一个金元宝,你想一想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听到这里,陈实就完全明白了,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居然想要炒米饭的配方。炒米粉也算是秘方?这种食物只是这里不流行而已,他不过是打了个时间差,因为他知道,过不了几年,外出打工回来的人们会把这种小吃带回来,而到时候大街小巷都有炒米粉。这东西,只要是个人看几遍就能学会,有心人不用谁教,自己琢磨就能弄出来,西装男居然当这是秘方?

    他心里几乎想要笑出来,好不容易强忍住笑容,低着头不让对方看出来,假装带着怯意说:“这……这是我做生意的秘密,给了你我怎么办?”

    西装男看陈实胆怯的模样,以为自己得逞了,因此威胁过后,他却要给一点甜头,说道:“我可以给你一点转让费,你只要交出秘方,保证以后不做炒米粉,我保证没有人找你麻烦。”

    陈实装傻道:“转让费?能给多少钱?”

    西装男一听陈实要钱,立刻将陈实认为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能用几个小钱就打发,他当然愿意,他虽然是做无本买卖的,不过最近一直在尝试转型,一直想找机会洗白,因此这才好言好语地来劝说,一直没有动用他地下的力量。

    “我给你五千,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卖炒米粉。”西装男说。

    陈实心里乐开了花,不过还是装作一副要死人的模样,哭丧着脸说:“我赚个一两年就有五千了,现在你不让我卖炒米粉,我以后再也赚不到钱了,该怎么办?太少了,多给点吧!”

    生意快要谈成,西装男心里也很高兴,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谈生意,从前他干无本买卖只动手,从来不动嘴,现在他学乖了,动手迟早要进去,因此他要学会动嘴,他动嘴不但指使别人跟自己一块干,而且重要的是洗白。

    这是个很好的洗白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

    “八千,不能再多了。”西装男说着,语气中带着威胁。

    陈实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大喊大叫,嘴上却迟疑道:“这……这个,好吧!”他表现出一种千难万难的不舍,有着十分的不甘,不过却迫于压力不得不接受的样子。他的这个表演,几乎可以拿奥斯卡影帝,心中不禁有些得意,低着头偷偷笑了笑。

    两人达成协议,陈实把炒米粉的秘方以八千块钱卖给对方,并承若以后不卖炒米粉。之后,陈实坚持对方先付钱,然后再给秘方。

    等西装男把八千块钱交到他手上时,他居然有些不相信,没有想到这钱来得这么快,微微一愣神后,赶紧收好钱,然后教对方炒米粉。

    西装男当然不会亲自学,他找来一个厨师,让陈实教他。这厨师叫老邓,人很老实,有些憨厚,你说啥就是啥,他几乎从来不反驳,不过学东西也不傻,炒米粉又不是什么高级技术,一学就会,不用半个小时,老邓就炒出一碗香喷喷的米粉,并且让西装男亲自品尝。

    西装男叫管义,人们都叫他义哥,以前混社会,在车站的名声很大,前几天陈实抓住的那个抢劫犯就是他小弟,现在他虽然没有亲自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是手下兄弟不少。最近一直在琢磨洗白,刚好陈实的出现让他自以为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得简直睡不着觉,一番连蒙带骗,他终于拿到了这个所谓的“秘方”。

    最起码他认为陈实被自己蒙骗了。

    两人交易完毕后,陈实顺带把三轮车也卖给了义哥,义哥当然不会亲自卖炒米粉,不过老邓刚好用得上,在他没有装修好店面之前,老邓就守着三轮车先赚点外快。

    义哥自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因此陈实的三轮车几乎按原价卖出。

    交易完,陈实内心激动,却装作傻模傻样十分不舍地一步一回头慢慢离开,一边走,一边嘲笑义哥这个土包子。

    他不知道的是,义哥在同一时刻也在嘲笑他是个土包子。

    两个土包子都做了一桩自认为占了大便宜的生意。

    卖了炒米粉的所谓“秘方”,陈实就不能继续卖炒米粉了,不过学校马上就放假了,学生的钱赚不到,那么只有车站一个地方,而车站比起学校来要差很多,所以,他并没有不舍,反而有种解脱。

    现在,他身上有一定的资本了,可以干的事情很多,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主要的是他嫌卖炒米粉赚钱的速度太慢了。

    回到租房,他赶紧清点家底。从来到县城卖米粉开始,直到今天,一个多月的积蓄,他数了数,大概赚了一两万块钱,有八千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个赚钱的速度还是挺快的,但他却嫌太慢了些,照这样的情况,想要发财不知要何年马月。

    因此,他决定到大街上去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好的商机。

    说干就干,锁上门,把钱带在身上,去银行办了一张卡把钱存起来后,身上留着两百块的零花钱就往步行街方向走去。

    说是步行街,其实不过是聚齐了一些商铺而已,比如服装店、正规餐馆、宾馆等等。这个小县城,人口不到一百万,附近乡镇都属于农村,而且山沟纵横,交通不方便。据他所知,十年后省会直达的高速路才修通,十五年后,黔省自称是第一个县县通高速省份,那时这里的经济才发展起来。

    现在这个县城里既没有人民广场,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商业街,而这个所谓的步行街也不过是揍揍样子而已。

    即使如此,这里的人流量还是挺多的,虽然赶不上车站,不过来这里的人几乎是固定人群,大多是县城生活的,没有外地游客,因此消费相对稳定。

    他仔细看了一圈,发现这里几乎什么都不缺,从吃穿到住行,该有的都有,不过都不成规模,比如卖早餐的,除了一些流动摊贩外,很少有哪家饭店专门供应早点,即使有一两家也都是面粉馆,条件也不是那么好,看上去还不卫生。

    要不要开一家快餐店呢?这里人口虽然少,不过已经有了固定的白领,这些白领的消费能力不会太弱,一定有生意。

    这里的娱乐设施也很少,没有图书馆,只有一个报刊亭,而且报纸杂志不齐全,他甚至找不到一份时尚的杂志,除了几份国防报外多是早晚日报,唯一的娱乐类杂志或许只有《古今传奇》。

    有一家玩吧,不过却无法上网,只能玩单机游戏。他心里大喜,这可是个赚钱的巨兽,若是开通上网,能玩网络游戏,到时候人一定不少,主要是这里距离学校也不远,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

    不用一个小时,他把整个县城转了一圈,最后发现这里居然没有一家大型超市,只有几个小卖部,几个专门卖日用品的店面都不大。这个发现又让他惊喜万分,可是想一想又有些气馁,因为没有启动资金。

    县城转了个遍,实在没地方可去了,他只好回去思考,回去计划。

    回到租房时已经是下午了,郑大伯在家,看见陈实有些吃惊,问他道:“今天回来这么早?”

    以前,陈实都是早出晚归,中途从来没有回来过。

    陈实把不做米粉生意的事情一说,郑大伯有些可惜道:“那以后你怎么办?要干点啥?”

    陈实自己现在都还没有想清楚,只好说不知道,先想一想。

    他正要回房好好想一想时,陶子来了。陶子喊郑大伯姑父,郑大伯见陈实和陶子很熟悉,问他们怎么认识的,两人都隐瞒着没有说,只是说在学校附近见过,聊了几句而已,郑大伯清楚自家这个妻侄是什么人,他严肃地说:“陶子,你不要把人家小陈带坏了。”

    陶子尴尬地笑了笑,陈实在一旁解围道:“郑大伯,没事,我和陶子有点事,我们先走了。”

    两人来到陈实的房间,陈实才问陶子:“你们想好了?约个时间地点。”他以为陶子是来复仇的。

    不过陶子却摇摇头说:“我们还没有想好,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你为什么不去学校卖米粉了?我看学校生意挺好的,你难道害怕*?”

    陈实说:“学校马上就放假了,而且我不准备再卖米粉,我要做别的生意。”他没有解释为何不卖米粉,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虽然这并不算是什么机密,不过他必须养成一种习惯,没必要向别人解释那么多。

    “不做了?”陶子惊讶万分,在他看来,炒米饭虽然赚不了大钱,但是生意一直火爆,收入非常不错,怎么可以说不做了呢?

    陈实笑了笑说:“炒米饭赚不了几个钱,我准备开餐馆,卖快餐。”开快餐店他并非空穴来风,在街道上时他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现在麦当劳、肯德基还没有开到这里来,这是一个空白市场,重要的是他不止卖西式快餐,还要加入中式早点。

    陶子说:“那还不是一样吗?不都是买吃的吗?”

    “我不打游击了,而要搞阵地战。”

    陶子笑道:“还弄成游击战和阵地战?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好好生意不做了?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陈实拍着他的肩膀笑着道:“你是吃多了撑的,我做生意关你什么事?想要收保护费?门都没有。”

    陶子说:“我是那样的人吗?老子虽然混社会,但从来不欺负弱小,混社会的人也讲义气讲道理的好不好。”

    陈实笑骂一声说:“不欺负弱小?那咱们是怎么认识的?”

    “你也算是弱小,你一个打六个,我们才是弱小的一方好不好?”陶子对于被打一事还心有余悸,当然也心有不甘,因为他还没有找回场子,还没有要回面子。对于他们这种混社会的人来说,场子和面子是非常重要的,必要时候可以拼命。

    陈实懒得理会他,问道:“别扯这些没用的,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就为了这些事情吧?真的没有想过要找回场子和面子?”

    陶子说:“我们还在商量,等达成一致的意见后一定会通知你,你也放心,我们不是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人。”

    这点陈实相信他们,他们确实有自己的原则,虽然他们算不上好人,不过有自己的原则总比那种没有下限、无节操的人强很多。

    陈实想了想说道:“我最近有空闲,以后生意开张,说不定忙到什么时候,所以我想咱们之间的恩怨尽快解决,你看这样行不行,今天晚上我请客,你们五个人一起来,到时候有仇报仇,我一个对你们五个,是打是杀都随便,怎么样?”

    这件事情陈实想尽快解决,他不能一直拖着。在县城里面,他单枪匹马,防不胜防,必须要解决与陶子等人的矛盾,必要时候要和他们拉上关系,最好要成为他们的朋友,如此他才算在县城站稳脚跟,要是能收服他们几个那就更好了。

    陶子沉思片刻,郑重地回答道:“好,既然如此我们晚上见,你想在什么地方?”

    陈实既然要请客,那么当然要在饭馆,他说:“我今天看见步行街有一家饭馆不错,晚上七点,你叫上兄弟们去‘老乡家炒餐馆’,我们不见不散。”

    陶子答应了,与陈实又聊几句后就走了。

    出租房里空荡荡的,他来了一个月,屋里几乎没有任何家具,除了一张床外,根本没有其他东西,他做饭的东西也卖了,现在想要自己做一顿饭都没法做。

    陶子刚走一会儿,郑大伯来问他陶子来干什么?陈实当然不会详细地说,以为简单地敷衍一下就算过去了,不过郑大伯却像是告诫自家孩子一样,苦口婆心淳淳教诲,劝他离陶子远一点,劝他不要学坏。

    陈实苦笑一下,不好拒绝郑大伯的一片苦心,只好硬着头皮听他说完。

    这一说就是半个小时,陈实可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教训过,不过从郑大伯的口中,他知道陶子之所以如此顽劣,完全是家庭教育不当造成的。他父母常年在外,只有一个奶奶带着他,不过奶奶年纪大了,教导孙子的事情总是力不从心,所以导致他从小就到处打架惹事,令人头疼不已,附近邻居也对他不是那么友好,因此他更加的叛逆。

    老乡家炒菜馆装修极其简单,不过卫生打扫得很干净,给人一种简单朴质的感觉。这里一个老板一个服务员,老板兼任厨师,服务员又当收银员。

    这是一个典型的家庭式餐馆。服务员就是老板的女儿。

    陈实来的时候陶子等人已经来了,他们五个人围坐在桌前,正和服务员有说有笑,看上去他们很熟。

    陈实一来,立刻向服务员要一个包间,然后让陶子等人点菜。

    老乡菜馆炒的当然是家常菜,没有所谓的镇店之宝拿手菜,不过在这个小县城,这个餐馆也算是一二流的店面了,若要比这个高档,那只有去唯一的一家大酒店。但是哪里陈实暂时还消费不起。

    点了菜,当然要上酒。

    男人间请客,从来没有单独吃饭的说法,若是没有一两瓶酒,那是很扫面子的事情。而且,中国人一向讲面子,即使是打肿脸也要冲当一回胖子。

    陈实叫了两件啤酒,然后又叫三瓶白酒。

    啤酒与白酒兑着喝很容易醉。

    酒上桌,满杯后。陈实端起酒杯向众人敬酒,说道:“各位兄弟,不打不相识,今天无论如何,我们之间的矛盾一定会解决,以后咱们即使算不上是朋友,那也不会是敌人,为了相识,我们干杯。”

    说完,他一饮而尽。

    对于喝酒的套路,陈实非常明白,懂得也很多,最起码比起眼前的几个小年轻来说他是个老司机,在酒桌上,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喝酒,什么时候该装醉,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简单来说就是既要保住面子也要留住里子。

    众人碰杯后,服务员上菜,陶子傻不愣登地盯着服务员看。刚刚一杯酒下肚,他的胆子似乎比平时大了很多,红着脸笑嘻嘻地对服务员说道:“阿丽,要不你也来喝一杯?”

    服务员阿丽没有理会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拍他一巴掌道:“滚一边去,你再多嘴,本姑娘就不招呼你,马上让你滚出去你信不信?”

    陶子傻傻地一笑,等阿丽走出去后,陈实才问:“你们认识?”

    陶子没有回答,一旁的阿辉小声说道:“岂止是认识,他们不但同窗还是同桌,陶子一直对她有意思,不过一直都……。”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陶子故意咳嗽了一声,很明显,他不想让陈实知道自己的故事,陈实也没有追根问到底的打算,不过却笑了笑调侃道:“我知道,一定是陶子暗恋人家,可又不敢开口,是吧?”

    陶子一听顿时怒道:“靠!你看我是那样胆小的人吗?砍人我都不怕,还怕一个小丫头?”

    陈实不用继续问,从旁边众人一脸不相信的神色中就能看得出来,陶子一定很怕这个叫阿丽的小丫头。

    看着众人一副嬉笑的表情,陶子一张幼嫩的脸忽然红了,他居然会害羞,还低下了头,陈实心里觉得挺好笑,这个陶子始终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根本就没长大,不过是一直装作大哥模样,一直装作成熟的男子,现在几句话就让他原形毕露了。

    看着陶子为爱低头的模样,陈实心里忽然一疼,他想起上一世的老婆李雅莲。现在她应该去南方打工了吧?记得前一世她们就是在南方工厂认识的,她家的条件不好,高中毕业后本来有机会考上大学的她放弃了,等拿到高考毕业证后就外出打工供弟弟上学。

    陈实和她相识于患难,那时候两人都是一副重担在身,认识不久,他们就相濡以沫相爱于江湖。

    这一世,重来一次,他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轨迹,可是妻子的人生应该没有变化,她现在应该是最无助的时候,应该是最艰难的时候,此时的她最需要一个肩膀,最需要一个温暖的胸膛。

    想到这里,陈实的眼睛不知不觉转了转,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掉了下来。还好众人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他给自己的杯子倒满酒,又替众人满上,二话不说,闷头一口,一杯烈酒下肚,火辣辣地烧着他的心肝脾肺。

    喝完这杯酒后,他缓了缓,暂时把李雅莲的身影压在心底,然后对陶子等人说:“你们五个人,我一个人,若是真正地打一架,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一个打十个这种事情那是传说,之前我虽然打了你们一顿,不过是仗着出其不意而已,今天你们说说想要怎么解决。”

    说到正事,陶子等人面色沉重,谁也没有说话,众人把目光看向陶子。陶子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想了想说:“上一次虽然你是出其不意,不过我们认栽,今天若是真正的打一架,你自认不是我们的对手,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动手,打架就要见血,见血不吉利,但我们出来混,总要找回场子,咱们比酒,怎么样?你一个对我们六个,无论输赢,事后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陈实没有异议,酒桌上能解决的事情自然没有必要放在战场上解决,古往今来,有多少宴会解决了战场上的事情呢?最起码大名鼎鼎的鸿门宴就暂时解决了战场上的事。

    既然要比喝酒,那么就这样一个对六个,酒量再好的人也撑不住,因此喝酒的同时当然要有一些游戏,于是划拳就成了很好的酒桌游戏。

    划拳的方式有很多,有的直接剪刀石头布,有的猜十五二十,各式各样,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划拳方法,有的甚至还配上了口号,一边出拳,一边还要喊口号,喊错了也要罚酒。

    陈实他们划拳的方法是猜十五二十,两个人同时出拳,猜一猜手指头的多少,看似简单,不过真正比起来的时候可是一场心理战。

    陈实一个战五个,轮番上阵,输了喝酒,赢了免杯,三轮下来,他已经喝了五杯,胜率还算挺高,不过却顶不住他们人多,一轮五个人,他只要输了三次就算是大败,因为一轮下来他一个人喝的酒比他们五个人还要多。

    包间里吆喝声不断,酒杯碰撞的声音也响个不停,当然更多的还是肆无忌惮的大笑,赢了就尽情的欢呼,输了苦着脸饮尽一杯苦酒。

    他们一直划拳,一直喝酒,桌上的菜几乎没有怎么动过。陈实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醉,烈酒一下肚,他的心里就满是李雅莲的身影,所以越喝他似乎越有劲,越喝他脑海里的身影越清晰明了。

    半醉半醒中,陈实听陶子说道:“我一向很少佩服人,不过你算一个,我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敢单刀赴会,不要说昨夜,就是今天这个酒局,你既然敢应承,我不得不对你服气。”

    陶子说完,接着又听阿辉说:“我们五个混社会,一向讲义气,我们也好面子,不过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却不得不钦佩。你单枪匹马就敢闯荡,凭一己之力一个月内就弄出点名堂来,是个有本事的人。”

    陈实用醉醺醺的话道:“有啥本事?我连一个大学都考不上,还不是出来赚点辛苦钱,不过我真要说你们一句,再这样混下去不是个办法,人总要吃喝拉撒,你们整天无所事事,惹是生非,迟早要进局子。不要嫌我说话难听,大家都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干点正事呢?现在到处都是机会,只要看准了,辛苦一年,保证够你挥霍一段时间。”

    陶子等人唉声叹气说:“大哥哎!我们不过是个高中毕业生,要本事没本事,要技术没技术,除了一身胆子和一腔义气外,还有什么?你不是说了吗?这年头义气不值钱,我们能干什么?”

    陈实嘿嘿一笑说:“我是现在本钱不够,还在初期累积阶段,等我有了第一个一百万,马上就能一飞冲天,不说香车宝马,就是别墅豪宅也绝对不差。”

    几个人好奇而又不信地问:“有啥路子能发财?”

    陈实知道的路子当然很多,不过暂时无力而已,他哈哈一笑说:“你们有本钱吗?若是有本钱就有路子,没本钱当然要辛辛苦苦地工作一段时候,等老子有了第一笔启动资金,一定不忘你们几个小兔崽子。”

    被陈实骂一声小兔崽子,几个人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却笑嘻嘻地说道:“陈哥你就别吹牛了,我们几个虽然不是富贵之家的孩子,但是凑个十来万还是可以的,你说十来万能干个什么事情?”

    陈实也是醉了,酒后当然是话多,他把平时想过的很多赚钱方法全部抖出来,比如开超市,比如搞餐饮,比如开服装店,比如开网吧,比如开一家KTV等等,他说了一大通,口若悬河,有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等他说完,陶子等人对于其他生意倒是不感兴趣,但是他们却对开网吧这事非常的上心,赶紧追问陈实,网吧如何开,如何管理,如何赚钱等。

    陈实也没有藏私,几杯酒下肚后又接着说:“县城只有一家网吧,而且装修很烂,环境不好,最主要的是它不能上网,最起码连拨号上网都办不到,所以,想要开一家赚钱的网吧,不但要能上网,而且还要在装修上面下工夫。但是这些都还不够,主要的一点是要有客户,客户怎么来呢?上网的绝大部分都是学生,以玩游戏为主,所以你不但要游戏齐全,而且电脑的运转速度要好,这样才能赚到钱。”

    这时候的网吧市场几乎还处于跑马圈地的时候代,真正有规模的大型网吧还没有形成,所以是个赚钱的好项目,不过陈实没有资本,因此闻着锅里的肉香,却下不了口。

    陈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醉倒的,当他醒来的时候头上像是压着一座大山,沉得他抬不起头来,脑海里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发现自己没有回到出租房,而是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使劲地晃晃脑袋,这才想起昨夜喝酒,隐约记起当时口若悬河的模样,但却怎么也想不起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

    想一想,他应该是在陶子家,记得回来时他和陶子两人跌跌撞撞,似乎是想要回租房,可是两人在路上找了半天,却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最后不知怎么糊里糊涂的来到这里。

    他勉强爬起来,只见陶子就躺在自己身边,正呼噜噜地睡得香,可太阳已经照到屁股了,外面闹哄哄的,似乎有人在说话,他拍了拍陶子道:“醒醒。”

    陶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砸吧着嘴说:“才几点?现在起来干嘛?再睡一会儿。”

    陈实跳下床,打开窗户,让阳光照进这间阴暗狭小的房间,瞬间他就感到一种暖洋洋的的气势,空气清新了许多,人也清醒了许多。

    陶子被太阳光直射在眼睛上,再也睡不着,也爬了起来说道:“靠!都快中午了?”

    此时已经十一点左右了,两人起来简单的洗漱后肚子饿得呱呱叫。

    这是陶子家,他父母都不在,只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奶奶,她眼神不太好,耳朵也听得不太清楚,陈实和她说话时都要大声点,否则她根本就没反应。

    陶子在外是个混混,在家里时却对他奶奶很敬重,吃穿住行方面,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丝毫不犹豫不吝啬,对奶奶照顾得比较周到。

    这点让陈实没有想到。

    陶子的奶奶一直嘀咕,说让陶子赶紧找个媳妇,她要抱重孙子。陈实了解这些后,赶紧对陶子说:“你努力点,把阿丽追到手,不要让你奶奶失望。”

    陶子说:“哪有那么容易,阿丽的妈妈可是个难缠的角色,她只要看见我和阿丽在一起,保准没一句好话,不是讽刺就嘲讽,她根本不待见我。”

    陈实哈哈一笑说:“你追的是阿丽,又不是她妈,你管她待不待见?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你还怕她不答应?只是你要好好想一想,你以后怎么养活你奶奶和阿丽?”

    陶子没有说话,两人炒了两碗蛋炒饭,简单充饥后,陈实就要告辞。

    陶子问他道:“你干嘛去?”

    陈实说:“我要找一家店面,准备开餐馆。”陶子默然,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从陶子家出来后,陈实直奔步行街,昨天他已经看好了一家店面,哪里位置非常不错,不过对方是否要招租呢?他还不确定,今天准备却瞧一瞧。

    来到步行街后,他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去店里见老板,简单说明来意,不过老板却非常明确的拒绝了他,陈实心有不甘,拍着胸脯向老板保证道:“您说个价,我马上就能付款,您不会是看我年轻,怕我骗你吗?我们可以马上签订合同。”

    老板是个三十岁的男人,他做的是服装生意,正抽着烟,笑呵呵地说:“小兄弟,我是真的不准备出租,现在就算你拿出一百万在我面前,我也不考虑,你明白吗?我不是看不起你,也不是不相信你,我现在做服装生意挺好的,没有其他想法,你懂吗?”

    陈实叹气一声,他明白老板是真的不准备出租,因此有点沮丧,摇摇头苦涩地笑一下说:“我明白了,老板谢谢你。”

    陈实转头就要走,老板却叫住他说:“等等。”

    陈实心里一喜,难道有转机吗?马上停下脚步问道:“老板?您改变主意了?”

    老板还是摇摇头说:“不是,我这里虽然不能出租,不过看你很有诚意,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她或许能帮你,看见对面的那个饭馆了吗?我认识老板,她准备出租。”

    陈实向对面看去,那家饭馆门前冷冷清清,里面空空荡荡,几乎没有任何生意,看样子是老板不善经营。昨天他也考虑过这家饭馆,不过当时想自己也干餐饮,或许对方不愿意出租,而且这家餐馆面积比较大,他没有足够的资金,因此没有报太大希望。

    现在一听老板的话,他立刻大喜,抱着一丝希望马上问道:“您是说对方准备出租?”

    老板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个老板我认识,我帮你问问,成不成那可不一定。”

    陈实连忙感谢,无论成否,他都得感谢人家,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热心人,这种人是可以合作的伙伴,而做生意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诚信的合作伙伴,否则难成大事。

    老板打了个电话,从他的通话中,陈实已经知道,对方准备出租。欣喜不已的他等老板挂了电话后,立刻感激道:“多谢,谢谢老板,还请教贵姓,以后绝对不忘老板的恩情。”

    老板笑了笑,他说对方马上过来,让他先等一等。随后两人聊了起来,他姓刘,叫刘成,陈实叫他刘大哥。他们聊了点生意上的事情,主要是陈实根据自己的想法以及后世的一些经验告诉刘大哥服装店该怎么做。

    从刘成的服装店看来,他很显然不是一个懂行的人,应该是刚刚涉足服装行业。他的服装多是老年款式,没有那种颜色鲜艳,款式时髦,标新立异的新式潮流服装,一看他的定位就有问题。

    老年人一年能买几件衣服?恐怕几年也难得买一件。服装的大头生意永远在年轻人,特别是年轻的女性。陈实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刘成马上陷入沉思,不知他是认真思考还是根本不当回事,陈实看不出来。

    不过对于刘成,他能说的也就这么多,有些事情当然不能说通透,更不能说明白,比如要做自己品牌的服装,而不是一直做一家下线经销商,这点他就没说,能不能自己想明白就看他能否开窍。

    看见他沉思,陈实默默地在一旁看着,也不打扰人家,等过了一会儿,刘成才抬起头来,看着陈实说:“小陈,看不出来你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料,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主见,我看好你的未来。”

    陈实笑着说:“刘哥说笑了,我那点三脚猫功夫,让您见笑了,说得不对的地方您千万别介意,就当是个屁放了。”

    刘成哈哈大笑,陈实也跟着笑了起来。在两人的笑声中,一个中妇女走了进来。

    刘成挥手喊道:“琳琳。”

    这妇女陈实有点眼熟,不过却想不起来,他笑着上前道:“您就是老板,您好,我叫陈实。”

    琳琳看见陈实,嘴巴立刻张得大大的,惊呼道:“是你?。”

    陈实只是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认识自己,这让他有些疑惑。

    “您认识我?”陈实赶紧问道。

    琳琳一脸感激的神色说道:“小兄弟你真是健忘,不久前你还帮过我,在车站,你好好想一想。”

    车站?陈实在车站除了卖炒粉外就认识一个自认为绝顶聪明的管义,而且管义还是想敲诈他的人。不对,他忽然想到,管义为何认识自己?那不都是因为一起抢劫事件吗?

    这时候,他豁然明白,眼前这个妇女就是那天在车站被抢的人,他顿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是你。”

    刘成在一旁愣了楞,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陆琳琳笑着解释,不过现在陈实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当时他记得人家给他一张名片,可是他居然没要,想一想就后悔,当时为何表现得那么决绝呢?

    陆琳琳说:“我找你有一段时间了,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更加没有想到你现在就开始开店了。”

    陈实说:“我也没有想到,要是知道你是个大老板,当初就不该决绝你的名片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陆琳琳笑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陈实,陈实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万江食品”四个大字,这时他才发现对面的饭馆叫万江餐厅。

    简单看完后,他伸出手去道:“我叫陈实,很高兴认识陆老板。”

    陆琳琳打趣道:“什么老板?就是开了几家餐馆而已,小陈也太见外了,你曾经帮过我,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怎么就这么见外呢?以后叫我陆姐就行了。”

    陈实也不客气,直接叫他陆姐,然后两人离开刘成的服装店,走之前,刘成客气一番说以后要向陈实多多请教。

    陆琳琳准备请陈实吃饭,一来必须好好感谢陈实,二来是谈一谈今天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