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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悲观失望前路艰险

    1942年6月底。

    日军驻地。日军中佐中川荣一坐在办公室宽大的办公桌后的皮椅上,正在聚精会神地潜心苦读中文版的《论持久战》,不时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做记录、写心得体会。旁边放着《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时期的任务》、《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孙子兵法》、《司马法》、《百战奇略》、《三十六计》、《武经三书》、《读史兵略》等中文版军事书籍,还有一部中国古典名著《三国演义》。

    日军作战参谋中宏正义上尉神情焦虑心情沉重脚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走到办公桌前立正报告:

    “报告,村山将军急电。”说完,打开文件夹拿出电报放在中川面前,身体笔直地站立着等待中川的指令。

    中川拿起电报看了看,脸上立刻显出恐慌和厌恶的神情。他烦恼的把电报放在一边忿忿地自言自语:“唉!没完没了的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中川扬起头望着房顶,眼睛空洞无神、沮丧悲凉。片刻,办公桌上电话铃骤然响起。中川伸手拿起电话:“莫西莫西?哈伊!”中川马上起身立正:“嗨!将军阁下,我是中川,我已经收到作战命令。嗨!部队已经休整完毕,整装待发。将军阁下,为什么派我部赶往林安县盛仓村?这次一个多月进剿扫荡的主战场是在冀中、冀南的平原地区,我军战果辉煌。为什么在即将结束的时候还要派出重兵进击贫穷偏远的冀边地区?那里并不是我大日本皇军重要的军事战略区。啊?嗨!坚决服从命令,中川一定不辱使命,我立刻集合队伍向盛仓村进发,全力增援河谷大队,彻底消灭溃败的八路军残余部队和一切抵抗武装。嗨!中川誓死效忠天皇。”放下电话,中川沮丧的跌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叹气:“唉!”

    “大队长,我这就去集合部队准备出发......”

    “等一等。中宏上尉,几年前,你是和我一起来到中国参加圣战的,没有分开过,我们不仅只是上下级的关系,也算是多年相互了解的知心朋友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是的。多谢大队长多年来对我的提携关照,我时刻不敢忘记,更是不胜感激。”

    “好,你能记住就好。你要对我说实话,不要有任何顾虑,你对这场圣战的结局有什么样的预判啊?”

    “这?这?好,我说实话,大队长,我认为这场圣战最后的结局,帝国和皇军恐怕、也许、可能不太乐观啊。”

    “只是不太乐观吗?圣战已经打几年了,你还看不出来吗?这场圣战的最后结局可能是我大日本帝国和皇军战败,中国得胜。几年前,东京帝国大学法学部政治科主任矢部贞治教授说过,中国是征服不了的。共产党的领袖***在他这本书里已经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日本必败,中国必胜。”中川指着办公桌上摊开的《论持久战》说道。

    “我、我心里也这么想过的,只是不敢说出来。大队长又在看‘论持久战’?你不是已经看过几遍了吗?为什么还要反复地看啊?”

    中川拿起‘论持久战’捧在手里,看着苍劲有力的书名说:

    “看过多少遍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每看一遍都会有新的不一样的领悟和体会,真是获益良多,收获不小啊。所以,这本书非常值得用心去反复看,你也应该再好好地看看。”

    “嗨。我一定再好好地看看。大队长,你认为我帝国皇军将要战败,中国最后得胜,你有什么依据吗?”

    “当然有依据,我有充分的依据证明我的判断。中宏君,以后有时间我再详细地告诉你。”

    “大队长,既然帝国和皇军打不赢这场战争,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呐?”

    “怎么办?唉!还能怎么办啊?只有一直打下去,直至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为天皇尽忠。”

    “啊?!大队长,我们明知打不赢这场战争,为什么还要一直打下去呐?甚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不能不打了吗?”

    “怎么啦?中宏上尉,你怕死了吗?我看出来了,最近这一年多来,你产生了厌战、怯战的情绪。怎么?你不想为天皇尽忠吗?”

    “不不。大队长,我、我不怕死,我愿为天皇尽忠。但是,我、我真的不想死啊。在这场圣战中,我的父亲、哥哥已经残废,丧失了工作能力,他们已经回国到家了。我弟弟在一年前战死在太行山。现在我家里有年迈的祖父母、父母、兄嫂、弟妹、没出嫁妹妹、我的妻子,还有一群孩子,他们都在等着我回去照顾。所以,我不能死啊。”

    “嗯,你的情况和难处我都清楚。中宏上尉、中宏君,但愿你会完好无损地回到日本和家人团聚的。”

    “谢谢,请打队长多多关照,我代表我们全家人谢谢你。”

    “好了,不说那么多了。中宏上尉,你马上去传达我的命令,集合部队,两个小时以后出发。”

    “嗨!”中宏正义立正行礼,转身走出办公室。

    “报告!”门外有人高声喊道。

    “进来。”办公室里中川有气无力地应道。

    日军主计军官(后勤会计人员)、参谋冀河上尉手拿文件夹走进办公室。他走到办公桌前立正鞠躬,语气谦恭地说:

    “大队长,这是您要的最近几天的会计日志,请过目。”

    “放下吧、放下吧。”中川忧愁烦躁地说。

    “大队长,您身体不舒服吗?”冀河不解关切地问道。

    中川心情沉重,满脸愁苦地摇摇头。

    冀河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作战命令下来了。”

    “唉!”中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沮丧地点点头。

    “部队什么时候出发?要开到哪里去呐?”

    “部队两个小时以后就要出发,尽快赶到林安县的盛仓村。”

    “啊?!林安县?!”冀河大惊失色,心惊肉跳。

    “嗯?你怎么这副样子?你害怕了吗?”

    “啊?啊。我、我是有点害怕,但我不是怕死。”

    “哼!你不仅有点害怕,更多的是有些于心不忍吧?”

    “啊?是、是的。报告、报告大队长,林安县盛仓村,是、是我的老家,是我家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冀河心惊胆颤、神色惶恐、结结巴巴地说。

    “那有怎么样啊?现在是战争时期,难道到了你的家乡就不打了吗?冀河君,你不要忘了,你早已加入了日本国籍,又是帝国军人,效忠天皇,消灭一切抗日武装是我们的神圣使命。”

    “这?我、我没忘啊。大队长,你是知道的。当年,为了中川家族、为了雅子和我们的孩子,我加入了帝国陆军。但是,当时陆军军部明确地告诉我说是去苏俄作战,根本没说来中国啊。没想到,离开日本,直接来到了天津,一路向西参加了卢沟桥事变。现在,又到了河北我的家乡。唉!”

    “帝国军队开到哪里,都是战争的需要、战略的需要,我们是军人,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冀河君,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我懂、我懂。但是,作为敌对的一方来攻打世代居住、生我养我的故乡和父老乡亲,心里确实于心不忍、良心难安啊。”

    “这就是战争,残酷的战争。冀河君,你必须到底抛开这些私心杂念,献身战争、献身天皇,打败消灭我们的敌人,这里是这场,不要去想你的家乡和父老乡亲。”

    “这?大队长,这怎么是私心杂念呐?掉个儿想想,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这场战争已经打五年了,帝国军队并没有打败消灭对手,反而对手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

    “啪!”中川抬起右手重重地拍在办公桌上,他愤然站起。“巴嘎!该死的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现在,我非常厌恶这场没完没了、越打越被动的战争。”

    冀河心惊肉跳惊慌失措地看着中川小声阻止道:

    “大队长,不、不要再说了,让别人听到可不得了啊!大队长,你是帝国军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呐?不应该呀。”

    “是的,是不应该。但是,明知打不赢这场丝毫没有胜利希望的战争,却还要硬撑着打下去、打到底,要消灭中国的一切抗日武装。战争打了几年,其实我心里非常明白这很难,或者说我们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无奈的是,我是帝国军人,必须誓死效忠天皇,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直至玉碎殉国。”

    “为什么大队长又说非常厌恶这场战争啊?”

    “唉!参加圣战这么多年来,我很想完全占领、彻底征服中国。后来我慢慢地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同时,我也越来越喜欢辽阔博大、美丽富饶的中国,喜欢这里淳朴善良的人民,这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太太是中国人。其实,早在圣战之前,我以学者的身份多次来过中国,游历了大半个中国,从东北到华北,经过华中、华东,最后到了华南、西南,所到之处,无不令我感到新奇、欣喜。看多了、了解多了,又令我震惊。我将大日本帝国与中国进行了广泛对比和深入地研究。唉!根本无法相比,我为大日本帝国感到悲哀,我为大和民族感到悲哀。”

    冀河不解:“大队长,您这么说不是很矛盾吗?”

    “是的,是很矛盾。所以,我怀疑现在我患有精神分裂症。”

    “大队长,现在有的下级指挥官和士兵为了逃避这场漫长的战争,为了能早些回到日本,不惜自伤、自残,有些绝望的士兵甚至自杀......”

    “冀河君,你说的这些情况我知道。我理解这些人的做法,但是我看不起他们,因为他们这么做就是懦夫、是逃兵,这是大日本帝国皇军的耻辱,是大和民族的悲哀。好了,不说这些了。冀河上尉,你也去准备准备吧。”中川果断地说。

    晴朗的天空中飘浮着白云,燥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收割完了小麦的麦田光秃秃的,一片空廓,田地里只留下了两三寸长的麦茬儿。此时,在阳光普照的冀西大地麦田里一场敌强我弱的残酷战斗正在激烈的进行着,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枪声密集。八路军战士和民兵交替掩护,边打边退,顽强地阻击疯狂紧追的日军、皇协军。逃难的老百姓拖儿带女扶老携幼惊恐疲惫的向南奔跑,地里到处是丢弃的物品。八路军和民兵的伤病员们相互搀扶着艰难的向南行进,不时有人在炮弹爆炸和密集的弹雨中倒下。

    身背大刀的方济仁趴在地上,把三八大盖步枪架在一尺高的田埂上,向进攻的日伪军精准射击,弹无虚发,枪枪毙敌。六连一排的战士们分散开趴在方济仁前后左右的麦田里阻击日伪军。

    “马富财!一班长!”方济仁大声喊道。

    马富财提着从日军手里缴获来的歪把子机枪弯腰跑到方济仁的身边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问道:

    “排长,有什么指示?”

    “一班长,咱们六连怎么越打越散啊?现在袁副连长在哪儿呐?我怎么看不见他了?”

    “袁连副右臂中弹负伤,已经脱离战斗撤下去了。现在部队建制都打乱了,指挥混乱各自为战。排长,你来指挥六连吧。”

    “唉!只能这样了。这仗越打越难,越打越被动。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这种放羊式的打法怎么行啊?得变一变打法。”

    “怎么变?怎么打?排长,你说吧。”

    “一班长,在我们后面四五百米远的麦田里有一条排水渠,你现在马上去通知二排长、三排长向我靠拢,看到我后撤的时候带着队伍跟着咱们一排同时后撤到排水渠里,建起一道防御阵地阻击鬼子,掩护大部队和乡亲们转移。快去!”

    “是!”一班长马富财起身提着机枪跑步离去。

    方济仁指挥着战士们准备继续顽强地阻击日伪军。日军、皇协军渐渐逼近。二排、三排的战士们弯腰快跑纷纷围拢在方济仁的附近卧倒。两军相距一百多米时,方济仁下令开火。霎时,八路军的机枪、步枪一起开火,密集的子弹延缓了日伪军进攻的速度。两军激烈交火。

    “同志们!准备投弹,每人一颗,距离50米。”方济仁大声喊道。

    攻击前进的日伪军越来越近。

    方济仁大声命令道:“投弹!”

    六连战士们同时投出几十颗密集的手榴弹在攻击前进的日伪军队列中爆炸,滚滚浓烟腾空而起,日伪军死伤一片。日伪军停止前进,狼狈地趴在地上。

    方济仁高喊一声:“同志们!撤!”

    方济仁带着队伍在滚滚硝烟的掩护下向南奔跑撤退。

    六连的战士们和二营四连、五连的部分战士还有少数民兵撤进麦田中一米多深干涸的排水渠里。

    满头大汗的方济仁站在排水渠里前后看了看气喘吁吁的战士们向站在身边的马富财问道:

    “一班长,咱们一排还有多少人?武器怎么样?”

    “还有26个人,除了我这挺歪把子,还有一挺捷克轻机枪,其他战士都是一水儿的三八大盖,但是子弹、手榴弹不多了。”

    “咱们六连还有多少人?都在这儿吗?”

    “我估摸着咱们六连还有80人左右,都在这儿呢。”

    “嗯。刚才我看了看,咱们二营的战士们也都在附近。”

    “是。排长,咱们准备在这打阵地防御战吗?”

    “是啊。你也看到了,这麦田里无遮无挡视野开阔,真是打阵地战的好战场,但是对咱们却是非常不利的,不能久战。”

    “谁说不是啊。排长,你快想想主意,还有没有更好打法?”

    “我是这么想的。富财,南边离这儿四五里地有一片树林,你派一个腿快的战士,赶快找到团长,让部队和乡亲们往树林里撤退,再招呼一营的战士们向这里靠拢。”

    “啊?排长,你想怎么打呀?”

    “在这无遮无挡的麦田里跟鬼子硬碰硬地拼消耗,咱们是要吃大亏的。我想出其不意打鬼子一个反击,弄些武器弹药就撤。”

    “好,太好了。我这就去。”马富财提着机枪弯腰离去。

    “排长,鬼子又上来了!”方济仁身边负责观察敌情的战士大声喊道。

    方济仁起身趴在排水渠边察看。

    日伪军向八路军阵地发起进攻,一边射击一边行进。

    方济仁大声喊道:“同志们,准备战斗!节省子弹,精准射击,瞄准了再打!先打掉鬼子的机枪手和指挥官。”

    趴在排水渠里和排水渠后面麦田里的战士们做好了战斗准备,形成了一道400多米宽的防线。300米外的日伪军攻击前进,轻重机枪、步枪子弹雨点般的倾泻过来。

    “200米。”担任观察的战士报告。

    “150米,100米,90米,80米。排长,还不打啊?”

    方济仁慢慢地抬起头小心仔细观察了一下战况,大声喊道:“打!”方济仁一声令下,战士们同时开火,愤怒的子弹像一阵飓风狂飙骤然刮起,骄横的日伪军顿时倒下一片。其余日伪军立即卧倒还击,而后匍匐前进,与八路军对射起来。

    “投弹!”方济仁大喊道。手榴弹在60米外敌群中爆炸。

    “同志们!冲啊!”方济仁手握大刀率先跃出排水渠冲向日伪军,战士们紧随前后发起冲锋。

    两军绞在一起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白刃战。八路军战士呐喊着、怒吼着个个舍生忘死杀红了眼。日伪军死伤惨重,渐渐地支撑不住,不得不丢盔卸甲狼狈溃逃。

    方济仁命令道:“不要追击!赶快收集武器弹药。撤!”

第四章伤亡惨重苦无良策

    冀边地区郊外公路上,一个整编满员日军大队的步兵、卡车、装甲车、坦克、大炮、骑兵中队、摩托车气势汹汹、浩浩荡荡、烟尘滚滚地向西快速行进。

    1942年5月1日,日寇在华北大平原发动了大规模的残酷扫荡。6月底的一天,远离主力部队的八路军某部补充团为掩护县委、县政府机关工作人员和二百多名群众突围、转移,孤军奋战,与武器精良、装备齐整、穷凶极恶的日寇展开了一场场殊死搏斗,频繁的战斗异常惨烈,部队伤亡惨重,大量减员,弹尽粮绝,医药用尽,却始终无法摆脱日伪军凶残的追击、围剿。经过二十多天连续不断的残酷激战,饥饿、疲惫、虚弱的补充团将士们渐渐陷入绝境。而在此时,又一支整编满员的日军混编野战大队正在向补充团穷凶极恶地扑来。

    虽然在方济仁指挥下打了日伪军一个漂亮的反击,但是敌人重新组织进攻又紧紧地追赶上来。在盛仓村北面五六百米远茂密树林外的一片开阔的坑坑洼洼、高低不平、长满杂草的斜坡地,正在进行着一场敌强我弱的激烈战斗。炮声隆隆、大地震颤,火光熊熊、硝烟弥漫,遮天蔽日。八路军补充团英勇不屈的战士和民兵奋力掩护伤病员和疲惫不堪、惊恐万状的群众向南面茂密的树林里紧急转移,在日军密集炮弹的爆炸中,众多八路军战士、民兵和群众倒下,死伤惨重。几百米外,成群凶悍的日本兵、伪军紧追不放、渐渐逼近,日军的轻重机枪、步枪子弹暴风骤雨般的横扫过来,八路军战士、游击队队员、逃难的老乡一片一片的倒下,战况危急惨烈。八路军战士和民兵们各自分散开,分别寻找有利地形隐蔽,有的匍匐在土包旁、有的趴在低洼地和土坑里依托有利地形奋勇阻击,顽强抵抗,交替掩护,边打边退,一阵惨烈地拼刺肉搏,八路军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终于艰难的全部撤进茂密的树林中。日伪军败退,暂时停止了进攻。

    百安村东。郊外公路。一个整编满员日军混编大队的步兵,近百辆卡车,几十辆装甲车、坦克,大炮,骑兵中队,数十辆摩托车浩浩荡荡、烟尘滚滚、杀气腾腾地向西行进。一辆装甲车在路边停下,日军中佐指挥官中川荣一大队长走出装甲车,走上路边高坡,站在土地庙前,双手举起望远镜观察前方不远处宁静的村庄。村边的场院上,有十几个村民正在翻扬、晾晒小麦,几个七、八岁天真无忧的孩子在场院中跑闹、嬉戏。

    侦缉队长钱万林骑着自行车狂奔过来,下车后快步走到中川中佐的身边,满脸谄媚的笑着点头哈腰、奴颜婢膝地报告:

    “太君,前面的村庄是百安村,有一百多户人家。据侦缉队便衣进村侦察,没有发现任何八路军和游击队。”

    中川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目光阴森,面带阴险的微笑蔑视地瞥了钱万林一眼后对站在身边的中宏正义上尉轻声地说:

    “哟西。命令骑兵出动,马上包围、占领百安村,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部队进村后,不许伤人、不许干扰村民的正常生活。工兵中队跑步前进,在村庄外围修筑环形野战工事。马上发报,命令河谷少佐停止追击,原地待命。”

    此时,在盛仓村北茂密的树林里,一名女卫生员正在给背靠大树、坐在地上头部受伤的八路军补充团于根山团长包扎。于团长喘息着焦急的对围在身边的几名指挥员急促地说:

    “快!赶快构筑工事布阵设防,抢救伤员和老乡,随时准备战斗,过一会儿小鬼子就要发起进攻了。快去!”

    指挥员们起身离去,分头带领战士们抢筑简易工事。

    杀红了眼的参谋长浑身烟尘、手提驳壳枪快步走到于根山的身边蹲下身来,摘下军帽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神情紧张凝重地说:

    “团长,部队和群众的伤亡太大啦,子弹、手榴弹说话就打光了,再这么打下去咱们补充团可就要拼光了,团长,你得赶快想办法拿主意,怎么才能摆脱小鬼子的追击啊?”

    “怎么摆脱呀?!你说得轻巧,部队带着这么多的轻重伤员和几百多人的老百姓摆脱的了吗?你参谋长是干什么吃的?慌什么?!要镇定!”于根山焦躁地说。

    “唉!”参谋长沮丧地坐在地上瞪着眼睛愤恨地说:

    “真他娘的邪门儿了,这该死的小鬼子怎么总死盯着我们不放呐?我们走到哪儿,小鬼子就跟到哪儿死缠烂打。”

    政委走到于根山身旁蹲下,关切地问:“团长,伤势严重吗?”

    于根山:“就擦破点儿皮,不碍事,离报销还远着呐。”

    政委:“团长,咱们得赶快想办法,要尽快摆脱眼前这种非常危险被动的局面,否则,我们补充团有可能全军覆灭呀。”

    于根山、参谋长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政委。

    日军阵地。日军正在休整,准备再一次发起进攻。一日军少尉手持电报快步走到日军指挥官河谷少佐面前立正敬礼报告:

    “报告队长,中川中佐来电,命令我部立刻停止追击,他已经派出一个中队,一个小时后赶到这里与我部会合。”

    日军步兵大队队长河谷少佐放下望远镜得意地说:

    “哟西,马上回电,报告战况,半小时后向树林发起攻击。”

    日军高木弘智少尉劝阻说:“河谷队长,我军士兵伤亡严重,弹药不足,体力消耗很大,士气低落,皇协军基本丧失了战斗力,是不是等中川大队的援军赶到以后我们再发动进攻?”

    灰头土脸的皇协军司令、上校孙祖栋乞求地说:

    “河谷太君,先别打了,还是等增援部队来了再进攻吧。”

    河谷少佐骄横坚决地说:“不!我们一定要在中川大队赶到之前全部彻底的剿灭逃进树林里的八路军,现在他们已经不堪一击了,绝对不能给八路任何喘息的机会,必须一鼓作气,战斗到底,这是我军彻底消灭八路的最好时机。马上去准备吧!”

    高木弘智:“队长,不能再打了,追剿眼前这股八路已经半个多月了,我军伤亡惨重,疲惫不堪,战线拉得太长,粮食、弹药、医药补给困难。现在可以参战的官兵不到三百人,轻重伤员二百多人,弹药短缺,医药、粮食马上就用完了。队长,我们还是等待中川大队的援军与我部会和后再发起进攻吧。”

    孙祖栋:“是啊,高木太君说得对。河谷太君,你看,我的部队都快打光了,还是等等吧。”

    河谷少佐:“不行!中川大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军就要彻底消灭这股八路军的时候赶来了,没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命令,投入全部兵力准备进攻,我要杀个片甲不留!”

    “队长,你坚持进攻是违抗中川大队长的命令,他会怪罪你的。还是再等一等吧。”高木弘智还在阻止。

    河谷瞪了高木弘智一眼大声喊道:“和久中队长!”

    “嗨!”不远处身材粗壮的日军中尉和久井宪应道,并且快步走到河谷面前。

    “和久中队长,我命令你现在把可以参加作战的士兵分成两队,你和藤田松吉小队长各带一队,分东西两路向树林里的八路军发起进攻。孙团长,带上你还能参战的士兵参加这次最后一战,坚决彻底地消灭这股八路。”河谷坚决地命令道。

    和久井宪面露难色,声音不大勉强地答道:“嗨。”

    高木弘智说道:“队长,藤田松吉小队长的脚踝严重扭伤,行动困难,急需治疗,现在不能参战。”

    “哦?有这么严重?你来接替他。”

    “啊?队长,你让我接替藤田松吉?这、这不合适吧?”

    “怎么?你要违抗命令吗?赶快去准备吧。”河谷半转身对孙祖栋严厉地说:“你!马上组织皇协军,准备进攻!”

    孙祖栋极不情愿地弯腰点头:“是,太君。”

    日军翻译快步走了过来:“太君,抓住的俘虏怎么处置?”

    河谷少佐:“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八路?”

    日军翻译:“没有八路,都是老百姓,男女老少都有。”

    河谷少佐:“花姑娘的留下,其他人统统活埋。”

    “啊?哦,是。”日军翻译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悄悄地小声嘀咕着:“不是人揍的畜牲。河谷,我肏你八辈儿祖宗。”

    百安村东。郊外公路土地庙前。中川看着地图思考着。

    一日军军官走过来报告:“大队长,河谷少佐回电,八路军,还有伤员、几百个村民已经逃进了树林,他正在重新组织部署兵力,要在半小时后再发起攻击。”

    中川恼怒地骂道:“混蛋!蠢货!他这是贪功冒进。八路军很聪明,他们逃窜进入树林里,我军的大炮、坦克、装甲车、骑兵的威力和优势统统没有了、统统用不上。马上给河谷这个蠢货发报,命令他火速包围树林,不许进攻,等待与大部队会合。”

    树林边,几个八路军战士或坐或蹲在刚刚挖好的两米深、一米多宽的蛇形战壕隐蔽部里焦急不安、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身材结实魁梧、满身烟尘的一班长马富财急切地说道:

    “方排长,不能再这么打下去啦!这不是在拼老本儿吗?再这么打,咱们排的这点儿家底儿可就都拼光了!”

    身材修长、结实精干、满身烟尘的方济仁排长看了看身边的战友眨了眨眼睛无奈重重地地叹了口气说:

    “唉!一班长,你说不打就不打啦?你是团长吗?军令如山你不懂吗?”

    “排长,再这么打下去,咱们的家底儿可真的就拼光了。到了那个时候,咱们赤手空拳地跟鬼子拼吗?”二班长说。

    “是啊。排长,一班长和二班长说得都没错。咱们不能变变打法吗?这么打太被动、太窝囊了。排长,你去说说去吧。”

    “我去说?三班长,我跟谁说去呀?我说了管用吗?连长牺牲前我跟他说过,他训了我一通,还挖苦我说,等你当上了团长再来跟我说吧。唉!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现在情况不同了嘛。排长,你去找袁副连长说说去,兴许他能同意改变打法。”

    “哎?对,我同意一班长的意见。”二班长附和道。

    “唉!跟袁连长说有用吗?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一班长,汇报一下咱们排的情况吧。”

    “是。排长,咱们排现在还能参加战斗的战士有26人,牺牲和重伤员10人,轻伤员还能参战。每人平均七发子弹、两颗手榴弹,两挺机枪,剩下的就是大刀和匕首了,咱们排就这么点儿家底儿了。排长,我打听了一下,这一个多月打下来,全团咱们排伤亡减员最少。这都是因为排长你指挥得好啊。”

    “不能这么说。主要是因为战士们打得好。”

    “排长指挥得好,战士们才能打得好。如果变变打法,我想一定会打得更好。排长,袁连长和二排长、三排长过来了。”

    六连袁副连长、二排长、三排长和几个战士走了过来。

    方排长站起身来,向走过来的袁连长立正敬礼。

    袁副连长沿着战壕走过来,费力地抬起受伤的右臂回礼,神情凝重向大家挥挥手。“坐下,都坐下。”众人坐下后袁连长环视了一下面前是战友们,语气沉重地说:“我刚从团长哪里开会回来,同志们,咱们团眼下的情况非常严重,全团伤亡减员一多半,枪支弹药奇缺,粮食和药品已经没有了。而我们眼前一个大队的鬼子强悍凶狠紧追不舍,要置我们于死地。两军对比,明显是敌强我弱呀,但是团长下了死命令,再难再苦,伤亡再大,也要跟鬼子拼到底,要不惜牺牲一切坚决保护县委和老百姓......”

    “哼!这么打就是死啊,真不值。”一班长气哼哼地说。

    “一班长,你怎么这么说啊?害怕了吗?”三排长质问道。

    “哼?害怕?三排长,你没资格说我。你们三排打得还剩下十几个人了,减员三分之二,你是怎么指挥的呀?你跟我们排长好好学学吧。嘁。”一班长嘲笑着说。

    “你、你......”三排长恼怒羞愧地指着一班长。

    “就是,一班长说得没错。这一个多月打下来,我们一排只牺牲了六人,能参战的还有26人呐。而且全都换成‘三八大盖’了。袁连长、两位大排长,你们到全团找一找去,看看现在有那个排的人比我们排人多?”二班长自豪地摇头晃脑。

    “好了好了,这种话就不要说了,都是革命战友生死兄弟,就不要打嘴仗啦。”袁副连长推了推身旁低头闭眼一声不吭的一排长说:“方排长,现在是什么时候啊?你怎么一声不吭呐?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方排长慢慢地抬起头,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袁副连长,

    “说什么呀?我说什么有用吗?谁听啊?袁连长,你听吗?团长不是已经下了死命令了吗?那就这么傻打瞎拼吧,最后就等着鬼子围上来把咱们团包饺子一锅端了呗。”

    “方排长,你怎么能这么说呐?你这种情绪可不对头啊,你这种说法太消极太悲观了,更是不负责任的。”

    “是啊。也是非常危险的。”二排长附和着袁副连长。”

    “哈哈。我不负责任?团长的命令和打法才是不负责任的、是危险的。不惜牺牲、伤亡再大也要保护县委和老百姓?嘁!太可笑了吧?连长、两位排长,我们都拼光了、死光了,谁来保护他们?啊?”方排长不服气地质问道。

    众人一时语塞。一个新战士看了看战壕打破沉默说:

    “方排长,你们一排的战壕为什么比其他排的战壕挖得深?而且是蛇形弯曲的,怎么还有那么多可以藏进一个人的洞?”

    “构筑蛇形战壕、挖掘防炮洞,在日军进攻前猛烈炮击时,可以有效的减少战士们的伤亡。”

    “哦?是吗?方排长,你再说得具体点儿。”

    方济仁站起身,拉着新战士的衣袖走出隐蔽部解释说:

    “小兄弟,如果战壕挖得又浅又直,鬼子的一发炮弹落进战壕里,那我们的战士就会伤亡一串,气浪的冲击也会打倒几个,而我们一排构筑的蛇形弯曲战壕会避免这种情况发生。鬼子炮击时,每个战士躲进自己的防炮洞,我在隐蔽部里观察监视,等待时机。没有得到命令,战士们是不会出来的。你再仔细看,我们一排的战士,每个人都有两个相隔一米远距离低于地面半尺多的射击点,这样战士站在自己设定好的土台上射击时脑袋就不会露出地面,打几枪马上变换射击位置,防备鬼子的定点精准射击。”

    “哦,妙啊,真是太妙了,太好了。难怪你们一排的战壕比别的排的战壕要长出将近一倍,难怪你们一排的伤亡要少很多。”新战士发出由衷地赞叹和感慨。

    袁副连长:“通讯员,你马上去通知二排和三排,告诉他们按照这个样子挖战壕。快去!”

    “是!”通讯员跑步离去。

    袁副连长提议:“一排长,咱们团都应该构筑蛇形战壕。”

    方济仁赞同道:“是啊,这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方排长,你再说说,这仗到底应该怎么打?”

    马富财抢着说:“袁连长,我们排长早就跟连长说过,应该兵分两路,一路掩护县委和老百姓转移,一路引开鬼子打游击。连长就是不听,结果他还牺牲了。”

    袁副连长高兴地说:“对呀,早就应该这么打嘛。方排长,你说说,应该怎么兵分两路地打?”

    方排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兵分两路?哼!战机稍纵即逝,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喽。”

    “啊?!那、那还有别的办法吗?方排长,你快说说,到底有什么能摆脱目前这种危局绝境、起死回生的办法?”袁副连长焦急迫切地追问。

第五章临危受命献计被拒

    “当然有啦。”方排长起身指着身后的方向说:

    “袁连长你看,在这片树林的南面几里地有一个村子,只要我们尽快地撤进村里,就可以摆脱眼下的危局绝境,甚至可以起死回生。绝对不能在平原地带跟鬼子打阵地战。袁连长,你赶快找团长说说去。否则,再错失战机,我们就等着全军覆没吧。”

    众人起身顺着方排长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后齐声赞成。

    “啊?我去说?团长刚才下达了坚决阻击鬼子的命令,这时候我去跟他说部队都撤进村里,他会同意吗?再说,我这么做不是在打击他的领导权威吗?不行不行,我可不敢去。”

    “连长,现在是火烧眉毛、生死攸关的时候。你看不出来吗?撤进村里生,瞎打硬拼死。现在你却顾忌什么领导权威?等我们拼光了,都光荣了,团长还有什么领导权威啊?啊?!”

    听了方排长的话,众人议论纷纷,争吵不休。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袁副连长喝住众人的争吵。“方排长,我右臂受伤,连一根针都拿不起来了。现在由你来接替我的职务,担任副连长,带领指挥六连执行团长的命令。”

    “啊?这怎么行啊?袁连长,不行不行......”方排长拒绝道。

    “方排长,不!方副连长,方济仁同志,大战恶战就要开始了,你就不要推辞了。这是党交给你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也是考验你的关键时候。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是完全可以胜任的。等我们突围出去后,我再找营长举荐你,履行正式的组织任命手续,我还要做你的入党介绍人。”袁副连长神情严肃的环视众人,“同志们!你们说让方济仁同志担任六连副连长好不好?”

    “好!”众人一致同意。

    “好吧,既然大家信得过我,那我就干。袁连长,我想推荐一班长马富财同志担任一排长,你看行不行啊?”

    “怎么不行啊?我同意。同志们,马上回到各自的岗位,做好战斗准备。战斗打响以后,要坚决服从方副连长的指挥。”

    众人散去。马富财走过来站在方济仁的身边小声说:

    “六哥,方副连长,祝你高升啊。这又是一个玩儿命送死的差事,你可得小心啊,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然回家我跟老爷没法交代,你要有半点闪失,老爷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我高升了?嘁,副连长算什么呀,给我个营长、团长干都没问题。你还说我呐?一排长,你不是也高升了吗?富财,你要牢牢地控制住一排,我会尽快控制住六连的。这样,以后咱们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你明白吗?”

    “明白。六哥,我都听你的。”

    “富财,你现在怎么变得越来越粗鲁野蛮啦?”

    “我粗鲁野蛮?嘁,六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还不是你非让我这么装吗?可难受了,你都忘啦?”

    “我没忘。富财,你装得真像。好,就这么继续伪装下去。不跟你闲聊了,我到二排、三排的阵地看看去。”

    “等等。”马富财前后左右地看了看,抬手悄悄地指了一下树林抬脚就走。方济仁会意地跟着马富财离开隐蔽部走进树林。

    “六哥,刚才冲锋拼刺刀的时候,我有意地接近高木弘智,他问咱们团的下一步行动和你有什么计划?”马富财小声地说。

    “我估计鬼子还要发动进攻。富财,在我们跟鬼子搅在一起拼刺刀的时候,我掩护,你就趁乱找到高木君,告诉他我的计划是‘煎中药’。明白吗?”

    “明白。我不明白。六哥,这‘煎中药’是什么意思呀?”

    “你甭问了,现在我没工夫跟你解释。见到高木君,你一说他就明白了,这是我跟他事先约定好了的。”

    “哦。哎?六哥,这能行吗?高木君只是日军少尉,他能完全执行你的计划吗?如果不行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高木君能不能执行我的计划?但是我相信高木君一定会全力以赴的,不管怎么样赌一下吧。”

    “唉!六哥,我看也只能这样了,行不行就看高木君的了。”

    “不说了。富财,咱们分头去准备吧。”

    与此同时,密林深处,八路军补充团卫生队的几名男、女卫生员忙碌着给几十个受伤的战士、民兵和老乡包扎伤口,还有二百多惊恐万状、疲惫不堪的群众绝望的坐在草地上。树林边,战士们和民兵趴在简易构筑的战壕里,做好了战斗准备。

    突然,密集的炮弹在树林里、树林边爆炸,随后枪声大作,成群的日本兵攻击前进,向树林发起进攻。参谋长、政委起身离开于根山,跑向工事指挥战斗。树林边,简易战壕中的八路军战士和民兵严阵以待。两军相距八九十米远时,日军停止炮击,日本兵蜂拥而上,八路军开始反击,机枪、步枪一起射向敌人,众多日军倒地毙命,其他敌人趴在地上,匍匐前进,交替掩护。枪声密集,硝烟弥漫,战斗激烈。两军相距四五十米时,八路军战士向敌群投掷手榴弹,鬼子被炸的晕头转向,尸横遍地。冲锋号响,八路军战士有的端着刺刀、有的手握大刀跃出战壕冲入敌阵与日军展开白刃战,刀光剑影,拼死相搏,战斗异常惨烈。

    马富财挥舞的大刀左劈右砍奋勇杀敌。突然,他发现了躲在几十米远处的日军少尉高木弘智。于是,他挥刀砍杀了面前的两个日本兵,拔腿扑了过去。马富财奔到高木弘智面前举刀劈杀,高木弘智挥刀迎战,俩人你来我往厮杀起来。方济仁也赶了过去,挥刀挡住了四五个准备回撤救援高木弘智的日本兵。马富财高举大刀奋力劈下,高木弘智双手握刀用力挡住。两个人相互较力,一个向下重压,一个向上力顶。

    马富财小声说:“高木君,济仁君让我转告你‘煎中药’。”

    高木弘智小声答道:“明白。富财君,回去告诉济仁君‘母鸡抱窝’,要快!中川大队已经到了东面的百安村,他派出一个中队的援军马上就到了。”

    “明白,保重。”马富财抬脚踹在高木弘智的肚子上。

    高木弘智侧身倒地滚翻,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掏出手枪,对着马富财抬手就打。马富财敏捷的就地滚翻躲闪枪弹。高木弘智开了两枪后掉头转身狂奔快跑地脱离了战场,马富财也不追赶。

    转瞬之间,马富财与日军少佐高木弘智顺利完成了情报交换,马富财挥刀又与日本兵拼杀起来。

    日军渐渐溃退,最终进攻失败。枪声渐稀,八路军战士们停止追击,动作敏捷地摘下日军尸体上的子弹盒、手榴弹,捡拾起丢弃的三八式步枪。肩背、搀扶着受伤的战友快速撤回树林边阵地,整修工事准备迎击日军又一次地进攻。

    方济仁和马富财坐在战壕的隐蔽部里。

    方济仁看了看四周无人后小声问道:“富财,怎么样?都说清楚、听明白了吗?”

    “嗯。六哥,我告诉高木君‘煎中药’了,他让我转告你‘母鸡抱窝’。还有,新调来的中川大队已经到了东面的百安村,他派出一个中队的援军马上就到了。就这些。哎?六哥,高木君说的‘母鸡抱窝’和你说的‘煎中药’是什么意思啊?”

    “好。太好了。这是我跟高木君事先定规好的暗语。简单跟你说吧,‘煎中药’是让他尽快给我搜集送来日军各方面的详细情报,这‘母鸡抱窝’的第一步是,我必须要说动团长,让他下令全团马上撤进树林南面的村子里去,我这就去找团长。富财,过一会儿你带几个战士来找我,见机行事,帮我敲边鼓,适当来点儿混的横的,看团长怎么着?”

    于根山站在树林边的高坡上,双手握着望远镜观察刚刚结束激烈厮杀的战场,心里思考着后面的战斗应该怎么打?

    身穿细布便装,腰扎皮带,头戴八路军军帽,浑身血污,双眼通红、神情焦虑的方济仁快步跑到于根山的身边,气喘吁吁急切请求地说:

    “团长,不能再打了!再这么打下去我们可就拼光了。”

    于根山手放下望远镜瞪着眼睛生气地喝问:“为什么?!”

    方济仁坚决地说:“团长,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现在的战况很明显,鬼子这是决战的架势,在和我们打他们擅长的消耗战、阵地战,这里的地形对鬼子极为有利,对我们却非常不利,这正是鬼子求之不得的。这么打我们可耗不起呀,应该马上避战转移。现在我们弹药不多了,又几天没休整、没正经吃顿饭了。我们不能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啊,游击战、运动战、近战夜战才是我们最拿手的战术。团长,要扭转被动挨打的危急局势,必须马上先改变战术打法。为了树林里的县委、县政府机关,还有伤员和二百多群众,现在应该立刻转移,团长,赶快下命令吧。”

    “放肆!你在命令我吗?!转移?往哪儿转移啊?!你这是要怯阵逃跑!现在这种情况只能以死相拼,坚决战斗到底!”

    “那也不能陪上老本儿硬碰硬啊?这怎么是怯阵逃跑呐?毛主席的游击战十六字方针说得很清楚嘛,‘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朱总司令也说过‘依实力而战’。所以,这不是怯阵逃跑,而是战略转移。团长,咱们得赶快改变战术,不能再这么硬拼死耗,应该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团长,别再固执犹豫啦,快下命令转移吧。”

    “你在教训我吗?毛主席的游击战方针我不比你清楚吗?我当兵打仗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吃奶呐!不敢打、不敢拼,小鬼子就会更猖狂了。你懂个屁!去去去,别再跟我磨牙废话了,你马上回去带领你的战士抢修工事,布阵设防,准备战斗。”于根山烦躁气恼地说。

    “团长,怎么跟你说不通啊?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再这么打下去,咱们就真的拼光了,这是不负责任的。”方济仁停顿了片刻,又语气缓和地说:“团长,请你冷静一下,我知道你现在非常着急,但是作为一团之长,应该审时度势,灵活应变,及时改变战术。一切行动的军事指导原则,或者说战争的本质、战争的目的,就是尽可能的保存自己的力量,消灭敌人的力量,这是基本的战争法则。随机应变,灵活使用兵力是转变敌我态势争取主动地位最重要的手段。团长,我们已经陷入绝境,要绝处逢生转危为安,现在马上转移还来得及,再拖下去就真的晚了,那样部队的损失会更大,甚至全军覆没。”

    于根山扬着头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民兵打扮的方济仁,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军事理论。他气恼地问道:

    “你是在给我上军事理论课吗?这些不用你说我都懂。嗯?说了半天你是谁啊?!你是哪村的民兵啊?”

    方济仁立正回答:“报告团长,我是二营六连一排长方济仁。”

    于根山上下打量方济仁,不解地问:“方济仁?你是排长?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呀?你怎么这身打扮?为什么不穿军装?”

    “团长,我参军的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发军装呐,连长只发了我一顶旧军帽,不过杜营长已经答应我了,他说等这次反扫荡结束以后再发给我新军装。”

    于根山厉声问道:“你是二营的?!你的营长呢?!他为什么不来?他在干嘛呢?是他让你来的吗?”

    方济仁伤心地回答:“不、不是,是我自己来的。团长,前几天我们杜营长又负重伤了,抢救过来后身体还很虚弱。”

    于根山又厉声问道:“你的连长呢?!他怎么不来跟我说?!”

    方济仁悲痛地回答:“连长、连长他前几天就已经牺牲了。现在,袁副连长也负伤了,不能再参加战斗。他来不及请示团长,让我暂时接替副连长的职务指挥六连。”

    于根山:“那原来的一排长呢?”

    方济仁:“原来的一排长也牺牲了。”

    于根山悲痛地低下头,思索片刻后抬头问道:“你说不能再这么打了,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方济仁抬手指着树林的南面说:“团长,你看啊,在这片树林的南面几里地就是盛仓村,我们应该马上撤进村里休整部队,调整部署,救治伤员和群众,再找些吃的恢复体力,等天黑以后再想办法……”

    没等方济仁说完,于根山断然喝道:“胡扯!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这怎么可能啊?!把部队和群众都撤进村子里去,等着鬼子围上来包饺子吗?!扯淡!赶快回去,组织战士准备打反击!”

    方济仁反驳说:“还准备打反击?不行啊。团长,你去看看我们的战士临时匆忙构筑的简易工事吧,只有一米多深,没有隐蔽部,没有防炮洞,那等于是鬼子炮兵的活靶子呀,鬼子的山炮、迫击炮一阵炮击,我们的战士就会有伤亡啊。”

    于根山:“那我们就把鬼子引进树林里拼刺刀。这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战争,负伤牺牲是难免的。要革命要抗日就不能怕死!”

    “团长,你这说的是气话,这不是怕死不怕死的问题。我相信,我们的战士都不怕死,但是,跟鬼子拼刺刀我们并不占优势啊。团长,你看不出来吗?绝大部分鬼子兵的身高都比我们的战士矮小,但是鬼子兵的单兵作战能力普遍高于我们的战士,鬼子拼刺刀的技术也高于我们的战士。咱们团里当兵不到一年的战士,两三个人都拼不过一个鬼子。一场战斗打下来,我们战士的伤亡是鬼子的三倍左右,三个换一个值吗?再说,我们的战士手里的刺刀好多都卷刃儿了,还有的战士是光着脚用双拳跟端着三八大盖的鬼子拼杀。团长,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大量杀伤鬼子的同时有效的保存自己的实力呐?只要改变战术、改变打法,我们的战士就可以大量的减少伤亡。”

    听到争吵声,很多战士围拢过来。

    于根山瞪着眼睛大声呵斥:“屁话!你这是长敌人的威风,灭自己的锐气。小鬼子也是爹娘生养的,也是吃饭拉屎长大的,还怕拼不过他们吗?“

    “团长说得对!俺们跟小鬼子拼了!”

    “拼了!杀一个够本儿,杀俩赚一个。”“拼了!”

    “八路军就是不怕死!”

    战士们群情激奋,斗志昂扬,齐声高喊,积极请战。

    “团长、战友们,这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我们哪次战斗不是跟鬼子舍命死拼啊?但是,怎么拼那就要讲究战术和战法了。团长,武器装备我们比鬼子差远啦,我们战士的单兵作战技能也不如小鬼子,鬼子还有山炮、迫击炮、掷弹筒。这些是我们必须承认和面对的劣势。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与敌人打阵地战、打消耗战、硬拼死拼是兵家大忌啊,而鬼子正巴不得我们和他们死打硬拼呢。团长,不能中计呀。”方济仁耐心地说。

    “说得对。”“有道理。”“是这么回事儿。”“我看你是害怕小鬼子了。”“怕死就别当八路军。”围观的战士们七嘴八舌意见不一地议论了起来。

    看着这些英勇无畏年轻可爱的战士们,方济仁又语重心长地说:“战友们、弟兄们,我知道你们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但是,拼有拼法,死有死法。我们的命可要比鬼子的小命金贵多啦,我们的生命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自己的了,是老百姓的、是八路军的、是国家的。我们活着不就是为了抗日救国赶走日本鬼子吗?所以,我们既要多杀鬼子,又要尽可能的保护好自己,减少伤亡。团长,你说是吧?”

    “好了好了,别再跟我磨牙废话啦。你说的这些道理大家都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能打败眼前的鬼子。方连长,我命令你马上回去,准备战斗!”于根山又命令围观的战士们:“都回去,快回去!做好战斗准备。”围观的战士们后退了几步,并没有离开。

第六章拼死冲杀暂离险地

    方济仁继续争辩地说:“团长,这些日子战斗持续不断,我们的战士伤病饥渴,疲惫虚弱,已经到了身体承受的极限,急需休整恢复体力。现在,树林里没水、没粮食,我们坚持不了多久,再这样耗下去等鬼子完全包围了这片树林,那我们团就只有死路一条啊,那么多跟随部队转移的男女老少老百姓可要遭殃了。”

    团长恼怒地吼说:“狗屁!你这是动摇军心!瓦解斗志!撤进村里就一定有办法、有活路了吗?刚才我们凭借战壕已经打退了小鬼子的进攻了,现在战士们斗志高涨,这个时候你让我命令部队撤进村里,我怎么能说得出口啊?”

    “团长,你去看过吗?战壕挖得又浅又直,没有防炮洞,那不是战壕,那是干枯的浅水沟,隐蔽性、防护性很差,简直成了鬼子炮兵炮击的固定靶子。一发炮弹打进战壕,我们的战士就要伤亡七八个,甚至会更多啊。”

    “嗯?你在胡扯什么?”于根山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胡扯?团长,不信你去看看呀。”方济仁据理力争。

    马富财带着六连一排的七八个战士跑了过来,有的脸上带着伤,有的身上粘着血,个个怒气不休,杀气未退地站在方济仁的身后,看到他正在与团长争吵马富财满腹怨气地说:

    “排长,咱们怎么还不撤啊?!再不撤可就来不及啦!”

    另一个战士说:“是啊,排长,快下命令撤吧!不能等着让小鬼子围上来包饺子呀!”

    又一个战士说:“排长,你们怎么还在这儿闲扯磨蹭什么呐?小鬼子的意图多明显啊!鬼子就是想把咱们团困死、耗死在这里,傻子都看得出来。我可不想在这儿冤枉死,我还要多杀鬼子呢。”

    马富财埋怨讥讽地说:“嘿!排长,你们还这儿扯皮瞎耽误工夫呐?闲得没事儿干了吧?还不赶紧地离开这片树林撤进南边的村子里?排长,你被小鬼子打蒙了吧?要不咱俩换换吧?”

    于根山听到马富财等人的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原来围观的战士们又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的指责着。

    “你们这是要临阵逃跑,可耻。哼!胆小鬼。”

    “怕死就别来当八路军,回家抱孩子去吧。”

    “有什么样的排长,就有什么样的兵。太丢人了。”

    听到这样的指责,方济仁排的战士们忿忿不平的反驳。

    “怕死?俺从当上八路军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怕过。”

    “死打硬拼,那是傻瓜笨蛋。打仗是要动脑子的。”

    “闭嘴!”马富财吼道:“你们懂个屁!不讲战术的蛮干胡干牺牲了自己很容易,那就是好汉吗?多杀鬼子咱们还能活下来这才是英雄呐。你们连这都不懂啊?”

    “你说俺们排长不行?你们排长、连长行吗?每次战斗打反击,俺们方连长都是冲在最前头。俺们方连长武功高强,每次反击他都能亲手砍杀二三十个鬼子,他自己还不伤一点皮毛。你们的排长、连长有这本事吗?团长,你都不知道吧?”

    “团长,鬼子的这点小九九你还看不出来吗?”

    “唉!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啊。胡打乱打、死耗硬拼谁不会啊?就这么指挥打仗我也能当排长、连长。”马富财讽刺挖苦地说。

    看着充满稚气直率、意志坚强、年轻可爱的战士们,于根山一时无言以对,沮丧地蹲在地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放肆!闭嘴!都给我回去!”方济仁对着马富财悄悄地挤了一下眼睛说:“一排长!回去等待命令!”听到方济仁的喝斥,战士们立刻闭嘴,会意无声地后退了几步立正肃立,并没有离开。“你们在这瞎吵吵、胡咧咧什么?”方济仁又看着其他的战士们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不怕鬼子、不怕牺牲的英雄好汉。但是,你们是不是也应该想一想,你们的爹娘、兄弟姐妹、老婆孩子都在等着你们杀光了鬼子以后回家团聚呐。所以,我们既要多杀鬼子,还要好好地活下去,这绝不是贪生怕死临阵逃跑,这是战争智慧,战斗技巧。再说眼前鬼子的这点小伎俩团长能看不出来吗?咱们团长可是身经百战、枪林弹雨里打出来的老英雄啦。”方济仁蹲下身耐心地说:“团长,我想咱们会有办法的。团长,你别急,你听我把话说完嘛。我们只有赶快撤进村里才能摆脱眼前这种被动挨打的危险困境。这里的老百姓家家户户都有地道、草药,还可能藏有粮食。再说鬼子追着我们连续不停地打了四天三夜也人困马乏了,体力、战斗力肯定减弱了。我们撤进村子里,鬼子的大炮、轻重机枪就用不上了,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村里的街巷、房屋的有利地形和地道与同样疲惫的鬼子打巷战、近战,拖到天黑以后再想办法突围出去撤进山里。还有一个情况对我们更不利,刚才打反击的时候,我们抓到了一个俘虏,他临死之前说有一个大队的鬼子已经到了百安村,大队长中川荣一派出一个中队赶来要与我们面前的鬼子会合,等小鬼子的援兵到了,那我们就更不好对付了,形势会比现在更艰难凶险。这片树林现在就是我军的生死之地、存亡之地,不能再犹豫、再耽搁啦。团长,你是一团之长,是全团的主心骨啊,咱们团、县委、县政府机关和几百名老百姓的生死安危就看你怎么决定啦。”

    方济仁的一番话,引起了于根山的重视,但是他仍然顾虑重重。他想了想说:“你说的虽然有点道理,但是我们也不能撤进村子里去,一旦战斗打响,整个村子就会被日军的炮火摧毁,村民的生命安危、财产损失就更大了,这些你想过没有?啊?!”

    “团长,我当然想过这些了。但是,要保住我们补充团、县委、县政府机关和这么多老百姓的生命安全就必须马上撤进村里。如果让鬼子先占了村子,他们照样会烧毁整个村子,杀害村民,那样损失不是更大了吗?还有,我估计在村里应该能找到通向村外的地道……”

    于根山狐疑地看着方济仁,又大惑不解地问:“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你怎么会知道村子里可能有地道?还可能通到村子外边去?看来你对这一带的情况挺了解的嘛。”

    方济仁解释道:“是的,团长,我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林安县县城的,县城周围好多村子里都有我家的亲戚,所以我对这一带的情况比较熟悉。他们在很多年前就挖好了地道,但不是防备鬼子的,是前些年军阀混战的时期为了防备、躲避战乱兵祸和土匪经常袭扰抢劫时保命逃生用的。”

    一个战士飞快跑来报告:“团长,鬼子开始向树林东西两侧迂回运动,战术意图很明显,要把我们补充团包围在树林里。”

    于根山站起来,左手拿起望远镜观察后当机立断地说:

    “好吧,死马当活马医,现在也只有你这个法子可行了!方济仁,现在我正式任命你担任二营六连的连长,你们二营和一营一起去阻击敌人,坚决给我顶住。通讯员,你去通知政委、黄主任和三营掩护县委、伤员和群众马上撤进村里,快!行动要快!”

    日军发现了补充团向盛仓村里转移的行动,不等合围完成,立刻又发起猛烈地进攻。顿时,枪炮声密集震天,火光冲天,硝烟蔽日。树林边的八路军战士和民兵坚决反击,战斗紧张激烈。日军进攻受阻,但仍在不顾死伤疯狂地进攻,战斗呈胶着状态。一阵密集的手榴弹爆炸后,冲锋号响,八路军战士和民兵犹如猛虎下山般地冲入敌群白刃战拼杀。方济仁身先士卒、奋勇当先冲在最前面,他像一头狂怒的猛虎冲入敌阵,右手挥舞大刀左劈右砍,如同砍瓜切菜;他左手紧握短剑斜挑直刺,剑剑索命,身边倒下一片鬼子。他毫不畏惧,以一当十,他怒吼着、嗥叫着奋勇杀敌,哪里的鬼子多他就冲到哪里,在鬼子的人群中东杀西砍,怒目圆睁着血红的双眼,一副完全是拼死不要命的样子杀进杀出。一对一、一对二、一对三甚至更多,方济仁也毫无惧色,他快速移动脚步,身形飘忽,前后左右辗转腾挪,右手大刀,左手短剑抡起来的刀光剑影风雨不透。每当大刀劈下之前的刹那间,方济仁都要怒吼一声“巴嘎!”然后势大力沉的奋力劈下,鬼子立刻身首异处,污血四溅。日本兵见状,恐惧得纷纷退却。方济仁紧追不放,怒吼一声“巴嘎!”,又劈死一个鬼子。极大鼓舞了周围正在拼杀的战友们的斗志。日军死伤惨重、尸横遍野。其余日军丧失斗志,狼狈逃窜,八路军士气大振,乘胜追击。

    树林边,于根山站在掩体里手握望远镜观战,他从望远镜中看到了武功超群的方济仁凶悍无比、英勇无畏、奋力杀敌的神威情景,不禁大声赞叹道:“好!好啊!好样的!真是一员难得的虎将啊!简直就是赵子龙再世啊!”

    八路军战士、民兵个个奋勇、人人争先追击狼狈溃逃的日军。浑身血污、衣服残破、大刀染血的方济仁停下脚步大声喝道:

    “停!停止追击!收集死鬼子身上的枪支弹药,救助伤员马上撤离!要快!快!”方济仁怒目圆睁瞪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日军尸体,用力解恨地吐出一口唾沫,“呸!撒哟那拉姑的儿白吧。”

    百安村村公所内。日军临时指挥部。中川荣一认真地看着挂在墙上详细的整个冀西地区军事地形图。

    一日军军官进来报告:“大队长,河谷少佐的进攻又失败了,士兵伤亡惨重,八路军和村民全部撤进了树林南面的村庄里,就是这里,盛仓村。我部派出的一个中队已经与河谷少佐会合。”日军军官走到地图前,抬手指着地图上的盛仓村说。

    中川震怒,咆哮地喊叫:“混蛋!混蛋!这个蠢货为了抢功,打乱了我的整个围歼肃清八路军、游击队的计划。混蛋!”说完,拔出军刀,举起劈下,劈掉了桌子的一角。

    冀边地区。中午时分,郊外黄土道上。两辆红顶子厢式四轮马车和四辆灰色蓬布四轮马车排成一溜儿从东南方向向西北疾走而来。坐在第三辆红顶厢式马车上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正在小声地交谈着。

    憨厚朴实的老根叔语气谦恭、小声地说:“少爷,这些日子累坏了吧?还有十多里地咱们就到盛仓村了,长贵和小顺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不知道他们都安排好了没有。”

    穿着一身细布单衣,眉清目秀、手摇象牙薄纱折扇的丁儒轩仰靠在座椅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

    “好啊,终于到家了。这趟出去跑码头演戏咱们可是亏大了,地方没少去,钱没赚几个,还倒贴进去不少,都是小鬼子闹的,要不然咱们早就到家了,这一大圈儿绕的。老根叔,这一趟把您老累得够呛吧?”

    老根叔憨厚谦恭地说:“不累不累,俺就是伺候三老爷和您的。少爷,您甭泄气,咱丁家财势大不在乎这点儿小钱儿,这回亏了,下回赚个更大的不就都找补回来了嘛。就凭着咱丁家的名声、还有咱同和戏班儿的名号,准能行。”

    听着老根叔的唠叨,丁儒轩心里有所触动,默不做声地思考。

    此时的丁儒轩心乱如麻、心急如焚。他明显感觉到了将要面临的凶险和人身安危,但是他又不能不去做这件难以完成的事情,应该怎么去应对八路军和日军?双方都不能得罪,还要不损失丁家的房产、财产和商铺,想到这里丁儒轩一筹莫展。

    时近中午,盛仓村祠堂。八路军补充团团部,人进人出,紧张有序。于根山坐在八仙桌旁边聚精会神的看着地图。三营长进来,走到于根山身边报告:“团长,村里一个老乡也没有,都跑光了。我已经在村子四周布置了警戒,战士们正在村边构筑工事。伤员和群众都安置好了,地道也找到了几处可以利用,草药和粮食也找到了一些,只是掩护部队现在还没撤回来。”

    于根山忧心忡忡地应道:“嗯,我知道了,安排部队抓紧时间休整、治伤吃饭,以后的战斗会更激烈、更残酷。”

    三营长:“我已经安排战士们去吃饭、休息了,卫生队正在救治伤员们呐。团长,你就放心吧。”

    于根山指着旁边的长条凳说:“坐下坐下,我有个事儿要问你,三营长我问你,这个二营的方济仁我怎么对他不熟悉啊?他是什么时候参军来咱们补充团的?你知道方济仁的情况吗?”

    三营长茫然地眨巴着眼睛,满脸疑惑地说:“方济仁?是二营的?我怎么没听杜营长说起过这个人呀?他是干什么的?”

    “方济仁原来是二营六连的一排长,在撤进村里的突围战之前我任命他担任六连的连长。”

    “啊?战场任命?太草率了。团长,我对这个方济仁也不熟,我都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更不了解他的底细,在鬼子五一扫荡前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咱们团里有这么一个人啊。团长,咱们现在的处境非常残酷凶险,我们应该仔细观察、小心提防着他……”

    于根山醒悟地说:“哦,我想起来啦,前些日子二营长跟我说起过这个方济仁,因为战事紧张我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于根山话音未落,衣服和脸上满是血污、提着血污的大刀、腰挂短剑的方济仁快步走进祠堂,来到正在和三营长谈话的于根山面前,精神振奋地报告:“团长,鬼子的进攻又被我们打退了,掩护部队和民兵全都撤进村里了,为了延迟鬼子的进攻,我们在村子的各个路口埋上了地雷,村子的东西南北我都布置好了一明两暗的警戒哨。”

    于根山忧虑关切地问:“好。你们六连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三营长满腹狐疑、警觉的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方济仁。

    方济仁答道:“我们六连又牺牲六名战士,十多人重伤,有二十多人负轻伤,但不碍事,包扎一下还能参加战斗,枪支弹药也补充了一些,只是体力消耗太大了。”

    于根山稍感欣慰:“好,你做得很好。三营长你赶快去安排战士们去吃饭休息,然后召集连以上干部和县委的同志们到祠堂来开会。方连长留下,我有话要问你。”

    “是。”三营长站起来敬礼转身走出祠堂。方济仁把手里的大刀放在墙角在八仙桌边坐下,两个警卫员端着分别放着窝头、稀粥和咸菜的木盘走进祠堂,放在八仙桌上转身离去。

    于根山警觉狐疑地看着方济仁,严肃地问道:

    “方连长,我想起来了,以前对你我是一点都不了解,只是以前听二营长简单地跟我说了一些你的情况,很不全面,你也知道现在我们面临的局面很复杂、很危险,可以说是到了生死关头。所以你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的底细!来,咱们边吃边谈。”

    方济仁心里咯噔一下,刚拿起窝头又放下,眨着眼睛无辜不解地看着于根山,茫然地问:“团长,你要让我说什么底细呀?”

    于根山诚恳严肃地说:“方连长,我听二营长说过一点儿关于你的情况,他说你作战勇敢、机智,军事素养也不错,像个老兵,完全不像是参军不到两个月的新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把你自己所有的事情都给我说清楚喽。”

    听团长这么问,方济仁心中释然,然后轻松地说:“哦,团长你问这事儿呀,没问题,我全都告诉你,我是……”

    团政委、团参谋长、团政治部主任黄忠德、三营长和县委书记、县长等一群人走进祠堂围坐在于根山周围。三营长报告:

    “团长,除了牺牲和负重伤的,全团连以上干部和县委、县政府的同志们全都来了,只是这几天下来有些被打散的部队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一时联系不上,情况不明啊。”

    于根山环视所有参加会议的人们后,神色凝重,语气沉重地说:“把大家找来临时召开团党委扩大会议,根据敌情和我团现在面临的困境,分析研究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于根山又看着参谋长说:“参谋长,你先说说部队现在的情况吧。”

    团参谋长:“是,从鬼子开始五一大扫荡到现在差几天就两个月了,咱们补充团一千二百多人先后牺牲了四百九十人,负重伤的七十三人,被打散没有归建的部队有二百六十多人,轻伤二百六十五人,但已失去作战能力,加上将近一百人的民兵,满打满算还能参战的人员不到四百人啦,而且极度疲惫,战斗力明显下降,我粗略的统计了一下,每个战士的子弹不到五发,手榴弹每人平均两颗,全团还有地雷不到一百颗。团长,我们的损失和伤亡太大啦,民兵的伤亡也不小。我认为,如果我们团早一点撤进盛仓村,军事态势或许会好很多,伤亡也会少很多。更糟糕的是治疗枪伤、刀伤的药品我们已经没有了,粮食省着吃也只够吃两三天的,另外枪支损坏严重,有的已经完全报废,弹药也太少了。有些战士的军装、鞋子破得不成样子,有的战士光着双脚行军打仗。唉!可以说我们现在是弹尽粮绝了呀。一直追着咱们死缠烂打的是鬼子的两个中队和一个营的皇协军,已经把我们团团包围,正在村外修筑工事。又据回来的侦察员报告,大概又有一个整编满员粮械齐备的日军大队正从东面赶过来了,好像还有一个炮兵中队、骑兵中队和坦克、装甲车。军事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置我团于死地,而我们团已经陷入了重围绝境,孤军奋战,不会有一兵一卒的援军。团长,现在的情况是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形势很严酷很险恶啊!这对我军非常不利。幸亏我们及时的撤进了村里,才能喘口气缓一缓,可是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啊?”

第七章伤病严重战力锐减

    听了参谋长的介绍,众人表情凝重、心情沉重,无话可说。

    于根山打破沉寂:“江队长,伤病员的情况怎么样啊?”

    团卫生队队长江医生满脸愁容、心情沉重地说:

    “唉!团长,伤病员的情况很严重,轻伤员我就不说了,刀伤枪伤的重伤员有一百多人,急需做手术,必须把他们身上的子弹和弹片取出来。否则,一旦化脓感染引起并发症就要截肢,甚至会死人啊。但是,做手术必须要用的麻醉药、消炎药几乎用完了。团长,这可怎么办啊?要赶快想办法搞些消炎药来呀。”

    于根山心情沉重地说:“这?好吧,我想办法尽快解决。”于根山转头看着政委问道:“政委,现在部队的士气怎么样?”

    政委表情坚毅地说:“咱们补充团是老红军的部队,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是打不垮、拖不烂的。虽然现在伤亡较大,但是战士们的士气还很高,团长放心吧。”

    “唉!”于根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参谋长,把全团的子弹、手榴弹集中起来重新分发给战斗部队。政委,目前咱们团哪个连队伤亡小一些、战斗力相对强一些啊?”

    政委:“哦,我调查了解了一下。二营的伤亡比较小,尤其是二营六连,除了伤病员,还能参加战斗的有将近80人,更神奇的是六连一排,虽然半数以上的战士不同程度的负过伤,但是只有原来的排长和几名战士牺牲了。而其他的连队只有三四十人,有的连甚至更少,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六连的战斗力是目前全团最强、士气最高的连队,弹药也最充足。而且六连的战士们每人一支鬼子的三八大盖步枪,有三挺歪把子机枪,都是在战斗中缴获过来更换的,还有两挺以前配发的捷克轻机枪。可以说是兵强马壮嗷嗷叫啊,六连现在是我们团的一支生力军。”

    “哦。方连长,六连是你的连队吧?”于根山欣慰地看着方济仁问道。

    “是的,是我们六连。团长。”方济仁小声回答。

    于根山又问县委书记王福江:“王书记,你们县委、县政府机关损失大吗?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王福江伤感地说:“我们县委机关牺牲了八个同志,轻伤几个,损失比较大。请、请团长再给我们补充一些枪支弹药吧。”

    “这个、这个恐怕有点难,我尽量想办法再给你们解决一点儿吧。老吴,我们的粮食还能坚持几天?”

    “团长,过了明天咱们团就彻底断粮了。后天,我们的战士、伤病员,还有那二百多老乡都得饿肚子了。团长,要赶快想办法解决粮食问题,还有咸盐、军鞋,不能让我们的战士光脚饿肚子打仗啊。”补充团给养员老吴沮丧地说。

    政委:“老吴,现在你就去带几个战士在村子里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在老乡家里找到一些粮食,记住!一定要把钱留下。”

    “是。”老吴起身走出祠堂。

    于根山:“江队长,要尽快救治伤员们啊,有什么困难吗?”

    满面愁容神情疲惫的团卫生队江队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

    “唉!团长啊,伤员们的情况我刚说过,困难太多太大了。老伤员还没痊愈,又不断增加新伤员。盘尼西林还剩下十几支,其它药品也不多了,最要命的是做手术用的麻醉剂没有了。唉!缺的东西太多了。团长啊,要尽快想办法解决啊。”

    “我想办法?这?好、好,我尽量想办法争取解决。”

    团政治部主任黄忠德目光忧伤,着急地说:

    “团长、政委,现在还有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要马上办呀。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们团一路打一路走,有被打散的部队没有归建,有负伤掉队的战士、民兵、老百姓,还有牺牲的战友们,我们应该马上派人去寻找,不能让他们落到鬼子的手里。还要尽快安葬牺牲了的同志们的遗体,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啊。”

    吴参谋:“是的。团长,政委,上午、还有刚才又陆续回来了一些战士和伤员,他们都跟我说,还有很多战士、伤员散落在这一带地区,他们三五成群的隐蔽在野外,没吃没喝没弹药,基本上丧失了战斗力,处境非常危险啊。团长,要赶快想办法呀!”

    三营长:“团长、政委,我们三营陆续回来的战士也向我汇报了这个情况。”

    王福江:“团长、政委,我们县委也有负伤掉队的同志,要赶快找回来,不能落在鬼子的手里,他们是革命的财富、抗日的力量啊。有的同志身上还带着绝密文件,更不能落在鬼子手里。”

    政委:“是的,这个事情是应该马上办,我也正为这事着急犯愁呢。这可是个急难险重的任务。团长,你看派谁去好呐?”

    “急难险重!政委,你说得没错,可这事不好办啊,非常棘手。派谁去呐?让我想想。唉!”于根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语气沉重地说:“同志们,咱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很困难,部队伤亡大,伤员太多,还要掩护二百多群众安全转移、突围出去,弹药、粮食和药品都很缺,怎么办呀?大家都说说吧。”

    参谋长:“团长,我们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这种被动挨打的打法会把我们补充团一点一点的消耗干净啊。”

    于根山烦躁地说:“你说的轻巧。我也知道不应该这么打消耗战。那你说,不这么打咱们应该怎么打?”

    参谋长:“自从鬼子开始大扫荡以来,我们是越打越被动,伤亡减员越来越多,主要原因是我们团拖着三百多伤病员和二百多人的老百姓,鬼子追得太紧,无法就地疏散安置。使我军兵力分散,顾此失彼,行动迟缓,战斗力减弱,这就极大限制了我军的机动性和灵活性,使我军无法发挥机动灵活、快速多变的游击战的优势,让鬼子抓住了弱点,所以我们一步一步的陷入了困境、绝境。”

    政委:“参谋长,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参谋长:“我是这么考虑的,为了尽快摆脱眼下的困境,应该分兵两路,一路引开鬼子,另一路掩护伤病员和老百姓突围。”

    方济仁断然否定地说:“不可能!参谋长,你说的办法根本行不通。村北的鬼子一路追击到盛仓村,然后两翼展开,现在已经完成了对我军合围的军事态势,东面日军一个整编满员的大队又扑了过来。这个时候我们兵分两路分别出击突围是不切实际的办法,这样会使我们本来不强的战斗力更加削弱。或者这么说吧,现在我们已经完全失去了分兵出击、掩护突围的最佳时机。”

    吴参谋焦急地说:“那该怎么办啊?总得想想办法呀,不能让小鬼子就把我们困死在这个地方吧?”

    一阵短暂沉默后,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此时,八路军补充团已经陷入生死攸关的绝境,而更大危机正在渐渐逼近。但是,于根山和他的战友们却是一筹莫展,找不到如何摆脱眼前异常凶险局面的有效办法。

    于根山用烟斗敲了敲桌子说:“安静、安静,一个一个地说,不要瞎吵吵,说点儿有用的。”于根山环视着沉默的战友们,最后他凌厉的目光停在方济仁的脸上,严肃地说:“方连长,你刚才说的有道理。但是,也有人说把部队和群众撤进村里是陷入了危险和被动,是错误的。你怎么解释啊?你跟大伙儿说说吧。”

    方济仁感到有点儿委屈但又自信地解释道:“团长,不是这样的,根据敌情和我们团现在的情况,我们只能是……”

    突然,村外远处响起激烈的枪炮声,越来越密集,祠堂里的人们立刻紧张起来。于根山蓦然站起大声喝道:“怎么回事?!吴参谋带着侦察员马上去查清楚!”祠堂里一片寂静没人说话。

    “是!我马上去侦察清楚。”吴参谋起身快步走出祠堂。

    方济仁偏头侧耳的听着,一边听一边自言自语道:

    “九四式七十五毫米山炮,九二式七十毫米步兵榴弹炮,九二式七点七毫米重机枪,九一式六点五毫米歪把子机枪,捷克轻机枪,汤姆M3冲锋枪,四三式冲锋枪,中正式步枪……”

    祠堂里的人们一齐用惊异疑惑的眼神看着方济仁。

    方济仁猛然站起身看着于根山严肃自信地说:

    “团长,我听这响动判断,应该是在村东南五、六里远的地方发生了战斗,像是鬼子的一个大队和国民党军的一个营干起来了。不好啦!国军没有重武器,已经顶不住了,正在败退。团长,让我带领我的六连马上赶过去阻击鬼子,绝对不能让小鬼子打到咱们这儿来,如果村北的鬼子这时候向我们发起进攻,那我们就更麻烦、更被动了。团长,请你下命令吧。”

    “嘁!瞎掰胡扯。冀西地区哪儿来的国民党的部队?还一个营?方连长,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于根山不屑地说。

    “嘁?我瞎掰胡扯?这是起码的军事常识。团长,难道你听不出来吗?信不信由你,如果犹豫不决,贻误战机,不把鬼子坚决打回去,我军会陷入更大的危机。”方济仁不服气地说。

    于根山仍然满脸疑惑地盯着方济仁,思索片刻后将目光转向参谋长问道:“参谋长,你看应该怎么处置这个突发的情况呀?”

    参谋长信服地看着方济仁,点点头夸奖地说:

    “能从嘈杂难辨的枪炮声中判断出战场位置,还能分辨出交战双方的部队,估算兵力,听出武器装备,推测战斗规模和战况。不简单呀,你小子神了。看来你对鬼子和国民党军的武器装备很熟悉嘛,战斗经验也蛮多的。”参谋长转头又对于根山赞同地说:“团长,方连长说的对,我们确实应该马上派出一支部队过去阻击。但是,方连长,你不要恋战纠缠,把鬼子打回去或者引开就行了。”

    于根山果断地命令道:“方连长你去吧!就照参谋长说的执行,我再派出一个连后续跟进,配合掩护你们。”

    “是,保证完成任务!”方济仁精神抖擞地快步走出祠堂。

    望着方济仁的背影,参谋长不解的问:“哎?团长,这个方连长我怎么都不认识他?好像也没见过他呀?他是从哪儿来的?叫方什么呀?咱们团连长以上的干部我不可能不认识啊?”

    于根山:“你当然不认识,恐怕在座的谁都不认识他,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算正式的认识了这个人。他叫方济仁,来咱们补充团差几天还不到两个月,原来他是二营六连的一排长。现在二营长负重伤,六连长和原来的一排长也都牺牲了,所以今天上午我已经正式的任命他担任六连的连长了。”

    政委看着于根山警觉地问道:“团长,这个方济仁是党员吗?经过组织审查了吗?”

    于根山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党员。现在战事紧张,都火烧眉毛啦,哪儿还顾得上审查他呀。政委,抽空儿你去找二营长详细地淡淡,调查了解清楚方济仁的所有情况。”

    参谋长睁大眼睛吃惊地说:“什么?!这个方济仁参军还不到两个月?那他还是个新兵蛋子呀,团长,你怎么不早说呢?现在他又是连长了,他会带兵打仗吗?这不是瞎胡闹吗?团长,你这么做太草率了。政委,我看这事儿可太悬了。”

    政委严肃地说:“是的。这可不行啊!团长,在这个时候我们对方济仁这么一个不知底细、身份不明、来路不清的人不经过组织的严格审查就委以重任,这么做严重违反了组织原则和职务任免程序,这是错误的,也是很危险的。”

    于根山觉得有点委屈,他争辩地说:“政委,你说的这些都对,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嘛。大家都知道,现在我们团伤亡减员了一多半儿,各级指挥员也牺牲过半,还有负伤不能参战指挥的,没办法呀,我也只能先凑合着对付一下了,等审查清楚以后再重新调整安排吧。”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于根山的意见。

    政委非常严肃地说:“团长,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和任命!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在关系到国家命运的民族战争最残酷的阶段、在关系到我们补充团全体将士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不允许我们有丝毫的马虎和大意啊,不经过严格的组织审查,你怎么就这么信任这个方济仁呢?!你考虑过可能出现的严重后果吗?!”

    “政委说的对。”“有道理。”“政委说的没错。”众人议论纷纷。参谋长也表示同意政委的意见。

    于根山争辩地说:“这?这?是,这事儿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做的不太妥当。可是,我亲眼看到的就在今天上午掩护部队、群众撤退的战斗中,方济仁沉着冷静、机智果敢、指挥正确、战术得当。他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抡起大刀亲手砍杀了二三十个鬼子啊,那真是以一当十、锐不可当啊。面对鬼子,方连长毫不畏惧,舍命拼杀。他痛下杀手,招招要命,一招毙敌。还要支援、掩护其他的战友。反击成功胜利返回后他自己毫发无损。我问问你们,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咱们补充团里还有哪一个人能有方济仁这么高强的战斗技能和超群的武功?啊?你们有谁上战场去跟鬼子生死拼杀、一次冲锋就能劈死三十多个鬼子给我看看,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我们信任吗?难道不应该重用他吗?政委,刚才你也说了,现在咱们团战斗力最强的就是方济仁的六连,这还不能证明他吗?”

    众人无语,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于根山对方济仁的评价。

    政委:“团长,你不能这么片面地看问题,你这是单纯的军事观点,却偏偏忽视了政治。我们八路军,尤其是指挥员,仅仅是军事过硬那是不行的,还必须要政治过硬。我们党和军队培养、使用一个军事指挥员可不能只看一时一事啊,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那是要经过长期严酷战争的生死考验才行呀,这可来不得半点儿的疏忽和闪失,我们要对党、对我们的军队负责任。”

    于根山:“政治?哼!目前最大的政治是抗日杀敌,保家卫国!击退眼前的鬼子,掩护县委机关和群众冲出重围,安全转移出去,这才是我们补充团现在最大的政治。方济仁在战斗中奋不顾身,以一当十,英勇杀敌,战功卓著,难道这不是生死考验?难道这不是政治过硬吗?政委,你是说我不负责任啦?眼下可是紧要关头啊,是较劲要命的时候,也正是用人之际,方济仁又是一个难得的军事人才,让他担任职务高的工作怎么就不行啊?”

    政委打断于根山的话说:“团长同志!你这是典型的片面主义,顾顺章、向忠发、张国涛他们的职务更高,不还是叛党投敌了吗?!我党我军这样惨痛的教训还少吗?!”

    于跟山:“政委,你是不是扯得太远了?这跟方济仁挨不上。”

    政委:“远吗?挨不上吗?等出了大事儿,你后悔都来不及。”

    “啪!”黄忠德右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嚯”地站了起来。众人皆惊,目光齐刷刷转向黄忠德惊异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黄忠德环视众人后看着于根山语气沉重警觉地说:

    “团长、政委,不好啦!要出事儿,要出大事儿啊!”

    团部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众人惊诧惶惑,不知所以。

第八章纷争激烈身份暴露

    于根山仰着头惊诧地看着黄忠德疑惑不解地问道:

    “嗯?要出大事儿?出什么大事儿啊?你别这儿一惊一乍的,有什么事儿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讲明白。坐下说吧。”

    黄忠德坐下问道:“团长,刚才你说方济仁参军入伍来咱们补充团差几天不到两个月是吧?”

    “是,是我说的。方济仁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团长,刚才你还说在今天上午掩护部队、群众撤退的战斗中,方济仁沉着冷静、机智果敢、指挥正确、战术得当,他战斗技能高强,武功超群。是吧?”

    “是,我说过。这都是我亲眼看到的,有什么不对吗?黄主任,你到底想说什么?别这儿拐弯抹角儿的打哑谜。”

    “团长,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就在刚才,同志们都看到了、听到了。方济仁能在嘈杂难辨的枪炮声中比较准确的判断出战场方位,估算双方兵力,推测战况,尤其是他能清楚肯定地说出日军和国民党军武器装备的具体型号,这说明了什么呐?团长还赞赏肯定了方济仁的战斗技能、超群武功,这又说明了什么呐?同志们,这说明方济仁绝对不是参军入伍两个月的新兵,他是个老兵,但他不是我八路军的老兵。方济仁能听出来日军和国民党军的武器装备,这说明他见过、熟悉这些武器装备,甚至使用过。那么我们能不能以此推断方济仁以前是皇协军或者国民党军的士兵呐?他为什么、是怎么来到我们补充团的?同志们,请你们也动动脑子分析分析吧。”

    黄忠德的一番话犹如巨石落入水中,掀起轩然大波,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黄主任分析得非常有道理。”

    “团长、政委,这事儿可要尽快地调查清楚啊。”

    “方济仁是个危险人物,不查清楚是要出大事儿的。”

    ......

    于根山:“不要吵!都不要吵了!政委、黄主任,你们说怎么办?!现在应该怎么处置方济仁?!”

    政委果断地说:“立刻撤职、停职!接受组织的审查!”

    “对。政委的决定是正确的,我支持。应该马上把方济仁单独关押隔离,彻底审查。”黄忠德补充道。

    于根山惊讶地说:“什么?临阵撤将?还要单独关押隔离?这可是兵家大忌啊!你们听听,这回儿村东的枪声、爆炸声多激烈。就在你们说这话的时候,方济仁正带兵在村东跟鬼子生死搏杀呐,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未知数啊,你们却安安稳稳地坐在屋里草率的决定怎么处置他。政委、黄主任,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非要这样做不可吗?!这、这太过分了吧?!”

    政委态度坚决地说:“对,必须这样做!必须!”

    “在大是大非面前,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决不能心慈手软犹豫不决!必须当机立断。”黄主任态度坚决地补充道。

    于根山不服气地反驳:“政委、黄主任,现在是大敌当前,重兵压境,敌众我寡,敌强我弱,而我军兵微将寡,弹尽粮绝,处境艰难,形势危急,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极端困难,在这个时候我们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撤了方济仁的连长职务太可惜啦,这么做对六连的士气也会是个不小的打击,战士们一定不理解、不服气,我们怎么跟他们解释啊?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可以让他一边工作一边接受组织审查嘛。”

    政委态度坚决,语气坚定地说:“不行!坚决不行!”

    “对!坚决不行!我支持政委的决定。”黄忠德附和道。

    于根山抑制胸中的怒气,瞪了黄忠德一眼气哼哼地说:

    “黄主任,我看你对方济仁的态度有问题,你是不是非要置他于死地啊?就按你说的吧,方济仁以前是皇协军或者是国民党军的士兵,那很有可能是他被抓壮丁被迫当兵的,是不得已不情愿的,否则他怎么会参加了八路军呐?在我们队伍里,有不少人过去是皇协军和国民党兵,有的是主动投奔过来的,有的的俘虏过来的,经过我党我军的教育培养和战争考验,现在不都是意志坚定,斗志顽强的八路军战士了吗?而且还有人入党提干,成为八路军优秀的指挥员。难道方济仁不会是这样的人吗?假如没有国恨家仇,他怎么会在战斗中拼命痛杀鬼子?”

    黄忠德不以为然的反驳道:“团长,这说明不了什么。方济仁和你说的这些人不一样,在他身上有着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甚至有些是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危险的东西。仅凭他参加了八路军这一点还不能证明他就是意志坚定的革命者了,而我们每个八路军战士哪个没有国恨家仇?哪个不是舍命杀鬼子?”

    于根山解释说:“黄主任,你说的没错。但是,每个战士在我们革命队伍中的作用有大有小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能起到关键性的、决定性的作用,方济仁就是这样的人。”于根山喝了一口水接着质询地说:“就说你黄主任吧,从五一大扫荡开始到现在这两个月里,你有过一次带领着战士们冲锋陷阵跟鬼子拼刺刀吗?你受过伤吗?我和参谋长上阵拼过刺刀,政委抱着机枪也上阵冲锋了,团部的参谋、干事都上阵了,炊事员们举着菜刀抡着扁担都冲上去了,你呐?那个时候你在哪儿?你在干什么?而方济仁每次都是冲在最前面,那可是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啊。哼!说句不客气的话,补充团可以没有你,不能没有方济仁,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他这样有勇有谋、会打仗、能指挥的带兵人。”

    众人看着于根山与黄忠德言来语去地争论,觉得双方说的都有道理,不知道如何劝阻,又觉得劝谁都不好,只好一言不发。

    黄忠德被于根山说得涨红了脸,情绪激动不服气地说:

    “团长,你把我说成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了吗?我不是!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实情,我是没有冲锋陷阵拼刺刀,那只是革命工作分工不同,而不是我怕死。”

    “嘁!”于根山不屑地哼了一声。“分工不同?你说的真轻巧。鬼子重兵围剿,两军绞在一起杀成一团,在这千钧一发你死我活的生死关头还要讲什么分工吗?!不怕死是对我们每个八路军战士最起码的要求,但是还要多杀鬼子才行啊。”

    政委抬起手臂,分别对着于根山和黄忠德掌心向下挥了挥说:好了好了。团长、黄主任,都不要再说了,越说越远啦。方济仁的事情就按我刚才说的办,就这么决定了。”

    于根山赌气地说:“那你还不如直接枪毙了方济仁呐!那样不是更干脆、更彻底了吗?!还审查他干什么呀?!”

    “必要的时候,关键时刻,我可以这样做。”

    于根山和政委互不相让,各说各的道理,大声激烈地争吵起来。众人也渐渐的分成了两派吵吵嚷嚷地争论起来。

    “安静!安静!都不要吵了!”县委书记王福江站起来大声制止着,屋里的争吵声渐渐地平息下来。王福江环顾众人,最后他目光严肃地落在于根山和政委的身上:“团长、政委,现在大敌当前形势险恶,在这么严酷艰难的时候,你们两位首长当着众人的面争论不休像什么样子嘛?我代表林安县县委向你们提出批评。为了便于今后开展工作,我提议从现在起县委和补充团党委组成临时联合党委,共同领导当前的对敌斗争。补充团侧重军事斗争,县委县政府侧重重新建党建政和群众工作,征兵征粮、筹集物资可以一起做。团长、政委,你们有什么意见?”

    于根山大声赞同道:“好啊!我同意,没有意见。”

    政委:“太好了,我完全同意组建临时联合党委。王福江同志,有你们县委县政府的帮助配合,以后的工作会顺利得多。”

    王福江:“大家都说说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众人一致表示赞成。

    王福江大声说道:“好啦,今天这个党委扩大会议就开到这儿吧。团长、政委还有鲁县长留下,我们要商量研究一下组建联合党委的事情和工作分工,其他的同志可以走了,回去以后请大家好好地想一想刚才我说的那几项工作如何开展。”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团部。

    王福江坐下后微笑着指着于根山、政委嗔怪地说;

    “唉!你们两位大首长啊,都是老革命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地吵来吵去的?不像话,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啊。”

    “嘿嘿嘿嘿。”于根山憨厚尴尬地笑了笑。

    政委微笑着叹了一口气指着于根山摇了摇头。

    “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紧急的事情需要你们帮助完成,我们是无能为力了。”王福江小声严肃地说。

    于根山意识到事态严重,但是他语气坚决自信地说:

    “王书记,你就说吧,不管是多难多大的事情,我们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你们完成。”

    政委:“是的,于团长说的也是我要说的,我们责无旁贷!”

    “好,好。有你们二位的支持就已经成功一半了。鲁县长,你把具体情况跟两位首长详细地说说。”

    三十多岁瘦弱的鲁县长神情焦急忧愁地说:

    “好的。是这么回事儿。半年前,我们接到上级指示,要我们尽快购买一批西药和手术器械,西药以盘尼西林、麻醉剂、奎宁、磺胺和止血药为主,还有酒精、碘酒、医用棉、绷带。今年四月下旬我们基本完成了任务,及时地报告了上级,几天后领导回话说,接药人已经出发,五月中下旬就到林安县。但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被敌人发现了,开始了疯狂地搜查。为了转移保护这批我们部队急需的宝贵药品,我们一共牺牲了七位优秀的同志。唉!”

    “鲁县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这批药品在哪里啊?”于根山焦急地问道。

    “唉!”鲁县长满脸哀痛,重重地唉声叹气地说:

    “现在这批药品下落不明,我们只知道还藏在林安县的县城里。负责这批药品相关的几位同志都是单线联系,可是他们又都牺牲了。林安县县城这么大,敌人盯得紧查得严,现在要找到这批药品可是太难太难了,所以我们要求助于八路军帮忙啊。”

    政委安慰地拍了拍鲁县长的肩膀:“鲁县长,不要这么说,不是你们求助,而是我们共同的责任。这批药品太重要了、太宝贵了,这关系到我们多少战士们的生命啊。”

    “王书记、鲁县长,有什么线索吗?我们应该怎么找啊?从哪儿找起呐?光知道在县城里是不行的。”

    “唉!难就难在这里呀。我和鲁县长没有任何线索。”

    “团长、政委,这件事只有我和王书记知道,我们只知道联络暗语和一套备用暗语。但是,去哪里接头?找谁接头?却一概不知道。真是急死我了。”

    于根山想了想说:“别急别急,鲁县长,你把两套暗语告诉我,我马上派人进城去找。”

    鲁县长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郑重地交给了于根山。

    一座小山村里的四合院。八路军总部所在地。指挥部电讯室里发报声、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人们各自紧张的忙碌着。总部首长彭总右手拿着电话神色焦急地问:“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啊?马上报告。”

    八路军师部。师长拿着电话回答:“我师除了于根山的补充团还在与日军激战之外,其余部队都已经脱离战斗,撤到了安全地区休整待命。现在不知道补充团在哪儿,一时联系不上啊。”

    彭总急切地说:“怎么搞的嘛?赶快派人去找!”

    师长回答:“是,我马上再派人去找。请首长放心吧,于根山命大,能打硬仗、恶仗,他不会光荣的,我一定能找到他们。”

    盛仓村祠堂。八路军补充团团部。

    下午,于根山和政委、参谋长等人围坐在方桌旁边看地图边研究敌情。精神抖擞的方济仁和两个军装不整、灰头土脸的国民党军官大声争吵着走进祠堂。

    其中一个佩戴着国民党军中校军衔的军官冲着于根山等人面前大声问道:“你们谁是这里的最高长官?请出来讲话。”

    众人抬头厌恶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于根山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严厉地问道:“你是谁?!报上你的姓名、部队番号!”

    “报告长官,我是国军整编71师639团的中校营长,我叫周奇伟,这位是我的部下上尉连长姚剑。我部在执行特殊任务,突遭日军袭击,感谢贵军冒死相救,请长官发还我部的电台、武器弹药、粮食,给我的士兵做饭、收留救治伤员,天黑以后我还要带领我的部队离开这里继续执行任务,请长官命令贵军掩护配合我军行动,还有,请帮助我军寻找收拢被打散的士兵。”

    于根山轻蔑微微一笑,严厉地问道:“你在给我下命令吗?!”

    周奇伟坚持地说:“不敢。我是在执行特殊任务,现在情况紧急,不得已才求助贵军。请问长官你的军阶?”

    于根山朗声回答:“八路军补充团团长于根山。哼!你的什么特殊任务我根本就没兴趣。方连长,这是怎么回事?”

    方济仁嘲讽地说:“团长,我们赶过去时,他们已经被鬼子打散了,溃不成军、死伤惨重,我们要是再晚到一会儿,鬼子就把他们全灭了。我们一阵猛打猛冲鬼子就撤了,电台、武器弹药和粮食给养是我们在战场上拼命厮杀从鬼子手里缴获回来的。”

    周奇伟:“方连长,我非常感激你带兵及时前来冒死相救。但是,那些武器弹药、粮食给养和电台确实是我军的。于长官,请贵军无论如何要还给我们。”

    方济仁:“周营长,这笔账不是你这么个算法。你的部队被鬼子打败了、打散了,鬼子缴获了你们的东西,这东西就不是你们的啦。我军打败了、打跑了鬼子,又把这些东西缴获了回来,是我们的战利品,跟你们国军就没有任何关系啦,你怎么还说是你们的呐?怎么还好意思往回要啊?当时你们干什么去啦?”

    于根山赞同地说:“是的,这笔账我们方连长算得对,我们没有还给你们的理由。”

    周奇伟瞪着方济仁说:“你们、你们这是强词夺理、是狡辩。”

    方济仁嘲讽地说:“周营长,我们把武器装备还给你们也没用,你们那些士兵还得打败仗。哼!搞摩擦、打黑枪、欺负老百姓你们在行,要是有真本事打小鬼子去啊。”

    周奇伟尴尬羞愧地低下头,无言以对。突然,周奇伟抬起头仔细地看着方济仁,恍然大悟地说:“咦?是你?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团部的侦察参谋方少校吗?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一起参加过台儿庄战役呀。哎?你、你现在怎么会在八路军这里啊?”

    方济仁一愣,心里暗暗吃惊,满脸疑惑地看着周奇伟说:

    “你、你认错人了吧?我好像从来就没有见过你呀。”

    周奇伟肯定地说:“没错,就是你,我没认错人,方少校。”

    祠堂里所有的人也都疑惑不解吃惊地看着方济仁和周奇伟。

    于根山不耐烦地说:“把他们带出去!先安置下来再说,别在这儿给我瞎添乱。这叫什么狗屁事儿啊!”

    政委语气温和地说:“周营长,请你留下,我还有话和你说,姚连长你先回去安顿好部队,吃饭休息。”

    政委带着周奇伟走到祠堂前厅后面的一间屋里。姚剑看了一眼周奇伟,转身跟着一个战士走出祠堂。

    黄忠德起身追了出去,在祠堂门外拦住了姚剑问道:

    “姚连长,请留步,我有话问你。”

    姚剑立正敬礼:“长官请问。”

    “姚连长,你们在执行什么特别任务?你们的部队要到哪里去?怎么会跟鬼子干上了呢?”

    “报告长官,执行什么特别任务、部队去哪里我不知道,只有我们周营长一个人清楚。我们从驻地出发一路向南急行军,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了向西开进的日军大部队,本来我们想避开日军绕到盛仓村再向南走。没料到,日军突然向我部发起猛烈地攻击,打得我们猝不及防。幸亏贵军及时前来援救,否则我们会全军覆没。长官,你们那位方连长真是了不起啊,他手里的那把大刀威力无比神出鬼没的,劈杀鬼子就像杀猪宰羊一般,不,像砍瓜切菜似的。方连长被七八个鬼子团团围住也毫无惧色,一会儿的工夫,三下五除二鬼子就都倒地毙命。那场面真是惊心动魄,看得我们都心惊肉跳的。长官,我粗略地算了算,这一仗下来,方连长一个人至少劈死三十多个鬼子,你们八路军真了不起。”

    “是的,我们八路军的战士个个都是方连长那样的。姚连长,刚才周营长怎么说我们方连长是你们国军的少校参谋呐?这是怎么回事啊?”

    “长官,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哦,你不知道。好吧,姚连长,你赶快去休息吧。”

    姚剑立正敬礼道:“是!谢谢长官。”说完,转身离开。黄忠德转身走进祠堂,走到八仙桌旁坐下。

    于根山回到八仙桌边坐下:“方连长,过来坐,说说情况。”

    方济仁坐在于根山的旁边,众人围拢过来都用异样警觉的眼神看着方济仁。

第九章拼死救助叔侄重逢

    毫无察觉的方济仁用衣袖抹着脸上的血污和汗水,端起桌上的水碗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下去,愉快地说:

    “团长、参谋长,这一仗打得真叫痛快,咱们两个连南北对进、前后夹击,嘿!一下子就把鬼子给打懵了,国军也傻了。鬼子一听冲锋号很快就往正东方向撤了。唉,这国民党兵也忒草包了,简直是不堪一击,武器弹药、粮食给养扔下就跑,满地都是,电台也不要了。我都给拉回来了,收获不小,够装备两个排的了。我军无一伤亡。奇怪的是他们国军当中有三个穿西装的人,个个神情诡秘,有没有可能和他们刚才说的什么特殊任务有关呀?”

    “打得好、打得好啊。”众人高兴地纷纷议论起来。

    于根山疑惑不解地说:“为什么我们打了一下,鬼子就撤走了呢?为什么没有反攻追击?鬼子的兵力和武器装备要明显的强于我军,这是敌我双方都知道的,可是鬼子为什么撤了呢?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突然冒出来一支国民党的部队?他们从哪儿来的?又要去哪里?执行什么特殊任务呢?”

    “团长,我想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问题。鬼子已经包围了盛仓村,村东又集结了鬼子的大部队,这两拨鬼子为什么没有统一行动?看来村东的鬼子应该是试探性地进攻,后面应该还有更大的险恶图谋。可是,鬼子怎么跟国民党军干起来了呢?他们在背地里不是穿连裆裤吗?真是令人费解。”参谋长说。

    众人大惑不解,紧张地议论起来。

    前厅后面屋内。政委与周奇伟面对面的坐在方桌两边。

    政委语气温和地问道:“周营长,你认识我们的方连长?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刚才你说和方连长一起参加过台儿庄战役,请你详细地和我说一说。”

    周奇伟警惕狐疑地问:“请问你是谁?什么军阶?”

    “我是这个团的团政委。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周奇伟婉转拒绝道:“长官,你是想调查方连长吗?你应该去找他嘛,为什么要找我调查方连长?我说的话你信吗?。”

    “是的,我会去找方连长询问调查。但是我也想从你这里调查了解清楚,这样可能会更全面、更真实。周营长,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你尽管说,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呀。”

    周奇伟警惕地问道:“长官,你调查方连长要干什么?你是要为他请功吗?还是另有别的目的?”

    政委微微一笑:“请功?完全有这个可能啊。周营长,台儿庄战役是中国军队击败日军的一个成功战例,滇军、川军打出了中国军队的威风和骨气,虽然伤亡将近两万人,但是也歼灭了日军矶谷师团主力一万多人。我想了解这场战役的战略战术,方连长在这场战役中的表现和作用。怎么?周营长不方便说吗?”

    周奇伟心中释然:“哦,是这样啊,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长官,打台儿庄战役的时候,我只是团侦察连的排长,了解不到多少详细具体的战略战术,长官怎么指挥我们就怎么打。说到方连长在这场战役中的表现和作用,其实我根本就不怎么了解,我只是跟着他执行过一次侦察任务,别的事我实在说不上来了。”

    政委不解地问:“周营长,台儿庄战役时,方连长也就二十岁出头,他怎么就是你们国军少校了呐?”

    “咳,这你就不知道了。长官,方连长的二叔方达新是我们团长,别说他是少校了,给他个中校、上校都不奇怪。”

    “噢,是这样啊。周营长,请你说说你们那次的侦察任务,方连长跟着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他是怎么做的?”

    “咳,哪是方连长跟着我们呀,完全是我们几个人跟着他,可以说是他一个人独立完成了那次的侦察任务。是方连长带着我们穿越战区,深入日军腹地侦察敌情,还意外抓到一个日军的作战参谋,缴获了一份重要情报。方连长身手不凡,干净利索,干得非常漂亮,我们只是负责在他指定的地点为他警戒。长官,方连长根本就瞧不起我们侦察连,可我们却非常的敬重佩服他。”

    “哦,先不说方连长了。周营长,请你给我介绍一下你们的方团长,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军人?可以吗?”

    周奇伟悲伤地说:“说起方团长,我们全团上下所有官兵没有一个不佩服他的,方团长文武兼备、智勇双全,爱兵如子、谦逊廉洁,纪律严明、治军有方。在台儿庄战役中带领我们团跟鬼子拼命搏杀,寸土不让,打得太惨了,最后方团长壮烈殉国。”

    政委:“方团长真是令人敬佩啊。方连长后来怎么样了?”

    周奇伟:“台儿庄战役结束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方连长,我们团只剩下了几十人被整编到别的部队撤离。没想到几年后在八路军里又见到了方连长,他打鬼子比以前更勇猛凶狠。”

    政委:“周营长,关于方连长的情况你就知道这么多吗?”

    周奇伟:“是,长官,我就知道这么一点。”

    “周营长,你们在执行什么特别任务?”

    “这个、这个,长官,这是军事秘密,请原谅我不方便说。”

    “没关系,不方便说就不说。谢谢你,周营长。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如果你想起来还有什么关于方连长的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现在你就回去休息,组织好你的部队。”

    周奇伟站起来立正敬礼。“是。谢谢长官。”

    祠堂前厅。于根山疑惑地问道:“方连长,刚才周营长说你是国军那个什么团团部的少校参谋,这是真的吗?他还说和你一起参加过台儿庄战役,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方济仁支支吾吾地说:“这、这让我怎么说啊?唉……”

    叭、叭、叭,村外又响起密集的枪炮声、爆炸声,众人皆惊。方济仁起身请战:“有情况,团长,我去!”说完飞快地跑出祠堂。

    众人神色紧张、议论纷纷。于根山看着地图凝眉思索着。

    盛仓村外枪炮声、爆炸声、喊杀声响成一片,战斗激烈。

    盛仓村祠堂内。于根山焦急地走来走去。枪声渐渐稀落。

    一个战士走进祠堂,敬礼报告:“团长,有人求见。”

    从祠堂外走进来一个身穿藏青长衫,带着金丝边儿眼镜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几个十七、八岁穿着学生装的男女学生。中年男子走到于根山面前郑重地说:“团长,鄙人是林安县模范中学校长朱仕耀,这几个是我的学生,他们要参加八路军,请团长收下他们。”

    于根山握着朱仕耀的手真诚地说:“您好,朱校长,我早就有所耳闻,您是著名的爱国民主人士,早就该去拜访您,只是一直忙于战事没有去成。您快请坐,喝口水。”

    坐下后,朱仕耀谦逊地说:“团长过奖了,请你不要客气。对贵军我是钦佩之至啊,只是能力所限不能投身参与其中为国出战,也无从抒谋献策,甚为汗颜惭愧啊。所以我把学生给你送来了,也算报国之一二吧。他们都是品学兼优的孩子,而且身负家仇,希望有所作为,当此国家危难、民族危亡之时,杀敌报国乃今日青年之首要,恳请团长栽培成才,肩负起救百姓于水火,挽民族于倒悬,撑华夏于将倾之责,亦不负鄙人多年教育之心血。”

    于根山真诚动情地说:“谢谢,朱校长教育有方啊,在国家危难、民族存亡之际,他们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太可贵了,收下、我都收下,他们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八路军战士。吴参谋,他们四个男生你去安排吧,这两个女生先送到团卫生队去。”

    “来,同学们跟我走吧。”吴参谋起身带着学生们走出祠堂。

    于根山严肃地问道:“朱校长,我向您打听个人,就是林安县人,应该有二十五、六岁,叫方济仁,您听说过这个人吗?”

    朱仕耀听后不解地问:“方济仁?!过去他是我的学生呀,对他和他们家族我很了解,他怎么了?团长怎么问起他来了?”

    于根山:“方济仁现在是我八路军补充团二营六连的连长。”

    朱仕耀更加惊异不解:“什么?方济仁现在是八路军的连长?这、这怎么可能啊?几年前他去了国民党的军队呀,临走时他特意来找我征求意见,我当即表示坚决支持他为国为民奔赴沙场,抗日救亡,保家卫国……”

    “啊?!”于根山惊叹一声。“朱校长,您还知道方济仁别的事情吗?能不能再向我多说一些,这对我们很重要。”

    朱仕耀想了想说:“哦,我想起来了,不知道这个事情对你们有用没用?方济仁在北平辅仁大学上大学期间,每年暑假他都要去日本一个月,在日本各地游览参观。”

    “什么?!方济仁还去过日本?”政委听罢惊诧不已。“朱校长,方济仁有没有跟你谈过他对日本的印象和观感?”

    “当然谈过。方济仁每次从日本回来都要找我长谈。他很羡慕日本强大的现代工业和快速的经济发展,认为中国也应该像日本那样引进西方国家的民主制度,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

    “朱校长,方济仁对中日关系有什么看法?”政委又问。

    朱仕耀:“嗯,对中日关系方济仁也谈过自己的看法,他主张要努力避免发生战争,请西方大国斡旋调停,进行和平谈判,敦促日本归还被他们占领的台湾和东三省,从中国全面撤军。”

    朱仕耀的话像一记重拳,重重地击打在于根山和政委的心上,他们感到朱校长说的要比周奇伟说的更真实、更可信,同时认为他们俩个人都说方济仁参加过国民党军这件事是确定无疑的了。二人不约而同地眉头紧锁,感到事态严峻,懊悔万分。

    黄忠德狐疑地问:“朱校长,你觉得方济仁会不会是潜入我八路军内部的日本特务?”

    众人震惊,议论纷纷。祠堂里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凝重。

    深山中农家院。八路军师部。师长拿着电话大声问道:“老陈吗?现在259团在哪儿?找到了吗?首长可发脾气了,你可要抓紧时间找啊。不然咱们没法交代呀。”

    八路军旅部。旅长拿着电话说:“我已经派出几路人马去找了。师长,你是知道的,于根山这小子打起仗来就不管不顾、猛打猛冲得不要命了,见到他我非得狠狠地收拾他一顿不可。师长,你就放心吧,一两天之内我一定会找到他们。”

    天已擦黑。盛仓村祠堂东边五百多米处路北有一座坐北朝南的深宅大院,门前两侧各有一座半人多高威武的石狮。门前停着几辆马车,两扇褐色的高大院门敞开着,老根叔在吩咐着男女众人搬箱子卸车。大门西侧站着两男两女四个中年佣人垂首迎候。

    丁儒轩搀扶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上院门前台阶:

    “三叔,慢着点儿甭着急,您老可得小心点儿啊。”

    身材稍胖的丁文谦不悦地甩开侄子的手边走边说:

    “我还没那么老呢,啰嗦。你赶快想主意怎么摆脱眼前的困境,解决棘手的难题吧,不然,我看你怎么交差?”

    丁儒轩听了心里一震,重叹了一声:“唉!这几天咱们从几百里外赶回来,这儿的情况一点儿都不清楚,我怎么想主意呀?”

    “唉!真悬啊。鬼子重兵围村,再晚一步就进不来村子了,咱们就得在野外过夜喽。”丁文谦庆幸的自言自语。

    丁文谦、丁儒轩叔侄二人愁眉苦脸、心事重重地走进院子。

    天全黑了,盛仓村祠堂。八路军补充团团部。

    朱仕耀与于根山握手道别,参谋长送朱仕耀走出祠堂。祠堂里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于根山与政委小声交谈起来。

    “让我进去!我要见你们当官的!”随着一阵吵闹声走进来了七男四女,两个战士跟进来阻拦着。男的个个衣衫不整、惊魂未定,有的扛着机枪、有的提着大刀、有的背着步枪,每个人的腰间还都挂着手榴弹、插着驳壳枪。四个女人衣着光鲜、惶恐不安,有的手提小皮箱、有的胳膊上挎着包袱。这群人的年纪都有二十多岁。为首的是一青年壮汉,虎背熊腰,腰间插着两把二十响驳壳枪,站在祠堂中央粗声大喊:“你们谁是当官儿的?!我找他说话!赶快给我站出来!”

    于根山走过来,看着面前这个似敌似匪的壮汉,威严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壮汉冲着于根山双手抱拳自报家门:“我是玉峰山飞云寨寨主方路生,人称龙爷。他们几个是我的弟兄,那几个女人是我的老婆。小鬼子抢了我的钱财,杀我的人,还抓走了我的几十个弟兄和六个女人。你是管事儿的长官吧?赶快派兵跟我一起去救人,抢回来的钱财我都给你。”

    于根山哭笑不得,心生厌恶,一边转身走开一边说:

    “狗屁!什么东西!来人,带他们出去,先安排住下……”

    方路生追着于根山说:“嘿,当官儿的,赶快给我派兵呀,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给你钱,不会让你白干的。”

    两个战士走过来拉着方路生往外走,方路生甩开战士快步走向于根山。两个战士又过来拉住方路生往外走,相互之间推搡撕扯起来。方路生恼怒,挥拳打倒了两个战士,拔出双枪大喊:“找死啊?!敢拦着老子?!我看你们谁还敢再过来!”祠堂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于根山却若无其事的稳坐一旁,冷眼观看。

    这时,方济仁走进了祠堂,见此情景他箭步走到方路生的面前,使出擒拿手,动作敏捷,干净利落,两三下就缴了方路生的双枪,再把他摔到在地,脚踏后背,愤然喝道:“谁敢在这儿撒野?!找死啊你?!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儿是什么地方!”

    飞云寨的其他六个壮汉和四个年轻女人从来没有看到过一身武功的寨主被一个看上去比他瘦弱、年龄小的人如此轻易地缴械、摔倒在地,惊讶得目瞪口呆,想上前帮忙却又不敢动。

    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方路生羞愤难当、口出狂言:“他妈的,放开老子,我是龙爷,有种的咱们出去单打独斗一决生死!”

    方济仁弯腰蹲下,右手握着双枪,左手摘下军帽擦了擦脸讥讽地教训道:“敢在这儿撒野,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真是找死不等天亮。你是什么狗屁龙爷,你不就是狗剩儿吗?”

    “他妈的!你是谁啊?!”方路生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怒气冲天怒目圆睁瞪着同时站起来的方济仁,当他看清对方后顿时气焰全无,像霜打的茄子吃惊恭顺地说:“哟!是你?小叔,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国军的少校长官吗?哎?台儿庄大战你没死啊?什么时候又改投八路啦?”

第十章任职半天撤职查办

    “少废话!还不赶快给老子滚蛋!”方济仁厌恶地呵斥。

    “好,我走我走,我这就走。小叔,求你了把我的枪还给我呀。”方路生乞求着说。

    “嘿!你还敢跟我要枪?有本事就过来拿。”说完,方济仁把双枪插进腰间皮带。

    “那、那我不要了,给你吧,小叔,我白送给你了。”方路生狼狈而走,飞云寨的其他人也灰溜溜地走出祠堂。

    方济仁走到于根山身边语气沉重地说:“团长,我们已经被重兵包围,鬼子的大部队也在向盛仓村周围集结......”

    “这我都知道了。坐下,喝口水。方连长,刚才是怎么回事儿?那个狗屁龙爷是什么人?”于根山不解地问道。

    百安村村公所大厅内。日军指挥部。汽灯明亮,中川荣一正在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十几个日军军官分别坐在长方桌的两边。

    中川左手握着指挥棒指着墙上大幅一万分之一详细的冀西地区军事地图分析道:“诸位,林安县县城周围是无险可守的平原地带,在这个区域内分布着二十九个乡镇和村庄,据可靠情报,目前在这里驻防着不到一个团的八路军,正在被我军追击围剿。他们兵力薄弱、武器落后,粮弹不足,医药紧缺,少数的民兵更是不堪一击。驻扎在西北面的国民党军队只会作壁上观,这对我大日本皇军彻底围歼肃清八路军的残余部队是非常有利的。但是,通玉河的西面是南北狭长的山地丘陵地带,再往西就是山势险峻、地形复杂、森林茂密的玉峰山山区,如果八路军向西溃败逃窜进入山区,我们将一筹莫展,没有办法彻底消灭这股八路军。所以,我们要充分发挥皇军快速机动和火力强大的优势,全部围歼肃清八路军残部、民兵于平原地区……”

    “报告。”一军曹走进来立正敬礼:“大队长,河谷少佐到。”

    河谷少佐满身烟尘,气喘吁吁地进来,快步走到中川面前立正鞠躬敬礼:“河谷前来向中川大队长报到。”

    “啪!啪!”中川抡起右手重重地扇了河谷两个耳光,愤怒地吼道:“混蛋!蠢货!你违抗军令,鲁莽冒进贪功抢功,破坏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你的行为是大日本帝国和皇军的耻辱!”

    河谷少佐争辩地说:“请大队长息怒。八路军已经被我部围剿得溃不成军、狼狈不堪、已无抵抗能力,请大队长给我…..”

    “混蛋!”中川讥讽地说:“八路军和民兵加起来不足一个团的兵力,还带着轻重伤病员、几百个村民和你激战周旋了几天几夜,这是溃不成军、狼狈不堪吗?现在他们全部逃进了盛仓村,这是没有抵抗能力了吗?蠢货!你知道交战对方是什么部队吗?”中川拍着桌上的情报继续说道:“我们面前的对手只是八路军组建半年多的非主力部队,番号是补充团。但是,这个团有一部分人和足智多谋的团长于根山参加过几次国民党军的重兵围剿,是经过长征逃窜、生存下来的部队,他们意志坚定、作战勇猛、作风顽强,是一只很难对付的部队,就凭你?还想彻底消灭他们?可能吗?否则,村山司令官阁下也不会派我来这里。”

    听着中川劈头盖脸的训斥,河谷尴尬地低着头,不停地眨动着眼睛,表情非常难堪,心里又感到又很不服气。

    盛仓村。丁家大院。客厅内。丁儒轩背着双手站在门口,满脸焦虑,望着漆黑的天空。坐在沙发上的丁文谦唉声叹气。

    一个精壮的男青年急匆匆地走进客厅,走到丁儒轩面前。

    丁儒轩没等他开口便急切地问道:“长贵,怎么样?村儿里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吗?快说说,说详细点儿。”

    长贵撩起衣角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少爷、三老爷,村儿里的情况俺都打探清楚了。村儿里人的都跑光了,也可能下地道藏了起来。撤进村的部队是八路军的补充团,他们跟鬼子连着干了几天几夜了,被鬼子打得死伤惨重,损失了一多半儿的人,还带着几百号的老乡呢,他们差不多弹尽粮绝了,现在鬼子在村外四周都围严实了,他们正挖工事呢,看来八路军这回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少爷,咱们怎么办啊?”

    丁儒轩想了想说:“长贵,这么着,待会儿吃完晚饭后……”

    百安村村公所内。客厅。中川坐在木椅上,参谋小田中尉、主记官冀河上尉二人敬畏地垂首站立。

    中川威严地说:“小田君,我交待给你的事情研究得怎么样了?现在应该有答案了吧?”

    小田惶恐地说:“是的,我正在加紧研究,快有答案了。”

    中川不满的教训道:“快有答案了?那就是说现在还没有答案。小田君,你是我最好的、最看重的学生,你来中国参加圣战也有一年多了,对目前大东亚圣战的局势、前景和结局应该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怎么会到了今天还没有答案呢?”

    小田:“请原谅,大队长,老师,这个事情有些复杂,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因素,不是从某一方面就可以解释清楚的,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交出让老师满意的答案。”

    中川:“冀河君,你也知道这个事情,谈谈你的看法吧?”

    冀河胆怯地说:“大队长,我、我的身份不方便谈论这个事情,而且我也不太懂得政治和军事,还是不谈了吧。”

    “哼、哼。”中川冷笑地说:“冀河君,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先要搞明白现在你到底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还是低贱穷困的中国人?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说……”

    “报告。”中宏正义少佐走进客厅:“大队长,我军已经完成了对盛仓村的合围,请大队长立即下达攻击命令。”

    中川:“不!命令部队不许进攻,加强警戒,原地休息待命,严防八路军夜里突围。命令工兵中队马上修筑野外作战工事。”中川站起来又说:“我们先去吃饭,随后继续开会。”

    盛仓村祠堂。八路军补充团团部。

    方济仁端起桌上的水碗喝了几口水抹抹嘴说:

    “那个自称龙爷的人叫方路生,小名狗剩,是林安县一带出了名的小混混儿,没想到这几年的功夫他聚起了八九十人做起了山大王。他们在村东北遇上了鬼子就打起来了,死伤严重,还被抓走了几十个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叫你小叔呀?”于根山接着不解地问。

    “唉,说起这档子事儿来我都觉得寒碜,方路生是我的远房亲戚,论起辈分我是他叔,虽然他比我大两岁,但是按照家族规矩他也得叫我小叔。”方济仁不好意思地说。

    “好了,就说到这儿吧。你先回去休息,有事儿我再找你。”

    “是,团长。”方济仁起立敬礼,转身离开团部。

    满腹疑虑的于根山表情凝重双眉紧蹙,看着方济仁离去的背影思索起来。

    “报告!”一战士快步走到于根山的面前:“团长,刚才有一户村民赶着六辆马车从村西进村回家了,男女老少十几口人,看样子像是地主老财和家里的佣人丫鬟们。”

    “哦?村里人都往外跑光了,这家人怎么倒回来了呐?这很奇怪啊。你问过这家人没有?”

    “团长,我们问过了,一个像是少爷的人说他叫丁儒轩,他们刚从外地回来,挺和气也挺和善的,还让我们有空儿去他家玩儿,又说有什么事儿就去家里找他。”

    “他们家在哪儿啊?”

    “在团部西边五六百米一座大宅院,离这儿不远。团长,用不用派人严密监视丁家人和丁家大院?”

    “监视?那倒不用。情况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百安村村公所。日军指挥部,正房大厅里汽灯明亮。长桌两边坐着日军中佐、少佐等十几个军官和侦缉队队长钱万林、翻译官宋怀礼。长桌正中坐着日军中佐、大队长中川荣一。他威严地环视左右,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着盛仓村厉声命令道:“两个小时后必须修筑完成野外作战工事,八路军、游击队一定会在天亮之前从村西方向突围,然后经过通玉河向山里逃窜。我命令,榴弹炮、装甲车、骑兵部署在村西,山炮分别部署在村东、村南,迫击炮部署在村北树林里,坦克机动待命。明天拂晓发起攻击,不留一人,要通通地消灭!”中川荣一语气狂妄、凶残。

    盛仓村祠堂。八路军补充团团部。几盏煤油灯闪亮着。

    于根山、政委、黄忠德和方济仁围坐在桌边。政委不安地问:“方连长,这个飞云寨的寨主方路生是不是土匪啊?你对他了解得多吗?他的政治倾向是怎么样的?”

    方济仁想了想说:“方路生好像不应该算是土匪吧,倒像是绿林好汉。其实他也是贫苦出身,父母早亡,在林安县火车站卖苦力,或是打短工,他还有个妹妹叫方路青,五六岁的时候被我爸爸接进我家生活。他妹妹十五岁上中学那年冬天的一个傍晚,被县城天门会会长抓走做小老婆,准备第二天结婚。当天深夜,方路生潜入天门会杀了会长,救出妹妹送到我家,我爸又把方路青送到北平继续上中学。方路生为了躲避天门会的追杀和警察局的通缉,自己逃进玉峰山里落草为寇。我听说他手下那一帮兄弟也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我还听说他们只是劫富济贫却从不欺负老百姓,也帮过民兵,还给八路军送过情报。他们杀鬼子汉奸,也打国民党,可他们从来不打共产党、八路军。我觉得方路生是个不好也不算太坏的人,而且他根本就不懂政治、没有什么政治倾向,但是他愿意保护、帮助老百姓……”

    参谋长、一营长、三营长、各连连长、教导员、指导员等人陆续走进祠堂,坐在了于根山和政委的周围。于根山点着烟斗吸了一口,左右转头看了看说:“除了牺牲、负伤和还没有归队干部以外,咱们团连以上的干部都到齐了。现在我们继续开会,在研究确定突围方案之前,我先宣布一个决定,撤销方济仁同志二营六连连长的职务,立即交出武器。现在咱们团的伤病员比较多,团卫生队人手不够,方济仁暂时去团卫生队协助工作,同时把参加过国民党军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写出来,等候接受组织的审查。”

    方济仁一愣,满脸委屈,大声地问道:“团长,这、这,为什么啊!我犯了什么错?我刚刚干了半天,为什么撤了我的连长职务,还要把我调离作战部队?”

    “为什么?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于根山语气强硬地说。

    方济仁低声下气地连连乞求:“团长,连长我可以不干,但是你不能让我离开六连啊。现在我军身处绝境,陷入重兵强敌合围之中,一场大战、恶战是不可避免的,我怎么能离开作战部队呐?团长,求求你啦,你就把我当做普通士兵让我留在六连吧,让我参加战斗。我所有的经历我一定向组织彻底交代清楚......”

    “不行!组织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方济仁,执行命令!拿着,这是调令,去卫生队报到。”于根山指着方桌上的调令说。

    方济仁极不情愿地摘下驳壳枪放在桌子上,伤感无奈,有气无力委屈地说:“是。团长,你会为你的决定后悔的。”

    “后悔?哼!改变决定我会更后悔。你赶紧走吧。”

    方济仁站起身来拿起调令看着于根山说:

    “团长,天亮之前,鬼子是不会发动进攻的,应该在天亮以后。团长,夜里千万不能从村西突围,那里一定会有日军重兵埋伏。现在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在村里找到通向村外的地道。我、我走了。”说完满脸沮丧地走了。

    “站住!”黄忠德起身厉声喝道。“团长,不能让方济仁去卫生队。我认为应该立刻单独关押方济仁,派警卫连的战士严加看守,防止他逃跑,直到组织调查清楚为止。”

    方济仁走到黄忠德的面前双目圆睁怒视着他,忿然质问:

    “黄主任,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关押我?!我犯错犯罪了吗?我是俘虏吗?没有向组织及时交代我的履历确实不对。但是,这绝不是我有意隐瞒。我是在战场上参军的,从那以后几乎天天行军打仗,哪儿顾得上啊?黄主任,你是怕我逃跑吗?还要派兵看押?用不着。团长,你现在枪毙了我多省事儿啊......”

    黄忠德:“方济仁,你不要狡辩,怎么处置你不需要向你解释。你必须端正态度,服从组织决定,老老实实地交代你的问题。”

    “笃笃笃”于根山用烟斗敲了敲桌子:“你们俩都不要再说了。方济仁,我命令你马上去卫生队报到。”

    政委:“团长,我看这样吧,立刻撤销方济仁同志的连长职务,交出武器,但是不要关押,让他留在团部做一些一般性的工作,比如抄抄写写呀、打扫卫生呀,同时接受组织审查。”

    黄忠德当即坚决反对:“不行!政委,这样不行。方济仁必须单独关押,隔离审查。否则会出大问题的。”

    “啪!”于根山拍案而起,果断说道:“不行!坚决不行!我是团长,最终决定权在我这里。现在,我们有那么多的伤病员急等着救治,可是卫生队就那么二十几个人,一个人顶八个人用,忙得团团转,还是忙不过来。你们不知道吗?啊?!走!方济仁,你马上走,现在就去卫生队报到......”

    黄忠德嚯地站了起来:“团长、政委,方济仁不能走!”

    方济仁拿去桌上的驳壳枪,打开机头后举到于根山的面前:

    “团长,你们不要争不要吵了,也不用那么麻烦费事儿了。来,现在就把我枪毙处决了吧。我毫无怨言。”

    于根山:“嗯?小方,你这是干什么?谁说要枪毙你啦?快放下枪!当心走火伤人。”

    方济仁:“哦,团长心软下不去手。政委,你来吧。”

    政委微笑着抬起右手轻轻地拨开方济仁递到面前的驳壳枪。语气缓慢但却威严地说:“小方,不要这样,你先把枪放下。有事情谈事情,有问题谈问题,不要动不动就掏枪嘛。”

    “哦,政委不忍心下手。黄主任,只有麻烦你喽。来吧,给我来个痛快的。”

    黄忠德:“我可以这么做,但不是现在。”

    “你们都不愿意动手,那我自己来吧。”方济仁举起驳壳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右手食指紧扣扳机。

    于根山大声喝止:“小方,你、你不要乱来啊。”

    黄忠德:“方济仁,你不要耍混啊。收起你这种吓唬孩子的小把戏。”

    于根山指着黄忠德气恼地说:“坐下!黄主任,你再说,我先撤销你的职务!”

    政委无可奈何摇头叹气,众人纷纷劝解。方济仁愤怒地瞪了黄忠德一眼后沮丧地走出祠堂。

    “团长,你们先开会,我出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吴参谋跟我一起去”说完,政委、吴参谋起身离开团部。黄忠德也跟着走了出来。

    祠堂院里。团部干事邓俊生与马富财在院子角落里小声交谈着。方济仁低着头脚步沉重慢腾腾地向祠堂院外走去,马富财正要迈腿走上前去,看到政委、吴参谋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立刻原地不动。政委、吴参谋刚走出院子,黄忠德带着两名背着步枪的警卫连战士快步走出祠堂,赶到已经走到院子门口的方济仁的身后。

    黄忠德声音低沉威严地说:“方济仁同志,请不要走。”

    方济仁停下脚步转回身,疑惑不解地看着黄忠德和他身后的战士问道:“黄主任,还有什么事儿吗?”

    “是的,我有事找你,请你跟我来一下。”

    方济仁跟着黄忠德沿着祠堂东墙与院墙之间的通道向后院走去,两名战士紧紧地跟在方济仁的身后。邓俊生、马富财悄悄地、蹑手蹑脚跟在后面。黄忠德带着方济仁走进厨房旁边的一间空置的屋里,黄忠德掏出火柴点着煤油灯,看着方济仁严肃地说:

    “方济仁同志,我们补充团已经被日寇重兵四面合围,部队伤亡减员一多半,弹尽粮绝,医药用尽,战士们极度疲劳。现在的危险处境和极端困难我不说你也很清楚,而你的履历和身份又不清不楚的。所以,你的问题相当严重啊,这样就有必要对你进行严格彻底的审查和甄别。请你相信,我们绝对不会冤枉好人,但是更不会放过坏人,这么做不但是对补充团全体官兵负责,避免更大的损失,也是对你个人负责,这是我党我军的政治原则和组织纪律。方济仁同志,你能理解支持吗?”

    “黄主任,你说的我能理解,我一定支持配合审查、甄别。”

    “好。请你在审查甄别的过程中要端正态度,不要有抵触情绪,更不能有反抗的举动。方济仁同志,你能做到吗?”

    “能。我能做到。”

    黄忠德转身对身后的两名战士威严果断地命令道:

    “你们俩个现在把方济仁捆起来!绑在柱子上!”

第十一章深入交谈了解艳情

    “啊?!不是审查吗?为什么要捆人呐?”战士惊诧地问道。

    “这是命令!马上动手!快!”

    “是。”两名战士从上衣兜里拿出绳子走到方济仁的身后捆绑起来。一名战士歉疚地说:“方连长,先委屈你一下。”

    方济仁被五花大绑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牢牢地绑在柱子上。黄忠德走到方济仁身旁,拉了几下他身上紧绷绷的绳子。

    方济仁瞪起眼睛瞪着黄忠德,气恼地问道:

    “黄主任,刚才我说过,我会积极配合审查甄别的,为什么要把我捆起来呀?我们对俘虏都不打不骂不捆绑,为什么对我这样呢?”

    黄忠德昂首挺胸双手背后目光炯炯威严地站在方济仁面前:

    “方济仁,你的身份很可疑,你的问题很严重。现在对你采用任何措施和手段都是合理的、必要的。

    站在窗外的马富财看到屋里的情景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拔腿就要冲进屋里解救方济仁,邓俊生跨步紧紧地抱住马富财,连拉带拽到一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马富财惊讶地瞪大眼睛,小声不解地问道:

    “这?这行吗?”

    “行不行试试吧。快去吧。”

    “好吧,豁出去了,就这么干。”说完马富财拔腿跑出祠堂。

    盛仓村。农家小院。

    方路生和他的几个兄弟住在一明两暗的北房,几个女人住在西厢房。北房堂屋破旧方桌上的煤油灯闪动着昏暗的光亮,有人在哭丧着脸擦枪,有人坐在角落里唉声叹气。

    方路生站在堂屋中间双手叉腰四处看了看气哼哼地说:

    “这房子又破又旧,连件儿像样儿家具都没有,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唉!没想到老子今天混成这样,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妈的亏大了!”

    方路生的兄弟们都知道他的脾气,吓得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时院门口放哨的人跑进来喊道:

    “龙爷,不好啦不好啦,有几个八路来了,看样子是冲咱们来的。”

    “嗯?!这么晚了,来干什么?!”方路生立刻警觉起来“抄家伙!跟我来!”他抄起桌上的驳壳枪打开保险走出堂屋来到院里,其他人也纷纷拿起武器跟在方路生的身后。

    政委、吴参谋、护士长葛兰兰、一名男卫生员走进院里,一名战士端着一笸箩窝头,一名战士提着一桶野菜粥最后走进院子。

    “站住!你们来干什么?!”方路生大声喝道。其他人齐刷刷地端起枪对准政委等人。

    政委走到方路生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两眼右手紧握着打开了机头驳壳枪、眼含怒气的方路生,平静和蔼地问道:

    “你就是方路生吧?”

    “是,我就是,玉峰山飞云寨的龙爷。你想怎么着啊?”方路生怀有敌意地说。

    政委关心地说:“刚才你们跟鬼子干了一仗,肯定又累又饿,还有人挂彩了。这不,我给你们送来了晚饭,还带来了卫生员,给你们挂彩的伤员看看,这可不能耽误呀。”

    方路生的戒心顿时放下了。他关上驳壳枪的机头插进腰带里,双手抱拳感激地说:“谢了!长官。都把枪放下。兄弟们,挂彩的去西屋看伤,没伤的吃饭。长官,屋里请。”

    政委和吴参谋跟着方路生走进北房堂屋坐在方桌旁的条凳上。方路生直视政委,瓮声瓮气地问道:

    “长官,你在八路里是干什么的?”

    吴参谋介绍说:“这是我们团政委,我是作战参谋。”

    “嚯,大官儿啊。”方路生从方桌下拎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柳条箱子,打开盖子拿出三个牛肉罐头、一瓶白酒放在方桌上:“这是小日本儿的牛肉罐头,味道不错,送给二位长官尝尝。这是衡水老白干儿,我陪你们喝两杯。”

    政委拒绝道:“不行。我们不能要你们的东西,我们八路军是有纪律的。但我还是要向你表示感谢。”

    “什么纪律不纪律的?许你们给我们送晚饭,不许我送你们几个罐头吗?嘁,我可不愿意白占你们八路的便宜。再说了,礼尚往来也是应该的嘛。还有,就冲你们八路救了我和我小叔的面子,我这儿有点好东西更应该匀出点儿来给你们。收下,给我点面子。救命大恩,以后再报。”

    政委:“救民于危难,为老百姓看病治伤,是我们共产党、八路军义不容辞的责任。小事一桩,谈不上救命大恩,也不需回报。”

    方路生感慨道:“仁义!你们共产党八路军真是仁义。”

    政委:“牛肉罐头我收下了,谢谢你。吴参谋,待会儿你把这三个罐头送到卫生队去,加点菜熬一锅牛肉汤给做了手术的重伤员们吃。”

    方路生:“啊?你们俩不吃?都给伤员吃喽?”

    政委:“是啊。我们有的战士身负刀伤枪伤,虽然做了手术,但是身体非常虚弱,需要补充营养才能尽快康复。”

    方路生:“以前听说过你们八路军官兵平等爱兵如子,今天我是真的看到了。佩服、佩服。来,喝酒!这70度的衡水老白干儿喝着可解馋过瘾啊。来人,拿碗来!”说完弯腰从柳条筐里又拿出一个牛肉罐头放在桌子上。拔出匕首准备撬开罐头。

    “慢着慢着,放下匕首不要开啦。”政委阻止道:“这酒咱们就不喝了,你把这瓶酒给我吧。”

    方路生:“嘿?怎么着啊?我已经给了你们三个牛肉罐头了,还剩下一个我都舍不得自己吃,想请你们一起下酒吃。这倒好,你们不喝酒,也不让我喝,还要拿走。长官,你这就不讲理了吧。要知道这样,刚才我就应该什么都不拿出来,我自己一人闷着吃了喝了多好。唉!这可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

    “哈哈哈哈”政委扬起头爽朗地笑了起来:

    “怎么?舍不得啦?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脸色不悦的方路生瞪着政委毫不客气地说:

    “我当然舍不得啦,这不是我小气。长官,你想啊。我和我的兄弟们九死一生差点儿没了命。有的战死了,暴尸野外,有的被鬼子抓走了,是死是活那可就没准儿了。我是侥幸活下来了,想喝口酒压压惊。嘿?你不但不让喝,还要都拿走。这就太不该了吧?!”

    政委:“哦,照你这么说是有点过分不应该。请你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给,我也绝不勉强。”

    方路生:“嚯?听你这话的意思不让我喝酒还要拿走,好像是挺有理的。好好,你说,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说。”

    政委:“唉!不是我要说什么、怎么说,事情是明摆着的。治疗刀伤枪伤一定要消炎,做手术更要消炎,但是现在我们一滴酒精都没有了。不及时消炎,伤口就会感染化脓,还会引起并发症,伤员就要截肢,甚至死人。这时你这70度白酒的作用那可太大了,完全可以当做酒精用,所以我要拿走。你说是应该喝酒压惊重要还是救人性命重要啊?”

    方路生:“啊?白酒你当酒精用?能救人性命?”

    吴参谋:“是的。没有酒精的时候,我们都是用高度白酒代替,效果还挺好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方路生:“哦。是这么回事儿啊。以前我们也这样治过刀伤枪伤。看来这酒还真不能喝了。好!长官,你拿走吧。”

    政委:“谢谢。我代表八路军和负伤的战士们谢谢你。”

    方路生:“不用谢,谢我就见外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是给自己积德嘛。”

    政委:“嗯。说得好。哎?你和方济仁是什么亲戚?他比你小吧?怎么是你小叔啊?”

    方路生:“唉!说出来我也不怕寒碜。我们方家是个大家族,我太爷是老大,方济仁的爷爷是老五,他们是差着12岁的亲兄弟。分家以后我太爷游手好闲抽大烟,我爷爷、我爹也跟着抽,几十年后我们这一房就家败破落了。方济仁他们那一房倒是越来越红火,越过越阔气啦,是方氏家族中最强最富的一房。别看方济仁比我小,他真有小叔的样子。不到10岁的时候,我爹我娘先后撒手走了,方济仁隔三差五偷偷地给钱给粮食接济我和妹妹。他爷爷和他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后来,我五太爷把我和妹妹接进方家,出钱送我们兄妹上学,我不喜欢念书,更受不了家规的管束,三年后的一天深夜,我就偷偷地跑了,四处闯荡。有空儿就去学校看看我妹妹,找方济仁要点儿钱。方家人德行好、够仁义。要不是方家,我和妹妹能不能活到现在都很难说啊。”

    吴参谋插言道:“看来你很感激方济仁,好像你还很怕他。是吗?”

    方路生:“是。我和妹妹都特感激他。我也怕他,不管论什么、怎么论,我都比他差远啦了。我小叔学问好、武功高,还会行医看病,十里八村的人没有不佩服他的。现在他又投了你们八路军,你们可是赚了大便宜喽。”

    “嗯?赚了大便宜?这可不好说。”政委笑着摇摇头:“方济仁过去是国民党军的少校军官,他还多次去过日本,这事儿你知道吗?”

    “啊?!我小叔去过日本?这?这我可不知道。”

    “千真万确。”吴参谋语气肯定地说。

    “不、不会吧,不可能吧。哎?你们是不是怀疑我小叔是打进八路军的日本间谍、汉奸特务啊?”

    政委问道:“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不会,不可能。方济仁绝对不会是日本间谍、汉奸特务。我敢拿脑袋担保!”方路生信誓旦旦地说。

    “嘁?你有几个脑袋替他担保?如果真是那样,谁也保不了方济仁......”

    一名战士快步走了进来,立正敬礼:

    “政委,可找着你啦。团长让你马上回团部开会。”

    政委站起来拍着方路生的肩膀和蔼地说:“打扰你了,赶快吃饭吧,有时间我再来看你们。”

    吴参谋抓起桌子上的白酒装进衣兜里,又拿起三个牛肉罐头捧在手里。

    方路生跟着政委、吴参谋走出北房堂屋,边走边说:

    “长官,我跟着你去找我小叔,麻烦你帮我求求情,让我小叔还我一把驳壳枪,我使惯了双枪,一把枪不得劲儿。”

    政委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方路生不以为然地说:

    “咳,这事用不着我帮忙,明天你到我们卫生队直接找方济仁去要就行了,你就说是我让他还给你的。”

    “卫生队?我小叔伤着哪儿啦?刀伤还是枪伤啊?”

    “方济仁哪儿都没伤着,现在他在卫生队工作。”

    “哦,他换差事啦。长官,你们卫生队里有女兵吗?有年轻漂亮的女兵吗?”

    “当然有了,有十几个女兵呐,都挺年轻漂亮的。哎?不对。你怎么这么问呢?你问这个干什么?”

    “坏了坏了,要出事儿了”

    “嗯?坏了?要出事儿?跟方济仁有关系吗?请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官,你是不知道啊。我小叔哪儿都好,就是有这么一个毛病,他从小到大特别喜欢女孩子,尤其是年轻漂亮的。不过他也确实招女孩子们喜欢,都被他搞得神魂颠倒、五迷三道的,然后、然后,就、就......”

    政委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眉头拧成了疙瘩。追问道:

    “然后?就怎么啦?你到底要说什么?都痛快地说出来吧。这对我们培养和怎么使用方济仁是有帮助的。”

    “长官,我小叔是富家少爷,他是在女人堆儿里长大的,他随便招惹女孩子很正常,一点都不奇怪。但是,有人被他搞得精神出了毛病,有人要为他自杀,这就过分了嘛。”

    “你是说方济仁生活不检点,感情轻浮,胡搞乱搞,作风败坏,是吗?”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啊。”

    “谢谢你的及时提醒。”政委虎着脸转身便走。

第十二章荒唐行为触发众怒

    盛仓村祠堂。八路军补充团团部。

    于根山、参谋长等人还在反复研究、认真讨论着突围计划,兵力部署,武器配置。政委、吴参谋快步走了进来坐在于根山的身旁。

    “团长,讨论得怎么样啊?研究出具体方案了吗?”政委看着满脸愁容的于根山关切地问道。

    “唉!”于根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突围计划基本定下来了,但是困难很大、很多,关键是部队的伤病员太多了,还有二百多老少妇孺的群众,这会大大影响部队的战斗力,牵扯突围和转移的行动。”

    政委:“是啊,这是必须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众人沉默无语。

    “不许进去。”“你们要干什么?”“俺们要进去。”“我们要见团长。”祠堂外传来嘈杂的争吵声和武器的碰撞声。

    两名哨兵阻止着、推搡着一群走进祠堂的战士。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神情严肃的战士把于根山等人团团围在之间。于根山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名战士说道:“六连的注意啦,敬礼!”

    六连的战士们个个昂首挺胸齐刷刷地举手敬礼。

    于根山等人站起来还礼。

    “礼毕。”带头的战士放下手臂后向于根山郑重地说:

    “报告团长,我们是二营六连的战士,我是六连一排一班班长方虎,带领六连部分战士前来报到。”

    于根山上下打量着身材魁梧结实的方虎,微笑着和蔼亲切地说:“方虎班长,这么晚了,你们不抓紧时间睡觉休息,这么多人到团部来干什么呀?你们有什么事吗?”

    方虎转身对战士们大声命令道:“六连,全体都有,解除武装。”

    “是!”战士们齐声响亮地答道,纷纷弯腰放下手中的步枪,再解下身上的武装带、子弹袋和手榴弹放在地上。

    “哎?哎?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参谋长诧异地问道。

    方虎看着于根山说:“团长、政委、参谋长,你们不是怀疑我们方连长可能是日本间谍、汉奸特务吗?还要单独关押,审查甄别他吗?我们是方连长手下的兵,也都有重大嫌疑。那就把我们也关押起来审查甄别吧。”

    “是啊。团长,俺们这些人是方连长动员参军入伍的,嫌疑最大,关押俺们、审查俺们吧。”

    六连的战士们嘁嘁喳喳地说着。

    于根山看着战士们一边苦笑着一边摇头。

    方虎:“安静,都不要说了。都捆起来。”

    战士们拿出绳子相互捆绑起来。最后只剩下方虎一人,他拿着绳子对于根山说:“团长,请你把我捆起来吧。”

    “捆你?为什么?”于根山满脸疑惑地问道。

    “胡闹!简直是胡闹!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政委气恼地手指方虎和捆绑起来的战士们质问着。

    “团长、政委、参谋长,我们方连长被黄主任带到祠堂后院的厨房里,现在已经捆起来绑在柱子上了。所以,我们自己捆绑,要求和我们方连长一起关押,接受组织的审查。”

    “嘁?方班长,你胡扯什么?”于根山不屑地说。

    “团长,我没胡扯,千真万确。”

    “方班长,你听谁说的?根本没有的事情。现在是大敌当前,形势险恶,你这不是添乱吗?”参谋长批评道。

    “是的。参谋长,现在是大敌当前,形势险恶,这么做不是添乱吗?你这句话应该说给黄主任听听。”方虎反驳道。

    政委:“黄主任,黄忠德。嗯?黄忠德去哪里啦?”

    “政委,现在黄主任就在祠堂后院厨房。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但愿黄主任不会伤害我们方连长。”

    “什么?黄主任会伤害方连长?这怎么可能呢。团长,是你下令捆绑关押方济仁的吗?”政委看着于根山问道。

    “我?没有啊。我怎么会下这种命令呐?你们都听见了,我命令方济仁去卫生队报到嘛。”于根山否认着解释说。

    政委:“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走!过去看看。”

    众人离开祠堂,来到后院厨房旁边的屋里。当看到捆绑在柱子上的方济仁时,都感到吃惊。方济仁看到五花大绑的六连的战士们,会心一笑闭上了眼睛。

    于根山怒视着黄忠德,大声质问道:

    “黄主任!你怎么把方济仁捆起来了?!你这是要干什么?!”

    “团长,我在行使我应有的权力,采取必要的措施,对方济仁进行审查甄别,这是我们团领导都同意的嘛。”

    政委:“审查甄别是应该的、必要的,但是你也不能把方济仁捆起来绑在柱子上嘛,不像话。快,把绳子解开。”

    “不行!方济仁跑了怎么审查他?”黄主任拒绝道。

    方虎走到黄主任面前,举起手里的绳子:“黄主任,把我也捆起来吧,和我们六连的这些战士一起审查甄别。”

    黄忠德:“捆你干什么?别在这添乱影响我的工作。”

    “黄主任,把俺们和方连长一起关押吧。”“黄主任,你也审查甄别俺们吧。”六连的战士们围住黄忠德,七嘴八舌地吵吵着。

    黄忠德双手叉腰瞪起眼睛瞪着战士们,大声呵斥:

    “不要吵!都不要吵!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故意捣乱啊!性质很恶劣。我命令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参谋长:“黄主任,你这么做不合适,先放了方济仁。”

    政委:“黄主任,在没有审查清楚、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捆绑关押方济仁。马上放人。”

    “不能放。政委,放了方济仁,他跑了怎么办?怎么对他进行审查甄别?这个责任谁来负?”黄忠德反驳道。

    政委:“如果方济仁跑了,那就证实了我们对他的怀疑和判断。现在我命令你立刻放人。出了问题我负责。”

    黄忠德:“政委,真的出了问题你负不起这个责任。”

    政委扭头看着一脸怒气的于根山不满地说:

    “团长,你怎么半天都不吭声啊?你倒是说句话呀。”

    “嘁?”于根山咧嘴苦笑了一下,自嘲地说:“我说句话?我现在说话顶用吗?我下达的命令居然有人对抗,我这个一团之长一钱不值啊。政委,这事你看着办吧。吴参谋,帮我给上级首长打报告。我要求辞去补充团团长的职务,提议任命黄忠德同志担任团长职务。记住了吗?”

    吴参谋朗声答道:“是!团长,我记住了,一会儿就写。”

    政委:“唉。团长,你这是干什么嘛?”

    于根山:“我干什么?政委,你应该先问问黄忠德想干什么?我觉悟低、水平差、能力弱,只好主动让贤啦。”

    黄忠德的脸色先是惊诧,转瞬变得尴尬难堪,低下了头。

    屋里安静了下来,众人默然无语惊讶地看着于根山,又不满责备地看着黄忠德。这时,捆绑在柱子上的方济仁耷拉着脑袋,微张着的嘴里发出轻微地鼾声。

    参谋长惊奇地看着方济仁,摇摇头不解地说:

    “嘿?这个方济仁啊,这样他也能睡的着。”

    政委看着方济仁有点滑稽的样子,苦笑着摇摇头:

    “方班长,去,把绳子解开,放了方济仁。”

    “哎?不对呀。政委,你怎么让我解啊?应该是谁捆的让谁再解开,这才是纠正错误的态度嘛。”

    政委:“好了好了。方班长,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们有怨气、有意见,这么做确实不妥,及时改正过来不就行了吗?去吧,快给方济仁解开。”

    方虎走到方济仁的身边,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方济仁身上食指粗的绳子,扭头看着黄忠德不屑地说:

    “哎哟,黄主任,就这么细的绳子,也想捆住我们方连长?嘁?他要想跑,就凭你们三个人拦得住他吗?不自量力。”说完,方虎摇着方济仁的肩膀大声说:“连长,嘿,连长,快别睡啦,鬼子进村啦!”

    方济仁身上一激灵,睁开眼睛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一眼方虎又仔细地看看满屋子里的人,冲着方虎埋怨道:

    “你捣什么乱啊?我这刚睡着你就把我叫醒了,讨厌!团长、政委、参谋长,你们怎么都来啦?这么晚了先回去歇着吧,我困着呢,有事儿明天再说吧。”说完打了个哈欠。

    “方班长,你快着点,给方济仁解开。”政委催促道。

    方虎转身走到政委面前,举起右手食指比划着说:

    “政委,这么细的老旧绳子根本就捆不住我们连长,用不着我动手,他自己就能解开。”

    政委:“嘁!你胡扯什么?大家都看清楚了,方济仁双手背后捆得紧紧地,又五花大绑的给绑在柱子上了。你说,他自己怎么能解开啊?”

    方虎凑到政委的耳边小声说:“政委,我就知道你不相信,你等着看啊,也让大家都开开眼。”说罢,方虎转身走到方济仁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然后坏笑着连嘲讽带埋怨地说:“连长,你怎么让人给捆起来啦?还、还绑在柱子上了?你怎么这么窝囊这么笨啊?真够丢人的,咱们六连的面子全都没了,以后在团里我们都抬不起头来啦。唉!”

    方济仁冲着方虎会心一笑,眨眨眼睛自嘲地说:

    “我丢人丢的是我自己的,跟你们六连没半点儿关系。我已经不是六连的人啦,还要什么面子呀。是吧?团长。”

    于根山:“别在这儿瞎磨牙了,瞎耽误工夫。”

    政委:“方虎,我命令你立刻解开绳子。方济仁,我命令你马上去卫生队报到。”

    “是!”方济仁深吸一口气,憋住。然后暗自运气、行气,猛然呼气发力。“嘭”的一声,方济仁身上和背后双手手腕上食指粗的绳子刹那间崩断开落在了地上。

    众人惊讶得张开嘴、瞪大了眼睛。

    六连连部。六连的三位排长郁闷烦躁、焦急不安、沉默无语地围坐在方桌旁边。方济仁推门进来,他们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

    二排长:“连长,开完会了?给咱们六连什么任务啊?”

    三排长:“连长,部队什么时候开始突围?怎么打?”

    马富财:“是啊。连长,拖到天亮再打就突不出去了呀。”

    方济仁走到方桌边坐下:“你们都坐下,听我说。”

    三位排长纷纷坐下,眼中充满期待地看着方济仁。

    方济仁看着三位曾经一起生死拼杀的战友严肃郑重地说:

    “我命令,现在由一排长马富财同志代理六连连长的职务,同时兼任一排长,我估计正式任命很快就会宣布下达。我已经被团长撤职了,调我到卫生队去工作,六连就拜托你们三位了。我收拾一下这就去卫生队报到。”

    二排长:“啊!怎么会这样啊?连长,发生什么事情啦?”

    马富财:“连长,团里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决定啊?”

    三排长:“真是莫名其妙!不行,我得去找团长问个明白。”

    “不要去!问也白问。哼!团长早晚会后悔的,到那时候八抬大轿抬我回来我都不回来,除非让我当团长。”

    马富财劝慰地说:“连长,你先别急着走啊。我们仨这就去找团长说说,没准儿他会撤销决定。你们说是吧?”

    “对对,完全有这个可能。走。”

    “站住!我再说一遍,不许去!”方济仁阻止道。

    深夜。盛仓村祠堂。八路军团部。

    神色焦虑的于根山低头皱眉,一边一口接一口地抽烟一边思索着来回走动。政委、吴参谋快步走了进来。

    看到政委和吴参谋,于根山停下脚步,用烟杆指着他们埋怨地说:“你们俩又去哪儿啦?知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啊?这么多人在等着你们,分不出轻重,不像话。快过来,开会。”

    “团长,我们去六连驻地跟战士们谈了谈,安抚他们冲动和不满的情绪。大战在即,这么做是必要的嘛。”

    “团长,有什么紧急情况吗?”吴参谋怯声问道。

    “形势险恶,军情紧急,你不知道吗?”于根山气哼哼地说。

    深夜,乌云遮住了月光。盛仓村里寂静无声,村外不时响起零星的枪声。方济仁拎着背包走在空无一人昏暗的街道上,向团卫生队走去。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交代问题写经过?怎么写啊?都给你写出来我不就暴露了吗?能给你写吗?嘁,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