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 点墨苍云 > 全文阅读
点墨苍云txt下载

盈郡主的底细萧乘风自然也是了解的,那夜从白云观出去后,他便设法通知了闵燕山父子。最后也知道了这郡主竟然是当年因金丹案离世的已故太子之女。

    朱盈盈巧遇二人自是喜出望外,再加上云姑和水袖一旁帮腔,二位公子贴心的绕开话题,不一会儿她就把刚才的尴尬给忘记了。

    正聊着,墨朗月眼尖地瞧见雪地上落了东西。遂伸手捡起来一瞧,却是一把相当精致小巧的匕首。

    “这是?”

    墨朗月瞧着匕首差点移不开眼眸。

    “哦……这是我的宝贝!”

    朱盈盈很宝贝地拿过匕首,取出手绢擦了擦上面的白雪,然后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见墨朗月有些微呆,不由笑道:“喂,这匕首是不是很漂亮?”

    “什么?”

    “瞧你蛮注意它的,若是其他的东西我就送给你了,可这东西是漂亮婶婶好多年前送我的唯一东西,所以,我就不能送给你了。”

    墨朗月不由轻笑道:“盈姑娘严重了,在下只不过见匕首小巧可爱,多看了几眼,是断不会夺姑娘所爱的。”

    “你若喜欢这样的匕首,他日我去向皇叔给你讨要几件过来把玩如何?”

    这时,家仆已经在萧阁老坟头摆放好了祭品,过来请她。当下朱盈盈整了整衣冠,上前对着坟头跪了下去,虔诚地拜了三拜。

    这样恭敬的跪拜瞧在萧乘风眼中却有些动容。想她堂堂一郡主,父母因金丹案身亡,而萧阁老一家也因金丹案灭门,是是非非权且不论,但凭这一行为,还是令人感动的。

    沉默中,水袖趴在云姑耳边一阵嘀咕。而后云姑就开始偷偷打量起墨朗月和萧乘风来。

    云姑从宫里出来,数十年间阅人无数,练就了一双毒辣老道的眼光。她观这两个少年都非普通江湖人士,风姿俊朗,器宇不凡,气质上隐隐也有几分相似。但墨朗月给她的感觉很是奇怪,淡然温润的神情像清水朗月一般,即便是见到熟人喜悦开心,那笑容也是淡淡的内敛的并不深刻强烈,感觉很疏离。而那眼神……似乎清泉碧水清澈,又似乎历经世事沧桑,真是极端的奇怪。云姑不由多看了两眼,那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眼神迷离,眼角狭长,微微上扬,若这双眼睛长在姑娘脸上那就更合适不过了。反观萧乘风,同样英俊的脸上多了些棱角,他的笑容亲切热情的多,就像满月一样晕染了整张脸,连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气质沉稳中却还带着一丝青春张扬的气息。

    但更奇怪的是在他俩的身上都有一份周正的贵气,而这种气质在墨朗月的身上则尤为明显。这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内敛不张扬,但却淡淡的流转于外。这种气质学是学不来的,没有累世的家族底蕴熏陶也绝不会有。

    打量片刻,云姑忽然笑着上前招呼三人移至石亭,请两位公子和她家郡主一起享用食物,言及她家郡主起得早还没有用早餐呢。

    墨朗月和萧乘风含笑推脱,但架不住对方的热情,也就的坐了下来。一晚上折腾到现在,他们也的确需要吃点东西了。

    待他们重新坐好,云姑便提过来一个食盒,从中取出几个笼屉摆在石桌上。笼屉很大,一层食盒也只能装得下两层,而每一层笼屉里也只有三个汤包。汤包很大,堪比馒头大小,皮薄汁多,晶莹剔透,上面的褶皱一层层如同菊花,上面还散发着阵阵热气,一瞧就能激起人的食欲。

    看到吃食,朱盈盈眼眸一亮,眼眸弯成了月牙形。她笑着招呼了一下客人,擦了擦手,自己便不客气起来。只见她用两只手,大拇指和食指,四只手指夹起了一只包子,慢慢移至嘴边,轻轻吹了吹,张口一咬,而后就着咬出的小洞慢慢吸食汤汁,最后一点一点食完已成扁扁的汤包。

    云姑笑盈盈地瞧着自家郡主优雅之极的吃相,满意颔首。这包子虽简单,但吃起来却相当有技巧。她就想用吃包子的吃相来佐证一下自己的想法,看会不会是她看差了眼。

    墨朗月拿起筷子,用筷尖稳稳夹起了一只包子放到了嘴边。包子皮很薄很薄,里面汁多分量不轻,微一用力便会皮烂汁流,这个力道拿捏一定要有巧劲,稍有不慎便会贻笑大方。

    墨朗月的吃法比之她家郡主还来得斯文优雅,这可是云姑万万没想到的。

    再看萧乘风,同样用筷子夹着吃,但别人是先吸汁后吃皮,可他却不一样,一口便吸咬去了多半个汤包,连带的皮汁一并进了嘴里。这种豪爽的吃法到让云姑微微一愣。技巧有,吃相也不粗鲁难看,更重要的是,这种带皮的吃法才是最美味的。

    云姑心里苦笑不已,她真的还没有老眼昏花,还有一点就是,在吃方面他们两人都比她们郡主有道行的多。

    三人用早餐吃包子只是个小插曲。对鲜少有朋友的朱盈盈来说,能三次遇到他们两人却是难得,重要的是中间还夹着好感和救她的因由。所以,她莫名其妙地对他们产生了信赖。不由的话多了起来,并提及了很多陈年往事。

    朱盈盈身为郡主,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物质方面从不欠缺,因少了父母的疼爱,从小孤单也没什么朋友。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像她这样一位并不受宠的郡主,竟然会遭人行刺。所以,在她的身边无论随从丫头都是有武功的。

    朱盈盈的轻描淡写让墨萧二人无法猜测当时的凶险,能活下来想来毕竟不容易。

    最后,三人聊到了帝王谷,这是朱盈盈立志要进去的地方。有意思的是,这帝王谷每三年一次的招收弟子考核就在关外的三日后。朱盈盈被关半月有余,被救后快马加鞭亦赶不及了。这本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除了朱盈盈焦急心烦之外,其余人等却均是一副尽人事的态度,并不怎么在意这个结果。或许闵燕山他们私下里还会开心跳跃,想着终于不用陪着郡主来回折腾了,毕竟在他们看来,盈郡主去和不去都是一样的结果。既然结果一样,那还是躺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品着小酒比较惬意。

    可奇怪的是,本来没有希望的事情突然就来了个大转机。日前帝王谷放出话来,取消此次关外考核,重新确定考核标准和地点时间。如此一来,原本时间上赶不及的朱盈盈又有了一线希望。对她来说,只要考核不涉及武功比试,其他的她还有一试的机会,这也是她摆脱当下命运的一个机会。虽贵为郡主,可命运婚姻不由人,若不是因为她身体太胖的缘故,恐怕她此刻只会孤单地呆在闺房里待嫁,哪有现在如此闲适逍遥。可这样的日子总归有到头的时候,到那个时候她又有什么依仗为自己争取?

    西山脚下,朱盈盈和墨朗月、萧乘风挥手作别,带着一竿子家人,上了辆马车回去了。雪地上只剩下了墨朗月和萧乘风他们俩个人,以及一堆的脚印子。雪花飘落,寒风萧瑟,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却是小意思不足为虑。江湖人风餐露宿惯了,谁还会在乎这小小的风雪?

    在下山的路上,萧乘风一直留心观察着,见身边的少年风姿如玉,武功更为上乘。他初入江湖,也没半个朋友,便存了结交的心思。更奇怪的是,他竟然发现自己对位有着莫名的好感,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总归是愿意亲近就是了。

    同样的,墨朗月对萧乘风也留了心思,不是那种初次见面的好感,而是满心的猜疑。他们萧府夜遇,本就非常奇怪,次日又在西山上相遇,岂不更加奇怪。况且他也姓萧,身份则就更加值得深思了。

    二人默默地相互打量着对方,最后,还是萧乘风朗声一笑,率先打破了沉默,笑着说道:“墨兄弟,看来我们当真缘分不浅啊!”

    墨朗月笑笑,道:“但愿不是孽缘就好。”

    “噗......哈哈哈……”萧乘风一个忍不住便噗嗤笑了起来,道:“墨兄真会说笑,你我皆是男子,怎么可能会有孽缘?难不成你是女扮男装?”说着,他还上前作势动手查验真伪。

    墨朗月侧身躲过,笑道:“为何萧兄就不能是女扮男装?”

    萧乘风无奈一摊手,道:“我这样总不至于像女人吧?”

    墨朗月说道:“那小弟就更不可能是了!”

    “我信你!”萧乘风说着故作神秘地嘿嘿一笑,道:“小弟别的本事没有,但这辨别男女的事情却是很在行的,你也瞒不过我的。”说着,他上前一拉他的手腕,又说道:“横竖我们下午有约,不如趁现在有空,找个清静之地聊聊,江湖寂寞,既然你我有了缘分,浪费岂不可惜?”

    “好!”

    墨朗月微微一笑,见对方爽快直接,当下也就痛快答应了下来。又见对方没有坐骑,他索性舍下了踏雪也不骑了,只让它远远随行在后。

    踏雪神俊挺拔,自然早早吸引了萧乘风的目光。这会儿更是绕着踏雪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而后抚掌赞叹,直夸踏雪神俊健美,是匹难得的良驹,追问是从那里得来的宝马,他闲了也去得一匹去。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好笑,这良驹宝马又不是路边的大白菜,岂能随便就能得到?

    墨朗月微微一笑,便说道:“萧兄还记得那日在归云庄么?”

    “当然记得!”萧乘风点点头,那是他俩初次相遇,虽然没说上一句话,也没多瞧几眼,但第一印象却很深的。

    墨朗月点头道:“踏雪就是那日受一箭来为我们报讯的落魄病马。”

    “当真?”

    萧乘风惊奇不已,他当日听闻此事,便觉奇异。之后在他离开归云庄的时候还特意去了马厩去瞧它。当时的踏雪通体土灰,骨瘦如柴,性命垂危。但那一双眸子却亮晶晶的,似乎还带着人类才有的情绪,他当时就觉得此马不凡,没想到还果真不是凡物。

    这真是令人羡慕!萧乘风把墨朗月这一奇遇又归功给了缘分,直说是缘分不浅!

    在风雪之中,这二人一马,就这么一前一后缓缓而行。刚开始时,他们二人边聊边行,速度并不快。但渐渐地,也不知是谁有了兴致,存了较真的心思,走的是越来越快。最后,他们是足尖踏雪,耳边生风,这种速度已经不能用走来形容了,简直快的就像一阵风掠过,瞬间就没影了。饶是踏雪有日行千里的速度,撒开了四蹄狂奔,也只能远远地辍在了后面。

    少年人喜欢争强好胜是常事!恰好,墨朗月和萧乘风也都年纪不大,正是少年心性,好胜之心难免。这一路走下来,原本是漫步,可到最后竟然演变成了轻功身法的比试。

    但见两人一路在小道上飞驰,待看到城门口才放缓了身形。萧乘风在前,墨朗月紧随在后,二人双双落地。

    一步的差距,这让萧乘风暗暗欣喜,虽然他不是张狂之辈,但同龄人之间无伤大雅的较劲,他还是很喜欢的。

    回过头,他笑着瞧着身后的墨朗月,不有微微一愣。但见墨朗月神色淡定地站在那里,呼吸平稳,脸上竟然连一点出汗的迹象都没有。反观他自己,如今气息粗重,却是怎么也压不住的。看来这一场较劲,谁输谁赢也就不言而喻了。

    萧乘风脸上一热,随即却爽朗地笑了声,抱拳道:“墨兄功力深厚,真是让小弟汗颜。”

    墨朗月微微一笑,道:“萧兄也不差啊!”说着当先一步向城里走去。

    萧乘风眸光扫过墨朗月挺拔的背影,微一思索,便低下了头,瞧向了地面。这一瞧,他本来发热的脸上就是更加的热了。

    在他刚才站定之处,明显留下了几个足迹,虽然不深,但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而墨朗月走过去的身后,却连一丁点走过的痕迹都看不到。雪地整洁,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这当真是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萧乘风从小便是天之骄子,周围的同龄人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只不过他平日里温文尔雅,懂得谦逊待人,从不张扬罢了。即便如此,可骨子里的傲气从来都不曾消失的。

    这下萧乘风被打击的够呛,半晌回不过神来。直到墨朗月走远,他这才警觉,便匆匆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墨朗月道:“墨兄当真是真人不露相.......”

    萧乘风的话不言而喻,但墨朗月却笑着摇摇头。

    “萧兄不必在意,各有擅长罢了!”

    是这个道理么?

    或许,这句话对其他人有用,但对于萧乘风么,却是不够的。萧乘风是个聪明人,知道对方只不过是安慰他而已。好的轻功身法自然要有雄厚的内功去支撑,这是骗不了人的事情。武学之道,是日积月累的辛苦付出而来,没有谁能一蹴而就,即便是不世奇才,也要花费一番努力才行。当然,内力承袭的人自当别论。但是,天下间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己辛苦练出来的内力拱手于人?

    墨朗月言语厚道,萧乘风自然也领会到了。于是,这二人很有默契的把这件事情给揭了过去,绝口不再提说。

    还不到晌午,二人便进了城。又随便找了家酒馆喝了顿酒。眼看着时间尚早,也无处可去,于是一合计,便朝着陆记茶馆的方向走去。

    两人与那老者约好的时间是下午,这会儿刚好晌午,又因为天寒雪密,陆记茶馆冷清的竟然连一个顾客也没有。只有一个年轻的伙计懒洋洋地趴在火炉边打着盹。

    墨朗月和萧乘风并肩走进来的时候那小伙计依然在睡觉。他们二人也不客气,叫醒了伙计,便选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茶馆的小伙计随眼惺忪,磨蹭了半晌,这才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揉着眼睛,嘴里犹自嘟哝了一声,迷糊着就转向了后堂,不一会儿便清醒地提着茶壶走了出来。

    “客官,茶来了!”

    小伙计吆喝着就摆好了茶杯,倒好了茶水。这才笑嘻嘻地抬头瞧向了墨朗月和萧乘风。这一瞧,小伙计不由愣住了。眼前被同伴称之为“萧兄”的客官虽然未曾能谋面,但一双眼眸却透着熟悉。

    看到小伙计,墨朗月和萧乘风也皆是一愣,脱口道:“陆指挥使!”

    万万没想到,给他们看茶的小伙计竟然是陆冉的孙子、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京城里最为年少有为的少年郎陆云陆大公子。

    小伙计,哦不,是陆云嘿嘿一笑,摆摆手,故作潇洒地道:“往事不值一提,如今的陆云只是这陆记茶馆的一小伙计罢了,二位客官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萧乘风哈哈一笑,揶揄道:“堂堂指挥使当伙计,谁有这么大的谱,能请得动阁下?”

    墨朗月也笑道:“倘若是陆冉前辈的话,不用请,陆指挥使也会俯首当个小伙计的”

    陆冉?

    萧乘风瞬间了然,这陆记茶馆恐怕就是陆家的产业。若那陆冉老头是掌柜的,那陆云做小伙计也不委屈。他忽然想起了昨晚遇见的老者,能约此相见,极有可能便是那陆云的爷爷,陆冉老人无疑。

    如此一想,萧乘风便不自觉地打量起这茶楼的摆设来。暗棕色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绝对不是茶香味,而是木料本身的香味。桌椅既没有雕花,也没有怪异的造型,只有木制的色彩和纹路,厚实简单,古朴大方,瞧着就很结实。想来可能是陆冉是武将的原因,连带的茶楼的风格也是简单直接,低调奢侈。

    一旁的伙计陆云一看,心知是碰到了他不认识的熟人,便嘿嘿一笑,索性大方承认了。当即也不客气起来,笑嘻嘻地拉过凳子坐了下来,还给自己也添了杯茶水放到面前。

    “二位兄台,这个点来茶馆,想必一定有事喽?”

    萧乘风说道:“我们二人是接了陆冉前辈的约,依约而来。”

    “爷爷的约,我怎么不知道?”

    “想必是陆老伯还来不及告诉你吧?”

    一听是爷爷的客人,陆云一下子来了精神,招呼起来就更加的殷切了。询问攀谈自不在话下,只一会功夫,他便和二人拍起了肩膀,开始称兄道弟了。

    其实,别看陆云年轻,还长着一张秀气的娃娃脸,但行事手段却是老练的紧,之前在锦衣卫大营的时候,简直威严的不像话,做事认真不说,管训手下更是严厉的过分,要不,怎么能年纪轻轻的就混到了副指挥的位子上,这可是百十年来的第一份。当然,除了他自己的努力上进外,这和他的家世也有极大的关系。

    陆记茶馆的后宅,带有一个精致的小花园。花园虽小,但却紧凑雅致,山水楼阁竟然一应俱全,即便是在飘雪的冬季,依然还能看出它的别样风姿来。

    此时,陆冉正窝在暖阁的炕上,喝着暖胃的果子酒,眯着眼瞧着窗外。墨朗月和萧乘风已经来了,他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虽然不任朝职已经十年了,但他毕竟是曾经的锦衣卫头脑人物,些许消息还是灵通的。

    炕桌上放着一摞文件,上面赤然有着墨朗月和萧乘风的名字,这是他清早刚得来的东西,只随手翻了翻,便觉二人不凡。只不过,这两人的身家背景都很......应该说是极其简单,竟然都是初出江湖的少年,阅历似乎不深,可是......

    陆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半晌后,他起身招了个伙计进来,附耳交代了几句后便又半躺了下去。

    ......

    在前面的茶楼里,三个年轻人已经打成了一片,开始称兄道弟起来。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陆云了。他从小长于京师,同龄的玩伴自然不少,纨绔子弟多,也没几个能瞧上眼的,这会见着萧墨二人,竟觉得很合眼缘,不知不觉话就多了起来。

    期间,墨朗月被问及出生,说是京郊凤凰山下杨村的人,自幼失孤,与一个残腿的爷爷相依为命云云。

    “墨兄弟说笑了!”

    陆云一听,第一反应便是不信。眼前的人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若说是山沟沟里长大的孩子,任谁听了也不会相信,何况他一个曾经做过锦衣卫的人。

    萧乘风也是听得愕然,心里也是不信他的说辞,只不过他选择微笑来应对。只因他自己也不想实话实说,更不想说瞎话是哪哪个村的孤儿。

    陆云一瞧不乐意了,大声说道:“好啊,你们对我知根知底的,而你们自己呢,一个说假话,一个不想说,还说能做兄弟呢?这不诓人嘛!”

    萧乘风压下尴尬,大笑道:“朋友贵在交心,与出生没有多少关系吧?难道是你陆大公子嫌弃我们出生贫寒,不配与之结交?”

    陆云被抢,反驳道:“怎么没有?在下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万一是江洋大盗怎么办?”

    墨朗月插言道:“那万一我等真是江洋大盗,你还愿意与之结交么?”

    陆云不由一愣,显然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也仅仅是微微一愣便嘻嘻笑着说道:“就算你们是江洋大盗,可我这会儿又不是官差,结交根本就没有冲突嘛!”说完,他自己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才不会傻到真信他们是江洋大盗呢。退一万步讲,倘若这两人果真是江洋大盗,那也应该是两个有格调可结交的江洋大盗才是。

    萧乘风也是哈哈一笑,拍着陆云的肩膀说道:“好啊,你这人不迂腐,值得结交!不管旁人如何,你这个朋友我萧乘风交定了。”说罢,他端起茶虚敬一杯,仰头喝干。虽然喝的是茶水,但却喝出了酒的豪气来。

    “既然值得结交,错过了岂不可惜?”墨朗月也微笑着举起了茶杯一饮而尽。

    ......

    茶堂的对话很快传到了后堂,陆冉老人听了后竟眯着眼眸笑了起来。干了一辈子的锦衣卫,他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这两个少年不错,身上没有丝毫匪气,绝不可能是江洋大盗!至于凤凰山下的那个杨村......

    杨村这个地方陆冉是知道的,那年冬天,凤凰山闹瘟疫,他还带队救济过。但是,那场瘟疫来势汹汹,致使很多人,让很多村子都消失了,杨村便是消失的村子中的一个。不过,杨村确实有一户姓墨的外姓人家,似乎也只有三口人,一个残废的孤老头子以及两个年龄尚幼的孙儿,可这孙儿之一会是墨朗月么?

    想着杨村的事情,陆冉心思百转,忽然又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情来。那是比杨村还早的事情。也是一年的冬季,当时天气很冷,鹅毛大雪纷飞,一直持续到腊月,就像今年一样。就在那一年的那个时候,萧阁老一府七十八口尽数被诛。而他,便是负责法场守卫的锦衣卫统领。因有强人劫法场,时程未到,那七十八口就被提前行刑了。他清楚地记得,他还亲自动手射杀了一个人......

    想起成年往事,陆冉的眸中出现了一层雾气,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便离开了锦衣卫大营,过上了养老的日子,这一晃就过了十年。

    重重一叹,陆冉缓缓收回心神,却又翻起了桌子上那摞资料来。

    萧乘风的资料更为简单,只有那日归云庄上的记录,也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才有这么一个人似的,简简单单几笔记录,只能模糊看出是个行为端正的年轻人,其他线索皆无。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锦衣卫消息虽然敏锐,但也有遗漏不达之处,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

    时间过的飞快,茶楼里已经零星的来了些喝茶的客人,这时候说书的老人拉开了架势,清了清嗓子便说开了。

    墨朗月这一桌依然在喝着茶水,只不过只剩下墨朗月和萧乘风二人在安静地坐着,这会儿陆云则已经完全融入道小伙计的角色中去了。脚步轻快,堂前堂后地跑着,一点都不被锦衣卫的身份所累。

    茶楼堂前,说书老人正扯这嗓子在说着,细听之下,竟讲的是前朝民间流传的一个平凡的小故事。说的是一个小童跟随家人探亲时路遇一伙奇怪的蒙面人,全家被诛,小童也被乱箭射杀,后和家人一起扔在了乱风岗上。怎料小童命不该绝,竟然在死人堆里清醒了过来,后遇种种挫折,终于长大成人,问鼎状元郎。后追查全家死亡之谜,为家人报仇的故事。

    故事虽平常不过,但老人说的故宕起伏,极具感染力,让剔听客如临其境。墨朗月和萧乘风也听的沉静其中,等他们回过神来,却见一精瘦老者笑眯眯地朝他俩走来,竟是昨夜相遇的老者。

    “怎么?两位小哥也觉的这故事感人至深么?”

    “陆大人!”

    墨朗月和萧乘风双双起立行礼,也不客套,竟一下子说中了对方的身份。

    “呵呵,已经不是大人了,只不过是个黄土埋半截子的糟老头而已。”

    待客套完毕重新落座后,陆冉才笑着告诉他们,这个说书故事是他三年前听茶客闲聊说起,而后才收集整理写成的。但一经推出,却吸引了好些顾客,委实给茶馆增添了不少的人气。

    萧乘风赞道:“陆大人不但官做得好,且生意经了得,确实不简单啊!”

    陆冉笑问道:“难道你们只看出了生意经么?”

    墨朗月微一沉吟,便说道:“陆大人肯花心思编制说书故事,想来不单单只为了茶楼生意,应该还有其他的深意吧?”

    陆冉眼睛一亮,笑道:“哦,那小哥看出了什么深意?”

    墨朗月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晚辈自然是看不出大人的深意来,但想来总会有人能看出来吧!”

    总有人能看出来?这真是一个很滑头的回答。陆冉人老成精,怎么会听不出来。于是他好笑地瞧着这两个年轻人,目光也越发的温和起来了。

    其实,相较于自己嫡亲的孙子陆云,陆冉对待萧乘风和墨朗月的两人的态度竟好得出奇。除了茶桌上闲话家常外,竟一点都不提昨夜的事情,这倒让他二人心里忐忑不安了。可直到临走,陆冉也没有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题来,这个看起来还算正式的茶约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真是奇怪!”

    出了茶楼,顶风走了一段距离了,萧乘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会面,总觉得陆冉笑眯眯和蔼的眼神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你说,他总该问我们点什么才对啊,这样算什么呀?那老大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谁又知道呢?”墨朗月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道:“重要的是,我们不用担心被通缉了。”

    “你难道会担心被通缉?”

    萧乘风奇怪地瞧着他,怎么看他都不觉得对方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赴约的。其实说实话,他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然不是了!”

    墨朗月真诚地点点头,说道:“江湖传言,萧阁老府上荒废已久,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可陆冉大人怎会出现在哪里?看样子也不是偶然,兄台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是很奇怪!”

    萧乘风点头道:“可茶约归来,我们却没有多少收获啊,竟没有摸到陆冉大人的真正意图来。”

    墨朗月淡淡一笑,却是不在乎地摇头道:“你我初出江湖,便能有幸认识鼎鼎大名的陆家祖孙,也算得上是一个大收获了,至于其他,时间还长,我们来日方长嘛!”

    确实是来日方长!萧乘风觉得很有理,便不再纠结,反而饶有兴趣地邀请墨朗月同去酒坊一醉方休,还说什么喝酒方显真性情云云。

    墨朗月未置可否,于是便被萧乘风硬拉走向了一家酒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萧乘风所选择的这家酒坊位于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可巧对面便是赫赫有名的青衣楼。

    云来酒坊,对!就是这么一个拥有着俗气名字的酒坊,却是整个朱雀大街上最好的酒坊。话说这云来酒坊的名字起的俗不可耐,不就客似云来么?可这里的酒却是全京城独一份的好,任凭其他地方根本就喝不到的。

    墨朗月和萧乘风二人坐在云来酒坊二楼临窗的桌子上,简单要了几样小菜,便喝了起来。而从窗户望过去,便能瞧见把青衣楼的大门口。

    透过窗户,墨朗月看到了青衣门中门大开,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便笑着说道:“萧兄想从这里看到什么事情?”

    萧乘风噗嗤一笑,道:“当然是看到我想看到的事情啊!”

    萧乘风想看到什么?墨朗月没问,他只是笑笑便不做声了,于他来说,刚刚品出滋味的美酒可比眼前毫不关己的问题有魅力多了。

    冬日日短,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青衣楼门口出出进进的人却丝毫也不见减少。

    这时,一个个头不高,身体微胖的身影出现在了青衣楼门口,斗篷遮面,看不清楚面容。

    “是他么?”

    墨朗月眉头一挑,扭头瞧向了萧乘风。

    “呃!”

    萧乘风清了清嗓子,干笑着说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墨朗月道:“我猜一定就是了!”

    萧乘风有些好奇,问道:“这么肯定,为什么?”

    墨朗月道:“在这个人身上,我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想来应该是我见过的人才是。”

    萧乘风心里更是好奇了,一下子来了兴趣,问道:“那兄弟认为他会是谁呢?”

    墨朗月笑道:“是谁?该操心的不应该是兄台么,怎么反倒问起小弟来了?”

    “不就问一下么,问一问又何妨?”萧乘风神情一窘,笑嘻嘻地回了一句,语气听着竟多了几分少年心性,还有几分耍无赖的味道。

    墨朗月一笑,再次看向了来人,却见那人在门口稍稍逗留张望了一下,便走进了大门。

    这个时候,萧乘风突然站起来飞快地走下了楼去。可片刻不到,他又快速的转了回来,而且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温怒。

    墨朗月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便又继续瞧着窗外了。

    萧乘风一系列动作,竟没让墨朗月有过多的反应,这让他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个结果和他的预期是不一样的,若不然他也不会强行带他来这里。于是他主动说道:“青衣楼果然卧虎藏龙,随便一个看庭院的老人都是个厉害角色。”

    墨朗月道:“所以,你想进去打探是不肯能了。”

    萧乘风想了想说道:“也不一定要进去,也不一定要打探。在下只是很好奇而已。昨日傍晚的时候我也在这里喝酒,同样也碰到了这个神秘的斗篷人,初时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其实原本也和我没什么关系的。可我们今早碰到盈郡主一行后,我忽然觉得这个身影越发熟悉起来,便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要光顾青衣楼。想必你也知道,青衣楼接的任务基本上是保镖,但暗地里也接暗杀任务,除了这两样我想不出他来青衣楼能做什么?”

    墨朗月收回目光,忽然有些调皮地笑道:“或许,他是来走亲戚也说不定。”

    噗......

    萧乘风冷不丁喷出了一口酒,大笑着说道:“你怎么不说他是来瞧病的?”

    墨朗月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也说不定哦,听说青衣楼的二当家莫云一就是个很有名的杏林高手,或许这位就是来瞧病的。”

    萧乘风道:“可瞧病的人怎会装扮的如此神秘?”

    “或许,他得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暗疾,才会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见这种特殊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的,只不过旁观的我们太过无聊也太过好奇罢了。”墨朗月说道。

    萧乘风强忍笑意,看着他胡诌的一本正经,竟然莫名觉得有意思,而且是极有意思的。

    “这么说,我真不该去探查他,万一只是别人的隐私就不好了。”

    墨朗月端起酒盅虚敬一杯,说道:“所以,我们还是安静喝酒为上!”

    萧乘风却不想就此打住,而是摇着头说道:“凡是应该有始有终的,既然我已经去查了,若没结果,岂不是也不好了。”

    “嗯,说的有道理,那就去查吧!”

    “进不去,怎么查?”

    这个时候墨朗月站了起来,冲着楼下招了招手,这才回头对着萧乘风说道:“不用查了,你要的消息来了。”

    他话音刚落,便从楼梯口走上来一个熟悉的人来,却是下午刚刚才见过面的陆云。此时的陆云已经完全脱下了店小二的粗布短衫,换上了一袭姜黄锦缎长袍,外罩绒毛坎肩,衬得他俊朗不凡,当真是一副很应景又应身份的打扮。

    陆云一上楼来便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冲他们说道:“若不是你打招呼,小弟都不知道找什么借口上来见你们了?”

    萧乘风先是微微一愣,脑中回味着这句话的含义。忽然想到陆云前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便瞬间明白了。想来他俩的行踪定是落入了满城锦衣卫的耳目之中,估计他们刚坐下来陆云就知道了。想通了,于是他笑着说道:“就冲着你这么老实,不管找什么样的借口都没关系。”

    墨朗月点头微笑道:“虽然没关系,可你总得表示点什么啊!”

    “表示什么?”

    陆云一愣,忽然看到对面的青衣楼,便想到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于是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能说的兄弟一定说。”

    当下墨朗月俩人相视一笑,拉着陆云坐了下来,把刚才看到斗篷人的事说了下。

    “他是谁?”

    萧乘风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

    陆云又是一愣,道:“不能说!”

    萧乘风道:“那意思是你知道却不能告诉我们他是谁?”

    陆云默默地点了点头,从刚才他俩的描述和时间来看,这个出现在青衣楼门口的斗篷人他恰恰是知道的,他也曾好奇他为什么会找上青衣楼,但不管怎样,他都有义务和责任帮着保守秘密。

    看到陆云的态度,墨朗月又确认了一番,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后便了然地点点头,说道:“不说可以,我来问,你点头提示我们便是,这样也就不违反你的原则了。”

    陆云一想这样也好,自己既不为难,也可以帮得上朋友,挺不错的折中法子。

    墨朗月见陆云同意,便微微想了想,便说道:“那人身形壮实,但却不高,足印小,可见他虽然做男人打扮,但多半应该是个女人吧?”

    陆云眼睛一亮,冲着他点了点头。

    墨朗月接着说道:“若是女人的话,还是这种身材的女人,那一定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喽?”

    陆云心里一紧,纠结了一下才又点了点头。

    墨朗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接着说道:“能让堂堂指挥使所顾及的妇人来头一定不简单,是官?是商?是草莽?我想,多半应该是和官家有关系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

    陆云脱口而出,人也惊讶地站了起来,但瞬间警觉反应过激,又讪讪地坐了下里。

    “那一定就是真的喽!”墨朗月微笑着说道:“看来这个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萧乘风脑中想着那妇人熟悉的身影,再结合刚才墨朗月所问的细节,一瞬间也想到了一个人来,便抚掌大笑着说道:“就算陆指挥使不说,这个人我们也能猜出了。”

    陆云笑道:“既然知道,那兄弟我就心照不宣了!”

    他这会儿也聪明起来了,在不能确定这两人是否知道的前提下,他也不打算说破,就这样各自在心里纠结各自的便好。揭过了此事暂时不提,陆云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便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来,说道:“帝王谷纳贤改期了,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萧乘风一看他那模样便知道有下文,便笑着说道:“若要比耳聪目灵,那当属锦衣卫了。”

    “这个自然!”

    陆云很受用地笑了笑,当下也不吊人胃口,直接讲了出来。却原来帝王谷三年一期的招募改期却是被迫的。帝王谷是旁人不可企及的所在?他们要在整个江湖上招募生员,但若没有人去应试,那将会是怎样的一个笑话?

    可是,怎么会没有人应试呢?

    那......当然是.....被人给破坏掉了!

    萧乘风听完了笑着说道:“我就说嘛,他们这几十年的规矩怎么突然给改了,原来原因在这里啊。可是......”他说着话锋一转,又道:“这么绝密又丢人的事情帝王谷不思下功夫遮掩,怎么竟让云兄给知晓呢了?”

    “是呀,你是怎么知道呢?”墨朗月也笑着问道。

    陆云颇为得意地说道:“瞧你们,不是刚说了么?锦衣卫的消息系统可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哦!”

    萧乘风瞧着他得意的模样,忍不住道:“那怎么听说前几日才有冤案平反?”

    “呃!”

    陆云微微一愣,脸色也微微不自然起来。这顾子戚的冤案可是他的心头痛,虽然也算及时昭雪结案,可他也因此丢官罢职,闲置在家了。

    “那个......百密一疏,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嘛!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是谁暗中给帝王谷使了绊子么?”陆云说着嘿嘿一笑,几句话便化解了尴尬。

    萧乘风好奇道:“是谁?”

    “敢踢铁板,那绝对是......一个不简单的组织,实力够强,可是至于是谁?”陆云说着又是嘿嘿一笑,道:“抱歉,兄弟我到现在还没查出来。”

    “等于没说!”墨朗月嘟哝了一句,看了下窗外,见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想来还要出城,便站起身准备告辞离开了。

    “别呀!”

    看到墨朗月要走,陆云赶紧拦住道:“帝王谷还有后招呢,你难道就不想知道?”

    墨朗月奇道:“是什么后招啊?”

    “后招就是......”陆云说着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那就是帝王谷将会在一个月后重新招募新弟子,地点就定在京师以南不远的望月古镇上。”

    墨朗月微微一愣,道:“消息可确实么?”

    陆云点头道:“确实!只不过现在只有少个别人知道,正式消息还没有发出来罢了。”

    萧乘风想了想,便点头道:“若消息可靠的话,那过年前后京城可就热闹了。这可是一场不小的武林盛会啊。”

    “是啊......热闹来了。所以,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凑热闹啊!”

    说道一起去凑热闹,陆云竟然莫名兴奋起来,兴冲冲地两眼直冒星光,恨不能时间能过快点。

    这时间和地点都定了,那招募时的考核方式呢?陆云没有说,那估计就是不知道了。三人都年轻,好奇心重,自然也意动想去看看,于是在喝完酒分开的时候约好到时一起去望月古镇看热闹。

    帝王谷确定了招募弟子的时间和地点,虽然还未在江湖上以通告税务形势正式公布,但也有不少的人已经知道。陆云便是其中一个,那身居精舍的朱盈盈也是其中一个。消息是云姑外出时带回来的,这让朱盈盈欣喜不已。地点定的如此之近,便利了不少,也少了长途跋涉的艰辛,更重要的是京师是她的地盘,于她来说有了很多依仗,胜算也会大很多。

    在得知帝王谷会改期的时候,朱盈盈就一直很期盼,也很兴奋,每日里总要兴冲冲地念叨那么几句,仿若她自己这次一定能进帝王谷一样。一旁的云姑和水袖看着她兴奋的模样真是又心疼又宠溺,自然不会给她泼凉水了。不但不会泼凉水,云姑私底下还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比如外出打探有关帝王谷的消息,又比如为她收集一些江湖大事件以增见闻,还有其他一些事情等等。总之,云姑能想得到的,能做得到的她都会提前去准备。

    就在当天夜里,云姑消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陆记茶楼的后堂。

    当然,看到云姑,陆冉也并不意外,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过来一样,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眼桌几上那摞资料。

    而云姑的对这里也很熟识,没等陆冉看作,她自己便坐在了陆冉的对面倒了杯热酒喝了起来。三杯过后,云姑才拿起陆冉面前的资料慢慢翻了起来,看罢后良久她才长长吁了口气,说道:“还真是神秘啊,太简单的生平反而让人生疑。”

    陆冉呵呵笑道:“是哪个让你生疑了?”

    “两个都有!”云姑说着放下手中的资料,重新到了杯酒喝掉,这才悠悠说道:“龙生龙凤生凤这绝对是有依据的,又有一方水养一方人之说,我也是认这个理的。所以呀,你要竭尽所能的往深里查,若是普通人,断没有查不出的理。倘若真的查不出来什么,估计也就不是普通人了。”

    陆云点了点头,却又笑着说道:“他们再如何不凡,也毕竟是江湖小辈,怎么就入了你的眼,让你对他们念念不忘?”

    云姑眉头一挑,笑言道:“难道他们没入你的眼?”

    陆云微微一愣,讪笑道:“你是知道的,我的目的和你却是不一样的。”

    云姑微微一笑,了然地点头说道:“目的不一样,但方向却是一样这就对了。”

    云姑没有告诉陆冉她的真实的目的,可是就算她缄口不说,陆冉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在这个世上,能让云姑费心以待的人除了一个盈郡主,也没谁了。而盈郡主有什么大事需要云姑不惜动用关系亲自出马?那结果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陆冉能猜得出结果,但他却不会说破。不过对于盈郡主的遭遇,他却是深感同情的。所以在云姑找上他的时候他才会积极帮忙,却没想到无形中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忙。

    云姑离开没多久,陆云就回来了。他直接回到后堂,向陆冉汇报了下午的事情,说完了才问道:“云嬷嬷一向不予江湖来往,为什么这一次要踏足青衣楼,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解决不了的,非得请青衣楼出面不可?”

    陆冉瞪了他一眼,道:“既然知道非江湖解决不可,那你还问什么?”

    陆云嘿嘿一笑,道:“爷爷,孙儿就只是好奇嘛,想那盈郡主养在深闺,却无端遭人截杀,而且竟然有两拨人,岂不很是奇怪?您和嬷嬷又死活不让我插手,岂不是更奇怪?”

    陆冉半躺着,这会儿听了陆云的话索性眯起了眼睛,半晌才睁开了,却见陆云还傻傻地站在那里等着,便轻斥道:“既然奇怪还不赶紧自己弄清楚去,傻傻的站在这里难道就能知道?”

    闻言,陆云欣喜地道了声谢,人便冲出了门外。其实他心中早已经打算好了怎么去做,要的就是他爷爷一句话的问题。

    离开云来酒坊,墨朗月并未直接出城,而是轻着身形借着夜色绕着青衣楼转了一圈,而后瞅中时机便一跃进入了青衣楼。

    青衣楼守卫虽然森严,但并不是无懈可击,几个高手交叉守卫,但却留下了个死角。墨朗月不相信这是娄青衣马虎大意所致,他倒愿意相信这是她给他进入青衣楼的留的一条路。

    青衣楼占地不小,分前楼和后楼,前楼其实叫做贤星楼,总署各种业务往来,由一些出色的弟子管理日常,而后院的精致小楼才是整个青衣楼的中枢,是当家人的政要之地,这才是真正的青衣楼所在,闲人免进之地。贤星楼没有青衣楼名盛,因而江湖人才会把这里统一称作为青衣楼。而墨朗月要进入的便是这个后楼。

    青衣楼的后楼与前楼中间有园林隔开,中间还设有隔墙,由一道月门连接,平日了只有几位当家的出入这月门,普通弟子是不会踏进来的,所以这里也成了难得的空闲清静之地。

    墨朗月掩藏着身形悄悄来到月门前,除了看到门口的两个大红灯笼外,当真见不到一个人影。虽然这里景致清雅,鲜少有人行走,但却并不是没有守卫,可现在这个时候却是一个守卫都看不到。

    “奇怪?”

    心里奇怪,但他却没有止步不前,而是穿过月门,直接来到小楼的侧面,瞧着三楼亮着灯光,他便一跃而上了三楼。

    青衣楼三楼是娄青衣的闺房兼书房,平日里除了莫云一外,几乎没有人踏足。这会儿更是安静的不行,也不知有没有人在?

    墨朗月站在窗前稍作迟疑后便身形一闪翻了进去。

    此时,娄青衣正端坐桌前,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但她的一双眸子却笑意盈盈地盯着刚好翻进来的人。

    “呃!”

    墨朗月稍作一呆,继而微微一笑,说道:“是您撤走了外面的守卫么?”

    “是啊!”

    娄青衣放下手中的书卷,慵懒地伸了下腰肢,这才走过来说道:“放着堂堂走正门的排场不用,却非要翻墙而入,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只好支开了他们......”

    墨朗月点头一笑也不遮掩,直接把来意说了出来。

    娄青衣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打听她的事情?”

    这里是青衣楼,江湖上响当当的青衣楼,没有人能在青衣娄的眼皮子底下做动作。早在他们出现在对面茶馆的时候娄青衣便已经知道了。所以陆云才会无功而返,连围墙都翻不进去。

    墨朗月道:“您在这里等我出现,不就是想告诉我么?”

    “事关机密,怎可轻易告人?”

    说罢,娄青衣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想看他的反应。怎料墨朗月竟一点都不着急,反而坐在桌前倒了杯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娄青衣心里郁闷不已,冲他板起脸,气呼呼地摆着桌子道:“混蛋,你就算准了我一定会告诉你么?”

    墨朗月轻声道:“那您说不说?”

    “说......”

    娄青衣‘噗嗤’一下子笑了起来,白皙精致的脸上冰山消解,如花颜绽放,端的韵致风华。

    而事情的真相正如墨朗月猜测的那样,出入青衣楼的当真是位妇人,且还是他认识的妇人,竟然是盈郡主的贴身嬷嬷云姑。可她的来意是什么?这个娄青衣却是死活不说。如此神秘,就更加让人不解了。

    云姑的事情没弄清楚暂且放下,墨朗月也没有再追问。临走之前,他忽然回头瞧着娄青衣,亮晶晶的眼中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知道,帝王谷的事情一定和您脱不了干系。”

    娄青衣微微一愣,继而一脸笑盈盈地瞧着他,不否认却也不承认。

    墨朗月清澈如水的眸子平静地看了她,半晌后,最终无奈一叹,道:“凡事小心!”说罢,他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转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到墨朗月走的不见踪迹,娄青衣才轻舒了口气,揉了揉笑的有些僵硬的脸颊,不由苦笑出声。以她青衣楼主的威风,按说面对着小辈应该气势十足才对,更不应该该感到心虚才是。可就在刚才,她一阵心虚,竟然被那双眸子瞧的有些慌张,还好她这么多年心境修炼的很不错,才不至于太狼狈。不过,她也分明从他平静的眸子中看到了一丝气恼,他是生气了才对,气她不应该招惹了帝王谷。可如果可以,她何尝又愿意做这些事情。

    娄青衣瞧着窗口一阵失神,当她回过身来,却发现房门大开,莫云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她一怔,道:“你什么时候练成了鬼步,怎么悄无声息的?”

    莫云一一身亮白长衫,看着书生味十足。此刻他的心情也不错,竟然冲她微笑着道:“不是我悄无声息,而是你想事情太入迷了。”

    “哦,是么?”

    娄青衣扯了扯嘴角,有些别扭地转过了身。即便莫云一说的是实情,她也是不打算承认的。

    承不承认有什么关系?看着娄青衣的背影,莫云一心里却更加的欢喜了。刚才在楼下,他远远看到那个身影了,的却穿的是月白色长衫,而且年龄似乎很年轻,看着只是个少年。

    那人是个少年!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莫云一这几日简直是瞎担心了,白白的胡思乱想了好几个晚上,简直是太不值当了。

    胡思乱想了良久,莫云一忽然想起了上楼来的事情,于是干笑了一声,说道:“楼主,对于云姑昨日的委托,属下觉得这个度不好把握,前楼的小四聪明机智,最适合不过这个差事了,属下打算派他去做这件事情。”

    “小四?”

    娄青衣沉吟片刻,脑海里立即映出了一张圆脸来,那笑眯眯一团和气的模样确实不错,可是却不是她心中的最佳人选。不过,她却没说什么,只是交代他些许小事,自己做主便好,不用事事问她。

    其实,青衣楼的绝大多数事情莫云一都自己做主处理了,可这件委托虽小,但却涉及到了皇家郡主,所以他才上楼来征询一下楼主的意见,更重要的是了结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委实今晚娄青衣的举动有些奇怪乐,无缘无故的竟然撤走了后楼所有守卫,虽然这前后楼满打满算的守卫也没几个人。现在看来却是为了他?

    这个......他又是谁?

    莫云一完全可以动用青衣楼的力量去查清楚,或者请自出马也可以,但他却不能这么做。与楼主牵扯的人和事最好还是不要深究的好,若不然那女人发起怒来却是没人能够抗衡得了的。

    再说墨朗月,出了青衣楼后便出了城,在回路的小树林里见到了踏雪。寒冷的夜色中,踏雪一身白,隐在树林里的雪地上,听到声音才走近了他。

    “踏雪!”

    墨朗月轻呼了一声,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踏雪一声长嘶,转身朝树林深处奔去。

    有事情?

    未及细想,墨朗月飞身跟了上去,在小树林的尽头出现了一座破败的草屋。

    树林中的茅草屋久历风雪,早已经破败不堪,挡风尚且不足,何以住人?但就有那么一个团黑影蜷缩在门口显眼的角落里,正在瑟瑟抖动。

    似乎是个人?

    墨朗月瞧着微微一愣,便快步上前查看。发现角落里的确实是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意识已经陷入了昏迷。他脸色占满了灰尘,很狼狈,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深色的棉袄破烂不堪,上面还有多处平整的划痕,露出来的棉絮上还沾满了血渍,尤其是胸口处的那一滩血迹颜色不但深而且还面积大,只不过已经变成僵硬的了。

    “当胸一剑,真是伤的不轻啊!而且似乎还......”

    墨朗月喃喃自语了一句,最后面的话轻的几不可闻。说罢他又回头看了眼踏雪,苦笑道:“你引我来是想让我救他么?你确定我愿意救他?”

    他没指望踏雪能回应他,可踏雪听了后却长啸一声,前蹄离地,竟有些兴奋起来了。看来当真是想救他了。

    墨朗月心下了然,又扯出了一抹苦笑,自语道:“踏雪啊踏雪,我知道你不凡,可还是低估了你的灵性。”

    轻叹一声,墨朗月便不再耽搁,简单的处理了一下那人的伤口。看伤口也不是这当下发生的事情,少说也有几日了。好在天寒地冻的,伤口就算没有及时处理妥当,那也已经自动止血结痂,并未产生感染。

    这深更半夜的救人不易,且还是大雪的季节。这个时辰城门早就关了,一个人凭借轻功偷溜出来还容易,若要把人带进城却就不那么容易了。墨朗月武功着实不错,但把人带回城里时却都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他就近在城门口找了家医馆,敲开了门把人给送了进去。

    医馆的坐堂大夫是为六旬老者,睡得正酣时被人惊醒多少有些起床气,但一看到昏睡着生死难料的病人时,却一下子来了精神。

    医者父母心!显然这位大夫很有爱心,可是当他一个人忙前忙后把病人安顿好后,才坐下来伸手向墨朗月讨要诊金。

    治病给钱是应该的,墨朗月微微一笑,问道:“多少?”

    老大夫似乎真的累了,竟眯着眼打量了他半晌,而后缓缓伸出了食指。

    “是一两银子么?”

    一两不能够啊,是不是太少了点?墨朗月下意识有些不信,但还是伸手入怀,准备掏银子了。

    一两?

    老大夫被对方的话震了一下,原本眯着的眼睛突然间就睁大了。竟狠狠瞪了下他,然后极为轻蔑地摇了摇那根手指。

    不是一两,那便是一百两银子了。

    “一百两我有!”

    墨朗月讪讪地笑了下,伸手入怀准备多取些出来。毕竟是一条性命,多些诊金也是应该的。就当他准备递钱袋的时候,却见老大夫霍地一下站了起来,竟气呼呼地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去看看就清楚了。”

    墨朗月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走出了医馆。这时候东方微微泛白,天也快亮了。不过是寒冬季节,大街上冷冷清清的,有的也只是路边的小商贩和和赶早倒夜香的人寥寥几人。

    “看什么呢?”

    墨朗月一边自语一边随意观望着,一回头便看到了医馆的金字招牌,昏暗中也见分明。只见这招牌上写着“妙手回春”的字样,而门框两侧则由一副对联,上联写到:要金不要银。

    “好市侩的口气!”

    墨朗月一瞧便忍不住笑了,当然,他也知道能人异士往往异于常人,不能因一句话去评定一个人。所以便扭头去瞧下联。只见下联写到:救伤也救死。

    “所以......”

    有能力才会有底气么?

    墨朗月重新回到屋里,那位大夫依旧坐在椅子上,且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他看到墨朗月后,眉头挑了挑,静等下文。

    墨朗月顿了顿,笑道:“是一两金子么?”

    老大夫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道:“小哥,是一百两金子!”

    墨朗月微微一愣,脱口道:“诊金竟要这么贵么?

    “贵?”老大夫轻蔑地瞧了他一眼,不屑地问道:“那人命贵不贵?”

    “一个人只有一条命,那自然是珍贵无比了。”墨朗月点点头。

    老大夫轻笑道:“所以呀,救他一命,收一百两金子还贵么?”

    墨朗月笑着摇了摇头,认同地说道:“与人命相比,这个还真不算贵。”

    老大夫也笑了,伸出手说道:“既然不贵,那就拿来吧!”

    墨朗月点点头又摇摇头,表情有些无辜地笑了笑,说道:“我是想给你钱的,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什么?”

    老大夫脸上的笑容一僵,霍地站了起来,气呼呼地朝着他指了指,正待发火,却突然听到哐镗一声,医馆的门被人推开了。冷风瞬间灌了进来,紧接着从外面闯进一男一女两个人来,其中那个男人浑身是血,看样子伤的不轻。

    “大夫,快救救他啊!”

    那女子说了一句便瘫倒在地上,却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了。

    那老大夫一看有病人来到,整个人忽然就精神起来了,麻溜溜的上前查看。他分别为俩人把了脉,然后迅速掏出一枚不知名的丹药喂给了那女子,然后说道:“伤得不重,放心好了,交给我,你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说着就扶起男子就进了里间,竟看都不看一眼墨朗月。可即便人家不搭理他,他也不能趁这空挡离开,且不说诊金没付,就那里间床上躺着的人还没醒过来呢,情况未知,更不能就此离开了!

    墨朗月无奈一叹,上前扶起那女子,还贴心地喂了水,最后安置在椅子上。

    那女子身上虽乏力,但人却是清醒的,她感激地看了眼墨朗月,而后就半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休息起来。待到许久后,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不自觉地扭头瞄了一眼一旁坐着的年轻人,见他正手持一本书在认真地翻看着。

    许久之后,许是屋里面两个人彼此陌生的人都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那女子微微沉吟了一下,乌黑的眼珠转了转,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这位公子,江南渝水的沈云歌你可听说过?”

    墨朗月虽然瞧着书本,但心思却没在这里,这会儿听那姑娘说话,他先是微微一愣,确定是说给他听的,这才冲她摇了摇头。

    那姑娘见他神情迷茫,似乎真的不知道。便又轻声说道:“那江湖中数十年前的四杰一侠你可知道?”

    墨朗月点点头,说道:“四杰我知道,但一侠是谁啊?”

    被如此一问,那姑娘忽然盈盈一笑,那有些泛白的脸颊上竟微微染上了红晕,衬得她原本普通的面容如春花绽放,竟多了些许韵致。只见她微微颔首道:“一侠是沈凤展沈大侠,因为人低调,可能声名不显。他也我的师傅,而刚才进去的那位便是沈大侠的公子沈云歌。”

    “哦!”

    墨朗月轻声应了下,表示知道,但还没等他再次开口,却听那姑娘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太意外了,没想到我们兄妹二人还能在这里遇见公子,真是高兴啊!”说着她忽然站起来伸手勾起墨朗月的衣袖,略显忸怩地说道:“五湖四海皆朋友,若公子不嫌弃,空了可去江南渝水游玩,到时我和师兄一定陪公子玩得尽兴。”她说话的神情略微有些兴奋,圆圆的眼睛乌黑发亮,似乎真的很期盼似的。

    “呃!”

    墨朗月一时不知怎么接应才好,这姑娘的自来熟似乎有些过了,似乎.....

    “就这么说定了!”

    那姑娘说着笑了一下,便转身一阵风似的进了里间。墨朗月只觉得莫名其妙,也没再理会,只是依旧坐下来看书消磨时间。

    时间不长,里间的帘子掀起,老大夫走了出来。他看到墨朗月还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便点头笑道:“小哥,两百两金子你准备好了么?”

    墨朗月一怔,奇道:“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变成两百两了?”

    老大夫呵呵一笑,说道:“刚才你那两位朋友走的时候交代了,说他们的诊金也有你来付,所以一共就有两百两啊!”

    “朋友!”

    墨朗月一想便知是刚才闲聊的结果,便有些无奈地笑笑,道:“他们说是朋友你就信了么?”

    “为什么不信?你不都要去她家里拜访了么?再说了,看他们狼狈的样子也知道身上没钱,那只好找你要喽。看你也不像个无赖,一定不会赖账的对吧?”

    老大夫说得理所当然,要钱也要得理直气壮,脸上的神情更是得意的不行,一缕山羊胡子也是一翘一翘的,看着很赖皮的样子。

    “我自然不会赖账,可是我也没那么多钱啊!”

    被人给赖了,墨朗月也不生气,回话说的也挺赖皮。那老大夫一听瞬间脸色一黑,刚要发火,却听他又说道:“我刚想到了,我没有并不代表别人也没有,所以......如果你运气好的话,就一定会收到金子的!”

    “呸,是你运气好才对!”

    墨朗月笑了笑,转身进了里间。在里间支着好些板床,该是为病患所准备的。而那之前救的那个人正躺在角落里的床上,呼吸均匀,睡得很安稳。他没有惊动他,而是轻轻的解下了他腰间的小布包,在里面随手翻了翻。布包里的物件并不多,但里面却有一件精致小巧入手温润的小玉章,竟刻着古体的四个小字,曰:沈云歌印。

    墨朗月一看那四个字便笑了,没想到躺在这里的邋遢汉子竟然就是沈云歌本人。可就在刚才,那位热情的姑娘还说他们就是沈云歌兄妹呢?不管他们是谁,出于什么目和他搭讪,他都不会在意。就算被那姑娘给赖皮了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会看到躺着的正主,他才发现不但被赖了,而且还被骗了。

    除了印章,布包里面竟然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有了银子就好办了,他也不迂腐,直接拿了银票就给了那位大夫便要走人。

    一千两银子自然比不上两百两金子,老大夫自然是百般不愿意,指着他直言墨朗月欺负他年迈心善。

    “欺负你又怎么了?”

    墨朗月心中好笑至极,说出的话也是一副很赖皮的模样。

    “且不说你的诊金本就不合理,就你健步如飞的模样也不似一个年迈的老者啊!”说着他又瞧了眼那伸手要金子的那只手,又说道:“瞧你的一双手,白皙修长,我可从来没见过有那个老大夫会保养的如此之好哦!难不成......是个假大夫?”

    “什么话?”

    老大夫竟跳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也被藏进了衣袖里。心里却道了一声“糟糕”。他为了治病方便,并没在手上多动心思,一直以来还好,今个却被人给看出来了。不过,他却不会承认。

    “简直笑话,老夫是大夫,且还是妙手回春的神医,手艺怎能作假?至于一双手么,那是大夫治病救人的工具,岂能不好好保养?”

    “是么?”

    这会儿墨朗月到是一点也不着急,他慢慢坐下来说道:“那不如我现在就拆穿了你,扒出你的真面目,看你是否还会如此的理直气壮?”

    “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老大夫神情一正,也不赖皮了,背挺了挺,竟突然多了几分霸气正气。

    “本事么?”

    墨朗月说着竟突然站起飞出一指点了出去。老大夫微微一愣,随即侧身躲避,但眼前的这一指还未完全躲开,脖颈处便觉劲风来袭,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被对方给按住了。一招得手,老大夫气的吹着胡子道:“小子......偷袭算什么英雄?”

    墨朗月摇头笑道:“不要误会,在下可不是什么英雄!”

    “不是英雄那边是狗熊喽!”

    老大夫脖颈被扣倒是不敢乱动,但一张嘴却没闲着。

    被骂了墨朗月也不恼,而是伸出另一只拨开对方的发髻看了下,却见里面确实隐藏着乌黑的发丝。他看了眼便轻笑着收回了手,说道:“你不是个老人,我也不算欺负你。说罢,到底是多少诊金,付了银子以后我们便各不相干!”

    那大夫一看斗不过,对方也不如表面上这么温和纯良,扯皮估计也没戏了,于是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说道:“加上药费一共是三两银子!”

    “早这么痛快不是很好么?”

    墨朗月从身上掏出碎银递了过去,而后朝着里屋看了眼说道:“我替里面的哪位谢谢你,你帮他省下了不少银子。”

    那一千两银子自然又被墨朗月塞回了小布包,安静地躺在了那人的腰间。从里屋出来,他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两锭银子递给了大夫,说道:“我额外再给你一百两银子,就算是他住在你这里静养的开销。

    那大夫一愣,道:“你不打算带他离开?”

    “有这么好的养伤之地,为什么要离开?”

    所以......为什么要离开呢?那大夫突然觉得这句话说得好有道理,竟不知如何反驳,停了半晌他才说道:“你就不怕前脚走后脚我把他给赶出去?”

    墨朗月摇头道:“观你对待病患的态度,想必不是一个无良的人,不管你是不是假冒,但你的医术却是真的,这点毋庸置疑。更何况你怎么就能断定我不会暗中盯着你呢?”

    最后,墨朗月走了,重伤的沈云歌留了下来。可对医馆的这位易容大夫来说,这伤重的是谁他没搞清楚,走了的是谁他就更不清楚了,还得白白地受累照顾病人。不过,他自己易容行医,他们两个不也不清楚他是谁么?这算不算是一种心理平衡。

    想到了这一点,他心中的郁闷散了,人也精神了,还整理了下被拨散的头发,而后又端坐长桌后,摆出了一幅淡然的模样,看着真还有几分道骨仙风。

    且说墨朗月走出医馆已经大天亮了,京师的街道上形形*到处都是行人,人们且还多了一些佩带兵刃的江湖客。不用多想,他也知道望月古镇的事情早就传了出去,或许再过些时日江湖豪客将会更多。年关将至,这里也会更加的热闹繁华。

    墨朗月地摊上随便吃点了东西,而后慢慢地向城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着踏雪神驹是不是还在城外等着他。走着走着忽然心中一动,便快走两步迅速闪进了一旁的巷子里去了。这大街上人流穿梭络绎不绝,但小巷子里面却安静的很,很长一条巷子,竟然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他前后打量了下,便找了个高低墙头跳了上去。等他刚躲好,便有两个蓝袍大汉走进了巷子,他们在巷子里转悠了好久最后叹着气离开了。

    两名大汉离开后巷子里又进来了一个人,却是一身青衣婀娜的娄青衣,只见她仰头朝着墨朗月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道:“还不出来!”

    闻言,墨朗月便知道藏不住了,索性从暗中跳了出来。

    娄青衣能到这里来,且一眼便知道墨朗月身藏何处,绝不是偶然为之。墨朗月显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跳了出来。

    娄青衣一见他,便拉着他匆匆离开了小巷,来到一处更为清静的地方才说道:“你刚来京城,怎么大白天的就被人给跟踪了。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么?”

    墨朗月扭头瞧了眼小巷子的尽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原先,我以为是你们青衣楼的探子,现在看来不是了。若所料不差的话,那两人应该是锦衣卫的暗探。”

    娄青衣一听觉得有道理,便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是陆云派来的人?”

    墨朗月摇头道:“为什么不应该是陆冉派来的?”

    娄青衣一惊,脱口道:“你是说陆冉那老头子已经开始注意你了?”

    墨朗月道:“那晚我去萧府,恰好就碰上了他。”

    娄青衣道:“这下可糟了,若被他给盯上了,就会被他扒层皮,什么秘密都就没有了。”

    墨朗月摇头道:“那又如何?我便是我,身家清白,怕他们作甚?”

    娄青衣噗嗤一声笑了,极具风情地白了他一眼,嗔道:“真是瞎说!如此,我以后还是少见你为妙,免得被陆冉知道了多生事端。”

    娄青衣是青衣楼的头目,以她的身份在陆冉眼中绝不是一个单纯的人,若是让陆冉知道了他们的关系,那岂不是连墨朗月的身份也不单纯了。这一点娄青衣自然想到了,她更是主动提出要少见面的好。

    “无所谓!”

    墨朗月倒是看得淡然,他原本就没打算在京师呆多长的时间,年关前若能办完了事情,那是最好不过了,他就可以就此离开了,到时候天涯路人,各不相干。

    他打算的不错,心中亦有了安排。娄青衣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听了他的话之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墨朗月也知道她出现在此绝对有事,但她一直不说,他也不会问,就这样两人又闲聊了两句,直到要分开的时候娄青衣都没有说出找他的目的。

    两人分开后,墨朗月随便寻了一家店吃了点东西,然后去纸花店买了些祭品,便出了西门牵了踏雪一路向凤凰山走去。

    凤凰山下的杨村是墨朗月生活过的地方,那里虽然离京郊不远,有山有水的,但却是一个穷山恶水的小山沟。十多年前还有百多户人家,历经了那次瘟疫之后,如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家?

    一路执辔慢行,墨朗月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观赏沿途的雪景。冬季树木凋零,并没有多少翠绿,但山峦映雪倒也别有一番豪放风韵。在他身后不远处,隐隐有几个人影晃动,且飘忽诡异。一路走来,他自然是发现了,但却没去管他们。只要不妨碍着他,他们要如何他也懒得理会。

    踏雪慢行,不到两个时辰墨朗月便看到了凤凰山。凤凰山下的杨村当真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当初的人,也没有了当初的屋舍。他还能清楚滴记得,当初就在村头的小溪里和墨虚抓小鱼的情景,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像个小孩子一样玩得开心尽兴,可回家后还被爷爷狠狠训斥了一顿。现在想想,当时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纯真美好,不掺一点杂色,就连爷爷的训斥都温暖可亲。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把一些都毁了。村头的小溪还在,溪水汩汩,依然绕着村子流向了远方,可村子没了,爷爷不在了,墨虚也不在了。

    “当真是物是人非啊!”

    光秃秃的地方到处一片白茫茫,竟连一点生气也没有,若不是半山坡还坐落着一座废弃的石亭子,还能显示出这里曾经的人烟痕迹来。

    荒山不突兀

    长留埋骨地

    石亭的后方布满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百十来个坟包,有的坟包前还竖立着一块木牌子,有的则没有,连个姓名都没留下来。

    墨朗月仔细地在坟包中穿行着,直到走到一块竖有枯枝的坟前才停了下来。

    “爷爷,朗月来看您来了!”

    小小的坟堆已经杂草丛生,就连厚厚的积雪也挡不住枯枝。坟头上竖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的字迹已经被雨雪冲刷的看不清楚了。但他知道这是他爷爷的坟头。

    轻轻一叹,他蹲来把带来的祭品一一摆放好,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酒壶来。他看了眼酒壶,轻轻一笑,说道:“爷爷最爱喝的是江南花雕了,今天朗月给您带来了,爷爷就喝个尽兴吧!”

    “有好多年了吧,好多年朗月没有回家来看您了,您可不要怪罪啊!朗月那几年确实忙,嗯,忙着练武功,忙着养身体.....忙着......”稍稍一顿,他接着说道:“您知道么?青姨熬的药特别苦,和其他人熬的就是不一样,每次我都怕喝却还要笑着去喝。朗月那时年幼,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来,可能是她的心......比别人苦吧!”

    墨朗月声音很轻,淡淡的微笑的神情,但却话竟比平日里多了很多,说的也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没有人回应,他就一个人在那里慢慢地说着......

    ......

    “当真住下了么?”

    在陆记茶楼的后院,陆冉一如既往地斜靠在土炕上,舒服地眯着眼睛,听着属下的汇报。

    一旁的陆云垂手道:“是呀爷爷,刚才孙儿已经仔细盘问了送消息的人,他当真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离开!”

    传回的消息说那个叫墨朗月的少年去了凤凰山下的杨村,果真在那里拜祭了坟丘,且还支了顶帐篷在旁边住了下来,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了。

    “这就有些奇怪了!”

    陆冉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不由蹙起了眉头。

    陆云道:“或许,他当真是杨村的遗孤也说不定?”

    “不可能!”陆冉断然否决道:“你也不想想云姑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一个人精啊,她看上的人不可能没背景。更何况一个杨村出来的少年怎么可能比萧乘风还神秘?”

    “爷爷!”陆云重重一叹,无奈地翻了白眼,道:“您是不是想多了,谁还没个秘密。萧府夜遇或许真是巧合,您老不要把简单当做神秘啊!又或许他就是个出类拔萃的不同人啊。云嬷嬷虽然厉害,不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么?墨朗月是什么身份,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们实在不必太在意了。”

    陆冉轻轻摇了摇头,有些事情陆云是不知道的,所以也就不了解他的用心。看着陆云,他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浑身染血的小孩,那孩子的年龄虽然没有陆云大,但也应该长成了一个少年了吧!

    如果他没死的话!

    陆冉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而神思却越飘越远了。

    十年前,萧家被诛,刑场上七十多口人无一缺席。他当时统领锦衣卫,就在现场执勤。那个时候还突然出现了一群志士前来劫法场,最终只不过制造了一出混乱,无功而返了。但是却激怒了当时的监斩官,时辰未到他就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更有许多锦衣卫拿起了弓箭射杀。混乱中,他执弓射了一箭,箭矢刺中了一个孩子的胸口。那一箭看似无意实则有意,他是有意射出的那一箭,不为取他性命,而为了留他性命。他从来都自信于自己的箭术,知道那只箭不会射偏,只会让对方处于假死的晕厥状态。所以,就在当天夜里,他乔装去了城郊的乱风岗去寻那个孩子,可当他翻遍了尸体,却没有找到那个小孩,反而在尸体堆中找到了一堆状似小孩子的残肢碎肉.......时至今日,他一直总觉得那个小孩应该还活在世上,可他到现在也没能找出他活着的证据来。他悔不当初,若当初他直接救了那小孩也不至于最后后悔莫及。每每想起当年的事情,陆冉总会一阵心痛难忍,埋怨自己当时没给萧大人留下个后代来。

    “爷爷!”

    陆云轻呼了一声,见他爷爷精神又不好了,只得轻轻退了出去。他现在可是专职负责盈郡主的安全,不能离开太久。就连回茶馆说事,那也是来去匆匆,不敢耽搁的。

    云姑的消息知道的比陆冉迟一些,并不是陆云带回来的,而是通过飞鸽传书的方式接到的。同样的,云姑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她的敏感和对事情的观察入微所得出的判断向来是比较准确的,难不成是她这一次真的看走了眼?

    可是不能啊!

    仔细一想,云姑有摇了摇头否认了。

    明明.....当时.他看到那把雪匕时的神情很不一般,绝对是之前见过才会出现的神情啊!虽然只有一瞬,但她却看得仔细清楚。那时,萧乘风也多看了一眼,但也只是仅仅多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惊艳。这两人细微之处的差别别人发现不了,可她却看得分明真切,一点都不容糊弄。

    思索良久,云姑还是暗暗做了个决定。转身进里屋换了一身褐色斗篷锦衣出来。有些事情不做就没有机会了,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能等下去了。所以,她打算走一步险棋。

    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方莫过于皇宫,即便是半夜时分,皇宫里依旧灯火辉煌,只不过比白日里多了一份肃穆和宁静。

    在这样的地方从不缺守卫,尤其是在后宫里面,岗哨更是密集了不少,且不时还有流动巡逻的卫队经过。可以说,这里已经防卫的很严密了。可是,就有那么一道身影像蝙蝠一样在空中划过,极巧妙地躲避着守卫的耳目,在森严的皇宫中穿行着。

    次日清晨,勤勉的皇帝的没有临朝,却道是龙体有痒。生病本来寻常,就算你贵为天子,一样也逃脱不了生老病死,可这一次帝王生病却让举朝哗然,太医们更是束手无策。

    “听说了没,皇帝病了,而且还得了一种怪病!”不到一日,街头坊间就有消息灵通者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我也听说了,说是皇帝的身上长满了红斑,貌似......呢个,你明白的哦!”路人一边悄声一边暧昧地笑着。似乎这个病是什么不可见人的病一样。

    一连三日,皇帝的病毫无起色,似乎有越发加重的趋势了。而坊间传言也更加的离谱,竟有好事者竟然编个顺口溜,说什么公子爱美人,美人有颜色云云。很快,这些流言蜚语传入了皇宫,竟让病榻上的帝王气急攻心,并亲又加重了。

    皇家颜面扫地,百姓引以为乐,当朝太医们却是战战兢兢度日如年。

    “什么?皇帝叔叔病了,还很严重?消息确实么?”

    几日后的傍晚,朱盈盈才得了消息,且还是外出的水袖从街上听来的。

    水袖摇了摇头,坊间传言版本众多,更有甚者说什么皇帝风月无边,沾染了风流病云云。她自然不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说给郡主听。

    朱盈盈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若说她对皇帝叔叔有多少感情,那还真不如最普通的叔侄关系来的亲切,可毕竟血肉至亲,心中时常还有牵挂。这咋一听皇帝病重,她当下便坐不住了,寻思了一下便兴冲冲地拉着水袖去往云姑的住处。

    “郡主,你这是要找嬷嬷么,可她这几日并不在府里啊?”

    啊......

    轻呼一声,朱盈盈停住了脚步,亮晶晶的眼中脸上出现了失望之色。她相信,若有云嬷嬷在的话,就一定能有法子。亦如当初她命在旦夕时,云嬷嬷把她救了过来。并且竟还能在她及笄后说动皇帝,使她暂时摆脱了皇家的束缚,可以在城外精舍常住,亦可以偶尔在外走动。这比起其他的人来说,她这个郡主当的无疑是自由了太多太多。

    “嬷嬷自那天晚上出去就一直没回来啊!也不知是不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不会的,水袖!”

    朱盈盈对云姑有着非比寻常的依赖和自信,在她看来,还没有什么事请能难得住她的云嬷嬷,再加上有皇家的权势做依靠,也没有多少人敢难为她的嬷嬷。所以,嬷嬷不回来一定是有事情还未做完,绝对不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了。

    云姑不在,朱盈盈心思一转,便有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差点在白云观有了照面的陆云。

    就在前几日,陆云被云姑莫名其妙地就带了过来,说是看家护院来着。当时朱盈盈很是不懂,虽然她是位郡主,但也劳烦不到堂堂锦衣卫统领来为她看家护院吧?不过,云姑的安排向来不容质疑,她已经习惯了毫不费神的接受,便也就默许了。刚来时的他还时不时的在她眼前晃悠,可这几日竟也不见了踪影?

    “如果陆云在就好了。”

    朱盈盈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由衷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水袖不以为意地一瘪嘴,道:“他......油嘴滑舌的公子哥一个,最是不可靠了!”

    “这是......夸我呢?”

    水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眼前。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在了朱盈盈的身后。

    陆云笑着打趣道:“水姑娘,有胆子背后嚼舌根,怎么没胆子面对?”

    水袖被呛的脸一红,低着头说不话来了。

    见到陆云,朱盈盈却高兴了,心思也变的活泛了起来。

    ***

    凤凰山下

    云姑拖着沉重的身体,远远瞧着夕阳下那道身影,不由一阵感慨。少年身影修长清冷,衣袂翩翩,稚嫩的肩头担着夕阳余辉,整个人就像晕染一层金光,竟有说不出的耀眼。

    如此大好年华,却又能过得如此清冷自律的人有几个?

    云姑不由默赞了一句难得,抬步迎了上去。

    少年回头,脸上映着金辉,瞧着她温柔一笑,许久才说道:“云嬷嬷能亲来杨村一定有事想找,可朗月孑然一人,身无长物,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云姑笑着摇头道:“朗哥儿何必如此直接,或许老身是来叙旧也说不定?”

    墨朗月眉峰一挑,问道:“朗月与嬷嬷何曾有旧?”

    “老身与朗哥儿好歹见过几次面,怎会无旧?”云姑说罢笑眯眯地看着墨朗月,神情是既温柔有慈祥,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儿一般。看着对方,她便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她曾经喜欢逗趣的孩子,如果他还在世的话,应该和他一般大了。

    墨朗月轻轻一叹,无奈道:“嬷嬷有话直说,朗月听着便是。”

    “这才是好孩子!”云姑满脸堆笑,竟有说不出的欢喜。

    “算上今次,你我也算了见了三次面,着实有缘。”

    墨朗月静静地看着云姑,神情甚是不解。

    云姑又是一笑,道:“既然有缘,那我有求于你,也不算太突兀。””

    墨朗月不解云姑用意,只得说道:“嬷嬷请直说。”

    云姑瞧了他一眼,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样包裹来,打开却是那把小巧精致,闪耀着珠宝华光的雪匕。

    “这把雪匕是当年的萧二夫人最为珍爱的东西,可她当年却送给了盈盈,其深意不言而喻。郡主也对它也视若珍宝,时时呵护,从不离身。如今我把它拿出来作为给你的酬谢礼。”

    “等一下......”墨朗月听的云里雾里,更是不解了。“您的意思朗月怎么听不明白?”

    云姑笑容一敛,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愿接受?”

    “无功不受禄,我又何曾帮助过你?”

    “可不.......就是眼下么!”

    云姑说话的时候身体忽然蜷缩了下去,跌坐在地上,脸上一片苍白,话也说的有气无力。

    “您怎么了?”

    墨朗月一惊,连忙扶着她,伸手很自然地搭上了手腕。但见她脉象虚沉,却是似有而无。却分明是重伤之像。

    “您......受伤了?”

    墨朗月话还未说完,云姑便打断了他,抢着说道:“难道你要拒绝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的求助?”

    墨朗月摇头道:“嬷嬷如此煞费苦心找到在下,所求之事绝非易事,您身后的权势不曾办到,更何况我一介平民百姓?”

    云姑摇头道:“他们办不到,可你却一定能办到!”

    “嬷嬷怎可如此武断?”

    “老身的判断绝不会有错!”

    “可是......”

    云姑见墨朗月面有难色,急忙请求道:“请不要拒绝!老身将命不久矣,只有这件事情还牵挂在心,请务必一定要帮忙才好。”

    也不知云姑从哪里来的自信,笃定了墨朗月一定能办到,并且强行他一定能办到。且还以病躯相博,不给他任何回绝的机会。

    墨朗月实在无奈,面对着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还说将命不久矣,如此祈求,他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得勉强点点头应了下来,但说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