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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花园的凉亭中,罗长风凭栏而坐,双腿交叠放在美人靠上,看着亭外姹紫嫣红的花卉。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去范蠡家时的情景,范蠡的家可比这金国王爷的王府还要大,事实上,这金国王府原本就是以前霍景山的将军府。

    完颜圭住进去后,经过几次扩建,可依然还是没有范蠡的府邸大,就说这花园,范蠡家的花园有这两倍大。

    那时阿青赶着羊群,将花园中的名贵花卉如野草一般肆意嚼吃,可范蠡不仅不生气,反而甘之如饴。

    阿青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还真当那花园就是所谓的大草地。

    想到阿青的单纯,罗长风脸上不知不觉浮起了温柔宠溺的神色。

    他想得入了迷,连那堪比雷达的耳朵也没了作用,连王重阳几人走到他身后都没发现。

    “罗兄。”

    罗长风被一声轻唤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回头一看,见王重阳正目露关心的看着他,对他笑了笑,道:“是你们啊!不用担心,我没事。”

    王重阳与林朝英坐到亭子中央的石桌旁,那个小姑娘静静坐到他们身后的美人靠上。

    罗长风看向那个安静的小丫头,好奇的问道:“这丫头是谁啊?”

    林朝英道:“她叫玉儿,是我们攻打镇平时遇到的,她爹娘都被金人害死,自己被卖入青楼之中,我们打进城时,她趁乱跑到我面前求我救救她,我看她可怜,就留她在身边做个侍女。”

    罗长风点点头,多看了她两眼,不出意外,这丫头就是日后的古墓派第二代传人,李莫愁与小龙女的师父了,倒是个小机灵鬼。

    林朝英略一沉吟,开口道:“你跟你夫人……究竟是怎么失散的?”

    罗长风苦笑道:“我到现在都还没闹明白呢!当时我们在会稽山下的小树林小憩,我们都靠着树干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她就已经不见,我到处找她都找不到。”

    王重阳凝眉道:“以罗兄你的武功,怎么可能有人能在不惊动你的情况下把她带走?”

    罗长风叹道:“的确不可能,因为内子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她比我更早领悟天人合一的境界,所以,她是自己走的。”

    王重阳与林朝英怔了怔,心下叹息不已,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林朝英迟疑的道:“你们之间……”

    罗长风不待林朝英说完,便断然道:“没有任何问题,我妻子是个天真无邪,单纯善良的人,我们都是对方的唯一,她绝不是因为感情问题而离开。”

    听罗长风这样说,林朝英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这件事连罗长风自己都没有头绪,他们什么都不了解,就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重阳安慰道:“不要担心,正如你自己所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缘法,你若与你妻子有缘,早晚会重逢的。”

    罗长风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也相信我们一定会重逢。”

    说完罗长风放下双腿,转过身子面向两人,双臂展开搭在护栏上,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的道:“不说我了,说说你们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向对方挑明?”

    两人一听此言,顿时有些尴尬的各自偏开头,林朝英脸上浮起一抹嫣红,嗔道:“你胡说什么?”

    罗长风饶有兴趣的看着林朝英,看来,有改变的人不仅仅是他自己,“哦!原来是我想多了,你们根本没有爱上对方啊!”

    林朝英俏脸更红,眼中却露出一丝焦急之色,生怕罗长风这句话会让王重阳误会,可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坐在那干着急。

    王重阳握拳放到唇边清咳一声,正色道:“罗兄,所谓匈奴未灭,何以……”

    “少给我来这个,我就见不得拿‘匈奴未灭不言家’说事的男人,成不成家跟天下平不平有半文钱关系?”

    罗长风两眼一瞪,接着道:“要都像你这么想,那就完蛋了,你觉得,论精忠报国,为国为民,你跟岳元帅比又如何?”

    王重阳不服气的道:“我的成就的确比不上岳元帅,但为国为民之心,我未必便比岳元帅少。”

    罗长风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很好,你承认自己成就不如岳元帅就好,那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比不上岳元帅吗?”

    王重阳一怔,正色道:“愿闻其详。”

    林朝英也偷眼看向罗长风,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论。

    罗长风道:“岳元帅十六岁娶妻生子,如今三十六岁,长子岳云都已经及冠,前妻刘氏亡故后,又娶了李氏续弦。”

    “岳云自幼习武,十二岁从军,文武双全,不输乃父,甚至在岳家军中凭本事跻身岳家五虎之一,为岳家军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人家上阵父子兵,父子两人都为金人所畏惧,可若是当年岳元帅也跟你一般的想法,还会有岳云存在吗?”

    说到这,罗长风又瞥了林朝英一眼,接着道:“更何况,林姑娘本身就武功高强,可不仅仅跟岳夫人一样只能当个贤内助。”

    “甚至日后在战场上,说不定她还能救你一命,你跟我扯什么匈奴未灭不言家?为什么我觉得,你若成家,说不定成就会更大呢?”

    “呃……”

    王重阳脑子里有些凌乱,他感觉哪里不太对……

    喂喂喂,我跟朝英之间根本就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吧?现在直接跟我谈成家的好处是什么鬼?

    等到王重阳反应过来时,自然什么都晚了,罗长风这哪是帮他们捅破窗户纸?根本就是直接把整扇窗户都给拆了啊!

    罗长风好整以暇的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王重阳,发出了最后一击,“所以,你这家伙究竟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王重阳闻言脑子几乎没时间考虑,他生怕罗长风再说出什么令他更尴尬的话,所以他脱口而出道:“那至少得等我们站稳脚跟,长安城固若金汤以后吧!”

    “嗯?这是你说的哦!可没人逼你。”罗长风笑了,你这死傲娇,可算把你给搞定了,“半年,最多半年时间,我保证长安固若金汤,金人再无力攻打。”

    林朝英也笑了,不过是偷笑,她垂着头,起身向着亭子外跑了出去,玉儿也赶紧跟上。

    “呃……”

    王重阳傻眼,为什么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呢?不过,这个当上得……并不难受就是了。



    “罗兄,为何你对我和朝英的事如此上心?”

    罗长风看了看王重阳,微笑道:“因为我的道啊!我就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

    “每当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就会心情舒畅,念头通达,念头一通达,自会有新的感悟。”

    王重阳苦笑,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他无力反驳。

    事已至此,王重阳也不再纠结,罗长风说得对,林朝英不仅不会拖累他的抗金事业,反而是一个臂助。

    而且,他对林朝英也本就有情,罗长风的推波助澜,将他们之间的许多弯弯绕绕都给抹除了。

    其实原剧情中的结局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并不是后世丘处机他们了解的那么简单。

    不过有了罗长风的插手,许多造成两人有缘无份的因素,都已经被消除。

    原剧情中最大的因素,可能就是林朝英伤害常生之事,不出意外,若没有他的介入,常生最后一定会死,而且肯定跟林朝英有关,或者说与林灵素有关。

    这成了王重阳心中最大的心结,也是导致他一直不肯接受林朝英的缘由。

    可如今,常生活得好好的,他与林朝英之间的误会也尽数消除,有些事只要别人稍稍推一把,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不再纠结于儿女私情,王重阳说起了正事,“对了罗兄,有个事情跟你说一下,半个月前,我义父伤势痊愈,已经带着师叔与门下弟子返回终南山,打算重建宗门。”

    “他们修的都是全真道,经过慎重考虑,与我商议后,义父最终决定,将宗门命名为‘全真教’。”

    “建立全真教后,义父会给天下道门同道发帖,在终南山召开道门大会,号召道门中人抗金。”

    “到时候你与独孤前辈若有闲暇,不妨来作个见证。”

    罗长风一听就明白,作见证是假,撑场子是真,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毕竟常生也是为了抗金大业。

    只是想不到,他都这么搅和了,居然还是没将全真教给搅和掉,看来一样事物的存在,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罗长风道:“没问题,到时候我与独孤兄定会前去捧场,道门大会具体什么时候开始?”

    王重阳道:“原先的凌虚观已经损毁,需要重建,另外,义父觉得我跟朝英掉下去的那座古墓,是一处藏兵纳势的绝佳之所。”

    “为了以防万一,也是给抗金大业留条后路,义父决定在那古墓的基础上,再修建一座古墓。”

    “当然,修成古墓是为了掩人耳目,那实际是一座藏纳兵器粮草的仓库。”

    “重建道观与修建古墓之事,大概需要年余,所以义父定下的道门大会时间,是明年的八月十五。”

    罗长风无语的看了王重阳一眼,得,这下连活死人墓都有了,原本该你干的事,全让你义父干了。

    “没问题,明年八月十五,我们一定到。”

    ……

    这次钱帮主与萧别离的到来,给了霍景山莫大的帮助,丐帮将在长安与咸阳两处设立分舵,并派出数万有战斗力的弟子进驻,帮助霍景山守城。

    而萧别离那边,则是来自岳家军的后勤支援,岳飞会设法划拨出一批兵器铠甲粮草等物资,支持霍景山抗金。

    支持民间抗金组织岳飞不是第一次干了,早就轻车熟路,他联络北方民间抗金武装,实施“连结河朔”的策略已有十年。

    太行山区、河北、河东等地区都有岳家军扶持的抗金义士队伍,全国各地的抗金义士组织,加起来不下百万人。

    每次岳家军攻打一地,都能得到地方抗金武装的支援与配合,这也是岳家军在与金军的战斗中,百战百胜的原因之一。

    如今京兆府路一带的空白也被霍景山填补,一旦宋金再度开战,岳家军将会有更大的战略纵深,更有力的支援和保障。

    在他们的商议即将结束时,罗长风与王重阳回到了大厅,霍景山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一项重大决定。

    由于他年事已高,且断了一臂,在统兵时已有力不从心之感,所以他将退居二线,自任长安抗金义士队伍总教头,专司操练军队,而统帅之职,则是交到了王重阳手中。

    王重阳跟随霍景山多年,无论人品、武功、才智皆是上上之选,况且还有常生道人这层关系,让他当统帅,众首领服气。

    王重阳自是当仁不让,原本在原剧情中,他就成了抗金义士的领袖,只不过那时的局势与现在大不相同,抗金义士生存艰难。

    加上霍景山也在与玄冥教周旋时,死于玄生手中,王重阳手下缺乏真正具有军事才能的人,导致抗金队伍缺乏训练,始终是一群乌合之众。

    最终难逃覆灭之局,导致了王重阳自闭古墓多时,等到被林朝英激出来时,岳飞的尸骨都已寒,岳家军也烟消云散,抗金也就更加没了希望。

    可如今就不同了,他们在长安站住了脚,拥有多方支援,说不定这个世界的历史,“中兴四将”会变成“中兴五将”。

    所谓中兴四将,指的是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四个抗金名将,只不过因赵构的一己之私,四将都没能得尽全功,罢免的罢免,冤死的冤死。

    但是其他三人虽然被收回兵权,可好歹还混了个闲职,甚至被封郡王,得以寿终正寝。

    惟岳飞成就最大,与赵构嫌隙最深,被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害死。

    事情议定,霍景山吩咐备下酒宴,众人纷纷出大厅而去,在大厅外的走廊上,罗长风见到了有趣的一幕。

    钱帮主带来那个小乞丐,此时正摊着手,对靠在栏杆上的玉儿道:“这是我们君山岛的特产松子糖,又香又甜,可好吃啦!你试试?”

    玉儿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也不说话,那小乞丐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尴尬万分,收手也不是,继续这么举着也不是。

    玉儿跟普通的小姑娘可不同,她虽年幼,但在青楼两年,见过太多事,比大户人家的及笄少女还要更显成熟,可不是几颗糖就能拉拢的。

    就在小乞丐准备收回手时,小姑娘或许是被他眼中的赤诚打动了,忽然伸出白生生的小手,从他手中取过一颗松子糖放入小口中,淡淡道:“谢谢。”

    小乞丐脸上终于重新露出笑容,他摸摸后脑勺,傻笑道:“嘿嘿,不客气,对了,我叫洪七,你叫什么呀?”

    “我叫玉儿。”

    “玉儿,真好听,师父给我讲过‘玉女投壶’的故事,说那玉女是仙女,长得可好看了,嘿嘿,你长得就跟玉女一样。”

    罗长风好笑的看着幼年洪七公,这小子有前途啊!小小年纪就知道用糖果吸引小姐姐,说话又好听,不过他为什么到老都孤身一人呢?

    听到洪七所言“玉女”一词,他倒是忽然心中一动,莫非林朝英日后将自创功法命名为“玉女心经”,是受这丫头影响?



    近些日子以来,长安城时常便有抗金义士赶到,或三五成群,或一人独行,数十上百人齐至的情况虽属少数,却也有过那么几回。

    这日,城外又来了一行人,共有五个,全都作江湖中人打扮,其中四个皆是壮年汉子,身着劲装,持刀挎剑,目泛精光,显然身怀不弱的内功修为。

    为首一人却是个空着手的年轻公子,他一身白衣胜雪,相貌俊美异常,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

    他身形虽比之身后四人略显瘦弱,但四人偶尔不经意看向他的目光,却充满了敬畏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五人到得城门口,被守城门的义士拦下,目前长安城的队伍还没有统一的军服,军服正在赶制中,他们暂时只在左臂上绑一根红绸,以作辨认。

    因为长安本就是敏感之地,宋金官方还在为此事扯皮,宋廷自然不会派军队进驻。

    若派军队接管,那不是坐实了他们撕毁合议,率先动武之事吗?

    如今的长安城直面京兆府的金军,自然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但城门口的盘查却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严密。

    这自然是假象,任何从外地赶来的抗金义士,除非有相熟之人在城内,否则都会受到严密监控。

    当然,在城门口只会接受一些基本的问询,没有问题就会放人进城,但在他们进城后,立刻就会被人盯上。

    王重阳的人,会牢牢监视这些人,直到能够判断出他们是真的抗金义士,还是金人奸细为止。

    “几位从何而来,到长安来所为何事?”守城门的义士拦下五人,例行公事的问道。

    为首那年轻公子道:“我们是开封府附近的抗金义士,特来长安城拜会霍大侠。”

    这年轻公子声音低沉,但在那低沉的话音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丝清脆,只是那丝清脆之意并不明显,守门义士并未听出问题。

    “开封府的?”那义士闻言脑海中略一思索,随即道:“公子高姓大名?可识得‘九环刀’孙首领?”

    年轻公子道:“在下王彦飞,兄台说的,莫非是在陈留一带活动的孙北望孙首领?在下对孙首领仰慕多时,但在下几人一直在阳武一带奔走,并未与孙首领会过面。”

    “我们人手不多,这些年虽也暗中刺杀了一些金人官员,作用却不大,杀死一个金人会再指派一个,咱们的兄弟却是死一个少一个。”

    “所以在听说了长安大捷后,咱们兄弟就赶过来了,希望能投入霍大侠麾下,为抗金大业贡献一分力。”

    听完王彦飞的话,那守城义士心下暗暗点头,这人能准确的说出开封府附近抗金义士首领的名字与活动区域,基本上是可信的。

    不过这个无须他来操心,他只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就行,既然确认没有问题,守城义士便让开了道路,伸手一引,道:“几位请进。”

    “多谢。”几人对那义士抱拳一礼,随即进城而去。

    走在长安的街道上,自称王彦飞的年轻公子第一印象就是,看不到金人,大街上往来的百姓都是汉民。

    事实上,无论是罗长风还是霍景山他们,都没有讲究什么民族包容心,这对奉行全民皆兵政策的金国来说,没有丝毫用处。

    让金人留在城中,无异于纵容“恐怖分子”的存在,现在不是后世,在金国本身就不比大宋弱的情况下,说什么民族大融合那就是个笑话。

    想要民族大融合,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得有其中一个民族处于绝对的统治地位,如今的大宋显然还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在彻底控制长安城后,霍景山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将所有金人赶出长安城,不愿意走的,杀无赦。

    这一命令获得了所有汉民的支持,金人控制长安时,丝毫没有宋金融合,和睦相处的意思,他们对汉人就是压迫,只有压迫。

    汉人百姓是最善忘的,但又是最记仇的。

    国家内部的争端,哪怕天下大乱,群雄割据,民不聊生,但只要一渡过这个阶段,国家重归大一统,那么他们很快就会忘记战争带来的伤痛。

    可若战争是外敌带来的,他们会仇恨那个民族一辈子,几辈子,甚至将这仇恨世代相传。

    王彦飞一路走一路观察,他发现这些汉民,跟他在汴梁所见,处于金国统治下的汉民大不相同。

    主要表现在精神面貌上,被金人统治的汉民,一个个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就算脸上不敢表现出来,眼睛在看向金人时,也会不自禁的流露出仇恨与畏惧之色。

    哪怕是笑,也多是强颜欢笑,他们身上便似随时戴着一副无形的枷锁。

    可这里的汉民,脸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在王彦飞的感觉中,他们身上那种无形的枷锁,完全不存在了。

    此时他心下不由暗暗升起一个念头,为什么这世上会有那么多所谓的“抗金义士”?真的是他们个个都有一颗精忠报国之心吗?

    不,绝不是,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抗金,完全是金人自找的,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学会,将汉民当成自己的子民来对待,把汉人与金人视为平等的。

    他们总觉得金人比汉人要高贵,其实,同样是人,同样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谁比谁高贵?

    若能平等对待汉人,让他们在自己治下有好日子过,他们又如何会反抗?

    忠君爱国,那是读书人与士大夫阶层玩的把戏,老百姓其实从来不会管是谁来统治他们,只要能让他们过得好就行。

    可惜,明白这一点的人,太少了。

    王彦飞轻轻叹息一声,便在此时,耳边传来一道吆喝声:“客官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

    王彦飞扭头看去,却见路旁开着一间客栈,招牌上写着“益香楼”三个大字。

    王彦飞扭头轻声道:“今日也赶了大半天的路,就在这客栈歇息一晚吧!”

    此时他没有刻意压低嗓音,只听得话声清脆,又娇又嫩,这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是。”

    一行人往客栈行去,其中一人率先跑进客栈,开好房间,点好酒菜。

    王彦飞带着其他三人径自上了二楼,此刻并非饭点,二楼没多少客人,统共就两桌。

    其中一桌看样子是几个刚到长安不久的商贾,另一张靠窗的桌子有三人,皆是江湖豪客打扮,两人带着兵器,一人空手。

    带兵器的两人,一个在腰间插了一把外形华丽的长剑,对这种剑与佩戴这种剑的人,王彦飞一向是看不上眼的。

    因为他觉得华而不实,剑是用来杀人的,要那么华丽作甚?

    另一人背上背着一把剑柄用布条缠绕的剑,这把剑的剑鞘是以棉布卷成,从隐隐露出的一点点剑身来看,这把剑似乎是黑色的。

    黑色的剑?

    王彦飞双目一凝,黑色的剑自然是由黑色的铁打造而成,而黑色的铁……

    玄铁。



    益香楼二楼靠窗的桌旁,罗长风、独孤求败、王重阳围桌而坐,面前桌上摆着几碟家常菜,几壶酒。

    罗长风饮下一杯酒,放下酒杯,对王重阳道:“林姑娘最近在做什么?怎么时常不见她?”

    王重阳笑道:“她在教玉儿练功,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一点防身手段都没有可不行。”

    罗长风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嘿笑道:“让你们家女侠看紧点,别让这个侍女兼传人被小乞丐给勾跑了,我看这小子,可贼着呐。”

    王重阳哑然失笑,独孤求败哭笑不得的道:“你这家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他们还是孩子,多单纯的关系,让你这么一说……嘿。”

    王重阳也摇摇头,连连道:“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便在此时,一行人走上楼来,他们原本没有在意,可罗长风与独孤求败都感觉到,一道目光似乎在他们身上停留得有些久。

    不由诧异的扭头看去,便见一个容貌俊美,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正在打量他们。

    发现他们看过去后,那年轻公子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对他们点了点头。

    独孤求败也对他点了点头,随即便不再关注,然而罗长风看着这个年轻公子,莫名的想到了一个人,倚天屠龙世界的赵敏。

    不过此人穿的是立领的衣服,将脖子掩盖住了,看不到是否有喉结,但从其体形上看,又似乎不是女子,因为女子的腰与男子是不一样的。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罗长风转回头,继续若无其事的跟王重阳与独孤求败说笑。

    那边王彦飞一行挨着商贾那一桌坐了下去,不过王彦飞眼角的余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瞟向独孤求败,或者说,瞟向他背上的玄铁剑。

    王彦飞心下暗叹,大哥的魔炎刀,只是在刀锋上加了半斤玄铁,而自己的月牙双刺,更是只在刺尖与月牙刃上添加了几两玄铁,魔炎刀与月牙刺就已经是天下顶尖的神兵利器。

    此人竟奢侈到用玄铁打造一整把剑,简直暴殄天物,一定要设法将这把剑夺过来,如此,大金国就能增添数十把神兵。

    不错,王彦飞只是一个化名,他,或者说她的真正身份,正是金国第一高手完颜烈的亲妹妹,金国第二高手完颜飞花。

    可惜,她并不知道这桌人就是长安抗金义士的最高层,她认为华而不实,颇为看不起的两人,就是她此行要调查的主要目标。

    因为在情报中,两人使用的是一青一紫两把长剑,并无关于玄铁剑,黑剑之类的记载,所以她没有认出两人。

    如果她知道两人的身份,她一定不会打夺取玄铁剑这样的主意。

    原本她打算,等混进长安城后,再慢慢打探两人的消息,最好是想办法混进抗金队伍高层,接近两人。

    可这世上的事就是那么巧,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他们随意选择的一间客栈,刚好就是她的目标小聚之处。

    王重阳如今是京兆府路抗金队伍统帅,可谓是日理万机,许多事都需要他亲自过问,忙活了大半个月,才偷得浮生半日闲,跟罗长风两人小聚一场。

    偏偏就在这一天,这一刻,完颜飞花他们到了。

    很快,店伙将完颜飞花他们的酒菜送了上来,完颜飞花目光微微一闪,倒了一杯酒,给四名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安心吃饭,随即站起身,往罗长风他们那桌行去。

    而在她靠近到一定距离时,罗长风微不可查的耸了耸鼻翼,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表情,这还真是一个“赵敏”。

    不过罗长风有些奇怪,女扮男装的多了去了,为什么他偏偏就想到赵敏呢?

    “见过几位兄台,在下王彦飞,从开封府阳武县而来,几位应该也是抗金义士兄弟吧?”

    几人听了他的话,罗长风对王重阳笑道:“还是你本家,你可得好好招呼招呼。”

    王重阳微笑颔首,起身对完颜飞花一引,道:“彦飞兄请坐。”

    “多谢。”完颜飞花对王重阳笑了笑,坐到了空着的那张长条凳上,随即对王重阳道:“兄台也姓王?”

    王重阳道:“正是,彦飞兄是刚到长安吗?”

    完颜飞花左右看了看,身子微微前倾,轻声道:“不错,原本两个月前就该来的,但这段时日正好在谋划一件要紧之事。”

    “事情已经进行到一半,眼看就要功成,兄弟们都不愿放弃,所以一直等到得手后才动身前来,到时候还要请霍大侠做主。”

    王重阳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却不知彦飞兄你们谋划的是何要紧之事?”

    完颜飞花看了看王重阳,迟疑的道:“此事还是等见到霍大侠之后再说为好。”

    罗长风目光微微一闪,忽然道:“彦飞兄无须迟疑,你这位本家跟随霍大侠多年,是霍大侠所信任的人,你若想尽快见到霍大侠,恐怕还得他帮忙才行。”

    “哦?”完颜飞花故作惊讶的看了王重阳一眼,抱拳道:“还未请教。”

    王重阳抱拳还了一礼,道:“在下王重阳。”

    完颜飞花恍然,原来是他,霍景山麾下最得力的助手,可说是霍景山的左膀右臂,金国自然不会没有关于他的情报。

    霍景山让贤是在近日发生的事,金国探子还没能把情报传回去,所以他并不知道王重阳已经是抗金队伍的新统领。

    “原来是重阳兄,小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久仰大名。”完颜飞花激动中又带着崇敬的对王重阳抱拳一揖。

    王重阳忙伸手虚扶,道:“彦飞兄客气了,在下愧不敢当,大家都是为抗金大业出力罢了。”

    完颜飞花顺势起身,看向罗长风二人,“不知这二位是?”

    王重阳正要介绍,罗长风却率先开口道:“无名小卒,不值一提,不过我们跟王兄一样,都可以为抗金大业抛头颅,洒热血。”

    “彦飞兄还是说说正事吧!若事情的确较为紧要,咱们还是尽快去见霍大侠为好。”

    王重阳不动声色的瞥了罗长风一眼,目中闪过一抹诧异,这家伙搞什么鬼?



    听了罗长风的话,完颜飞花也没多想,她先入为主的认为,罗长风多半是什么纨绔世家子,家里给了抗金队伍一些支持,所以才能与王重阳为伍。

    这样的人本事或许有,但也高明不到哪去,成就有限。

    纯钧剑的外形的确太有迷惑性,剑柄是一种绿色材质,看上去就像是玉石翡翠做的,剑格中央还嵌着一颗紫幽幽的宝珠,剑鞘也是碧绿色,配以神秘的紫色纹路,看上去华丽又尊贵。

    人佩剑,剑亦衬人,罗长风身上并无什么高贵的气质,所以纯钧剑的那种尊贵无双之意,便自动被完颜飞花给忽略了,她只看到了纯钧剑的华丽,就给纯钧剑打上了华而不实的标签。

    所以在听了罗长风的话后,完颜飞花径直看向王重阳,凝重的低声道:“我们这段时间打探到,金帝给了金军都元帅,越国王完颜宗弼一份密令。”

    “我们这些时日,就是在设法窃取这份密林,弄清金人的意图,好在天佑大宋,我们得手了。”

    王重阳神色凝重起来,沉声问道:“那密令究竟是何内容?”

    完颜飞花凝眉道:“内容有二,第一件事是关于独孤大侠与罗少侠的。”

    罗长风与独孤求败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听完颜飞花接着道:“金帝命完颜宗弼大肆招纳金国武林高手,要刺杀二位大侠。”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金人为了消除二位大侠的威胁,必然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必须提醒二位大侠万事小心,尽量不要落单,否则恐遭不测。”

    “毕竟,二位大侠武功虽然出神入化,但自古以来,死在陷阱毒药下的成名高手也不少。”

    王重阳失笑的看向罗长风与独孤求败,正要开口,却听罗长风率先道:“彦飞兄所言极是,此事我们一定要告知二位大侠,叫他们当心,却不知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王重阳与独孤求败心下一动,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罗长风连续两次率先开口,堵住王重阳的话,其目的再明显不过,他不想这王彦飞知晓他们的身份。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他看出了面前的王彦飞有问题,还是仅仅只是恶趣味发作。

    不过他们既然已经明白罗长风的意图,自然不会拆他的台,转而纷纷看向完颜飞花。

    完颜飞花听了罗长风的话,接着道:“第二件事却是针对岳家军与岳元帅的。”

    一听事情涉及到岳飞,三人的脸色都郑重起来,完颜飞花心下暗暗得意,要的就是这效果。

    “金帝命完颜宗弼设法构陷岳元帅勾结金国,借我大宋官家的刀,杀岳元帅,岳元帅一死,岳家军自然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什么?”王重阳脸色大变,这个消息委实太过惊人,便是王重阳也无法再淡定。

    岳家军如今可是驱逐金人,光复河山最大的希望,若他当真被害,那要驱逐金人,恐怕就千难万难了。

    只听完颜飞花又道:“岳元帅功高震主,本就已为官家所忌,说不定,官家原本就对岳元帅……”

    完颜飞花说到这顿了顿,虽然话没说出来,但王重阳岂能不明白何意?

    “若金国再使些阴谋诡计,制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迹象,岳元帅危矣。”

    王重阳恨声道:“金人真是卑鄙无耻,正面打不过岳家军,就弄这些阴谋诡计。”

    独孤求败忽然道:“这说不通啊!全天下都知道,岳元帅乃是抗金之心最坚之人,死在他与岳家军手上的金人不知凡几,他又怎么可能背叛大宋,勾结金国?”

    罗长风摇头叹道:“你只是个纯粹的剑客,不懂政治的肮脏,关键不在于别人相不相信岳元帅勾结金国,想要他死的人,只需要有这么个由头就行了,甚至一句‘莫须有’就足以定他的罪。”

    “正如彦飞兄所言,岳元帅功高震主,岳家军只知岳元帅,不知官家,这已经犯了帝王的大忌。”

    “更何况,别忘了靖康皇帝还在燕京,若岳元帅当真将金人赶出大宋国土,光复河山,那靖康皇帝怎么办?迎不迎回来?若将靖康皇帝迎回来,那又该由谁做皇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岳元帅正是可以动摇官家皇位之人,只要他依旧一心抗金,官家一定会拖他后退。”

    “岳元帅若不知激流勇退,那官家定然是除之而后快,一个人,如果脑袋被自己国家的皇帝给惦记上了,那还能有个好?”

    王重阳听得心底发凉,原本他一直以为,要说这天下最想光复河山,赶走金人的,自然便是大宋皇帝。

    以前赵构虽然一直比较支持议和,但天下大部分人都以为,是官家宅心仁厚,不愿发动战争,令天下生灵涂炭。

    可此时听了罗长风的话,他才明白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看来他真的不适合官场。

    而完颜飞花对罗长风的印象却是大为改观,想不到他竟还有这等眼光,将王爷的心思看得透透彻彻。

    赵桓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完颜宗弼就是基于这层考虑,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赵桓可以说就是大金国的一道护身符。

    只要他还在,赵构就绝不会下死力与大金为敌,他宁愿在江南偏安一隅,做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愿光复大宋,做个复兴大宋的功臣王爷。

    皇帝和王爷,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独孤求败忽然声音凉凉的道:“既然这个官家容不下他,那岳元帅何不当真打到燕京去,将靖康皇帝迎到汴梁,重新登基,我倒想看看,他赵构身边还能剩下多少人。”

    “……”

    王重阳无语的望着独孤求败,他这话,说得可算是大逆不道了,不过他不是汉人,赵构也不是他的君王,还真算不上大逆不道。

    完颜飞花却是心下一惊,这也是一种可能,虽然以岳飞的性格,未必能干出这种事,可也备不住他手下人赶鸭子上架啊!

    大宋开国太祖是怎么得的天下,可还历历在目呢!

    虽说如此一来,大宋多半会发生内乱,可那都不关他们什么事了,因为在那之前,他们必然已经被岳家军打回老家。



    想到此,完颜飞花目光微微一闪,叹了口气,道:“如此做法大大不妥,因为这正是金人最愿意看到的景象。”

    “大宋一分为二,必然发生‘正统之争’,到时候大宋就会自相攻伐,开始内耗,鹬蚌相争,得利的却是金国这个渔翁。”

    “到时候金国趁着大宋内耗严重,再度卷土重来,那不又是旧事重现吗?”

    罗长风附和道:“而且若岳元帅真的这样做,他就是分裂大宋的千古罪人,原本的一代民族英雄,变成了千古罪人,这史书上可就精彩了。”

    说完又横了独孤求败一眼,撇嘴道:“你这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热闹不嫌事大,火苗没落你脚背上,反正疼的不是你对吧?”

    独孤求败听得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这几句话概括得倒是相当到位,完全说出了他说那些话的心态。

    完颜飞花总算是暗暗松了口气,抬手端起酒杯,她需要喝口酒压压惊。

    原是想以这个看似重大,实则根本无关紧要的消息,来取得宋人的信任,再趁机打入内部,没想到差一点弄巧成拙。

    王重阳可不是普通抗金义士,他是可以左右霍景山想法的人,如果他真的起了反赵构,拥立赵桓的心思,那对金国来说,就大大的不妙了。

    她带来的这两个消息,其实基本上算是废话,第一条就不必说了,既然知道这里有可以左右战争局势的武林高手存在,那金国自然也会派出高手对付,这何须别人提醒?

    第二件事同样大部分是废话,因为是个人都知道,金国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付岳飞,无论使出任何手段,都不足为奇。

    所以完颜飞花带来的情报,自然不能全是废话,总得有些有用的东西,所以她才说出了跟完颜宗弼与完颜烈商议后,得出的一个说辞。

    这个说辞实际上对大宋一方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卵用,他们虽然知道了金国要陷害岳飞,可不知道具体会怎么操作。

    而且有些事,关键根本不在金国陷害岳飞,而是赵构愿不愿相信金国的陷害,他不愿相信,哪怕证据确凿,也是无用。

    若他巴不得能找到由头干掉岳飞,那么哪怕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也足够了。

    所以她带来的这两个所谓重要消息,其实一点实际用途都没有,但偏偏看上去,又是重要无比,这就是完颜宗弼聪明的地方。

    但完颜飞花没料到的是,这些所谓的抗金义士,民间武装,竟会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把造反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她这才想起来,这些抗金义士本就是一群江湖草莽,根本就是无法无天的。

    好在她够机灵,三言两语打消了他们这个念头。

    谁知完颜飞花一口气还没松完,一口酒刚刚喝进口中,便听得罗长风忽然又道:“虽说不能让岳元帅去干这件事,但你的思路是对的。”

    “赵构此人,实在不配做大宋皇帝,所以等赶走金人后,抗金义士的队伍完全可以不理会他的想法,由抗金义士们去迎回赵桓,送到汴梁登基。”

    “这个时候再让岳元帅去汴梁勤王,那就完全没问题了,毕竟木已成舟,而且赵桓为兄,赵构为弟,这长幼有序,皇位自然该由兄长来坐。”

    “噗……咳咳咳……”

    罗长风话音一落,完颜飞花顿时一口酒水便喷了出来,连连咳嗽,三人全都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默默放下了碗筷。

    尼玛这满桌菜都被她喷了酒,还怎么吃?

    罗长风看着自己爱吃的那盘炝炒油麦菜,嘎声道:“你反应至于那么大吗?”

    完颜飞花偏着头猛咳一阵,等到喉中再无痒意后,这才瞪着罗长风,满脸崩溃的道:“你怎么可以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居然还直呼官家姓名,你还真是……”

    罗长风两手一摊,无辜的道:“很简单啊!我们是江湖中人,不归他赵构管,他也管不到。”

    完颜飞花以手抚额,道:“算了,我跟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没法交流,还是等见到霍大侠再说。”

    罗长风看向王重阳,道:“得,你先带他去见霍大侠吧!我们再坐会儿。”

    王重阳无奈颔首道:“那好,彦飞兄,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你的同伴都吃得差不多了,就你还粒米未进呢!连唯一一杯酒都被你自己喷掉了。”

    “……”

    完颜飞花忽然发现,在这几个家伙面前,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不必了,等见过霍大侠,再吃饭不迟。”说完径直站起身,向着他们那桌行去。

    王重阳正准备起身跟上,忽然耳中传来一道微弱但清晰无比的传音,“王兄,不要告诉他我们的身份,若他问我们姓名,你就告诉他,我叫赵风,独孤兄叫古秋白。”

    王重阳诧异的看了罗长风一眼,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等王重阳带着完颜飞花一行离开后,独孤求败忽然轻声道:“你在怀疑这个王彦飞?”

    罗长风坦然道:“算不上怀疑,只是直觉上觉得她不怎么可靠。”

    独孤求败神色一整,正色道:“不要忽略这种直觉,尤其是一个已经领悟天人合一境界的武者直觉。”

    “因为那很可能是这个天地,冥冥中对你的示警,我曾靠着这种直觉,不止一次避开致命危险。”

    “甚至,当初我能走到那处山谷,遇到你和雕儿,都有着直觉的指引,我完全是凭着直觉走的。”

    罗长风闻言一怔,随即神色微变,原来是这样吗?难怪他一看到这个王彦飞,尤其是确定她是女扮男装后,脑子里总会想到赵敏。

    原来这是冥冥中对我的示警,赵敏,赵敏,这意味着什么呢?难道……

    罗长风双目精芒一闪,难道这预示着,这个女人的身份来历跟赵敏类似?

    莫非她是金国很有地位的贵族女子?

    王彦飞,王彦飞,王彦,王彦,王彦……完颜?

    在脑海中连续念叨了几遍王彦飞这个名字,当他越念越快,王彦的发音,就变成了另外一种。

    罗长风脸上露出一抹恍然之色,他全然明白了,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冷笑。

    赵敏么?那咱们就好好玩玩吧!反正,我不会是张无忌。

    见罗长风满脸诡异的表情,独孤求败莫名其妙的道:“我说,对方究竟可不可靠,你对他们施展一次摄心术,不就什么都了解了吗?”

    罗长风无奈道:“哪有这么容易?这几个人都是内功深厚的高手,神气完足,摄心术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威力更大的移魂**我又还没练。”

    “我们毕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们是奸细,总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揍他们一顿,把他们打成重伤吧?”

    “总之这事我自有计较,你就别管了。”

    独孤求败无所谓的道:“行,你自己看着办。”



    大街上,完颜飞花忽然想起一事,对身侧的王重阳问道:“对了重阳兄,刚刚聊了半天,我一直还不知道那两位尊姓大名呢?”

    王重阳牢记罗长风的交代,道:“你说他们两个啊!年长的那位叫古秋白,武功十分厉害,年轻的叫赵风,也是个天纵英才,年纪轻轻,武功已与古前辈相差无几。”

    完颜飞花心下暗暗撇嘴,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武功跟一个弱冠少年差不多,所谓的厉害,估计也厉害不到哪去。

    毕竟,像独孤大侠与罗少侠那样的奇人,本就是百年不出,千年难遇。

    完颜飞花想到此,脸上浮起一抹向往之色,道:“不知道此去,能不能见到独孤大侠与罗少侠,二位的大名,我等即便不在长安,也早已是如雷贯耳,极盼一晤。”

    王重阳微微仰头看着远处天空,满脸的古怪,他不敢看完颜飞花,因为他怕脸上的神色会露馅。

    “他们呐,平日里不是找个僻静之所修行练功,就是乘着神雕四处游历,好不快活。”

    完颜飞花由衷叹道:“真乃高人也。”

    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独孤求败与罗长风虽然帮大宋打金国,但他们都是绝世无双的高手,哪怕是敌人,也会给予他们应有的尊敬。

    正行间,完颜飞花突然瞪大了双眼,看着前方街上,道:“重阳兄,重阳兄……”

    “嗯?怎么了?”王重阳疑惑的偏过头看向完颜飞花。

    完颜飞花抬手指向前方,惊诧的道:“那是……”

    王重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了然。

    只见长安城的大街上,两只庞然大物,如鹤立鸡群般走在人群之中,大的那只倒是安安静静跟在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后,小的那只跟另一个小不点在街上跑来跑去。

    街道上不时就会响起“哇哇哇”或“咕咕咕”的鸣叫声。

    正是神雕母子,罗长风当年在心里做下的承诺已然实现。

    那是老神雕第一次带着他飞时,他就在心里下定决心,如今老神雕带他飞,他以后带老神雕装逼。

    罗长风与独孤求败带着神雕母子来长安城已经几个月,一开始它们只是辅助罗长风两人杀敌,等到战事结束后,罗长风与独孤求败就开始带着神雕母子招摇过市。

    一开始长安百姓还对神雕母子有畏惧之心,可通过抗金义士们的口口相传,加上神雕母子的表现,长安的百姓都已知道,这两只神雕已经通灵,懂得人言,是以慢慢也就不怕了。

    如今他们更是已经习惯了神雕走在大街上这件事,甚至敢于与它们打招呼了。

    长安百姓亲切的称它们为神雕女侠与神雕少侠,这让神雕母子也兴奋了好一阵才适应过来。

    罗长风给母子俩各自在胸前挂了个布包,垂到腹部,里面放着铜钱银两。

    如果他们在菜市场遇到什么想吃的,直接吃就是,吃完后老板会算出需要的钱数,得到神雕同意后,自行到它们包里取钱。

    虽然神雕母子不识数,但也没有哪个会坑它们,不仅不多拿钱,反而每次都少拿。

    因为无论神雕吃任何东西,都相当于是一种广告,一说出去,我这东西可是连神雕都爱吃的,嘿,保管那老板卖的东西大火。

    神雕母子口味很杂,除了肉之外,蔬菜、水果、谷物、甚至连糖都吃,可它们就是不吃盐和带盐的东西。

    罗长风专门教过它们很长一段时间,专门给它们反复强调了盐对它们的危害,还给它们看过盐的模样,稍稍尝了一点点盐的味道,所以它们绝对不会误食带盐的食物。

    王重阳给完颜飞花解释道:“那两位,就是独孤大侠与罗少侠的神雕伙伴,大的那只是雌雕,人称神雕女侠,小的那只是雄雕,被称为神雕少侠,它们是母子。”

    完颜飞花双目掠过一道精芒,道:“既然两只神雕在此,独孤大侠与罗少侠是否就在左近?”

    王重阳笑道:“那倒不一定,两只神雕已经通灵,除了口不能言外,与人无异,它们平日想去哪就去哪,独孤大侠与罗少侠也不会限制它们的自由。”

    “哦?原来如此。”完颜飞花目光疾速闪烁,若是如此的话,倒是大有机会可以除了这两只扁毛畜生,断抗金义士双翅。

    他们最忌惮独孤求败与罗长风的地方,就是他们拥有两只随时可以驮人高飞的大鸟,高来高去,防不胜防。

    只要没了飞天之能,哪怕他们武功再高,也绝不能再给大金造成那么大的麻烦了。

    “雕兄,快来,这有冰糖葫芦,快来买。”洪七那小鬼站在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头身前,对着小神雕连连招手。

    “哇哇”

    小神雕欢喜的鸣叫两声,迈着粗壮的大腿,向着洪七奔了过去,好好的神雕,此刻看上去竟有几分小鸡仔看到稻谷的模样。

    若非它知道自己的翅膀对集市来说,破坏力实在太大,说不定会更像小鸡仔。

    事实上,小神雕还不满两岁,的确还属于小鸡仔的范畴。

    这家伙也是个奇葩,居然喜欢吃冰糖葫芦,长安城卖冰糖葫芦的最喜欢遇到神雕母子,因为那往往表示,今天可以提前回家了。

    此时卖糖葫芦的老头就已经乐得见牙不见眼,见小神雕奔到面前,笑眯眯的道:“神雕少侠,来几串糖葫芦?”

    只见小神雕垂下头,用鸟喙在插糖葫芦的木棒上磕了磕,老头立马明白,神雕少侠这是把所有糖葫芦包圆了。

    “得嘞,共二十一串糖葫芦,我收你四十文,多出来的一串就当老朽送你的。”

    “哇哇哇”

    小神雕点了点头,清鸣三声,微微垂下鸟首,好让老头能从布包中取到钱。

    老头先将杆子上插的糖葫芦全部摘下,递到洪七手中,笑道:“丐帮的小英雄,你可要拿好了哟!”

    洪七接过糖葫芦,仰头看着老头,用稚嫩的声音道:“前辈放心,别看我小,手上可有劲啦!”

    “呵呵呵……好,好……”老头连声赞叹着,从小神雕的布包中抓出一把铜钱,数了四十文,将剩下的重新放入布包中。

    此时玉儿跟老神雕也走了上来,只见洪七一手一把糖葫芦,左手放在自己口边,一口一个糖枣,右手举到小神雕鸟喙边,小神雕也是一口一颗,它居然还会侧着咬,往旁边撸,那撸串的动作娴熟无比。

    玉儿不由无奈的道:“阿七,你怎么老是蹭雕兄的东西吃?你师父没钱吗?”

    洪七咽下自己口中的糖葫芦,这才道:“我的小娘子诶,咱是什么身份?乞丐,就算要拿钱买东西,那也是乞讨得来的钱,哪有问师父要钱的道理?”

    “哄”

    周围听到这话的百姓顿时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这丐帮出来的小叫花子,跟普通叫花子就是不同。

    “呐,你要不要来一串?雕姨你也吃。”

    “哇哇”

    “……”

    玉儿呆了呆,似乎……很有道理。

    “阿七。”玉儿忽然幽幽叫道。

    “嗯?干什么?”

    “小娘子就小娘子,你能不能不要在前面加上‘我的’两个字?我听着……很别扭。”

    “啊?有吗?”

    “有。”

    “哦。”

    “……”

    “哈哈哈哈……”

    周围的百姓又是一阵爆笑,这俩小孩,太有意思了。



    王重阳哑然失笑的看着这一幕,他感觉罗长风说的对,得提醒朝英,小心着点这小子。

    玉儿以后大了,固然要嫁人,可也不能嫁个没名堂的乞丐,当个乞丐婆吧?当然,要是这小子能当上丐帮帮主,那还差不多。

    “玉儿。”

    正与洪七闲聊着,从他手中取过一串糖葫芦吃的玉儿,听到有人叫她的声音忙转头看去,见是王重阳,十分自然的迎上前,道:“公子,你叫我。”

    “嘻嘻,你好啊王大哥,这是准备回府去?”洪七嬉皮笑脸的对王重阳道。

    原本以王重阳的年纪,他叫一声叔叔都够了,但是他师父钱帮主跟王重阳的义父常生道长是平辈,他跟王重阳自然也是平辈。

    王重阳瞥了洪七一眼,随即看向玉儿,道:“你不是在跟朝英练功吗?怎么出来玩了?”

    玉儿道:“我已经完成大娘子布置的功课,刚好雕姨跟阿七他们来找我,大娘子就让我跟着出来走走。”

    王重阳点点头,对老神雕笑道:“雕儿,他们的安全就麻烦你了,记得早些回去。”

    “哇哇”

    老神雕点了点头,伸出翅膀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臂,意思是让他放心。

    下一刻,老神雕那金黄色的鸟眼一凝,鸟首微转,直勾勾的看向了王重阳身后的完颜飞花。

    “唳”

    老神雕盯了完颜飞花一息后,陡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锐鸣,正在洪七身边啄食糖葫芦的小神雕也停了下来,霍然扭头看向完颜飞花。

    “咔嚓”

    一声脆响,却是神雕母子脚上的爪子骤然弹出,将青石铺就的地面抓出几个孔洞。

    神雕母子对完颜飞花的敌意,是个人都能感受到。

    完颜飞花几人与王重阳脸色一变,他们只觉双耳一阵刺痛,连脑袋都晕了晕,急运内力,这才稍稍缓解,几人齐齐退了几步。

    洪七跟玉儿在老神雕身后,并未受到它锐鸣的音波冲击,却也吓得不敢出声,小跑着退到一旁。

    他们发现,原本活泼调皮,爱玩爱闹的小神雕,以及虽然是鸟,可时常给他们慈祥之感的老神雕,此刻都变得好可怕,就好像下一刻,它们就要冲上前把别人撕碎吃掉一样。

    王重阳急忙抬手道:“雕儿,这几位是从别处来的抗金义士,有重要情报要向霍大侠禀报,他们可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

    完颜飞花此时也是心下暗惊,好敏锐的感知力,这真的是鸟禽吗?

    她刚刚冷眼旁观王重阳与老神雕交流时,心下在暗暗思忖要如何才能除掉这两只神雕,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了一丝杀意。

    她却不知道,鸟兽虽然不会说人言,但恰恰是鸟兽,最能分辨出别人对它是善意还是恶意,就更别说杀意了。

    要不人们形容一个人的感知力与洞察力十分敏锐,怎么会用“野兽般的直觉”来形容呢?

    “哇哇……咕咕咕……”神雕苦于口不能言,无法说出这个人对它们母子动了杀心的事,只得不断对完颜飞花怒目而视,爪子在青石地面轻刮,将脚下一块大青石刮得稀巴烂碎。

    王重阳还从来没见过老神雕如此愤怒,他眉头紧皱,扭头看向完颜飞花,沉声道:“彦飞兄,你究竟做过什么令雕儿愤怒的事?”

    此时路边的百姓们也开始议论纷纷,说这看着人模人样的年轻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是金国奸细,被神雕给识破了云云。

    完颜飞花此时心里慌得一批,她忙摆手道:“没有啊!我今日初次见到两位神雕,以前一直在阳武县附近活动,从未见过二位。”

    完颜飞花说完后,上前两步,抱拳深深一揖,道:“神雕女侠,在下初见尊范,为女侠威势所慑,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老神雕偏着头凝视了完颜飞花片刻,此时它自然是再未感受到来自完颜飞花的敌意,身子终于重新挺直了起来,利爪也收了回去。

    “哇哇”

    它叫了两声,径直转身走到两小身边,伸出翅膀轻拍他们身躯,以示安慰。

    玉儿仰头看着老神雕,怯生生的道:“雕姨,你刚刚可吓坏玉儿了。”

    “哇哇”

    老神雕那圆溜溜的鸟眼半闭上,便如两道月牙,看上去就像在笑,那个温和慈祥的雕姨又回来了。

    小神雕也依旧蹦蹦跳跳的跑到洪七面前,啄食糖葫芦。

    王重阳见此,再对玉儿与洪七叮嘱了几句,便带着完颜飞花离开。

    他不是傻子,无论是罗长风对这位彦飞兄的态度,还是神雕的异常,都让他明白,这位彦飞兄恐怕大有问题。

    但具体是什么问题,还不好下断语,看来要加强对他们的监视才行。

    ……

    而在王重阳一行离开后,洪七忽然眼珠一转,把糖葫芦全部交到左手,右手拉了拉老神雕的翅膀,道:“雕姨,你们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玉儿愕然:“啊?雕姨又不会说话,你问什么啊?”

    洪七挺起并不健壮的小胸膛,道:“我自有我的办法,总之咱们先找个僻静之处。”

    片刻之后,他们到得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洪七对老神雕正色道:“雕姨,一会儿我会开始问你问题,我问出来的问题,你只需要答是或不是即可。”

    “如果是,你就点头,如果不是就摇头,知道吗?”

    洪七此刻竟是出奇的认真与郑重,平日的吊儿郎当再也看不到分毫。

    这样的洪七让玉儿眼前一亮,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带上了一丝钦佩,原来对于不会说人言的神雕,还可以这样问问题。

    老神雕眼中也露出了赞赏之色,当下点点头,表示明白。

    洪七想了想,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雕姨,你刚才突然生气,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其实刚才老神雕突然发飙,他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神雕母子跟一般的鸟禽野兽都不同,它们的智慧,注定他们不会被禽兽的本能所左右,出现突然兽性大发这种事。

    那么神雕发飙,就一定不会无缘无故,肯定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老神雕点头了。



    洪七在老神雕面前来回踱着步子,他在思忖,老神雕究竟发现了什么,他又该如何开口询问。

    洪七试探的问道:“雕姨,你是不是发现对方是奸细?”

    “哇哇”

    老神雕摇了摇头,清鸣两声。

    “那你是发现对方是你以前的仇人?”

    老神雕再度摇头,它目光闪了闪,忽然对着洪七一瞪眼,目露凶光。

    洪七自然不会以为老神雕要伤害他,反而脑海中灵光一闪,叫道:“我知道了,你发现那人对你有敌意?”

    “哇哇哇”

    老神雕眼中掠过满意之色,连连点头,玉儿与小神雕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眼中皆流露出了佩服之色。

    洪七右手放在下巴上轻轻摩挲,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一个初次见到你的人,为什么会对你有敌意呢?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便在此时,头顶上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很简单,因为对方是金国的奸细,雕儿它们的存在,对金国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威胁,所以他在见到雕儿后,不自禁的流露出了杀意,被雕儿感应到了。”

    洪七与玉儿仰头一看,便见罗长风跟独孤求败正站在他们旁边的屋顶上,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独孤前辈,长风大哥。”

    “哇哇”

    两人两雕皆开口打了个招呼。罗长风与独孤求败一齐跃了下来。

    洪七诧异的问道:“独孤前辈,长风大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独孤求败看着洪七,眼中毫不掩饰赞赏之意,道:“雕儿发出的那一声鸣叫我们听到了,当时就已赶过来。”

    “你很不错,小小年纪就拥有如此缜密的心思,难得,丐帮后继有人了。”

    “诶嘿嘿,前辈过奖了。”洪七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傻笑道。

    罗长风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是能改掉你那贪吃爱玩的性子,说不定会成为一代丐帮雄主,可惜……”

    “呃……”洪七闻言一怔,脸上浮起一抹讪讪之色,他也知道贪吃不好,可一见到美味的东西,就总是忍不住肿么破?

    独孤求败摆手道:“这个没关系,他现在还小嘛!等长大了,自然知道分寸。”

    罗长风叹道:“难,所谓三岁定八十,有些人,性格一辈子都很难改变,一定要得到过重大教训后,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们或许会弥补自己的错误,但天性还是难改。”

    就像洪七跟周伯通,这俩家伙是最典型的,洪七从小就贪吃爱玩,到老还是这样,偌大的丐帮丢在一边不管,只顾自己快活。

    因为贪吃误了大事,害得一帮义士殒命,当时倒是深刻悔悟,甚至剁掉食指以示决心,可结果呢?没有任何鸟用,该贪吃还是贪吃。

    不过要不是他贪吃,也不会造就出为国为民的郭大侠与黄帮主了。

    周伯通就更混账了,就算看到自己宗门被搅得一团乱,师侄全被人放翻在地,都不带在意的,就好像王重阳死后,他跟全真教就没关系了一样。

    “罢了,这是钱帮主的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雕儿,你们最近当心点,尽量不要靠近那帮家伙,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对你们不怀好意,杀无赦,不用给我面子。”

    “哇哇”

    老神雕听了罗长风的叮嘱,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罗长风又看向洪七与玉儿,道:“还有,你们的口风给我紧一点,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在那些奸细面前,我叫赵风,独孤兄叫古秋白,记住了。”

    洪七奇怪的仰头看着罗长风,老气横秋的道:“既然知道他们是奸细,何不直接拿下,严刑拷问呢?”

    独孤求败看这小子十分顺眼,闻言给他解释道:“我们现在只是怀疑,并无证据证明他们是奸细,所以这段时间,咱们会暗中调查,等到证据确凿,再拿下他们。”

    洪七恍然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罗长风对独孤求败道:“走吧!咱们可得盯紧这几个人,防止他们来个釜底抽薪,一口气灭了抗金义士的领袖阶层。”

    “那个王彦飞的武功十分不弱,依我看王兄未必是他对手,连他那四个手下都足以对付他。”

    “嗯,走。”

    ……

    将军府,完颜飞花一行在较场见到了霍景山,这个较场就是以前金国王府亲卫营的驻地所在,如今成了霍景山培训抗金队伍头目骨干的场地。

    如今聚集在长安及附近的抗金义士,已超过十万人,光长安这边就有六万,他一个人哪里训练得过来?

    所以他的做法是,培训出一批头目骨干,再由他们去操练军队,如此一来,最多有个两三年,他们的抗金队伍,就能形成正规军的战斗力。

    对完颜飞花他们的到来,霍景山表示了热烈的欢迎,而在听完他们带来的消息后,自然十分重视,并对带来消息的完颜飞花一行表示了高度赞赏。

    直到现在,完颜飞花才知道,原来京兆府路抗金义士的统帅,已经是王重阳。

    这家伙,居然还一直藏着掖着,学人家来个真人不露相,不过既然他想玩,完颜飞花自然配合,表现出了惊讶与叹服的情绪。

    其实她也能想到,霍景山早晚会让贤,毕竟,他都已经六十多岁,又断了一臂,如何还能统领大军?

    霍景山让王重阳给完颜飞花一行在将军府安排了房间,至此,完颜飞花算是顺利混进了抗金队伍之中。

    打发了完颜飞花一行后,霍景山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得派人给岳家军送个信。

    至于罗长风与独孤求败,他自是毫不担心,这两位的武功他深有体会,他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人能要了他们的命。

    回到较场大帐,霍景山提笔写下了一封书信,正要出门派人送出去,罗长风与独孤求败联袂踏入了大帐之中。

    “独孤兄,罗少侠,什么风把你们二位吹来了?”霍景山熟稔的对二人笑道。

    独孤求败沉声道:“北风。”

    罗长风神色郑重的补充道:“来自北方的寒风。”

    “哦?”霍景山神色一凛,道:“金人有动作了?”

    罗长风颔首道:“不但有动作,而且是大动作?”

    霍景山追问道:“什么大动作?”

    罗长风道:“派高层打入我军内部算不算大动作?”



    霍景山一怔,随即哑然失笑,道:“既然已经被你们掌握,那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罗长风道:“不知霍大侠对金国高层了解多少?”

    霍景山想了想,道:“只要是有名有姓的,尤其是在宋金之战中出过彩的,我基本都知道。”

    罗长风颔首道:“好,那你知不知道,金国有没有一个叫完颜飞,或完颜飞什么的人?”

    “完颜飞?”霍景山目中露出思索之色。

    罗长风又补充道:“女人,这个人是个女人。”

    霍景山恍然,道:“如果是女人的话,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罗长风精神一振,问道:“是谁?”

    霍景山道:“完颜飞花,完颜宗弼麾下头号大将,金国武林第一高手完颜烈的亲妹妹。”

    独孤求败颔首道:“原来是此人的妹妹,我以前也曾想过去挑战他,可惜他不是单纯的武林中人,还是金国大将,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会轻易与人比武。”

    “不过完颜烈是萧别离的老对手,两人一直不相上下,我打败萧别离后,便知道,完颜烈也无法赠我一败,也就熄了这个心思。”

    罗长风缓缓点了点头,萧别离的武功实已不弱,重剑之境已趋大成,放眼天下,除了自己与独孤求败能轻易胜他,没几个能是他对手。

    这完颜烈能一直与他不相上下,还成为了夙敌,武功也已是天下绝顶之列,却不知道他妹妹又如何。

    想到此,罗长风对霍景山问道:“霍大侠,对完颜飞花此人,你了解多少?”

    霍景山道:“比旁人要知道得多一些,完颜飞花的武功只比乃兄弱了一线,可谓金国第二高手,擅使一对月牙双刺,曾以一人之力,独抗岳云跟杨再兴的联手。”

    “但她尤其厉害的,是一身旁门左道,若是在正面战场,她的作用或许比不上她兄长,但在刺探情报,暗杀行刺这等侧面战场,便是两个完颜烈也不如她。”

    “她精研各种毒药,擅布机关陷阱,岳家军中的‘踏白军(侦察兵部队)’就曾吃过她的大亏。”

    “除了月牙双刺外,她还会一手极为高明的暗器手法,功力已达至‘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程度,所以她还有个听起来挺美,却杀机凛然的绰号,叫‘万叶飞花’。”

    听到完颜飞花的绰号,罗长风无力吐槽,还万叶飞花,你当自己少司命吗?

    事实上,以罗长风如今的功力,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什么的,纯属小儿科,不过是在树叶花瓣上附着真气发射出去罢了,他要隔空伤人,根本无需载体,连树叶都用不着。

    “对了长风,你刚刚说金国派高层打入我军内部,莫非就是完颜飞花?查到她在哪了吗?”

    罗长风嘴角扯了扯,道:“你把花字去掉,速度稍快的多念几遍完颜飞试试。”

    霍景山依言而行,很快就双目圆睁,“王彦飞?你是说王彦飞就是完颜飞花?可王彦飞是男人啊!”

    罗长风冷笑道:“虽然她女扮男装扮得很像,甚至连声音都是男声,但有一样东西她绝对无法掩盖。”

    “什么?”

    “体香。”

    “……”

    罗长风看着面色古怪的两人,泰然自若的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是鼻子很灵罢了,霍大侠身体最近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霍景山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罗长风道:“我闻到了狗皮膏药的味道。”

    霍景山服了,好吧!你鼻子确实很灵,“这么说,王彦飞真的就是完颜飞花?”

    罗长风颔首道:“没跑了。”

    霍景山道:“那还等什么?以少侠你的武功,拿下她很容易吧?”

    罗长风道:“拿下很容易,之后呢?完颜飞花不是普通金国探子,你猜若完颜烈知道她妹妹被抓,会有什么反应?以咱们现在的军事实力,能抵挡金军的大举进犯吗?”

    “这……”霍景山迟疑了,如今他们连将领都才刚刚开始接受军事训练不久,义士们哪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守城就已经很勉强了。

    “不知少侠认为该如何处理?”

    罗长风微微一笑,道:“你说,若是萧大侠知道了老对头在我们这,他会不会十分有兴趣?”

    霍景山眼前一亮,对呀!他们抵挡不了金军的进攻,岳家军可以啊!

    独孤求败撇嘴道:“把人交给岳家军还不如直接把她赶走呢!以赵构的德性,如果完颜烈知道妹妹落入岳家军之手,一定会通过金廷向赵构施压,逼岳元帅放了完颜飞花,到头来不还是白忙一场?”

    霍景山闻言一怔,此话却也有理。

    罗长风道:“那个无所谓,反正我们把烫手山芋交出去了,还让岳家军欠我们一个人情,至于完颜飞花,不值一提。”

    霍景山赞同的道:“罗少侠说的不错,我这就给萧大侠去封信,不过岳家军驻地在鄂州,就算快马加鞭,一去一来也要七八天时间,难保这段时间内完颜飞花不生事啊!”

    罗长风想了想,道:“这个没问题,这些时日我跟独孤兄会亲自招呼她,不会让她惹出什么乱子。”

    霍景山总算彻底放下心来,返身回到大帐,重新写了封书信。

    ……

    次日上午,长安城铁匠铺,罗长风一手拿纯钧剑,一手拿另一把只有柄与纯钧剑一模一样的普通长剑,对比了一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另一把剑除了剑身只是普通凡铁,没有泛紫芒外,无论造型还是尺寸都与纯钧一模一样。

    这是昨天从将军府离开后,他专门去请铁匠打造的,铁匠带着徒弟们全力赶工,用了半天一夜就将这把剑铸了出来。

    罗长风将纯钧剑用厚厚的棉布一层层包裹起来,把那把仿纯钧插到了剑鞘之中。

    独孤求败有些无奈的道:“有必要那么把细吗?”

    罗长风道:“当然有必要,万一她心血来潮,要跟我们切磋切磋怎么办?这一拔剑不就露馅了嘛?”

    “那天她没注意到你靠窗边放的青锋剑,所以你平日不能带青锋,如果她提出切磋,你也不能表现得太厉害。”

    独孤求败满脸纠结的道:“要我扮高人我还勉强凑合,让我装低手这可难了,咱们就不能直接拿下她,然后等着萧别离来提人?”

    罗长风道:“不妥,他们既然是来打探消息,那就必然会与城中的金国探子联络,将情报传递出去。”

    “如果探子一定时间没等到她的联络,自然就知道她出事了,汴梁离这可比鄂州近。”

    “所以咱们最好的做法就是放任她跟探子联系,如此咱们还能顺藤摸瓜把探子一网打尽,如果再由萧大侠亲手将她拿下,那就更完美了。”

    独孤求败叹了口气,真是复杂又麻烦,一点都不爽利。

    他并不是脑子不够用,而是因为拥有天下无敌的实力,习惯了用剑去解决问题,实在是懒得动脑。

    他的脑子,是用来领悟剑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