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瓶山里的地宫,和修在山峰上的道教仙宫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利用瓶山内部的岩洞,把仙宫修筑在了山腹里罢了。
也是阶梯形的逐渐向上,顺着瓶山歪斜的走势,山腹里是一个殿高过一个殿,大约有四五层之高,规模甚是宏大。
瓶山虽是块整体的大青石,却并非真正的无懈可击,山阴里的一些地方是土石参杂。
倘若把山阳比喻成一面青石巨盾,像是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阻挡了一切想用外力挖掘古墓的盗墓贼,那山阴里就是个空门虚位,是铁布衫的罩门。
天底下越是规模庞大的东西,越是容易有弱点可寻,百密必有一疏,山阴处石土混杂,加上鹧鸪哨又是从内部寻找,自然很快就找到了地宫的薄弱环节。
鹧鸪哨确定了地点,站在一处山壁前,对陈玉楼等人道:“是这地方了,打出盗洞,必能直透山阴,从这里运送明器,会方便不少。”
陈玉楼与罗老歪大喜过望,陈玉楼对鹧鸪哨笑道:“正要见识搬山神术。”
鹧鸪哨笑了笑,对老洋人与花灵一招手,道:“取分山掘子甲。”
“是。”
陈玉楼与众卸岭剑士皆饶有兴趣的围了上来,想不到今天有机会见识搬山秘术。
盗墓倒斗的谁人没听过搬山分甲之术?但以前搬山道人从不与外人往来,所以几乎没人亲眼见过分山掘子甲,众人都是做倒斗这行当的,如何能不好奇?
当即人人凝神,个个屏息,眼也不眨的盯着三个搬山道人手底一举一动。
罗长风抱着双臂,冷眼旁观,他早已知道分山掘子甲是怎么回事,自然也就没了那份期待。
只见花灵和老洋人从背后卸下竹篓,竹篓上面盖着蜡染的花布,里面沉甸甸的像是装了许多东西。
花灵取出药饼捻碎了撒在竹篓上,也不知那药饼是什么成分,她随手一抖,就忽的冒出一片尘烟,就听那竹篓里有东西蠕动欲出,哗啦啦的一片乱响,好似大片铁甲叶子相互摩擦。
群盗大吃一惊,久闻分山掘子甲的大名,谁也没想到这东西竟是活物。
那“掘子”二字,乃是古代对工兵的一种称呼,古时战争中常有攻城拔寨的战法,遇到坚壁高垒的城池难以攻克,攻城部队就会分兵挖掘地道陷城。
而城内的守军也要挖掘深沟,并在其中灌水埋石,以防被敌人从外边挖透了城壁。
执行这类任务的军卒,大多是擅长挖土掘泥的短矮粗壮之辈,如地鼠般在土沟地道里钻来钻去,地里蹦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他们也被称为“掘子军”或“掘子营”。
所以群盗先前都猜想,分山掘子甲应该是一套铜甲,就是古时掘子军所穿的特殊甲胄,有掏地用的铁爪铁叶子,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活物。
只听那竹篓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花灵从里面抱出两只全是甲叶的球状物,着地滚了两滚就伸展开来,竟是两只全身鳞甲的怪物。
那对怪物形如鼍龙鲤鱼,身上鳞片齐整如同古代盔甲,头似锥,尾生角,四肢又短又粗,趾爪尖锐异常,摇首摆尾显得精活生猛。
稍一爬动,身上的鳞片就发出一阵铁甲叶子般的响声,身上还套了个铜环,环上刻有“穴陵”二字。
卸岭盗众里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此物,惊诧之情溢于言表,纷纷向后退了两步,陈玉楼自然是识货的,一看到那怪物,便禁不住惊呼道:“莫不是穿山穴陵甲?”
鹧鸪哨看向陈玉楼,赞道:“陈兄好见识。”
陈玉楼叹服的道:“果然不愧是搬山道人,这穿山穴陵甲在唐代时便已失传,没想到你们竟然把这宝贝给养出来了,佩服,佩服。”
听了陈玉楼的赞叹,鹧鸪哨只是微笑不语,老洋人与花灵却是面有得色,如今这天下间,便只有他们搬山懂得穿山穴陵甲的驯养之法,确实值得他们骄傲。
穿山穴陵甲乃是世间异物,虽然形貌酷似穿山甲,实际上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在两千多年前已有盗墓贼将穿山甲加以驯服,通过喂其精食药料,使它的前肢格外发达,通过长期驯养,就可以作为盗墓的掘子利器。
古代的墓,大多都是覆斗丘钟形封土,即便里边没有地宫冥殿,内部也大多是木椁,用层层木料搭砌。
完全使用墓砖的不多,也很少有以山为藏的大型山陵,普通的坟丘夯土,根本挡不住穿山穴陵甲的利爪。
后来的墓葬逐渐吸取防盗经验,石料是越来越大,而且坚厚程度也随之增加,缝隙处还要熔化铜铁汁水浇灌,使穿山穴陵甲逐渐失去了用武之地。
但对于湘黔山区阴冷潮湿地域的普通坟墓,还是可以派上极大用场,这唐代就已失传的穿山穴陵甲驯养之法,在当今世上,只有搬山道人还懂得,始终是搬山术里的绝秘法门。
那对穿山穴陵甲一大一小,好像始终在竹筐里昏睡,直到此时爬在地上如梦初醒,晃动着身躯伸展肢体。
听它们利爪刮地的声音,就知道劲力精猛,群盗中多有不识的,担心此物伤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花灵和老洋人并肩上前,揪住了穿山穴陵甲身上的铜环,将它们牢牢按在地上。
这双穿山穴陵甲四足乱蹬,不停挣扎,可是苦于被铜环锁了穴位,纵有破石透山之力也难挣脱。
花灵取出几个竹筒,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红头大蚂蚁,能有数斤之重,先喂那两只穿山穴陵甲吃个半饱,就将它们拖到山壁之前,推着它们在那挖掘土石。
穿山穴陵甲这东西见山就钻,尤其喜欢坟墓附近,阴气沉重的土壤岩石。
只见那体形略小的顶在前面,它躯体前弓,抖起一身厚甲,钩趾翻飞,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刨挖硬土就如同挖碎豆腐一般简单,轻而易举的穿山而入。
老洋人则拽住另外那只体形硕大的穿山穴陵甲,在它的铜环上系了条链子,使其难以跟先前那只一同钻进山里。
这俩家伙是秤不离砣,抓住一只就不愁另一只偏离方向,或是会在中途逃脱,只是放短了链子,故意急得那只大的着地乱转,把已经挖开的盗洞窟窿越扒越大。
陈玉楼与卸岭群盗虽也都是倒斗的老手,可哪曾见识过这种手段,看得瞠目结舌。
原来这两只穿山穴陵甲体形有异,却是分进合击的绝配,一只挖掘纵横的盗洞,另外一只扩大洞穴的直径。
而且它们挖土钻山的速度之快,几乎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若不是亲眼得见,怎想得到有此异术。
这条被穿山穴陵甲挖开的盗洞,洞宽大可容人躬身而行,虽比站直了走要费劲,可怎么也得比背着金玉宝货,攀爬悬崖绝壁要轻松得多。
地宫中一片黑暗,无法计时,也不知过去多久,老洋人终于从盗洞里钻出来,两只穿山穴陵甲也被拽了出来。
“师兄,已穴透了山陵,外面是一处岩洞,猛洞河支流流入岩洞中,形成了一条地下河,若从河上运送明器,省时又省力。”
陈玉楼与罗老歪等人闻言自是喜不自胜,忙躬身钻进盗洞,往外疾步行去,走得四五分钟,果然到了山阴处一个大岩洞中,一条水流湍急的地下河从岩洞外流进来,哗哗作响。
“好,鹧鸪哨兄,这次你们可帮了大忙了。”看着那条地下河,陈玉楼欣喜的对鹧鸪哨道。
“陈兄客气了,咱们既然定下盟约,这些便都是我们该做的。”鹧鸪哨谦逊了一句,随即问道:“如今看来,这真正的元墓并不在山腹之中,陈兄可有头绪?”
陈玉楼皱眉沉吟,他此时心下也颇有些患得患失,这次来瓶山倒斗,无论是他还是罗老歪,都是下了血本的。
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搭了如此大的台子,若不能找到元墓所在,唱好这出戏,他是真丢不起那人。
虽说那地宫之中的明器也不少了,别说一个英械师,便是一支英械军也装备得起,可没有找到元墓,终究还是失手了。
如今前殿后殿偏殿都已搜寻过,俱不见墓主棺椁,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元墓是否除了墓址上不封不树之外,那墓穴也曾用土回填,根本没有空间缝隙。
倘若真是以土夯实的坟墓,在这地形复杂的瓶山里,根本无法寻觅,元人建墓不依风水形势,恐怕请来摸金校尉相助,都难以使用分金定穴之术直捣黄龙。
陈玉楼忽然看向一旁,正施施然蹲在河边洗手洗脸的罗长风,凝眉问道:“长风,你一向心思缜密,对这元墓所在,可有什么想法?”
罗长风甩了甩手,将手上水珠抖去,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寻墓倒斗之事我是不懂的,我就以常理来推断一番。”
陈玉楼颔首道:“元人建墓本就不依常理,以倒斗的法子来寻墓是行不通的,或许以断案推理的方法来推断,反而会有所获,你且说说看。”
罗长风点点头,正色问道:“你们以往倒斗时,所遇古墓冥宫都是建在何处?”
陈玉楼尚未答话,罗老歪便已笑着接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在地底,建在地面的还叫地宫冥殿吗?”
罗长风云淡风轻的道:“这就是了,按常理,任何人都会认为,既然是墓穴,那自然是建在地底,一旦有人反其道而行,倒斗之人便断难想到了。”
“以此为基推断的话,那元墓可能在何处,还用我说吗?”
陈玉楼与鹧鸪哨双目暴亮,齐声道:“山巅瓶口。”
陈玉楼一拳砸在掌心,兴奋的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瓶山山体形似宝瓶,山腹像瓶腹一样中空,丹宫宝殿建于其中,来此倒斗下墓之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山腹中,却忽略了山巅的瓶口。”
鹧鸪哨接口道:“古之陵寝皆是建在地底,即便是斩山为椁,穿石做藏的山陵,墓室也定在山腹最深处。”
“这瓶山古墓,还真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竟将陵寝放在山巅,山下却故布虚墓疑冢搅乱视线。”
“瓶山之顶绝险无比,如果古墓真的藏在上面,前来倒斗的大队人马根本施展不开,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策略,确有出人意料之处。”
罗老歪重重的拍了拍罗长风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哈……长风兄弟,你果然心思缜密,才智过人,这次若能找到元墓所在,当记你首功,妥,哈哈哈哈……”
陈玉楼与鹧鸪哨也是满目佩服的看向罗长风,很多时候,许多事就只缺一个点破。
此时罗长风点破了元墓可能的所在地,陈玉楼依此逆向推算,很快就明白了元人将墓建在山巅瓶口位置的原因。
元人在瓶山丹宫造墓,本就有镇压洞夷的意图,此乃“厌胜”之法,以陵墓厌胜镇物的确实不多见,可湘西苗寨建造房屋的厌胜之道,正是设在屋宇高处,瓶山古墓必定是藏在山巅无疑了。
“既然知道元墓的具体位置了,等把这地宫里搬空,咱们就上去?”
陈玉楼与鹧鸪哨对视一眼,随即又齐齐转向罗长风,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
到太阳偏西之时,地宫中的金玉宝货,已尽数被卸岭群盗与工兵们搜刮一空,全部顺着盗洞搬运了出来,最后将那些照明用的八宝琉璃灯也全部取走。
这一趟地宫之行,足足倒出来十数筐明器,价值无可估量,就凭这些明器,哪怕陈玉楼只能分到一半,再接济三五年百姓也绰绰有余了。
而这还只是在地宫中发现的,元人看不上的“破烂”,不知道那元墓之中的随葬品,又该价值几何,陈玉楼与罗老歪心下是充满了期待。
只是鹧鸪哨师兄妹三人却有些凝重,他们将地宫里里外外都搜寻了个遍,别说雮尘珠,连颗像样的珠子都没发现。
以前在黔湘交界之地盗夜郎王古冢时,好歹还发现了一颗定尸丹呢!
不过他们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个希望,此时元墓尚未找到,或许雮尘珠,会在元墓中也说不定。
在他们打通盗洞,推算出元墓可能在山巅时,陈玉楼便命赛活猴带着一批剑士,去山上砍伐了许多竹木,扎成竹排木筏。
此时早已准备好,只等弟兄们一出来,便可顺利将明器运出去。
明器只有十几筐,由二十余名卸岭力士带回攒馆,罗长风派了两组剑士,罗老歪也派了两个手枪排护送明器。
一行百余人乘竹排木筏从猛洞河上岸,径直返回攒馆,当然,大家心里都有数,说是护送,实则是互相监视。
虽说陈玉楼与罗老歪之间,相互是信任的,可也得防着点手下人,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而陈玉楼与罗长风等人,却是回到地宫,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偏殿,再顺着断崖上去。
明日一早,他们就要上山巅寻找元墓,自然无须回攒馆,否则又会在路上迁延时日。
况且那山崖上已扎下营帐,还有十几号弟兄在上面等着呢!总不能把他们就这么扔在那。
晚上扎营过夜的地方,是在深涧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四周都是茂密的巴茅丛。
这应该是一片阴地,炎炎夏日,晚上本应燥热气闷,可此地却是出奇的阴凉。
罗长风知道这附近就是那瓮城的入口,若从此地挖下去,就能发现大量“北瓜”。
不过他们人员众多,阳气旺盛,加上有怒晴鸡与一众至阳的雄鸡在,那阴气倒是被驱散得差不多,只剩阴凉,反而让群盗睡了个好觉。
只是这好觉,在凌晨天快亮,正是一天中最为黑暗,也是最好睡之时,被一群不速之客给搅扰了,营地中顿时一片喧嚣。
“啊……”
“砰”
营地外围,一声惨叫突兀的响起,紧接着便是一声枪响,将沉睡中的群盗惊醒。
罗长风与昆仑最先窜出帐篷,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疾奔而去,同时高声叫道:“卸岭剑士,保护好总把头与罗帅,赛活猴地里蹦,带你们那一组跟我们来。”
“是。”
身手敏捷的卸岭剑士们也很快就出了帐篷,他们的帐篷本就在陈玉楼与罗老歪的帐篷周围,很快就长剑出鞘,组成人墙,围在了帐篷周围。
赛活猴地里蹦两人带着自己那一组剑士,打开头上矿灯,跟上了罗长风与昆仑。
罗长风速度迅疾,黑暗中看不斟酌,但昆仑那庞大的身躯便似指路明灯,只要看准昆仑所在,就不虞跟丢。
罗老歪握着他的左轮手枪冲出帐篷,大声叫道:“怎么回事?哪里打枪?”
黑暗中有人答道:“是值守的岗哨兄弟,他们遇袭了。”
“遇袭?奶奶的,在这地界谁特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袭击我们,手枪连,跟我去看看。”
“是。”
手提长剑的陈玉楼与鹧鸪哨凑到一块,道:“鹧鸪哨兄,我们也去看看?”
“好。”
“弟兄们,掌灯,小心防备。”
罗长风与昆仑很快赶到动静传来之处,那是一片巴茅丛边,却见原本应该在此站岗的两名工兵,已不见踪影。
地上只有两滩血迹,还有几块沾着血迹的大石头,两杆汉阳造丢在地上,其中一杆枪栓呈拉开状态。
应该是其中一名工兵被袭击后,另一人朝着巴茅丛中开了一枪,正准备上膛再开火,谁知刚刚拉开枪栓,自己也遭到了袭击。
看着那用来袭击工兵的大石块,罗长风心里已有数,站起身,两眼微眯着看向巴茅丛。
此时赛活猴与地里蹦带着二十名剑士跟了上来,赛活猴开口问道:“把头?什么情况?”
罗长风沉声道:“有人或其他什么东西,用石头袭击了岗哨,那些东西应该藏在这巴茅丛后的林子里,咱们追进去,无论袭击岗哨的是什么,杀无赦。”
“是。”
罗长风叮嘱了一声后,率先钻进了巴茅丛,昆仑紧随其后,其他剑士也呈扇形钻了进入。
他们手中利剑十分锋锐,一剑扫过去,便能砍倒一片巴茅杆,而他们冲进巴茅丛后不久,情况就出现了。
“小心。”
“锵”
“嘭”
“啊……”
“追。”
众卸岭剑士刚刚冲过一片巴茅丛,几块石头便从黑暗中飞了出来,有那身手敏捷的,抬剑一格,便将飞向自己的石块磕开。
倒霉一点的,也能避过脑袋要害,可那拳头大的石头砸到身上,也是十分疼的。
剑士们大怒,纷纷加快脚步,向前急追,很快,他们终于看清了袭击他们的东西。
“唧唧唧……”
“妈蛋,是特么一帮野猴子,弟兄们,宰了这些可恶的猴崽子。”
“去个人,请罗帅调手枪连的兄弟支援。”
“是。”
巴茅丛后的密林中一片喧嚣,在这林深树密的林子里,他们还真拿猴子没辙。
这些猴崽子,动作灵活无比,在树枝之间窜纵如飞,要杀它们还真不容易。
也只有赛活猴与地里蹦这两个身手灵活度不下猴子,轻功也相对高明的一代剑士,能在窜纵间,逮到一些躲闪不及的猴子。
一旦趋近,毫不留情的便是一剑刺过去,了结了向自己投掷石块的猴子。
另一边,罗长风以比猴子更快、更灵敏的动作在树丛中纵跃,他几步便蹬着树干窜上树枝,随手一剑便干掉一只猴子。
随即身子在树干上打横一蹲,双腿猛蹬树干,那树干便似化作了弹弓,将他弹射向另一棵树。
照着那棵树上猴子的咽喉一剑削过,那猴子脖颈几乎断了一半,栽落下地,罗长风宰杀野猴的效率,几乎是两组剑士之和。
昆仑的效率也不低,他的重剑本就可近可远,远处的猴子,便将重剑掷出,将猴子砸得筋断骨折,五内俱碎。
至于近处的,他的身高本就不低,加上手臂与大剑的长度,可轻松够到树枝上的猴子。
但是罗长风知道,杀这些猴崽子没有任何用处,猴子本就胆小机警,若无领头者,他们一旦受挫,很快就会四散而逃。
所以罗长风一边杀猴子,一边观察着四周,寻找那领头者。
片刻之后,一抹白影令罗长风瞳孔微缩,骤然爆喝道:“昆仑小心右边。”
那是不到三丈外的一片树丛中,一头只比昆仑矮了些许的白猿,双手高举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凶猛的朝着昆仑砸了过来。
昆仑得罗长风提醒,霍然转头,看向右侧,此时那大石块已飞至身前,闪避是来不及。
昆仑当机立断,横剑在胸,左掌按住宽大的剑身,对着那大石块一推。
“嘭”
昆仑终究是挡住了那块石头,却被那石头的动能砸得连连后退,直到撞在一颗树上,方才止住脚步,而第二块大石又飞了过来。
“啊……”昆仑大怒,狂吼一声,握紧剑柄,对着飞来的大石块重重一剑横斩而过。
“嘭”
“哗啦”
“嗡”
那块磨盘大的石块竟被昆仑一剑斩成碎块,下一刻,昆仑反手对那白猿掷出了大剑。
大剑带着骇人的嗡鸣声,向着白猿飞射而去。
令昆仑没想到的是,那白猿不仅跟他一样,体形高壮,力大无穷,而且它行动间,竟还有独属于猿类的灵敏。
“啊唧嘎……”
白猿怪叫一声,向旁边一个翻滚,便避开了这力达千钧的一掷,昆仑左手一拉铁链,哗啦声中,大剑迅速倒飞而回。
白猿见到不远处树干上的罗长风,已借着树干的反弹之力,凌空向它飞射而来,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惧意。
这白猿活得够久,几近成精,早已通了人性,智慧不低。
面对昆仑,它还敢搏斗一番,可面对罗长风,他是丝毫不敢与之交手。
因为对方出手的速度,它连看都看不清,自己麾下的猴子猴孙,在他面前如同草芥。
哪怕它再是力大无穷,可终究是血肉之躯,还无法抵抗精钢长剑的穿刺。
当下抓起手边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块,扬手对着罗长风掷出,随即便转身往林子深处窜去。
罗长风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不能灵活闪避,只好腰身一扭,止住了前冲之势,身子凌空一个旋转,就此落地,堪堪避过这一记力道不下昆仑的投掷。
“昆仑,追,不能让它逃了,否则早晚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啊。”
当下罗长风与昆仑迅速向前追去,罗长风灵敏迅疾,速度极快,昆仑虽然没有那么快的速度,但他双腿够长,一步跨出要顶罗长风两步,倒也能勉强跟上。
况且他即便落后一些也没关系,他的攻击距离,可是十丈。
另一边,收到剑士禀报的陈玉楼与罗老歪,此时也带着大部队冲进了林子。
林中顿时枪声大作,猴群被大量杀伤,加上白猿已经撤退,顿时受惊不小,一个个凄厉的尖叫着撤离。
鹧鸪哨的枪法让众人长了见识,他那一手枪法,是数十米外能打灭香火的准头,真叫个弹无虚发,每只猴子基本都是脑袋中弹。
而红姑娘的飞刀,同样是例不虚发,出手必有猴子中刀落地,这也让鹧鸪哨对红姑娘刮目相看。
没想到她除了那与罗长风一脉相承的快剑外,竟还有这一手厉害的飞刀绝技。
猴群开始逃跑,陈玉楼却不想放过这群猴子,下令清剿,因为在苗寨时,他曾听荣保咦晓说起过,这瓶山上有座白猿洞,白猿洞周围的山间生存着一群山猴。
群猴盘踞在深山老林,顽劣无比,遇有过路的客商,便悄悄尾随而行,待其走到峭壁险径之时,就突然以乱石投掷。
行商之人猝然难防,或是失足跌入深谷,或是中石受创,往往就被它们害了性命,衣服干粮都被其劫掠一空。
这群野猴尝惯了甜头,根本不将外来的人放在眼中,已然成了老熊岭中的一方祸害,比土匪山贼还要难缠。
如今这群野猴竟犯到了他陈玉楼头上,他自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它们,下定决心要消了白猿洞的字号,也算为过往遇害客商报了血仇,为山民做些好事,积点阴德。
……
话分两头,罗长风与昆仑紧追在白猿身后,毫不放松。
那白猿虽然熟悉山林,兼且敏捷灵活,但也备不住罗长风暗提内力,奔行如飞,很快就被罗长风趋近到五丈以内。
罗长风双目一寒,探手在腰间一抹,一把飞刀已经被他捏在指尖,手一扬,寒光一闪,那白猿顿时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呼。
“唧唧嘎……”
白猿后颈中了一刀,它浑身筋肉结实,飞刀入肉不深,但也令它疼痛难当。
探手到脑后,一把拔出飞刀扔掉,白猿也不再逃窜,双目赤红,从一旁树上生生掰下一根粗壮的树枝,回身就对着追至身后的罗长风扫去。
罗长风毫不畏惧,在树枝扫过来时纵身而起,一个空翻,自白猿头顶跃过,落地的瞬间,便一剑刺向白猿背心。
“噗”
“唧嘎”
那白猿虽中了致命一剑,生命力却也当真顽强,怪啸声中不顾剧痛,回身便是一爪挠向罗长风面门。
罗长风哪能如此轻易中招?身子猛然后仰,拔出长剑的同时一个铁板桥避过了这一抓。
而他的身子便似装了弹簧,在内力的作用下,身子并未倒在地上,反而在白猿爪子挥过之后,又弹身而起。
“噗”
罗长风一步未挪,就在原地再度一剑刺了出去,这一剑正中白猿咽喉。
白猿顿时再也发不出那尖锐的怪啸,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它胸前的白毛,但它也并未如人类那般,咽喉一被刺穿,很快就气绝身亡。
它另一只手上紧握的木棒,斜斜对着罗长风狂暴的砸下,那力道罗长风没有丝毫把握能挨得住。
无论与这白猿还是与昆仑相斗,绝对不能让对方击中一下,一旦挨上一下,必然有死无生。
罗长风不敢怠慢,左脚猛然蹬地,整个身子合身往右侧扑出。
“嘭”
“咔嚓”
木棒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那粗如成人手臂的木棒,也就此炸裂。
“哗啦……”
“嘭”
“咔嚓”
便在此时,白猿身后传来了铁链的摩擦声,下一刻,白猿那庞大的身躯向前飞扑而去,骨骼碎裂声响起。
却是昆仑赶到,他在数丈开外掷出大剑,轰在白猿背上,竟生生将它的大椎给打断了。
白猿大椎断裂,此时下半身已经瘫痪,只双手还在地上疯狂扒动,瞪着血红的双眼,张大嘴巴,正自歇斯底里的发狂。
罗长风站在半丈外,冷冷看着那白猿,对已走到身侧的昆仑道:“送它上路,带上它的尸体,也算是给遇害的兵家兄弟一个交代了。”
“啊。”昆仑应了一声,走上前举起大剑,一剑击在白猿天灵盖,白猿浑身一僵,就此了账。
干掉白猿后,昆仑将大剑插回背后剑囊,铁链依旧圈起斜挂在肩上,随即扛起了白猿的尸体。
罗长风拾回飞刀,便与昆仑一起往响起稀稀落落枪声的方向行去。
此时陈玉楼他们清剿猴子的行动,也到了尾声,百余猴子的猴群,十成中灭了八成,只逃掉了寥寥二三十只。
陈玉楼与罗老歪收拢手下,左看右看,不见罗长风与昆仑,不由大声道:“谁看到长风跟昆仑了?”
“没注意啊!你们看到了吗?”
“把头跟昆仑速度太快,又先一步进林子,也不知道他们跑哪去了。”
陈玉楼脸色沉了下来,沉声道:“四处找找,尽快找到他们。”
“是。”
“不用找了,我们回来了。”
一道淡然的声音传来,众人手中的手电筒,头顶矿灯齐齐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便见罗长风与昆仑一前一后的从林中走出,昆仑肩上似乎还扛着白蒙蒙的一个什么东西。
陈玉楼与罗老歪鹧鸪哨赶紧迎了上去,“长风兄弟,你没事吧?”
罗长风看了看满脸关切之色的罗老歪,颔首道:“我没事,遇害的弟兄找到了吗?”
罗老歪叹了口气,道:“找到了,他们都已经……唉,没想到他们连危机四伏的地宫都走过来了,却栽在这群猴崽子手中,还真他奶奶的不值。”
罗长风沉声道:“带他们回去,好好安葬吧!好在我跟昆仑给两位弟兄报仇了。”
“嘭”
昆仑将那白猿尸体一把丢在地上,十几把电筒的光束立马照了过去。
罗老歪怒道:“原来是这么个该死的玩意。”
说完不解气的拔出腰间手枪,对着白猿尸体又崩了两枪,呸了一口,这才收起手枪,对罗长风与昆仑抱了抱拳,道:“我替两位兄弟谢过二位了。”
陈玉楼蹲下身子,看了看白猿,道:“我听荣保咦晓说过,这瓶山白猿洞附近的猴群,常常拦截过往落单的客人,抢夺食物,已害了许多人命。”
“就连服饰货物都不放过,夺进猴洞中你争我抢,也穿戴装扮起来,学着活人的样子在山中招摇,多半都是这白猿领头做出的歹事。”
“好在如今白猿已毙,猴群也被我们杀得七七八八,这白猿洞的字号,算是消了。”
当下众人收拾心情,出了林子,这才发现,经过这一番闹腾,天都已经亮了。
陈玉楼便吩咐群盗,稍事休息,吃些干粮,准备上山巅寻墓,他自己则是跟鹧鸪哨罗长风等人上到高处,查看瓶口地形。
他们之前下地宫的那处,刀劈斧削般的巨大缝隙,恰好起自瓶肩,由于山体歪斜,山缝便斜贯下去,插人瓶腹的前端,裂缝上宽下窄,深处乱云流动,古松倒长,从高处看下去目眩腿麻。
自下仰望高处,则是峭壁耸立,天悬一线,似乎只要是山风稍大一些,便可轻易将瓶颈前端悬空的山岩从山体上刮断。
这古瓶状深裂开来的山体,就如此将断未断的悬了无数岁月,倾斜悬空的山体之下,便是峰林重叠的峡谷沟壑,无论从哪个方位来看,瓶山的山势都是险到了极致。
那瓶口所在的山巅,有如一块千万钧的巨大青岩,两侧森森陡峭的石壁相距虽窄,但石壁宽度极广,最深处都是积在山体里的雨水,如果想向两侧移动,只有使用蜈蚣挂山梯在绝壁上攀爬而行。
对地形心中有数后,陈玉楼对鹧鸪哨道:“地宫之中还能寻地开盗洞搬运明器,若这元墓当真在瓶口,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借助你们的钻天索,从山巅往下放。”
鹧鸪哨缓缓点了点头,道:“这已经比从深涧下往上运要好多了,这次上去的,必须是身手敏捷之辈,恐怕剑士兄弟们,得充当一回力士了。”
陈玉楼颔首道:“这个不是问题,剑士们以前本就是力士,对倒斗之事并不陌生。”
“既如此,那我们先下去吧!吃过早饭,就上去寻墓。”
“好。”
一个时辰后,天色大亮,朝阳已经升起,众剑士带齐家伙,即刻上山。
这在悬崖峭壁上作业,跟只是从悬崖上攀爬下去不同,必须得卸岭剑士这些精锐才干得下来。
罗老歪与他的工兵掘子营就没有跟着去,而是准备在下方接应上面放下来的箩筐。
剑士们人手已经足够,卸岭力士便也留在了山下,没有上去,由花麻拐在下面协调。
瓶山上的裂隙最底部积了许多雨水,其上生了—层厚厚的浮萍,潮湿之气甚重,岩壁上都渗着水珠。
兼之隙底狭窄,—旦被卡在下面就进退两难了,众人只好用竹梯挂住岩缝,在绝险的石壁上凌空而过。
众剑士展开数十架蜈蚣挂山梯,使出拼、接、摆、挂的浑身解术,提气凝神的攀附在绝壁上。
一路顺着岩缝过去,只见那两侧陡壁之间,已多在翠云深处,又进数丈,瓶口一侧的山岩上果然如同珠壁。
岩石的颜色也逐渐变深,周遭都是垂入深涧里的紫藤,藤上生满了奇花异卉,石隙的泥土里则满是杂草。
此处接近山阴一面的尽头,在这终年不见日光的山壁上,各种叫不出名目的奇异植物却是越来越多,显得颇不寻常。
罗长风、昆仑、红姑娘三人,一直紧跟在陈玉楼身周,鹧鸪哨与老洋人在他们不远处,花灵则是在下面,并未上来。
昆仑怕带着重剑,蜈蚣挂山梯承受不住,便先放在了崖下,待得找到元墓,放下钻天索,再将之吊上来不迟。
陈玉楼攀在蜈蚣挂山梯上,仔细观看石壁上生长的植物,松枝藤萝生得苍郁虬劲,视之皆是武将冢的坟脉。
当他看到一大丛金色花朵,面色顿时一喜,“此乃猫儿眼,只生长在坟茔左近,山巅里必有墓穴,可把你给找着了。”
石壁上紫藤古松密密叠叠,墓道口想必都被遮蔽住了,于是打个手势,命剑士们将蜈蚣挂山梯架成竹桥横在山涧当中。
众剑士眼见古墓踪迹已现,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山壁上搭起竹桥,一个个捉着脚步,踏着颤悠悠的竹梯穿云而过。
不是攀住老藤,便是用其余的蜈蚣挂山梯搭住岩缝,将身体挂在半空,然后拔出精钢长剑,去砍削覆盖在山壁上的植物。
被斩断的紫藤花草和松枝,纷纷落下山隙深处,不多时便将那片覆盖住山壁的植物清理干净,显露出来大半被植物遮掩的鸡血岩。
只见岩壁上裂开了数道大缝,最大的那条宽可蔽牛,里面黑蒙蒙不知深浅。
“总把头,这边,墓道入口在这。”一名剑士语带喜意的扬声叫道。
陈玉楼几人与鹧鸪哨师兄弟俩齐齐转头看去,见那边距离不远,陈玉楼拉过一条藤蔓,用力扯了扯,发现挺结实,心一横,牙一咬,道:“咱们用这个,荡过去。”
“我先来。”罗长风沉声道,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陈玉楼看了看他,张口欲言,但看到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终究是没再说出什么话,将藤蔓递了过去,“当心点。”
罗长风接过藤蔓,看准那剑士进去的山洞所在,脚一蹬,便离了蜈蚣挂山梯,向着那边荡了过去。
为了形成一个弧线轨迹,罗长风蹬离了山壁一段距离,荡过去后,藤蔓的惯性会将他往山壁拉回,如此一来,刚好将罗长风荡入山洞内。
顺利进入山洞,罗长风探出身子,将藤蔓朝着陈玉楼丢了过去,道:“昆仑,这藤蔓恐怕承受不住你的重量,你用蜈蚣挂山梯过来。”
“啊。”昆仑应了一声,表示了解。
他们并排着有四架蜈蚣挂山梯,只需两架,交替往旁边的山壁上一挂,人就能一尺一尺的横移过去。
罗长风试过了那藤蔓,足够结实,承受两百斤以下的重量完全没问题。
陈玉楼与红姑娘相继荡了过去,鹧鸪哨与老洋人也很快进入墓道所在洞穴,其他卸岭剑士全都在往这边赶。
一行人疾步顺着墓道走了进去,便见两名剑士正站在一道镌刻着复杂图案的石门前。
见陈玉楼一行到来,两人抱拳道:“总把头,把头。”
“兄弟,怎么样?”陈玉楼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刚刚查看过了,这石门重逾千斤,若不知开门之法,只能用炸药炸。”
罗长风上前几步,查看了一番那石门,凝重的摇了摇头,道:“不能用炸药,以这石门的份量,炸药用少了,根本炸不开,若使用过量,我们无异于自掘坟墓。”
陈玉楼想起前日罗长风所言,瓶山那微妙平衡的事,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
片刻之后,剑士们纷纷进入了这处墓道,罗长风吩咐道:“大家在周围石壁上找找,应该会有机关。”
说完率先走到石门右侧,以剑柄一寸寸的敲过去,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
这处墓门前的空间总共就那么大,在众人的地毯式搜索下,很快,陈玉楼的小神锋剑柄,敲到了一块声音不一样的地方。
陈玉楼神色一凝,眼中浮起了一抹喜色,再度敲了敲,果然发现这块方圆两寸的石壁,发出的声音与周围其他石壁不一样。
“机关在这。”众人闻言尽皆大喜,全都围了过来。
陈玉楼深吸了口气,手上加力,小神锋的剑柄按着那块石块压了进去。
“咔咔咔……”
“隆隆……”
一阵机括声响起,随即众人感觉整个山洞都在微微晃动,众人远离那石门而立,紧张的看着石门。
罗长风感受到那阵震动,心下也是一紧,不由有些惴惴,毕竟他之前的想法不过是他推测的,并不是百分百确定。
万一元人真的有那么大本事,可以设计出弄塌一座山的机关,那就彻底完犊子了。
好在事实证明,元人的机关术,还远远达不到类似“大陆架振荡器”那样的威力,直接制造一场小范围地震,震塌整座山。
那轻微的震动,不过是控制石门开启的机关运转时,所产生的一点点机械能。
而陈玉楼他们一炮都没在瓶山放过,这瓶山,依然稳固无比。
片刻之后,随着震动达到最强,那千斤石门,竟从当中开始碎裂,随即那碎裂迅速扩大,最终,当石门碎裂出一个圆形入口后,震动终于停止。
罗长风暗暗舒了口气,还好,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陈玉楼见墓门被打开,整个人都开始兴奋起来,他意气风发的叫道:“把鸽子笼放进去。”
“是。”
一名剑士走到石门一侧,从腰间取下鸽子笼,在笼子上拴了根绳子,随即将笼子往墓门内扔了进去。
这元墓封闭了数百年,里面空气不流通,尸体凡是腐烂之前,都必先膨胀,充满尸气,随后皮肉内脏才由内而外开始腐烂。
墓室里虽说并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真空环境,但是如果不通风的话,里面腐尸的尸气还是会憋在其中,就算隔了几百年也不会散尽。
即便没有尸气,只是几百年不曾流动过的空气,也会形成对人体有害的毒气,人一旦吸入这种有毒气体,轻则头昏脑胀,重则中毒身亡,在这一环节上,半点大意不得。
众人等了大约一炷香时间,那剑士将笼子拉出来,一看那鸽子翻着白眼,倒在笼中,已经是不行了。
“咱们先出去,等墓中换过气后再进去。”陈玉楼吩咐一声,带着众人往外行去,若留在这墓道中,难免会吸入从墓中涌出的毒气与尸气。
众人全都出了墓道,挂到山壁上等着,大约半小时后,陈玉楼派了一个剑士再进去试探。
片刻之后,那剑士出来禀报,“总把头,气已换完,鸽子没事。”
群盗闻言精神一振,纷纷重新回到墓道中,昆仑的重剑也被吊了上来,此时可说是万事俱备,就等着进墓一探了。
回到石门前,十数把手电筒的光束照进墓门内,只见里面是一条不长的墓道,约有十余丈的样子,里面还有一道墓门,不过这道墓门洞开着,并未封闭。
也正因如此,众剑士纷纷心下一惊,只因在墓道尽头,竟直挺挺的立着一道人影。
观其形貌,这竟然是具身材高大的古尸,足有近两米高。
古尸低头垂臂,看不清它的面目,身上积满了灰尘,以那层灰土的薄厚判断,这古尸孤零零的戳在这门前,已有数百年不曾动过。
但仍然能看得出那古尸顶盔贯甲,显然是一身古时战阵上披挂的戎装,好一只铁甲大粽子。
死了几百年依然没有腐化,还直挺挺的杵在这,不是粽子又是什么?
陈玉楼慎重的提醒道:“大家准备好朱砂绫子,当心这粽子诈尸扑人。”
“昆仑,准备好,若那粽子当真诈尸,给我劈断他的大椎。”罗长风沉喝道。
“啊。”昆仑应了一声,紧握大剑,当先向内行去。
此时罗长风心下也有些莫名的兴奋,无论原著还是电视剧,关于这元墓内的情形都没有体现过。
因为没有人进过这墓室,都是鹧鸪哨一到墓门口,瓶山就开始坍塌,可如今,他有机会见识见识完整的元墓了。
陈玉楼罗长风一众,小心翼翼的跟在昆仑身后半丈外,面对僵尸,在场中也只有昆仑有正面相拼的能力。
即便连罗长风也是束手无策,恐怕鹧鸪哨都比他给力,毕竟搬山道人的“魁星踢斗”,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僵尸的。
而且其原理就是以极为巧妙的身法与手法,窜到僵尸背后,踢断僵尸的大椎,使其无法再动弹,所以罗长风才会叮嘱昆仑,让他劈断僵尸的大椎。
僵尸诈尸之因,其中最普遍的,便是尸气积郁难消,遇生人阳气而产生感应,突然跃起追扑活人,其力无穷无竭,而且皮硬似铁,刀枪皆不能伤。
直到将所有活人全部杀死,阳气消散,僵尸就又会变成一具不会动弹的尸体。
或者诈尸的僵尸口中,被塞上黑驴蹄子之类的东西,隔绝了它对阳气的感应,其同样不会再动弹。
这也是为什么摸金校尉倒斗之时,黑驴蹄子必不可少的原因。
此时一下子涌进墓道这么多人,那阳气就别提有多浓了,昆仑距离那古尸尚有丈余距离,古尸便忽然抬起头来,双臂平伸,抖开厚厚的灰尘,合身往墓道中猛扑而来。
它这一动,积在身上的灰土蛛网也随之散开,洞中烟尘陡起,那诈尸的僵尸不吼不叫,向着距离它最近的昆仑扑过来,尖锐如刀的指甲,直直对着昆仑胸前戳去。
“啊……”昆仑凛然不惧,舞开重剑,一剑对着僵尸腰间扫去。
“嘭”
一声闷响,僵尸被昆仑的巨力扫得横撞在墓道壁上,但显然,僵尸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其身躯本就坚硬似铁,身上还有铁甲保护,昆仑这一剑,只是抑制了它前冲的脚步而已。
昆仑见状,身子微蹲,再次一剑扫向僵尸没有保护的双腿。
“咔嚓”
这一剑终于见效,僵尸双腿被重剑从膝盖处生生扫断,骨头茬子刺出皮肤,带出缕缕黑血,僵尸终于扑倒在地。
昆仑大步上前,一脚踏在僵尸背上,倒转重剑,看准其大椎所在,重重一剑插了下去。
“咔”
又一声脆响,那僵尸便即静止下来,不再动弹,昆仑试探着缓缓挪开踏在僵尸背上的脚,见其果然不动,这才走开,回头看向罗长风,咧嘴一笑。
罗长风对昆仑比了个大拇指,鹧鸪哨叹服道:“跟昆仑相比,我搬山的魁星踢斗,只能算是庄家把式。”
“呵呵……”陈玉楼自得的一笑,道:“兄弟过谦了,毕竟像昆仑这样天赋异禀之人,这世上再难找出第二个,搬山之术,却能代代相传,各有各的好吧!”
鹧鸪哨缓缓点了点头,当下一众人不再理会那静止的僵尸,穿过墓道,进入了元墓之中。
瓶山的瓶口位置面积不大,这处墓室自然也大不到哪去,也就两三亩地左右,格局是按照活人宅院设计的,有主室、后室、两间耳室。
从墓门进来这里显然是主室,此处除了那诈尸的铁甲尸外,再无其他古尸,这铁甲尸显然是给那元代将军看门护院的家将。
四周墙壁用彩绘浮雕着一幅幅图画,画中人物形貌古朴,栩栩如生,年代虽久,色彩依然鲜艳,不过随着流动的空气进入墓室,过不了多久这些壁画就会褪色。
古代的墓室中多数都有壁画,用来记述墓主生平的重大事迹,陈玉楼等人按顺序看了一遍。
这些画有的画着林中射猎的场景,有的是在殿堂中同朋友饮酒,有的画着出征的场面,有的画着押解俘虏的情形,还有绘着封侯拜将的场景。
每幅壁画中都有一个只有头顶有一撮毛的高大男子,应该就是墓中埋的墓主。
便在此时,众人忽听老洋人失声惊呼道:“师兄,师兄,你快来看。”
听到老洋人的惊呼,鹧鸪哨忙疾步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老洋人瞪大双目,指着面前墙壁道:“你看。”
鹧鸪哨凝目望去,同样是瞳孔猛缩,直感觉气血翻腾,陈玉楼等人颇感好奇,纷纷围上来查看。
搬山道人发掘古墓,只为寻找一枚雮尘珠,那珠子来历不凡,不知是上古生灵内丹凝结,还是天地造化而生。
其形状色泽与人眼无异,据说藏在世上某处墓中的古尸口里,又唤做凤凰胆。
千年易过,古咒难消,搬山道人世世代代倒斗,也不知为此断送了多少性命,始终连那珠影都没见着分毫,反倒是人丁凋零,可能不出百年就会断绝香火。
鹧鸪哨发过大愿,拼上粉身碎骨也要将此物寻到手中,想不到竟在这瓶山元墓中见着,他如何能不心惊神摇?
鹧鸪哨与老洋人面前这幅画,上面画的便是一颗酷似人目的珠子,鹧鸪哨忙向侧面走了几步,将这面墙上的壁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所有壁画连起来,大概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这个元代大将军多有战功,蒙古灭西夏之后,获悉西夏王宫中藏有异宝,此人便受命盗发西夏王陵,要在其中寻找雮尘珠,掘了若干陵寝,却始终无获。
后来终于得知雮尘珠藏于西夏黑水城通天大佛寺之中,但黑水城古迹早被黄沙掩埋,沙海茫茫没有标记,难以寻找离城不远的寺院踪迹,又值大军南征,要平定洞夷之乱,此事才不了了之。
“西夏黑水城,原来你在西夏黑水城……”鹧鸪哨心旌摇曳,此时是又悲又喜。
悲的是他搬山一派,足足近两千年,都没能得到一丝一毫雮尘珠的消息,喜的,自然是他终于得到了雮尘珠的确切消息。
罗长风此时脸色却十分凝重,他目光疾速闪烁,心下暗暗思忖着,如何才能阻止鹧鸪哨去黑水城。
片刻之后,罗长风心下有了计较,走到鹧鸪哨身旁,沉声道:“鹧鸪哨兄,原来你搬山一派,找了两千年的东西,就是这凤凰胆?”
鹧鸪哨颔首道:“不错,就是凤凰胆,不过我们都叫它雮尘珠。”
罗长风叹道:“可惜,可惜,你没有早早说出来,我一直不知道你们究竟在找什么珠子,如果你们要找的是凤凰胆,这西夏黑水城就不必去了,因为那是假的,只是一颗影珠而已。”
鹧鸪哨与老洋人脸色狂变,急道:“罗把头何出此言?”
罗长风道:“我曾听家祖说起过关于凤凰胆的传说。”
说到这,罗长风向一旁踱了几步,站到那面画着雮尘珠的壁画前,这才接着道:“两千年前,古滇国国王得到一件神物,名唤凤凰胆,他们相信,借助凤凰胆可以修炼成仙。”
“正好当时汉武帝也在派人四处寻找长生不老之法,知道了古滇国有凤凰胆此物后,便要求滇王进贡珠子。”
“滇王手下的献王本是修道之人,精通痋术,他不愿凤凰胆被汉武帝夺去,便私自盗走了凤凰胆,带着自己的势力到澜沧江畔遮龙山一带自立为王。”
“滇王无法之下,只好把一颗假的影珠进贡给汉武帝,事实证明,长生不老终究是虚无缥缈的事,汉武帝毫无疑问的死了。”
“这颗影珠,便成为了汉武帝的随葬品,后来被我卸岭先辈赤眉军挖出,这影珠被当做了真正的凤凰胆,在民间四处辗转,最终流落到了西夏皇室。”
说到这,罗长风霍然转身,凝视着鹧鸪哨,道:“相信听到这,你已经明白,西夏黑水城那颗,是假的凤凰胆。”
“如果你能确定,凤凰胆就是你们要找的雮尘珠,那么真正的雮尘珠,在滇南遮龙山献王墓。”
听完罗长风的话,鹧鸪哨久久不能言语,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罗长风的话,还是该相信这壁画。
但罗长风的话丝丝入扣,毫无破绽,现编是编不出来的,他心下不由有些踌躇。
而在听完罗长风的话后,陈玉楼却是双目暴亮,他正色问道:“长风,你说的都是真的?”
罗长风断然道:“句句属实,这些都是家祖对我所言,但家祖从何得来的消息,消息是否准确,我就不知道了。”
“我只知道,我家祖上也有人干过寻墓倒斗的活计,曾有人去探过精绝古城,只不过他回来之后就疯了,只留下一些传说。”
一听到“精绝古城”四个字,鹧鸪哨再无疑虑,他决定相信罗长风,因为那雮尘珠,本就与精绝古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玉楼却是心下狂喜,原来他早年刚出道的时候,常在南方倒斗,从两粤两湖,到滇南江赣,足迹无所不到。
他曾在滇南李家山盗掘过滇王墓,李家山的古滇国墓葬层层叠压,历代盗墓贼多有在此山中挖到过宝货的。
但是正因为李家山滇王墓的目标标太明显,从宋代起,便被盗过了不知多少遍,不是一墓九空,而基本上是十墓十空。
他当初去的时候,早已是“石人徒瞑目,表柱烧无声”,好一派被盗挖得千窟百孔的荒凉景象。
不过陈玉楼还算运气不错,他们不死心,又在几个泥色草痕深厚的泥塘里挖了一通,发现一座仅被盗过两三回的末代滇王墓室。
不过这墓中也没什么明器了,只有空棺一具,看材质也是不凡,都是滇南原始森林中的珍贵木料,陈玉楼只好把棺板拆了。
不料却在里面发现一张人皮地图,回去请巧手匠人复原出来,地图中所描绘的区域,竟然是献王墓的具体方位。
倒斗之人大多知道关于献王墓的种种传说,据说那座古墓建得穷极奢华,曾用万人活殉,而且地宫是座天上宫殿。
凡人想入古墓拜见献王,只有从天河中驾乘一叶扁舟,渡过阴河,才能抵达,而且去了就永远回不来,都得留在那伺候献王。
此墓天上有人间无,永远都不可能被盗墓贼倒了斗。
这些传说流传的年头久了,难免渐渐失真,有许多盗墓行里的老手,都认为献王墓仅是个传说。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些天子人物,都只能把墓建在地下,他一个南疆的草头天子何德何能?可以把古墓造在天上的龙晕当中,此事绝对做不得真。
但得了献王墓地图的陈玉楼却知道,献王墓是真实存在的,至于那水龙晕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只有亲眼去看过才知道了。
想到此,陈玉楼拍了拍鹧鸪哨的肩膀,诚声道:“兄弟,今次瓶山倒斗,你相助我卸岭良多,陈玉楼十分承情,你我兄弟间就不言这个谢字了。”
“将来你去献王墓找鼋尘珠的时候,常胜山十万盗众,罗帅麾下四十万大军,定当助你一臂之力,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不食言。”
罗长风不动声色的瞥了陈玉楼一眼,嘴角抽了抽,没想到你这家伙也有这么虚伪的一面,明明是自己想去捞好处,却偏偏说得义薄云天,还真是……
不过罗长风也十分理解,他知道陈玉楼早就动了收服搬山一派的心思,到时合两家之力,什么样的墓盗不出来?
甚至他野心更大,时常琢磨着,要是能将搬山卸岭,摸金发丘四大门派全都凑齐,合并为一派,那可真的是无往而不利了。
当然,说是四派,实则摸金发丘是一回事,都是曹操手下的倒斗部队,只是官职不同罢了,配发丘印的是将军,而配摸金符的只是校尉。
鹧鸪哨并不知道陈玉楼本就有意探献王墓,只道他重情重义,心下是感动不已,双目泛红。
“此次倒斗,若非常胜山的诸位好汉相助,我等是否还有命在都不一定,也无法从罗把头这,得到雮尘珠的确切消息,日后定是依旧如大海捞针一般在黔边乱转,此乃天大的恩德。”
“等到他日我寻得雮尘珠,解了族人千年诅咒,鹧鸪哨不论山难水险,愿追随陈兄左右,舍命报此大恩于万一。”
鹧鸪哨也想得通透,如今知道了雮尘珠所在,解除族人诅咒有望,下半辈子,终究还得设法过活。
而正好自己欠了陈玉楼大恩,追随于他既能报恩,又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可谓一举两得。
陈玉楼闻听此言自是欣喜若狂,长风这次又为常胜山立下大功了。
若能与搬山联手,盗发献王墓,不仅墓中海量金玉宝货可收入囊中,还能得到搬山一派的追随。
这可不仅仅是常胜山实力大增的问题,自古以来,搬山卸岭,摸金发丘三大倒斗门派齐名而立。
但各派各行其道,从无交集,可在他陈玉楼手中,却将搬山一派收入麾下,这说出去,那就是天大的面子,他陈玉楼的威名,必然响彻整个绿林道。
除此之外,陈玉楼其实还藏有更大的野心,若能倒出献王墓中,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回到湘阴做些惊天动地的大勾当,给绿林道做出些争气的举动出来。
将来姓陈的说不定就是开国太祖了,也让那屡屡犯我华夏上邦的美英倭夷,挨着个给我天朝“写降书、纳顺表,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如此方随心意,不负大丈夫平生之志,管教那几行青史之上,留下一笔“卸岭”之名。
定下了齐探献王墓的盟约后,众人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墓室中来,查看了主墓室与两间耳室后,陈玉楼就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几间墓室中除了壁画外,靠墙还有一些盔甲兵器,另外就是大量金银宝货了。
耳室之中,玉石珠宝、金银元宝足足装了七个大木箱,主室内各种瓷器玉器,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摆在一个大木架上。
还有帝王绿的翡翠雕像、白玉印章、黄金脸盆、黄金痰盂等等各种价值连城的宝货明器,放得到处都是。
说实在的,陈玉楼从出道起盗过的墓也不少了,可还从未遇到像瓶山这么弘大的宝穴,这一次的收获,几乎能赶上他前十年的收获总和。
这回总算是扬眉吐气了,我看老爷子还会不会看不起我,当下意气风发的喝道:“弟兄们,都当心着点,可千万别把东西损坏了,尤其是那些瓷器玉器,任意一件都能让你们吃一辈子,大家还愣着干什么?搬啊!”
“甩了。”
众剑士兴奋的一声齐喝,开始有条不紊的搬明器,这里最不值钱,但也是最坚挺的,就是那些金锭银锭了。
因为那玩意不论在任何年代都一样,只能按金银本身的重量计算价值,而不存在什么工艺与历史价值的问题。
连一串珍珠项链或一个玉镯都比那玩意值钱,毕竟这些东西属于饰品,其本身还有工艺的价值在里面。
但金银属于硬通货,握在手里是最保险的,所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便是这个道理。
这里最值钱的,自然就是那各种瓷器与翡翠物件了,光是那一匹冰种帝王绿的翡翠马,就不知道价值几何。
还有玻璃种的翡翠佛像,那些黄金器具也存在一个工艺与历史价值的问题,同样十分值钱。
金银器具倒是无妨,直接整箱抬走便是,那些瓷器与翡翠玉器,则是放入了垫着茅草的竹筐中,每个竹筐只放个两三件,还要用茅草包裹几圈,如此便能最大程度保证不把东西摔坏。
陈玉楼与罗长风等高层,在剑士们搬金玉宝货时,齐齐往后室行去,掀开一排珠玉串成的帘子,后室正中央摆放的棺椁立刻映入眼帘。
那是一具高大异常的紫金棺椁,那紫金椁好生奢丽,周遭罩了珠襦玉匣,所谓珠襦,便是珍珠帐幕,椁身上都嵌满无瑕玉璧。
陈玉楼双目发亮的看着那紫金棺椁,喃喃道:“不知道这棺椁能不能完整的弄出去。”
鹧鸪哨沉吟道:“有难度,但也不是不可能。”
罗长风则是提醒道:“你们别忘了那元代将军,所谓的湘西尸王,连给他守门的家将都能诈尸扑人,这尸王想必也弱不到哪去,而且……不出意外,这尸王身上,定有‘陵瘴’。”
听到陵瘴两个字,陈玉楼与鹧鸪哨心下皆是一寒,鹧鸪哨慎重的道:“罗把头所言极是,这元代将军本就是西域人,身上十之八九带着‘陵瘴’。”
“依我看,还是将这棺椁上的珍珠玉璧卸下来拿走即可,这湘西尸王,就让他永远沉睡在此吧!”
宋末元初之时,盗墓之风盛行,而且人心丧乱,穴陵之徒为索取明器,不在乎戳害墓主遗骸,手段令人发指。
所以元人最惧倒斗,唯恐百年之后不得安宁,元人死后,除了故布疑冢,藏设机关埋伏之外,更有西域秘法硝制尸身。
尸体在入棺下葬前,用五毒混合幽绒草汁浸泡,一旦有盗墓贼绕过机关撬开棺椁,他不动尸身还则罢了,倘若损伤尸体,立即会使僵尸皮肉中的秘药流出。
整具尸体就会变成一个毒源,向四周散布浓重的毒雾,方圆百尺之内,无论人畜虫兽,遇到古尸化出的这种浓雾,就会跟着融化为同样剧毒的蜃气,这蜃气便称为“陵瘴”。
活人吸入即死,死后也会变为陵瘴的一部分,一传十,十传百,直到陵瘴外围百尺开外,再无生灵为止,最是狠毒不过。
在没有防毒面具的这个时代,陵瘴是盗墓贼闻风丧胆的一种诡秘防盗手段,尤其对那些毁尸之辈,起到了极大的威慑作用。
不出意外,那元代将军必定会诈尸,而要对付它,难免会对尸体造成些许损伤,如此一来,必然会引发陵瘴。
基于此,陈玉楼采纳了鹧鸪哨的建议,决定不毁坏棺椁,放出湘西尸王。
罗长风也暗暗松了口气,影视剧与原著中,皆是因为瓶山崩塌,尸王掉落地宫之中,鹧鸪哨这才不得不对付尸王。
之后损伤尸王尸身,出现陵瘴,也及时逃出地宫,封死了洞口,使陵瘴无法蔓延出来,这才保得一命。
可以如今的形势,若真的出现陵瘴,他们进墓之人一个都活不下来,跑都来不及跑。
花了一个多时辰,元墓中的明器尽数被搬空,全都用鹧鸪哨与老洋人的钻天索给弄下了山巅,此次瓶山倒斗,可谓大获全胜,收取了全功。
陈玉楼一众下了山巅瓶口,回到瓶肩营地之中,罗老歪呜咽着迎了上来,双手紧握陈玉楼,哽咽道:“总把头,我老罗倒了这么多年斗,还没见过这么多金玉宝货,谢谢你让我老罗开眼了啊!”
陈玉楼不由哭笑不得,忙安抚了几句,随即便跟罗老歪说起了关于献王墓的事。
一听那滇南献王墓,金玉宝货比这元墓只多不少,罗老歪顿时也不哭了,一双贼眼亮若钛合金。
“妥,等这次回去,我把英械师装备上,立马调集大军,攻打滇南,把整个古滇国所在地盘全占下来,到时候咱哥几个想怎么挖就怎么挖。”
罗老歪此言正合陈玉楼鹧鸪哨之意,鹧鸪哨本就要前往无苦寺,寻那“飞天狻猊”了尘长老,学摸金校尉的分金定穴之术,尚需一些时日。
这些时间正好可以给罗老歪做好准备,攻打滇南,有数十万大军相助,这献王墓便当真是什么仙宫,也定能将之掘出来。
事情议定,陈玉楼与罗老歪一声招呼,卸岭群盗与工兵们立马收拾东西,拆卸帐篷,抬上价值连城的金玉宝货,便浩浩荡荡的下山而去,瓶山古墓,自此而空。
罗老歪与卸岭群盗在攒馆歇息了一晚,顺便坐地分赃,所得明器按约定二一添作五,一人分了一半。
罗老歪与陈玉楼之间,便如那老虎与狐狸,狼与狈的关系,可谓是合则两利,是以双方分明器时和谐无比,都没有计较些许得失。
当然,双方分得也较为公平合理,最终自然是皆大欢喜。
鉴于鹧鸪哨他们没什么收入来源,又要暂时离开,前往无苦寺学艺,陈玉楼便与罗老歪各自拿出一些金银元宝,赠予他们作为盘缠与日常开销。
搬山道人下墓不取金玉宝货,这是他们搬山一派的规矩,但陈玉楼与罗老歪这种情况,属于朋友间的馈赠,并不违背规矩,鹧鸪哨也就欣然笑纳了。
毕竟,他自己没什么,可总得替师弟师妹想想,他们都还年轻,终归是要吃些好的。
次日一早,陈玉楼与罗老歪各自点齐人马,依旧穿林越野,离了老熊岭,在怒晴县外分手,互道珍重后,罗老歪带着部队往古尺县而去,陈玉楼一行自然是返回了湘阴。
……
在陈玉楼与罗老歪撤离后,老熊岭附近的山贼草寇大举出动,到瓶山丹宫古墓里“滤坑”,各方发生了激烈的武装冲突,死伤了许多人。
所谓滤坑,指的是去盗别人盗过的墓,就跟农民收获了种的粮食后,还要在地里滤过一遍,将收成时不注意忽略过的粮食再收集起来,是一个道理。
第一拨找到古墓穴陵而入的盗墓贼,最有油水可捞,金珠宝玉满载而归,其余价值稍差的就看不上眼了。
第二批进来的盗墓贼,虽然省了些力气,可值钱的明器多是没他们的份,只好拣第一拨人挑剩下的。
比如墓主尸首穿着的殓袍,或是墓室里的铜灯盏、陶瓦罐、人俑、石兽之类,就被第二拨人搜刮一空。
等到了第三拨盗墓贼进来,墓室里基本就剩一副空棺材和四个墙角,但有道是贼不走空,第三拨贼人自是不能空手而回。
要是墓中有壁画,就把壁画切刮下来,没壁画就挖墓砖、瓦当,最后还要把棺材板子拖回去,洗刷一遍,就可以卖到棺材铺里当做棺椁材料。
话说那些老熊岭附近的山贼草寇,经过一场大战,各方都损失惨重,最后不得不定下盟约,大家一起去滤坑,最终凑在一起,倒也有那么百八十号人。
结果等他们进入地宫后,却发现这里宛若蝗虫过境,别说金玉宝货,连个棺材板都没找到,只剩满地的蜈蚣尸体,不由个个长叹,这卸岭出手,还真是鸡犬不留啊!
后来有人觉得那深潭之中比较容易被忽略,就下去一探,无意间发现了丹井,众匪不由大喜过望,想着这卸岭也有失手的时候。
进去之后,他们果然发现大量棺椁与古尸,当下是一阵翻找,还真有了些收获,却不小心触动了观山太保身上的毒蜃,众匪顿时发狂,互相残杀,在那丹井中就死了一半。
剩下的人灰溜溜逃出地宫,他们又发现了卸岭群盗上山巅的痕迹,顺着卸岭群盗留下的痕迹上去一看,自然是找到了元墓所在。
让众匪惊喜的是,那墓主的棺椁竟没有动过,倒在墓道中的铁甲尸,也让他们想到,或许卸岭群盗是惧怕那棺椁中的湘西尸王。
敢出来盗墓倒斗的,多少有那么些属于自己的手段,他们此时还有四五十人,要对付一个湘西尸王未必便稳输。
当下众匪做好准备后,便打开了棺椁,那湘西尸王身穿锦绣紫袍的凶纹殓袍,腰围嵌玉金带,棺中也有不少随葬品。
那点随葬品对卸岭群盗来说,自然只是九牛一毛,但对这些二三流的山贼草寇来说,却是值得为之拼上性命的了。
毫无意外的,湘西尸王果然诈尸,但早有准备的众匪以麻绳阵将湘西尸王缠成粽子,随即刀斧齐上,生生将尸王的脑袋给剁了下来。
尸王就此被灭,随即这个一点都不牢靠的联盟便就此破灭,各家都想独吞那些明器,元墓之中自然又爆发了一阵死斗。
谁都没注意到,那掉了脑袋的尸王,尸身紫袍中阴风涌动,一缕缕黄烟从它腔子里向外冒出,尸身咕咚咚流出脓水。
但众匪死斗正酣,谁又能注意到?等有人发现情况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进入元墓的众匪,全部死在了那里,成了陵瘴的一部分。
卸岭成功带着大批宝货返回,死伤不超过十人,这些去滤坑的反而一去不回,道上同行无不对常胜山卸岭群盗惊佩不已。
同时道上也渐渐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以后卸岭盗过的墓,绝不能去滤坑。
当陈玉楼一伙卸岭盗众听到这个消息时,讥讽那些山贼草寇不自量力的同时,也不由大是得意,陈玉楼连赞罗长风英明,若非他提醒了一嘴,说不定变成陵瘴的,就是他们了。
……
湘阴城广场。
卸岭群盗尽数聚集在此,此次瓶山倒斗,大获全胜,不仅充实了家底,常胜山的威名更是大盛。
最重要的是,陈玉楼声名大噪,从此卸岭魁首之位,坐得是稳固无比,罗长风与卸岭剑士也借着这股东风,再度“火”了一把。
石台之上,陈玉楼傲然挺立,花麻拐、红姑娘、昆仑皆立于他身后,昂首挺胸,气势凛然。
陈玉楼从左至右扫视了一圈,意气风发的高声道:“弟兄们,现今世道衰微,正是英雄好汉建功立业之秋。”
“吾辈卸岭响马十万之众,自汉代赤眉兵败之后,分散四方,啸聚山林,如此潜隐山岳,寄踪江湖已久,虽只做些倒斗取利,分赃聚义的勾当,却也常有大图谋在内。”
“纵观天下局势,已是四海动荡,人心思变,吾辈岂能不动一念?识时务者可称俊杰,知世道者当为英雄。”
“值此良机,我等英雄合志,豪杰同心,必能图个腰金衣紫,青史留名,也不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群盗都是草莽之辈,听了陈玉楼这番极具煽动色彩的言语,顿时热血沸腾,齐齐举拳大喝道:“总把头英明,总把头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