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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冷劲秋把彭若飞叫到八仙洞,老六和向氏兄弟,还有老茂和春芽子都已经在那儿等着他。随后几人一起商议如何偷袭李家坳的李永全。

    先是由先前去打探李家坳的老茂和春芽子介绍了一下李永全家的情况,李永全的情况与赵大江的情况相类似,除了霸占良田,放高利贷,强占良家妇女之外,他还走私烟土,是名闻方圆百里的毒王,官府曾经也想捉拿他,但他仗着上面有人罩着,所以有恃无恐。

    彭若飞听完老茂和春芽子的介绍,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李永全比赵大江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横行乡里,而且还毒害同胞,所以必须严惩不贷。老茂,春芽子,你们再说说李家大院周围的情况吧。”

    “好的,凌先生,李家大院就在李家坳的东头,家里有许多家丁,我听人说他家的家丁都是配了枪的,他家的货仓在大院旁边的一个附院里。“

    “那这次我们要小心点,这家伙居然还给家丁配了枪,如果给他们发现了动静,一定是场恶战。“向佐不禁有些担心。

    “我有办法,准保让这些家丁睡得像死猪一样。“老六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

    “老六,是不是要使你的独门绝技啊?“冷劲秋见老六脸上露出的那个笑容,就知道老六要使出他的独门绝技——迷香。

    “好久没用了,今儿试试手。“老六得意地点点头。

    彭若飞冲老六笑了笑:“好,六哥,那些家丁就全交给你了,只要把家丁制服了,其余的人都好办,这样,我们把卡车开下山去,先停在村口,我怕汽车声会惊动李永全,等把李家大院拿下了,再把汽车开进去装货。若是发现货仓里有烟土,就一把火给烧了。决不让这些烟土流出去害人。“

    “好,我们就按照凌先生说的布置下去,这次还是挑六十人,其中二十人挑刚来的新手,让他们也跟着见识见识。“冷劲秋吩咐了一声老六,冷劲秋想要让这些新手也趁此机会历练历练。

    “好,大当家的,我这就去点兵点将。“

    很快老六布置停当,趁着月黑风高,一行人坐在卡车里,悄悄地朝李家坳驶去。

    车到了李家坳的村口时,便熄火灭灯,车上的人悄悄地下了车,随后跟着老茂和春芽子朝村东头的李家大院逼近。

    彭若飞用小刀挑开了大门的门栓,随后让后面的兄弟悄悄地埋伏在院子四周,老六猫着腰走近家丁住的院子,随后走到窗户前,从腰间掏出一根半尺长的竹管,捅破窗户纸,对着竹管吹气,顿时一股浓郁的带有香味的烟气从竹管里冒了出来,老六连吹几口,烟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好了,这些人没有两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老六把竹管往腰间一插,朝彭若飞点点头。

    彭若飞见老六把家丁都搞定了,便亲自带领大部分兄弟前往附院找粮食,其余兄弟随冷劲秋前往李永全的卧室。

    彭若飞来到附院的货仓,用大铁钳夹断货仓门上的铁索,随后进去一看,满满一仓库的各种谷物,除了粮食之外,还有各种肉类,皮货,布匹,药品,汽油,甚至还有几箱来福枪和子弹,可谓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彭若飞走到几箱药品前,打开一看,全是百宝丹。这百宝丹就是今天的云南白药,当时磺胺消炎药和青霉素(即盘尼西林)还未诞生,百宝丹是当时国内最好的消炎药。

    彭若飞心里一阵狂喜,这百宝丹可是具有止血消炎,活血化瘀的疗效,在战场上是千金难求的贵重药品,一盒百宝丹相当于五两白银,没想到这个李永全居然屯了整整五大箱百宝丹;而在仓库的一角,还堆放着十几只木箱子,彭若飞拿起撬棒,撬开木箱,发现全是烟土。

    “春芽子,你去把卡车开过来。“

    春芽子应了一声便去村口了。

    “弟兄们,先把这些粮食搬到各家各户的家门口,剩下的,除了烟土,全部装车。“彭若飞镇定自若地指挥着。

    大家点点头,连忙把一包包粮食往外搬,随后把粮食送到每户村民的家门口,等春芽子的汽车一到,大家便将货仓里的货物全部搬运上车,卡车上堆得满满的。

    “凌先生,我在后院还看见了一辆小汽车。“铁柱向彭若飞汇报。

    “是吗?走,去看看。“彭若飞一听,眼睛一亮。

    彭若飞走进后院,看见那里停了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连忙打开车门,见车钥匙居然还插在车上,连忙转动钥匙,汽车发动了,彭若飞把小汽车开出后院,开进附院里。

    彭若飞看大家把仓库里的货物搬得差不多了,便去跟冷劲秋会和。

    而在李永全的卧室里,李永全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冷劲秋一刀给结果了,身旁的小妾吓得大叫起来,被向佐一巴掌给拍晕了,随后老茂和向氏兄弟把李家所有的家眷都捆绑起来,集中在花厅里,冷劲秋和其他兄弟则把李家现有的所有金银珠宝,瓷器字画,古董珍品,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一扫而光,装进麻袋里。

    大伙动作利索,配合默契,没用多少时间就把李家大院洗劫一空。

    “大当家的,你这儿完事了吗?“彭若飞走进卧室,看见李永全已经一命呜呼了,床上,地上血迹斑斑。李永全趴在床上,死不瞑目,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睁开着,而身旁的小妾早已吓晕过去。

    “差不多了,好了,兄弟们,撤。“

    冷劲秋一挥手,弟兄们提着几麻袋的战利品,快速走出卧室,彭若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扔在李永全的身上,字条上写着:多行不义必自毙。落款是冷面虎。

    “大当家的,六哥,向大哥,你们坐小汽车回吧。“彭若飞招呼了一声。

    “哦,有小汽车?“老六甚是惊讶,这年头小汽车要么是给当官的,而且一定是给当大官的才配备的,要么就是家底丰厚的富豪,这么看来,这个李永全确实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

    “就在货仓那儿。“

    彭若飞和冷劲秋等人又回到附院,货仓已经被搬空了,彭若飞让弟兄们陆续跑步离开李家大院,随后指挥春芽子把卡车开走。

    彭若飞点燃一支火把,随后将火把朝货仓内一扔,顿时货仓内熊熊烈火升腾起来,火光冲天,那些烟土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火光映红了彭若飞那张冷峻的脸,他心中憋闷许久的满腔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随着漫天火光痛快淋漓地释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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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先生,快上车。“冷劲秋见彭若飞一人呆呆地望着火光,连忙招呼了一声。

    “好,走吧。“彭若飞回过神来,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随后发动引擎,一踩油门,小汽车向前飞驰而去。

    “没想到我老六这辈子还能坐上小汽车呢。“老六用手拍打着座位,东摸摸,西瞅瞅,感到很是新鲜。

    “凌先生,这次又是不费一枪一弹就把李家大院给拿下了。“向佐兴奋不已。

    “嗯,这两次我们运气都还不错。“彭若飞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

    “运气是一方面,凌先生的指挥得当才是最主要的。我冷面虎有凌先生保驾护航,每次都能凯旋而归。“

    “我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还是靠兄弟们精诚合作,配合默契。“彭若飞依旧是一副不敢居功自傲的谦虚模样。

    “跟着凌先生干事,就一个字:‘爽’。“向佑朝彭若飞连连翘起大拇指。

    回到云雾山之后,彭若飞便忙着指挥大家把粮食和货物都搬到那个存粮的乌龟洞里,等到一切都安排停当之后,已经是东方欲晓之时。

    望着天边喷薄而出的一轮红日,彭若飞的心情似乎畅快了许多,他感受着日月清辉,内心似乎有种力量在滋生,在酝酿,在凝聚,他的内心情不自禁地澎湃起伏,激荡不已,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眸中滚落下来。

    忽然有人拍了拍彭若飞的肩膀,彭若飞连忙把眼里的泪水拭去,转头一看,是老六。

    “凌先生,这几天辛苦了,好好歇息歇息吧,明天的操练由我来替你吧。“

    老六很是体恤彭若飞的辛苦,这些日子接触下来,老六不仅对彭若飞的智谋佩服有加,而且对彭若飞的为人也是交口称赞,尽管他早已猜测彭若飞是官府要捉拿的共党分子,但作为土匪的他,一样是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老六觉得自己与这位凌先生是患难之交,也是值得他信赖的人。

    “六哥,是你啊,我没事。你不也一样,整宿不休不眠的。“

    “我们山里人,皮糙肉厚,比你这城里人耐扛。你看你,眼睛都红了。“

    老六见彭若飞红着眼,以为他是累的。

    “好,六哥,那我先去休息了。“彭若飞拍了拍老六的肩膀,转身朝屋内走去。

    老六望着彭若飞的背影,喃喃自语:“难得的好人呢!“

    李永全之死震惊了云雾山方圆百里的村庄,不仅那些地主老财吓得魂飞魄散,连官府也被惊到了,没想到短短的十天里,竟然连续发生两起杀人劫财的案子,杀的而且都是村里的最有钱有势的财主,而且劫匪及其嚣张,作案后还留下字条,而作案的手法颇为老道,不费一枪一弹就把村里的首富洗劫一空,并且还能全身而退,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极其会蛊惑人心,给家家户户都送粮,那些拿到粮食的穷棒子们对冷面虎更是交口称赞,村子里的许多壮劳力似乎看到了希望,找到了一条活路,都纷纷投奔冷面虎去了。

    一时间冷面虎的名号成为绿林好汉的代名词,在百姓中间广为传颂。而那些土豪劣绅则把冷面虎视为煞神,他们集结在县保安队里,表示愿意出巨资,希望保安队能守护他们的身家性命和财产安全。

    那些土豪纷纷拿出巨资请保安队加强守卫,戴天旭一下子也财大气粗起来,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保安队也不能只是摆设,于是戴天旭把保安队中的一百多人分成若干个小队,分散到那些土豪的家中加强防卫,而剩下的百来人就加强各村的巡逻,尤其是在夜里,更是加派人手进行巡查。

    当然防盗只是下策,只能防一时,不能防一世;而上策是招安,可以不费一枪一弹就能解除冷面虎的武装,而且还能将他的那些乌合之众全部收编,扩充为保安队的力量,可据戴天旭对冷劲秋的了解,这个人天生长有反骨,从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因而招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中策当然是剿灭,剿灭匪患虽说是长治久安之策,如能剿灭云雾山上的这些山贼,这些土豪权贵便能高枕无忧了,但他的保安队却要因此而付出代价,若是遇到这伙悍匪,那代价可能是非常惨重的。

    原先保安队把剿共放在重中之重的地位,因为上面认为山贼土匪犹如疥癣之疾,而共党**才是心头之患,而现在云雾山周边村庄里的那些土豪权贵都被云雾山上的山贼严重侵扰,且其作案风格与目前**所实行的“打土豪,分田地”相类似,所以剿灭山贼的呼声甚高,这些土豪四处活动,写联名信给当地政府,所以这事已经引起了上面的警觉,于是下令戴天旭尽快剿灭云雾山这伙山贼,但上面也只是动动嘴,并没有给戴天旭增派兵力,这让戴天旭叫苦不迭。

    作为一名区区的县保安队队长,保一方平安固然是保安队的职责所在,但他现在手上兵力有限,要去剿匪简直是拿鸡蛋碰石头,云雾山易守难攻,且发生了这两起劫富济贫的案子之后,有不少人都上山投奔冷面虎了,据他的估算,赵家村一下子走了大约八九十人,而李家坳也走了六七十人,这些人都是冲冷面虎去的,周边还有不少村子里的壮劳力也都上山去了,加上原有的匪徒,现在云雾山上的山贼人数将近五六百人,是他的保安队人数的近两到三倍。就他手上的这点人去剿匪无疑是自寻死路,戴天旭才不会干这种倾家荡产的蚀本买卖。

    但上面的命令又不能违抗,所以戴天旭接到命令之后,考虑了许久,决定先派人上云雾山去打探虚实,摸清情况,以便了解云雾山的地形地貌,冷面虎的实力,伺机寻找冷面虎的软肋,从而制定剿灭方案。可是派谁前往呢?戴天旭排摸了一遍手下的这些保安队员,竟然发现没有一人堪此大任,无奈之下,戴天旭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于是乎,他装扮成上山投靠冷面虎的村民,去云雾山打探实情。

    云雾山上的侠盗冷面虎劫富济贫这一消息不胫而走,江西的党组织也获悉了这个消息,经过了四一二大屠杀血的洗礼之后,各地正在酝酿着暴动和起义,很显然,如果能争取到云雾山这支草莽队伍的话,无疑是给革命增添了新的力量,所以党组织决定派人前往云雾山,争取说服冷面虎,让他加入到革命的队伍中来。

    江西省委派组织部的副部长谢继涛前往云雾山进行策反,接到这项任务之后,谢继涛一刻不敢耽搁,随即装扮成投奔云雾山的村民,上山去做冷面虎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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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雾山上近来有不少村民前来入伙,冷面虎既高兴又犯愁,高兴的是自己的威望和盛名与日俱增,犯愁的是已经没有多余的房屋来安顿这些村民了,连鸿恩寺的寮房也已经住满了,有些则直接住在山洞里,而建造新房屋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村民前来投奔的速度。他只能在山上先搭建一些简易的凉棚,让这些村民有个遮风避雨的场所,随后加快新房建造,让这些前来投奔他的兄弟能有个栖息之所。好在现在是暑天,尽管早晚有些凉意,但睡在凉棚里还能凑合。

    前来投奔冷面虎的村民们倒是并不在乎睡凉棚,其实家里的房屋也是家徒四壁,破陋不堪,只要能在云雾山上有口吃的,没有人随意欺凌打骂,威逼压榨他们,他们就知足了,就算是过上了安生的日子了。

    戴天旭和谢继涛相继来到了云雾山之后,也跟着其他弟兄一样,每日鸡叫头遍就起床进行队列操练,随后体能训练和各种军事技能的掌握,午饭之后还学识字,听故事,自我介绍,搞些比赛游戏等项目。每个项目都有条不紊都进行着,山上的生活竟然过得有滋有味,多姿多彩。

    戴天旭觉得云雾山上的这些山贼素质都不低,不像其他山上的那些草头王,只知道喝酒猜拳,赌钱打架,过一天算一天,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而云雾山上的土匪更像是一支正规军,难怪那两次入户打劫都能轻而易举地就得手,更令人惊讶的是竟能不费一枪一弹就能全身而退,若不是指挥得当,筹划周密,无论如何难以做到这点。尤其是那个凌先生,气宇不凡,言谈举止跟土匪的做派完全是天壤之别,但其在云雾山上的地位甚高,似乎仅次于冷面虎。这个凌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

    有此观感的不仅是戴天旭,也包括谢继涛,谢继涛经过数天的观察,已经觉察出这位凌先生绝非土匪出生,而且上云雾山来投靠冷面虎的都是一些单身小伙子,老光棍,拖家带口的也就凌先生一家,而且其妻也能断文识字,教这些山贼识字,他们的儿子也是聪明伶俐,出口成章,这一家子应该是书香之家,与云雾山上的草莽完全是两路人,那这个凌先生为何带着妻儿在云雾山上落草,谢继涛猜想一定是这位凌先生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带着一家来这儿避祸了。

    这位凌先生虽然看上去文绉绉的,但指挥军事训练时却是军令如山,令行禁止,颇有军人的杀伐果断之气。这种将儒生与军人两种不同的气质糅合得如此相得益彰确实是非常难得。

    而奇怪的是底下的那些山贼土匪对这位斯文的凌先生却颇为敬重,开口闭口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凌先生,连冷面虎都对凌先生也是言听计从。

    谢继涛猜测这两次劫富济贫的行动方案应该是出自这位凌先生之手。而他搞的那些个讲故事,自我介绍往往能鼓动那些山贼同仇敌忾,激荡人心,他常常因势利导,激发那些山贼的保家卫国的情怀,这种行事风格跟的发动群众的做法似乎如出一辙,没想到在这云雾山上居然还能遇到这样一位与共党理念如此相像的知音。

    谢继涛决定与这位凌先生先接触一下,摸摸他的底,如果能将这位凌先生争取过来,那无疑对策反冷面虎是个极大的帮助。

    于是谢继涛找了个机会接近凌先生。那天军事训练结束之后,彭若飞正要回屋休息,谢继涛向他走了过来。

    “凌先生,请留步,我想找先生一叙。”谢继涛在彭若飞的身后轻声叫了一句。

    彭若飞停下脚步,好奇地转过身去,山上的兄弟说起话来可没那么文绉绉的,他上下打量着谢继涛,脸上微微一笑“你找我何事?”

    “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谢继涛轻声地说道,随即用手指了指那条通往后山的小径“先生能否移步后山小径?”

    彭若飞点点头,随即朝后山小径走去“请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谢,名继涛。”

    “谢先生看上去可不像是走投无路,来此落草的村民。”彭若飞和谢继涛并肩走在后山小径上,彭若飞斜睨了一眼谢继涛,淡淡地说了一句。

    “凌先生看上去也不像是山贼土匪呀!”谢继涛呵呵一笑。

    彭若飞听闻此话,警觉地停下脚步“何以见得?”

    “凌先生治军有力,治人有道,操练有序,筹谋有方,谢某佩服之至。”

    彭若飞听完谢继涛对他的评价之后,更是惊讶,看来这位谢先生对他观察已有时日。但不知此人是敌是友,便试探性地问道“谢先生过誉了,不过听谢先生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谢先生对治人和治军颇有造诣,不知先生上山之前在何处效力?”

    “先生可曾听说过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谢继涛微微一笑,从口中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

    彭若飞一听,心猛地一震,他当然清楚农民运动讲习所是什么组织,农民运动讲习所是大革命时期国共两党合作创办的培养农民运动骨干的学校。名义上是由国民党中央农民部或各地方党部农民部主办,实际上是人负责,起着主导和核心作用。而自1924年7月开始,广州就办了六期农民运动讲习所,而一至六届主任、所长均由人担任,农讲所教员大多由人担任。

    彭若飞立刻判断出眼前的这位谢先生应该就是组织上派来的人,他内心一阵激动,但他马上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试探道“可惜目前共党势力遭受倾轧,到处都在抓捕共党,我前一阵子去九江探望亲友,亲眼看见那些共党分子被抓被杀,据说浔阳中学有个校长是共党的头目,被当局逮捕了,他的手下居然拉响手榴弹与三个便衣同归于尽了。”

    “是啊,目前共党的处境确实是很困难,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共党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浔阳中学的卢怀安虽然被当局处以极刑,但我认为他的血是不会白流的,一个卢怀安倒下了,还会有王怀安,张怀安,李怀安站起来。”谢继涛似乎并不忌惮他的这些言语会被彭若飞抓住把柄,因为据他的判断,眼前的这位凌先生起码是个同情共党的读书人。

    谢继涛提到了卢怀安这个名字,让彭若飞感到一阵心悸,谢继涛无疑就是党组织派来策反冷面虎的人,他的这招抛砖引玉终于奏效了。

    。



    彭若飞激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握住谢继涛的手,随后与之紧紧拥抱:“同志,终于等到你了。“

    一声“同志“令谢继涛也激动万分,热泪从眼眸里滚落下来。

    稍稍平静之后,彭若飞向谢继涛进行自我介绍:“我是上海区委组织成员,我真名叫彭若飞,四一二政变之后,我和其他同志都分头转移了,我和家人被敌人追杀,逃到云雾山,幸亏这儿的大当家冷劲秋出手相救,寄居此地,我曾下山去找卢怀安同志接头,可惜他已被捕入狱,魏金根同志为了掩护我,也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谢继涛没想到眼前的凌先生竟然是寄居此地的上海地下党党组成员,一位久经考验的共产党人,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老魏生前向我转达了中央的精神,一是让所有党员转为地下斗争,潜伏下来,保存实力,二是争取发展属于我们自己的武装力量,我目前打算把云雾山上的这些兄弟发展成为我党的武装力量。”彭若飞把当时魏金根向他转达的中央精神和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谢继涛。

    “这太好了,江西省委派我上山就是为了策反冷面虎,没想到你早就在做这个工作了。”谢继涛听完彭若飞的汇报之后,很是惊喜:“现在看来,你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现在来投奔冷面虎的村民是越来越多了。”

    “是啊,经过这两次入户打劫之后,冷面虎声名远扬,大伙都把他当作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深得周边村民的拥戴,现在山上已经有五六百名兄弟,而且队伍的规模还在不断扩大,我现在所做的就是通过军事训练让这支队伍向正规军靠拢,通过文化教育让这些弟兄们能提高自身素养,懂得一些革命道理,通过思想工作能让他们团结一致,同仇敌忾。

    来这儿落草为寇的兄弟大多是穷苦的农民,被地主恶霸逼得走投无路了,不得不奋起反抗,所以我觉得他们的这种境遇和诉求与我们组织的宗旨是一致的。若是策反的话,底下的这些兄弟应该没有问题。”彭若飞将他这些日子在云雾山上所开展的工作以及对这些底层兄弟的评估向谢继涛进行了汇报。

    谢继涛边听边频频点头:“不错,群众基础是有了,那你觉得冷劲秋这人怎样?他能不能下这个决心,跟我们走?”

    “据我对冷劲秋这个人的观察,他是个嫉恶如仇,侠肝义胆的人,对共产党也很是同情,其实我的共党身份他已经清楚了,但他并未前去官府报案,而是对我委以重任,所以我觉得策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彭若飞简单地向谢继涛介绍了冷劲秋及他对冷劲秋的判断。

    “这样最好,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跟冷劲秋摊牌?”

    “我想知道一下,如果我们策反了冷劲秋,那我们要把这支队伍带到哪儿去?”这是彭若飞最想了解的事情,他想要给冷劲秋一个明确的投奔方向。

    “前些日子我们进行了南昌起义,打响了武装夺取政权的第一枪,这个意义是非凡的,但是敌人进行了反扑,敌我双方兵力悬殊,我们才两万三千人左右,但敌人却五倍于我们,所以起义军目前已撤离南昌,向广东方向转移,上山之前,省委嘱托我,若是能将冷面虎策反了,把他的队伍带往广东一带,与南昌起义的起义军余部会和。”谢继涛将江西省委的意见向彭若飞转达。

    “嗯,我明白了,我想这样吧,我先去广东联系一下,最好那里有人安排接应一下,这样云雾山的兄弟们也能有的放矢地直接找到那里的队伍。”彭若飞提出自己的意见,他担心这五六百人一旦没找到起义军,那很有可能被当地的国民党军队给剿灭了。

    “嗯,我同意,这样更稳妥一点。”谢继涛觉得彭若飞办事还是很稳扎稳打的。

    “那这样,谢继涛同志,你等我的消息,这几天,你先按兵不动,等我回来再一起说服冷劲秋。”彭若飞怕自己不在云雾山,谢继涛独自去做冷劲秋的工作,会适得其反,毕竟他目前已经赢得了冷劲秋的信任,由他来说服冷劲秋更有把握一些。

    “好的,我等你回来,要不是这儿的山规,不许私自下山,我就替你跑一趟广东了。”谢继涛笑着拍了拍彭若飞的肩头。

    “你目前下山确实不方便,你若是私自下山,会引起冷劲秋的疑心,而我能找到合适的借口,冷劲秋不会不放我下山,况且我在广州有熟识,所以我去广东比你更合适一些。”彭若飞向谢继涛坦陈自己的想法。

    “若飞同志,那就有劳你走这一趟了。”

    “责无旁贷。“彭若飞郑重地点了点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往回走吧!”

    “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了,不知会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谢继涛有些担心。

    “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你我是失散多年的表兄弟,多年未见,竟在此相遇,自然要促膝长谈了,你觉得这个借口如何?”彭若飞给谢继涛支招。

    “对对对,亲人团聚嘛!”谢继涛会意地开怀大笑起来。

    回到屋里之后,彭若飞兴奋地把与谢继涛见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薛莹梅,薛莹梅听后也兴奋不已:“这么说,我们终于找到组织了?”

    “是啊,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们重归组织了。莹梅,谢继涛想策反冷劲秋,若策反成功,省委的意思是把云雾山的兄弟们带往广东,与南昌起义的余部会和。所以我想先去广东一次,把事情先安排妥当之后,再回来策反冷劲秋。”

    “你要去广东?”

    “对,我想去找康钧儒。据我的判断,他目前应该在广州,跟南昌起义的余部有联系。”

    “你是说你在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的同学康钧儒?”

    “对,他不仅是我留苏时的同学,回国后,我们还曾经一起在上海和江苏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他被党组织派往广东主持工作。”

    “那你找个什么理由离开云雾山呢?冷劲秋颁布的山规不是说不能私自下山吗?”

    “我想送麟儿去广州上学,这个要求我想冷劲秋应该不会不准。”彭若飞很有把握地说道。

    “你要送麟儿去广州上学?”薛莹梅有些惊讶,作为母亲,她已经与女儿失散了,女儿是生是死她都浑然不知,所以她不想让儿子也离开自己身边,但她也清楚,若是没有云麟去广州求学这个借口,彭若飞也就没有合适的借口离开云雾山去广州了。一想到这儿,莹梅不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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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莹梅,别这样,麟儿确实也到了上中学的年纪了,让他在云雾山上就这么耗费时光对孩子的成长不利,你放心,有钧儒照顾,麟儿会平安无事的。况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冷劲秋带着队伍朝广东进发,没多久我们也会和麟儿在广州团聚,他只是早走几天而已。”彭若飞宽慰着妻子。

    薛莹梅听丈夫这么一说,心绪渐渐平复:“那你一定要把麟儿安排妥当。”

    “放心吧,莹梅。我是麟儿的父亲,我当然会替他做最妥当的安排。”彭若飞搂着妻子,安慰她。

    “那你觉得策反冷劲秋有把握吗?”薛莹梅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她担心万一冷劲秋不愿离开云雾山,情愿在此做个山大王,那丈夫的一番心血就全都付之东流了。

    “虽说不是十足的把握,但应该没多大问题,现在就差摊牌了,不过我想等我去广东联络好了之后,回来再与他摊牌,这样能打消他的顾虑,胜算更高一些。”

    “若飞,你认为冷劲秋肯定能放你和云麟走?”莹梅还是有些许疑虑。

    “我曾经跟他提过,有机会想送麟儿去外面上学,他当时也说麟儿是个读书的料,待在山上有些可惜了,所以我现在提出送麟儿去广州上学,他应该不会阻止,况且你留在山上,他就不会怀疑我一去不返。

    上次我要去九江时,曾提出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走,但冷劲秋婉言相劝,说是山下危险,让我一人独往,或许他确实是好意,怕我遇到不测,这样可以保全我的家人,但从另一个角度思考,也许他想把你们二人留在山上当作人质。而且他派老六暗中跟着我,一来是为了保护我,二来也是为了监视我,了解我的底细。所以我认为冷劲秋这个人虽然性情豪爽侠义,但也不乏多疑的一面。

    不过这也难怪,作为云雾山上的匪首,他当然担心有人私自下山向官府告发,随后带人来围剿他们。而且冷劲秋不是一般的头脑简单的土匪,他会权衡利弊。

    上次我们几人商讨在李永全,赵大江和罗传武三个恶霸之中先拿下哪个时,向氏兄弟曾提出先拿下罗传武,因为罗家跟向氏兄弟有些私人恩怨,当初逼迫他俩到云雾山落草为寇的地主莫旺财跟罗传武是儿女亲家,所以向氏兄弟想要借此机会除掉罗传武,但冷劲秋没答应。

    照理向氏兄弟跟冷劲秋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这点要求也并不过分,给个顺水人情也是情理之中,但冷劲秋觉得先拿下罗传武的话,第一,罗传武的家底不如另两家,好不容易组织一次主动出击,必须是毕其功于一役,斩获当然是越多越好;第二,万一罗传武拿下之后,其余几家提高警觉性,加强防卫,那他后续的打劫难度会增加;第三,如果以私人恩怨为打劫的动机,那他冷劲秋今后会让其他兄弟牵着鼻子走,总不见得他冷面虎成为替山上兄弟出气报仇的工具。

    所以他当时拍板先拿下赵大江,一来赵大江家底厚实,二来赵大江只是个土财主,有个儿子在黄埔军校当教官而已,并没有多少后台。而李永全就不同了,李永全上面有人罩着,所以敢贩卖烟土,所以这第一仗便挑了赵大江,柿子得挑软的捏嘛。“

    薛莹梅听着彭若飞的分析,觉得彭若飞确实把冷劲秋了解得很透彻:“若飞,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冷劲秋还真不简单。“

    “他毕竟在云雾山待了十多年,把这支草莽队伍经营了这么久,方圆百里也都知道他冷面虎的名号,这江湖地位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树立的,他这个人看上去豪爽,粗放,但其实颇有心机。这也就是我不能贸然跟他摊牌的原因,只有把后路给他铺好,让他权衡利弊,考虑他的这支队伍将何去何从对他才是出路,这样他才肯答应跟我们走。”

    薛莹梅听罢,默默地点点头,彭若飞鞭辟入里的分析让莹梅对丈夫更增添一份敬意。

    彭若飞向冷劲秋提出想要送麟儿去广州求学,冷劲秋对彭若飞提出的这一要求倒是并不惊讶,因为彭若飞曾经跟他提起此事,他当时也是一口答应,但这事已经隔了不少时日了,今日到底是什么机缘巧合,彭若飞又突然提起此事了?

    “凌先生,怎么突然间又提起这事了?”

    “哦,是这样的,最近来投奔我们云雾山上的兄弟是一拨接一拨,今天上午操练完之后,你知道我遇见谁了?”

    “谁?”冷劲秋好奇地望着彭若飞。

    “我的表哥谢继涛,没想到他也来云雾山了。”

    “哦?你表哥也来投靠我冷面虎了?好好好,凌先生,你表哥现在住哪里?“

    “他现在就住在临时搭建的凉棚里。“

    “哎呀,怠慢了,凌先生家的亲朋好友自然得多照顾一点,我待会儿关照一下底下人,让你表哥搬到泥瓦房里去。”

    “大当家的,不用了,我表哥也不会计较的。”

    “那怎么行,以前是不知道这位谢先生是你表哥,现在既然知道了他是你表哥,我还让他住在凉棚里,那就是我冷劲秋太不懂事了,凌先生是我们云雾山的大功臣,你家的亲戚我怎么能怠慢呢?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就搬。”

    “那我就替我表哥谢谢大当家的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哎,凌先生,你表哥怎么会来云雾山了呢?”

    “哎,说来话长,我表哥一家原先在广州,我表哥是教会学校的教员,平时喜欢写写画画,爱在报纸上写一些文章,可不知怎的,得罪了当地的一位权贵,那人便处处刁难我表哥,我表哥一气之下,就带着全家离开了广州,打算去上海或是杭州另谋出路,可路上又遇到一伙流寇,行李,盘缠都被抢了,而且跟老婆孩子走散了,找了几天几夜都没找到,心灰意冷,居然想要投河自尽,赶巧被赵家村的村民搭救,赵家村不是有许多村民来投奔我们云雾山嘛,我表哥也就跟着一起来了。前两天他就觉得我有点眼熟,但又不敢认我,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机会,我们哥俩近十年没见了,今天总算是团聚了。中午的时候我俩就在后山小径那儿谈了许久。”彭若飞有板有眼地编造了谢继涛的身世,遭遇,也为后续云麟要去求学打下伏笔。

    冷劲秋频频点头,下午就有人跟他说,凌先生跟一位戴眼镜的书生模样的男子在后山附近谈了许久。他一时也猜不出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是凌先生的什么人,现在总算是搞清了,原来是凌先生的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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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表哥知道我们一家现在都在云雾山上,就跟我说起云鹏的读书问题,他是教会学校的教员,所以三句话不离本行,跟我大谈特谈教育问题,认为云鹏应该去上学,不能在山上荒废学业,我原本就有类似的想法,他跟我说他的那所教会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让云鹏赶紧去那儿报名,只要跟校长说一声是他谢继涛的侄子,校长肯定会收云鹏的。”

    “到底是读书人,跟我们这些大老粗的想法就不一样,也难怪,你们都是书香门第出生,脑子里想的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行啊,凌先生,你就送云鹏去广州上学吧。”

    冷劲秋咂摸着彭若飞的这一番话,在情在理,他虽不希望彭若飞父子离开云雾山,不过他冷劲秋还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尤其是对彭若飞,可是云雾山的大功臣,更是需要多加抚慰,何况他的媳妇儿还留在山上,他不怕彭若飞一去不返。

    “那就多谢大当家的体谅。”彭若飞朝冷劲秋抱拳作揖。

    “不过,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云鹏这孩子,又聪明,又懂事,他跟我学武的这些日子,我跟他相处下来,真的是把他当自己的儿子。凌先生,你也知道,我就如霜这一个闺女,唉,膝下无子啊,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我们冷家的列祖列宗,你看我能不能有这个福气,收云鹏为义子?”

    冷劲秋对云鹏是越看越喜欢,早就萌生了想收云鹏为义子的打算,曾经跟秀芹商量这事,秀芹也是对云鹏极为怜爱,满口答应。只是后来冷劲秋跟兄弟们一直忙于打家劫舍和接受投奔云雾山的那些村民的安置事务,这收义子的事也就被耽搁下来了,如今见云鹏要离开云雾山,去广州求学了,冷劲秋怕再不提及就没机会了,于是把这事跟彭若飞挑明了。

    冷劲秋的这一请求倒是出乎彭若飞的意料,不过他见冷劲秋对麟儿甚是喜欢,而且有冷劲秋这个靠山罩着麟儿,对麟儿而言则是多了一顶保护伞,而且对策反工作也是百利而无一害,于是便顺水推舟应承下来了。

    “大当家的想要收云鹏为义子,是云鹏的造化。多谢大当家的抬举,我这就回去告诉云鹏,让他前来拜见义父。”

    “好好好,我去把老六他们叫来做个证人,我冷面虎今后也算是有儿子了。”冷劲秋见彭若飞一口答应了,心花怒放。

    彭若飞回到住处,把去广州上学和认冷劲秋为义父两件事告诉了云麟,想听听他的意见。没想到,云麟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对于去广州求学,云麟是求之不得,对知识的渴求,对新生事物的向往正是云麟这个年纪的孩子探索这个世界的原动力,只是要远离父母,远离云雾山上结识的那些叔叔伯伯,还有他的师傅师娘,以及跟他颇为投缘的师妹如霜,他心里有一丝不舍。

    但这种依恋之情很快就散去了,云麟觉得自己已不再是小男孩了,不应该躲在父母的羽翼下嗷嗷待哺,他应该像雄鹰一般,展翅高飞;他相信男儿应志在四方,岂能安于一隅?他亦懂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有志男儿的必经之路。

    而对于冷劲秋想要收他为义子一事,云麟也并不排斥,反而挺乐意的,云麟对他的这位师傅,云雾山的大当家的倒是丝毫没有心理上的芥蒂,并不认为他是一个被常人所唾弃,被世俗所不容的土匪而心生鄙视,相反,他对这位豪爽的师傅甚是敬重,对师娘也极为敬爱,不仅仅是因为当初他们夫妇二人出手相救,让他们化险为夷,他要报恩,而是从心底里觉得师傅师娘心地纯良,为人厚道,虽落草为寇,但绝非为非作歹之徒,虽称霸一方,但有替天行道的豪气,扶危济困的胸襟。以前他是作为徒儿,今后他将作为义子,更要懂得寸草春晖,事亲至孝。

    彭若飞带着妻儿来到八仙洞,老六,向氏兄弟等云雾山上的大佬们都已经集聚一堂,为认亲仪式做好准备工作,大家都为冷劲秋收云麟为义子而击节叫好。

    云麟从老六手上接过茶碗,郑重其事地端着茶碗向冷劲秋和方秀芹敬茶,随后对冷劲秋三叩九拜,正式认冷劲秋为义父,认方秀芹为义母。

    冷劲秋把一大包金银珠宝和金条美元交于云麟手中:“来,云鹏,这个是义父的见面礼。收下。“

    “不,义父,这太贵重了,云鹏受之不起。“云麟没想到冷劲秋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份厚礼,连忙推辞。

    “哎,你义父让你拿,你就拿。你爹要送你去广州上学,你就当是义父给你的盘缠。”秀芹将包裹塞进云麟的手上。

    “云鹏多谢义父的垂爱。”云麟连忙向冷劲秋拜谢。

    听说云鹏哥哥要下山去广州求学了,如霜伤心极了,一个人悄悄地躲在被窝里哭,秀芹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儿哭得这么伤心,一问缘由,原来是她的云鹏哥哥就要离开她了,她再也没有像云鹏哥哥这样投缘的小伙伴一起玩耍了,和云鹏哥哥相处的这段日子是如霜最开心,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云麟离开云雾山之前,特地去跟如霜告别:“师妹,等我学成归来,我们又可以天天见面了。”

    “云鹏哥哥,你可一定要回云雾山看我哦!”如霜眼里闪着晶莹的泪珠,满眼的依依不舍。

    “嗯,我一定会回来的。”云麟用衣袖给如霜擦去眼角的泪水。

    次日临行之时,云雾山上的大佬们都来为云麟送行,云麟向义父和这些叔叔伯伯们磕头辞行。

    彭若飞带着云麟离开了云雾山,一路上有老六等人护送,直到他们坐上了开往广州的火车,老六等人才打道回府。

    彭若飞带着云麟来到了广州,一下火车,就感受到了这里也是一片肃杀的气氛,彭若飞和云麟二人来到了光孝路上一家名为“和记“的当铺。

    走进当铺,高高的柜台后面,一个头戴一顶西瓜帽的账房先生正在拨拉着算盘,看见有人进来了,便支起老花眼镜,冷冰冰地问了一句:“有什么想当的?”

    “请问贵店的掌柜可是康明德康老板?”彭若飞脱下礼帽,朝账房先生点点头,恭敬地问道。

    “嗯。”账房先生从鼻子了发出了一记轻微的声音,头也不抬地继续拨拉着算盘珠子。

    “哦,我这儿有块手表,想请康掌柜的掌掌眼。”彭若飞说着,把手腕上的那块劳力士手表解了下来,放在柜台的托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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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年代,有块手表就很了不起了,有块瑞士名表那更是了不得的事,账房先生见托盘上放着的是一块劳力士手表,连忙把老花镜扒拉下来,睁大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对方,他觉得对方衣着普通,不像是有钱人的模样,但其气度却不像是一般人,而且点名道姓要让掌柜的亲自瞅瞅,便知此人来路不一般,所以也不敢怠慢,说了声请稍等,便连忙拿着托盘朝楼上走去。

    不一会儿,那位与彭若飞年纪相仿,身着绫罗绸缎,身材挺拔的掌柜拿着这块劳力士手表走下楼来,一见彭若飞,眼睛猛地一亮,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先生,这块手表可是稀罕物,能否请到楼上一叙?”

    彭若飞一见这位当铺掌柜,眼里也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好。”

    彭若飞带着云麟一起随掌柜的来到二楼最靠里面的一间房间。

    一进屋子,掌柜就把房门反锁,随后跟彭若飞紧紧拥抱在一起:“若飞,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钧儒,我们已经有六年没见了。”彭若飞仔细打量着康钧儒。

    “是啊,一晃就是六年啊,这是你儿子云麟吧,我记得当初他还是黄口小儿呢,一转眼,已经是一位翩翩少年了。”

    “麟儿,快叫康叔叔。”

    “康叔叔好。”云麟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麟儿,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在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的最要好的同学康钧儒,当年我们是睡上下铺的兄弟,你爹手上戴的这块劳力士手表还是你康叔叔送的呢。”

    “来,完璧归赵。”康钧儒把那块劳力士手表交到彭若飞的手上。

    云麟好奇地从父亲手里把这块手表拿过来仔细查看,发现在手表后盖上刻着一串外文字母,大惑不解:“爹,这手表后盖上刻的是什么呀?”

    “是俄文,意思是:愿相会于中华崛起时。当时我因病要提前回国,你康叔叔就把自己手上的这块手表解下来送给我,在手表后盖上请人用俄文刻了这句话。”

    “唉,只可惜,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的国家还在风雨飘摇之中,还是处在军阀割据,四分五裂的状态下,现在又是血雨腥风,一片肃杀。”康钧儒一想到目前的局势,禁不住感叹起来。

    “现在广东的局势怎么样?我一下火车就觉得这儿也是一片凄风苦雨的气氛。”

    “是啊,现在参加南昌起义的起义军主要集结在潮汕地区,但李济深正调集军队,指挥陈济棠,薛岳,钱大钧和黄绍竑等师团前往潮安,揭阳等地,企图围剿起义军。”

    “钧儒,我正想跟你商讨此事呢。”彭若飞对云麟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门外望风,云麟立刻会意,悄悄地走出房间,站在门口。

    彭若飞将云雾山的情况向康钧儒通报了一下。

    “五六百人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这样,若飞,你回云雾山,策反成功之后,把这支队伍朝广东潮汕方向开进,我派人在潮安三元塔那儿接应。”

    “好,我明白了。钧儒,那我们现在就商量一下接头的暗语和暗记吧。“

    “你呀,就是这么急性子,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就迫不及待地谈工作。“康钧儒指着彭若飞,嗔怪着。

    “谈妥了之后我才放心嘛,你不也一样,以前在上海时,非要让我先把工作谈完了才吃晚饭,让云麟和云凤两个饿过了头,饭也不吃了,直接睡觉去了。“

    想起往事,康钧儒也禁不起摸了摸后脑勺笑了:“我欠他们的,以后好好补偿。“

    “唉,云凤丢了。“彭若飞一想起女儿,神色黯淡起来。

    “啊,怎么回事?“康钧儒一听,怔住了。

    “四一二政变时,莹梅带着云麟和云凤打算乘火车去九江,结果在火车站走失了,当时情况危急,没时间,也不可能满世界地去找云凤,莹梅为这事,一直内疚自责。我原本想等时局安定一些回上海找找看,可这时局什么时候安定得了啊?“彭若飞一想到失散的云凤,这心里就像是拧了麻花似的,心痛不已。

    “别着急,若飞,我在上海有朋友,我让他们帮你找找。“康钧儒宽慰着好友:“你把云凤那天的穿戴,样貌告诉我,我打电话告诉我那些朋友。”

    彭若飞点点头,康钧儒交友甚广,说不定真的能找到云凤,于是便将云凤的身高样貌和那天所穿的衣裤,都一一告诉了康钧儒。康钧儒与彭若飞分开去广州时,云凤才两岁左右,所以康钧儒对云凤没什么印象。不过好在他朋友多,让他的这些朋友出面找,总比彭若飞亲自去找要安全得多,也有效得多。

    “嗯,多谢钧儒兄出手相助,好了,这事我们先不谈了,哦,对了,我还有一件私事有劳康大少爷。”彭若飞调侃道。

    “什么少爷不少爷的,我早就与我那个封建家庭脱离关系了。”康钧儒苦笑了一声。

    “怎么说,你都是我们同学中最有钱的那个,当年也就是你能戴劳力士手表。”

    “好了,若飞,你说说,什么私事啊?”康钧儒边问,边给彭若飞倒了一杯茶。

    彭若飞接过茶,喝了一口:“我想让麟儿在广州上学,你有什么好的学校推荐一下。”

    “哦,是这事啊,容易啊,你是想让云麟学国学还是学西学?”

    “师夷之长技以制夷,我想让麟儿学点西学,以后考军校也用得上。”彭若飞向康钧儒坦陈自己对儿子的期许。

    “你想让云麟子承父业啊?”康钧儒笑着指了指彭若飞。

    “是啊,我们国家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我的儿子怎么能作壁上观,他将来也应该投身于革命的洪流中去。”彭若飞慷慨激昂地说道。

    “若飞,只要有你这样的人在,我们的事业一定会后继有人的。”

    “你只会说我,那你呢,依婷走了,你就不打算再娶妻生子了?”

    康钧儒的妻子费依婷曾与康钧儒一起留苏,但后来得病,客死他乡,康钧儒伤心不已,对亡妻念念不忘,回国后又担任了中共地下组织要职,深知其身处环境的险恶,所以不愿累及他人,也担心被家庭拖累,因而抱定此生不娶的执念,现已三十好几,依旧是单身一人。

    “不了,我怕谁嫁给我之后,没过几天就成寡妇了。也担心万一我被逮捕后,敌人以我家人的性命相要挟,逼迫我做违心之事,这会让我处于两难之间,索性像现在这样,无牵无挂,就算是赴死,也没有什么羁绊和不舍。”

    康钧儒说得风轻云淡,但彭若飞却听得心情沉重,康钧儒为了心中的理想和信念,为了不累及他人,甘愿过这种孤独一生的日子,这让彭若飞对康钧儒既敬佩,又心疼。

    “若飞,要不我安排云麟进培英教会学校吧,那儿的学校老师思想开明,教育多元,课程丰富,能让云麟接受到更多科学技术方面的知识技能。”

    “那还真不错。这样可以让麟儿学贯中西,博古通今,受益匪浅。那犬子就拜托钧儒兄了。”

    “我待会儿就跟朋友联系。若飞,把云麟放我这儿,你就放心吧,我会经常去学校看他的。”康钧儒拍了拍彭若飞的肩膀。

    “有你这个死党,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彭若飞捶了康钧儒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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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呀,我像是上辈子欠你的。”康钧儒也捶了一下彭若飞,随后抬手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葡萄居酒家,尝一尝正宗的广东下午茶,为你和云麟接风洗尘。”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彭若飞朝康钧儒抱拳作揖。

    康钧儒带着彭若飞父子前往葡萄居酒家,点了满满一桌的广式下午茶点心,云麟从没吃过这么好吃又好看的点心,不禁狼吞虎咽起来。

    康钧儒慈爱地摸着云麟的小脑袋:“慢点吃,别噎着了,不够再点。”

    “康叔叔,这广州的点心真好吃。”云麟边吃,边露出调皮的笑容。

    “以后你就在这儿的教会学校读书了,周末呢就上康叔叔这儿,我带你吃遍广州所有好吃的菜肴。”康钧儒朝云麟眨了眨眼睛。

    “谢谢康叔叔。”云麟一听自然是满心喜欢。

    “钧儒,你可别惯坏他了。”

    “哪能呢,吃几顿好吃的就给惯坏了?你也太小瞧自己儿子了,云麟以后就由我负责照顾了,你和莹梅就放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钧儒,我打算今晚就乘火车回去,争取早点把冷劲秋的事情搞定。”

    “好吧,你有要事在身,我也不留你了,我送你去火车站。”

    吃完下午茶之后,康钧儒叫了两辆黄包车,随后他和云麟送彭若飞到火车站,父子两人在站台上依依惜别。

    康钧儒和彭若飞二人拥抱告别:“若飞,我在广州等你。”

    “嗯,后会有期。”彭若飞拍了拍康钧儒的肩膀,随后踏上了火车。

    戴天旭自打来到云雾山之后,便一直在寻找机会摸清山上的一些地形地貌,这些山贼平日里的活动规律,山上的兵力部署等实际情况。

    戴天旭发现云雾山有两个隘口,分别在云雾山的西南面和南面,东北面则是悬崖峭壁,而西北面的后山则是一片密林,经常会有野兽出没,云雾山上的这些山贼经常结伙去后山打猎,抓个山鸡呀,逮个野兔呀,打打牙祭以改善伙食。

    西南面的隘口又窄又陡,沿着一条荆棘密布的山路往下走,向西而去可通往湖南境内,向北而行则可通往湖北境内,这处属于省际交界处,所以多为三不管地带,而且隘口常年无人经过,山道上杂草苔藓丛生,几乎把山路覆盖。

    而从南面的隘口下山则是江西境内,且可通往南昌,如果想要攻打云雾山的话,只有从南面隘口突破,当然此处也是云雾山通往外界的最主要的通道,云雾山上的这些山贼就是从这儿下山,夜袭赵家村和李家坳,把附近的村庄搞得天翻地覆。

    当然此处也是这些山贼把守的重点区域,每天有两班人马,每班十个人轮流守卫,没有冷劲秋的令牌,一律不准私自下山,若是遇到那些企图私自下山的村民,这些守卫山口的山贼有权先斩后奏,直接就地正法。所以戴天旭暗暗叫苦,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要从这些守卫隘口的山贼眼皮子底下溜下山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戴天旭一面在寻找下山的机会,另一面则加紧对云雾山上食宿,作息等日常活动安排的了解,他发现云雾山上的那些粮食等货物都是藏在山中一处叫做乌龟洞的洞穴里,洞口有两个看守的山贼,进去领取物品都得凭冷面虎的令牌。

    戴天旭终于等到了一次去山洞搬粮的机会,管理伙食的一个山贼临时喊他和另几个兄弟一起去山洞搬粮,他正好趁此机会实地打探这个存粮的洞穴。乌龟洞很大,且干燥通风,粮食堆放其中不会发生霉变,山洞的斜上方有一处狭窄的洞口,洞口处有些枯枝藤蔓遮挡。

    戴天旭用眼睛扫了扫洞内所堆放的货物,一大半是各种粮食谷物,这些应该就是从赵大江和李永全那儿打劫来的战利品,此外还堆放着一些山珍野味,烟叶,布匹,药品,皮货和烈酒,甚至还有几箱汽油。

    戴天旭仔细观察着这两个乌龟洞看守的作息时间,一般是白天两人,晚上两人轮流看守,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而且看守的山贼是每周轮换一次。这周看守乌龟洞的是白天刀疤和阿广,晚上是杜振国和老廖。

    而这些山贼的巢穴大多集中在半山腰八仙洞附近的泥瓦房内,也有部分山贼住到了上面的鸿恩寺的僧寮里,因为鸿恩寺的主持圆寂了之后,那些小沙弥也陆续离开了云雾山,所以那些僧侣所住的僧寮也都已废弃,现在云雾山上的人数山贼猛增,因而一部分山贼就住进了鸿恩寺的僧寮里,但不久之后,连僧寮也人满为患,只得在八仙洞的空地上支起了凉棚,安置后来的那些山贼。

    戴天旭把云雾山上的一些基本情况摸清之后,便筹划着下山的计划。

    戴天旭跟乌龟洞的看守杜振国渐渐混熟了,杜振国喜欢喝酒赌钱,因而戴天旭就时常在晚间召集一些兄弟在凉棚里赌钱找乐,有时杜振国玩兴正浓,被搭档老廖叫去值守,顿觉扫兴,戴天旭便主动提出代杜振国值夜。

    这些天正值雨季,山上雷暴雨不停,讲故事,识字等露天活动只能暂停,大家百无聊赖,戴天旭便又召集了一些好赌的兄弟一起赌钱,杜振国自然兴致很高,正中下怀。可从午饭后一直到吃晚饭,杜振国一直在输钱,杜振国有些急红眼了,吃完晚饭后,硬是拉着那些赢钱的兄弟继续狂赌不已。

    “老杜,该去值夜了。”老廖披着蓑衣跑来招呼杜振国。

    “老廖,要不你先去,我玩完这几把就去。”杜振国手上拿着一副牌九冲老廖喊了一句。

    “老杜,我看你这几副牌手气不错,要不,你接着玩,今天晚上我替你去值夜吧。”戴天旭主动提出代杜振国值夜。

    “啊呀,阿旭,你真是好哥们,赶明儿我请你喝酒。”杜振国一听,连连向戴天旭抱拳致意。

    “老廖,那我们俩一起去吧。”戴天旭拍了拍老廖的肩膀,穿上蓑衣,戴上斗笠,拉着老廖朝外走去。

    老廖望了望正脸红脖子粗地在赌桌前叫喊着的杜振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老杜,要是给大当家的知道了,肯定会狠狠教训一番。”

    “哎,你不说,我不说,大当家的怎么会知道呢?老杜也就这点爱好,随他去吧。”戴天旭望了望这磅礴大雨,嘟哝了一句:“这鬼天气,这么大雨,还值什么夜?”

    “凌先生说了,乌龟洞是云雾山的粮仓,不能掉以轻心,每天必须有人值守。”老廖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上面怎么吩咐,他就怎么执行,不会有半句怨言。

    “这个凌先生嘴皮子一动,可就苦了我们这些底下的人啰!”戴天旭一脸愁容地抱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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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凌先生给大当家的筹谋划策,我们也不会有这么多粮食,现在我们云雾山这么多兄弟每餐都能吃顿饱饭,这可全都是凌先生的功劳,你呀,就知足吧!”

    老廖见戴天旭在抱怨凌先生,很是生气,在他看来,凌先生可是云雾山上的第一大功臣,要是没有他,山上这么多人,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是是是,凌先生还真不简单呢!”戴天旭便附和着老廖,打起了哈哈。

    不一会儿,雨停了,老廖脱下斗笠,甩了甩上面的雨水“山上的天气就是这样,时雨时晴的。”

    “我听刀疤说,这个凌先生可是有来路的。”老廖神秘兮兮地向戴天旭爆料。

    “哦?这位凌先生到底是什么来路?”戴天旭对这个凌先生自然也是非常感兴趣。

    老廖摇摇头“刀疤不肯说,我也就没多问,不过看凌先生这模样,跟我们这些人确实是不一样。”

    “嗯,的确是有点与众不同。”这点戴天旭和老廖观点一致。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乌龟洞,刀疤和阿广见老廖和一个新人来了,便同他俩点点头,离开了乌龟洞。

    老廖到洞里张望了一下,还好,刚才的阵雨并没有给洞里堆放的货物造成影响,洞里还是挺干燥的,今天晚上吹的是东南风,所以雨水没有朝洞里灌进来。

    戴天旭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拿起一支叼在嘴上,刚拿出火柴想要点烟,被老廖喝止住“哎,这儿不许抽烟,万一着火了可怎么办?”

    “好好好,我不抽,我不抽了。”戴天旭连忙把嘴上叼着的烟给掐了。

    这时,一道闪电掠过,像是要把乌黑的天空劈成两半,随即发出震天的响雷,老廖忽然发现身后有一团火光出现,连忙转过身去查看究竟,原来是雷电击中了乌龟洞旁边的一棵大树,顿时火光四起,老廖连忙跑过去用树枝拍打火焰。

    “你还傻愣着干嘛,快一起来灭火呀?”老廖见戴天旭还愣愣地站在洞口,连忙冲他大叫起来“快把那芭蕉叶拿过来一起灭火。”

    戴天旭见状,突然感到这是个千载难逢逃跑的机会,他拖着芭蕉叶跑到老廖的身后,忽然捡起身旁的一块大石块,趁老廖不注意,双手举起石块用力砸向老廖的脑袋。

    老廖的脑袋被猛击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他用手捂住脑袋,转过身来,望着目露凶光的戴天旭,惊讶地喊道“你……你……”

    戴天旭举起石块朝老廖的脑袋又用力砸了一下,老廖颓然倒下,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戴天旭。

    戴天旭把老廖的尸体拖进乌龟洞里,随后把一桶汽油打开,浇在那些粮食,布匹上面,随后点燃一根烟,扔在被汽油淋湿的粮食麻袋上,刹那间,烈火熊熊燃烧起来,那些粮食在烈火中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戴天旭连忙朝大营跑去,边跑便大叫道“不好了,着火了,乌龟洞着火了!乌龟洞被雷电劈中着火了。”

    戴天旭的叫喊声惊动了大营里的兄弟,大家纷纷朝乌龟洞跑去,戴天旭又向南面的隘口跑去,边跑边喊“不好了,乌龟洞着火了,你们快去看看。”

    守在隘口的兄弟们一听,也着急起来“走,快去看看,这乌龟洞里可存放着不少粮食呢!”

    “这样,这里留两个,其余的都跟我去乌龟洞。”一个像是小头目的山贼安排了一下人手。

    戴天旭在这些山贼上赶着要去乌龟洞时,趁机躲到草丛里去了,因为时至夜晚,周围黑乎乎一片,加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乌龟洞那里,所以也就没人注意到他的行踪。

    留在隘口的两个山贼到了半夜时,都忍不住呵欠连天,没过多久两人就睡着了,躲在草丛里的戴天旭立马从草丛里钻出,悄悄地通过隘口,朝山下疾步而去,下过雨的山路很是湿滑,加上深夜像是一块厚实的幕布,密不透光,戴天旭一路上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下了山,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不仅是脑袋,脖子被树枝磨破了皮,就是胳膊,腿脚被荆棘剐蹭得鲜血直淌。但不管怎样,他总算是离开了云雾山。

    当冷劲秋得知乌龟洞着火时,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带着几个身边的兄弟,朝乌龟洞飞奔而去,此时乌龟洞里的大火已被扑灭,大伙正在抢运粮食,原先粮食满仓的洞穴,如今大部分货物都已经被付之一炬。冷劲秋呆呆地望着一片狼藉的洞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大当家的,这些是刚才兄弟们抢运出来的粮食。”老六满头大汗,指着洞穴外面的那一堆粮食。

    冷劲秋朝那堆粮食瞥了一眼,抢运出来的粮食只有原先的一成左右,按目前云雾山上的人员数额和粮食消耗速度,只能维持大概一周左右时间。

    乌龟洞的四周是一片被烧焦的树木和被火燎过的草丛,真没想到一场雷电,竟然把他们刚获得的丰收转眼化为乌有。

    “今天乌龟洞是谁值夜?”冷劲秋冲大伙吼了一声。

    “应该是老廖和杜振国。”刀疤回应道“不过,我看见老廖带着一个新来的过来值夜了。”

    “老廖和杜振国呢?”冷劲秋那双犀利的眼睛在人群中来回扫视。

    “大当家的,刚才我们在洞里发现了老廖的尸体,人已经被烧焦了。”老六指了指洞口那具被盖了一张草席的尸体。

    冷劲秋走到尸体前,掀开草席,见老廖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心痛地将草席给他盖上“给老廖打一口楠木棺材,葬在北面的坟场里。”

    “哎。”老六点点头。

    “杜振国呢?”冷劲秋再次把目光投向人群。

    杜振国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大当家的,我……我……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今天为什么没来值夜?”冷劲秋厉声质问杜振国,那两道喷火的目光似乎要把杜振国烤焦。

    “我……我……”杜振国吓得双膝一跪,捣蒜一般向冷劲秋磕头求饶“大当家的开恩哪,我罪该万死。”

    “我问你,你今天晚上干嘛去了,为什么没来值夜?”冷劲秋一把把杜振国提溜起来,一字一顿问道。

    “我……我在赌钱。”杜振国带着哭腔回答道。

    “你他妈的真是活腻了,居然为了赌钱不来值夜,老六,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此时,冷劲秋已经怒不可遏,他原本就威严的面容如今变得令人毛骨悚然,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杀气。

    “大当家的,饶命啊,大当家的,这是天灾啊,我就算是来值夜,也会跟老廖一样被烧死的呀,大当家的,你开恩哪……”杜振国痛哭流涕,大叫冤枉。

    “大当家的,如果是天灾的话,老杜在与不在,这火灾都是会发生的,不如抽他二十皮鞭,也好让他长长记性。”向佐为杜振国求情。

    “是啊,大当家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是把老杜杀了也于事无补。”老六也替杜振国求情。

    冷劲秋冷静了一下,同意了老六和向佐的意见“好吧,拉出去,抽二十皮鞭。”

    “谢大当家不杀之恩。”杜振国连连磕头致谢。

    。



    “我问你,那个替你值夜的人是谁?”冷劲秋双目怒视着杜振国。

    杜振国不敢直视冷劲秋那两道犀利的目光,低头轻声回答道:“回大当家的,他是新来的,叫吴旭,我们都叫他阿旭。”

    “大家有没有见到这个吴旭?”冷劲秋问了问周围的兄弟们。

    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

    “你们有没有看见有人下山?”冷劲秋询问守隘口的那些个兄弟。

    那些人也都摇摇头:“没看见有人下山。”

    “大当家的,这个吴旭会不会吓得跑到后山去了?”向佑猜想既然没有下山,这儿又没人见到这个吴旭,那有可能他看见着火了,吓得慌不择路,朝后山跑了:“大当家的,等天亮之后,我再和几位兄弟去后山找找这个吴旭。”

    “好吧。”冷劲秋点点头:“好了,大伙都先回去吧,老六,你把这些粮食还是运回乌龟洞去,再增派几个兄弟值夜。剩下的这些粮食无论如何要保住。”

    老六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大当家的,你回屋休息去吧。”

    冷劲秋心情沉重地点点头:“唉,要是凌先生在这儿就好了,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冷劲秋不禁思念起彭若飞来,现在彭若飞犹如是他的主心骨,只要有彭若飞在,云雾山上的大大小小事情他都能迎刃而解。

    彭若飞离开云雾山不过三四天而已,没想到就在这几天里,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灾祸。

    第二天大清早,正当冷劲秋愁眉不展之时,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凌先生回来了,冷劲秋一听,连忙从八仙洞里跑了出来,见到彭若飞正大步流星地朝他那儿走来,连忙快走几步,一把抓住彭若飞的双手。

    “凌先生,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一场天灾,我们存放在乌龟洞里的粮食等物都被一场天火给烧了个精光。”冷劲秋一见到彭若飞,就赶紧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他。

    彭若飞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拉住冷劲秋的手:“大当家的,你说什么?乌龟洞着火了?”

    “是呀,昨天正好一场雷电击中了乌龟洞旁边的树木,引起火灾,把洞里大部分粮食都烧没了,其他的像布匹,烟叶,皮货等物也全都烧光了。唉……”冷劲秋愁容满面,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没高兴几天呢,就遭此横祸。”

    “走,去乌龟洞看看。”彭若飞来不及跟其他人打招呼,连忙朝乌龟洞走去,冷劲秋和其他一些兄弟紧随其后。

    “大当家的,有没有人员伤亡?”彭若飞边走边问。

    “老廖被烧死了。昨天轮到他值夜。”冷劲秋向彭若飞汇报人员伤亡情况。

    彭若飞停下脚步,回头问冷劲秋:“那老廖的尸体呢?”

    “我已经让人给他打了口楠木棺材,这场火可真猛,把老廖烧得面目全非。”一想到老廖的惨状,冷劲秋不禁暗自神伤。

    “把老廖的棺材抬到乌龟洞那儿。”彭若飞朝身边的一个弟兄吩咐道。

    “大当家的,昨天是谁第一个赶到乌龟洞的?”

    “应该是老六吧,他在那儿组织人灭火。”

    “你去请六哥到乌龟洞来一下。”彭若飞转头对身后的一位兄弟说道。

    没过多久,彭若飞和冷劲秋来到了乌龟洞,现在洞口看守人员已从两位增加到了四位。

    彭若飞走进洞里,望着被烧得一片焦黑的山洞,感觉心里被堵了一块大石头。

    彭若飞看见堆放在东北角的几箱百宝丹除了箱子外面有些焦黄色,里面的药品倒是没受到多少影响,而堆放在西北角的五个装汽油的铁桶却只剩四个还堆放在原位,另一个汽油桶却倒在地上,彭若飞走过去,发现这四个铁桶都装满了汽油,只有那只倒在地上的汽油桶是空的,还好这场火没有波及其余四桶汽油,否则后果更难以想象。

    彭若飞又走到洞外,看了看火烧的痕迹:“大当家的,昨晚是刮西北风吗?”

    “不是,是东南风。”

    很快四位兄弟把老廖的棺材抬了过来。

    “把棺材板打开。”彭若飞吩咐了一句。

    等棺材板被打开之后,彭若飞随后蹲下身子,查看老廖的尸体,当他发现老廖的后脑勺位置上的头骨是碎裂的,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时,老六匆匆赶来:“凌先生回来啦?”

    “哎,六哥,昨晚是不是你第一个到这儿灭火的?”

    “是啊,我一听到有人在大声喊叫‘着火了’,我就立马起床,一听说是乌龟洞着火了,我一刻不敢耽搁,连忙叫了一些兄弟赶来灭火。还算是抢运出来一点粮食,否则我们今天就要断粮了。”

    “六哥,你进来的时候,这只汽油桶是不是就在这个位置?”

    “我也没注意,是不是其他兄弟搬运粮食的时候把这只汽油桶踢过来了?”

    “那当时汽油桶里有没有汽油啊?”

    “没有,这个是空桶。”

    “大当家的,昨天值夜的除了老廖,还有谁?”彭若飞走到冷劲秋面前,轻声地问道。

    “是一个叫吴旭的新来的,不过这人已经失踪了,向佑一早就跟几位兄弟去后山找他了。”

    “大当家的,我们回八仙洞吧。”

    冷劲秋见彭若飞神色严峻,眉头紧蹙,觉得有不祥之兆,连忙叫上老六,几人一路上心情沉重,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回到八仙洞。

    一到八仙洞,彭若飞吩咐门口守卫的兄弟:“把向佐大哥请来。”

    很快,向佐接到通知,来到了八仙洞。

    “现在除了向佑大哥,其他人都一律不许放进来。”彭若飞言语果断,对着守卫下命令。

    “我知道了,凌先生。”守卫点点头。

    “凌先生,怎么啦,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大当家的,我刚才去了乌龟洞,发现这场大火根本就不是天灾,是,是有人放火烧了乌龟洞。”

    “你说什么?是有人放火?”老六倒吸一口冷气。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那个失踪的吴旭。”

    “你是怎么知道的?”冷劲秋也大吃一惊。

    “我刚才检查了老廖的尸体,他的后脑勺的头骨是碎裂的,他是先被人砸死了,再拖到洞里烧死的,就算是昨天的雷电击中了洞外的大树,但昨晚刮的是东南风,火势只会朝洞外蔓延,不会烧到洞里去,我发现那只空的汽油桶离堆粮食的地方并不远,吴旭应该是把汽油桶里的汽油都浇到粮食上,随后放火烧粮。”

    “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吴旭,被我抓到之后,我一定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向佐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吴旭为什么要这么做?”冷劲秋不解地望着彭若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