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潜山仰起头想了想，答道：“没有！”

    武云昭不信，问道：“真没有？一次都没有？”

    顾潜山又想了想，看向武云昭，摇头道：“真没有！”拉过大花，搂着大花的脖子，摇头晃脑道：“有吃有喝，舒舒服服，有什么好挣扎的。主上，你一定是太累了，赶紧休息、休息，吃吃东西，选选衣服，没准儿那头出新品呢，赶紧装备上。压力小了，心情好了，自然就不纠结了。”

    武云昭撇撇嘴，说道：“你是没心没肺。”一甩秀发，说道：“像我这般志向远大，精致完美的女人的心思，你是不会懂的，没深度。”

    顾潜山道：“什么没心没肺，我这是宁静致远，已入人生最好境界----自然。你这种急功近利，争权夺势的女人才不懂。”

    武云昭眉心一跳，心道：“臭小子，嘴巴够硬啊，敢当面说我了，好啊。”扭了扭腕子，说道：“不知道是谁？借着我这个急功近利、只知道争权夺势的女人抱住了工作，获得了表扬，得到了奖金 。像我这样恶毒的女人，怎么到得了您的境界。这样吧，您的脚步太远，恕小女子跟不上，咱们就此别过如何？你再去找一个境界相同的，一起刷任务，怎么样？顾潜山先生。”语气很平淡。

    顾潜山接触到武云昭的凌厉眼光，心里打了个突：“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咧嘴笑道：“主上大人，我开玩笑的。像我这种，呃，烂泥扶不上墙的货

    色，是吧，您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吧。呵呵，呵呵。”数声干笑。

    武云昭冷哼一声，轻飘飘道：“近日心累、身体更累，肩膀甚是酸痛啊。”

    顾潜山闻声知意，笑眯眯道：“主上大人，小的按摩的手艺还不错，您要不要试试？”

    武云昭笑道：“那可不敢，累坏了您，那我的罪过可大了，您是境界高尚的世外高人，不为名、不为利、不为权、不为势，淡泊明志，别为我这种俗人耗神、耗力，小女子担待不起。”说着，抬起拳头自己锤肩膀。

    顾潜山后悔：“完啦，被人家抓了把柄，没好日子过了，一句话八个刺儿，小气！”但担忧武云昭跟自己怄气，一怒之下，抹脖子自刎结束任务，如此一来，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得来的表扬、奖赏，开始闪光的前程即将付之东流，只好忍气吞声。

    顾潜山急忙从小板凳上起来，跑到武云昭背后，谄笑道：“主上大人，能为您服务是小的的荣幸。您别客气，千万别客气。”伸出手掌按在武云昭肩头，轻轻揉捏，贴心问道：“这个力道如何？”

    武云昭只觉得一口清新的凉气贯彻肺腑，甚是舒爽，心道：“跟老娘斗，不问问老娘的出身，耍嘴皮子，斗心眼儿，嘿嘿，老娘就没输过。”笑着答道：“不错，力道适中，哎呀，顾潜山先生，真是不好意思。”

    顾潜山道：“哪里，哪里，主上大人，还是叫我小山吧，亲近，亲近。”

    武云昭道：“我怎么敢啊，您是高峰顶儿上纤尘不染的玉人，我是万里红尘打滚的浑人，可不敢攀亲。喂，劲儿大点儿。”

    顾潜山道：“是，是。”心知武云昭要将一股子怨气撒在自己身上，想着，多说多错，若在言语中再失了分寸，被抓了正着，只有惹祸上身，乖乖听着就是了，手上加力，闭口不言。

    武云昭岂能放过，问道：“怎么不说话了？我说得不对？”

    顾潜山微微瞠目结舌，手下一顿，复又按起，犯起了愁。

    若是答了“对”，则又将人骂了一遍，若是答了“不对”，则是再一次顶撞，真是“对”与“不对”都不成，送命的题啊。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武云昭却连连催促，咄咄逼人。

    顾潜山一咬牙，心说：“反正也没脸了，还在乎多一两回吗？只要好好抱住这颗大树，日后好日子有的是，恩，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心一横，求道：“主上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敢对你不敬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您原谅！”

    武云昭听顾潜山如此识相讨好，“朕”心甚慰，方才情绪一扫而光，刚要开口要顾潜山住口，表示原谅。尚未来得及说一个字，帐幕掀开，周佳琪溜溜达达走了进来。

    只听他笑呵呵道：“难怪你俩关系好，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从他的神情可知，显然，他听到了顾潜山讨饶的话。 幻月书院



    顾潜山听周佳琪调侃，只觉得丢人丢大了，玉面涨红。但此时又不能逞能，否认刚才的话言不由衷，否则的话，岂不是要罪加一等？只好笑一笑，低着头，继续为武云昭按摩。

    周佳琪走近，笑问：“手艺怎么样？”

    武云昭笑道：“挺好的。”

    顾潜山忍不住嘟囔道：“两个坏人！”

    武云昭沉声道：“你说什么？”

    顾潜山慌忙否认，笑道：“我是说，力道够不够？”

    武云昭细声细气地“恩”了一声，说道：“还成。得了，肩膀够了。”双腿抬起，搭在大花的斑斓毛皮上，偏头向顾潜山甩了个眼色。

    顾潜山会意，恭敬道：“知道了。”走到武云昭的腿边，向周佳琪扯了个笑，蹲下来专心捶腿，再也抬不起头来。

    周佳琪见状，哈哈大笑，指着顾潜山笑骂：“你个小兔崽子，没骨气的东西，还敢说我是马屁精，嘿、嘿，遭报应了吧。成天狐假虎威。”

    顾潜山心说：“怎么每回窝囊都让你看到了。”内心沮丧，面上却不显。

    周佳琪赞道：“妹子，家教够严啊。看这贤惠的劲儿，要不以后等小山岁数够了，直接娶了封后吧。他的出身，够格儿，一般人家的还不配呢。比小宫女会伺候人，不错，不错。”

    顾潜山幽幽瞪了周佳琪一眼，心说：“想害死我吗？”

    周佳琪抬手敲了敲顾潜山的后脑勺儿，笑道：“专心点儿。”对武云昭道

    ：“送他个大美人，他还不乐意呢，不知好歹！”

    武云昭笑道：“谁要他！周大哥，玩笑可开，可别这么开，传了出去，我成了什么人，那不是见了男的就上的蜘蛛精吗？”摆摆手道：“尽早打住！周大哥，怎么有空过来？”

    周佳琪道：“刚睡醒从营帐出来，碰上了军师。军师说你心情不好，让我来看看。怎么？有什么想不开的跟我说说？哥哥给你开导、开导。他们都是正经人，不像我，智计百出。”

    武云昭笑叹：“能把自己不正经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周大哥，你也算是第一人，了不得啊。”

    顾潜山点点头，心说：“跟我半斤八两，各有千秋。”

    周佳琪骄傲道：“哪里，哪里。活，就要痛快，要不然，我怎么混。还是我师父教得好！”

    武云昭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儿了，多谢周大哥关心。”为了不让周佳琪误会，将方才所思所想简略说了一遍。

    周佳琪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你就差上天了，还能碰上难题！他们就知道小题大做，乱吓人。妹子，差不多就歇一歇，不用事事都管、都上心，你让叶广文、霸天哥哥干点儿活儿，一个月好几百两的俸禄白送吗？你啊，能甩手的就甩手。死几个手下算什么，平时也没亏待，管埋就是了，良心不用忒好。我师父说得好，有人死了，问问自己，动手了吗？没动手，那说明跟自己没关系。若动手了呢，那证明他该死。”拍手道：“这不就结了。”

    顾潜山忍不住道

    ：“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武云昭不理会，道：“周大哥，令师高见，小妹受教了。”

    周佳琪笑呵呵道：“那可不，我师父可高了。”

    武云昭道：“周大哥，玩笑归玩笑。可有关如何防御火攻是不得不想的，没个结果出来，我寝食难安啊。周大哥，你脑子活泛，给想想！”

    周佳琪“啧”一声，说道：“一时我也没想法啊。”

    武云昭让顾潜山停下，收了腿，说道：“周大哥不用为难，这事儿不急，你帮着想想，有法子最好，没法子的话，也不能强求不是，还是按着老法子来。”

    周佳琪沉吟一会儿，说道：“妹子，午后还商议吗？””

    武云昭道：“不了。”

    周佳琪道：“这样吧，咱们去城里逛逛，散散心，花花钱，多看看花花绿绿的东西，或许能有启发，你说是吧。”

    武云昭同意。

    周佳琪一拍顾潜山肩膀，说道：“小山，去把霸天哥哥叫上，咱们去逛街。记住了，这么跟他说，就说咱们去街上找法子。别说是我提的，说是我妹子提的，知道吗？”

    顾潜山问道：“我能一起去吗？”

    武云昭道：“别跟我欺负了你似的。想去就去。”

    顾潜山心说：“你明明就欺负了我。”但不敢再说什么话惹武云昭不快，麻利儿去寻龙霸天。

    不一会儿后，四人出发。 幻月书院



    武云昭作为立志登基，统帅十万人马的传奇女子，名声早已远播。

    她和周佳琪、龙霸天、顾潜山四人刚到城中走了一会儿，很快就引来了行人频频侧目，点评。细听之下，可知百姓们表达惊讶之后，大多讨论的就是武云昭的美貌了。

    周佳琪道：“该带个面具出来，走几步，碰上一波指指点点的，咱们怎么逛得尽兴？”

    顾潜山接口道：“百姓有闲心聊天，证明日子过得舒坦，也证明咱们主上名声旺，管得好，受爱戴，看两眼怎么了，怕瞧吗？”抬起头来，笑眯眯的。

    武云昭报以一笑，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恩，不错，很有长进！”

    龙霸天在一旁听着顾潜山明目张胆的谄媚，只觉背后一阵恶寒，架起的胳膊撞了撞周佳琪，问道：“这怎么回事？”

    周佳琪道：“见菜下碟呗。宫里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多会讨人喜欢。”忍不住刺龙霸天，道：“瞧见没，你连句讨好话都不会说，难怪勾搭不上，学着点儿吧。”

    龙霸天翻了个白眼，对周佳琪的话犹若不闻，心中却道：“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沿街又走了走，百姓渐渐多了。街面变得拥挤了起来。

    武云昭怕顾潜山被挤散，牵了他的手，说道：“长点眼儿，让人踩了，我可不给你找补。”

    顾潜山被武云昭的手一握，只觉得她的手滑溜溜的，温温软软，心跳有些加快，整个人变得不自在起来，回道：“知道了，绝不给

    主上添麻烦。”

    武云昭忙着左顾右盼，没发现顾潜山的异状，随口答应。

    龙霸天是被忽悠出来的，他不知三人逛街为主，寻主意为辅，相反的，他是一门心思办正事来的，见一眼什么东西，就往怎么抵御火攻上琢磨，难以放松。

    又走了一阵，他被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头晃的心烦，说道：“喂，到底看什么？好主意在哪儿呢？”

    周佳琪道：“着什么急，人人都商议不出的问题，能一下子找到解决之道吗？你是不是没带脑子。”踮脚望了望，往前头的绸缎庄一指，说道：“先去哪儿。”领先一步，挤了过去。

    龙霸天提醒道：“主上，你俩在我身后，我给你们开路。”跟着周佳琪的脚步。

    武云昭抓紧顾潜山，紧随其后。

    临近年关，绸缎庄里的人不少。但鉴于绸缎价格不低，相对于其他的地方，店内算是冷清。

    龙霸天、武云昭、顾潜山前后踏入时，周佳琪正凑在柜台上，左手一块布，右手一块布，一边跟伙计聊，一边挑。他见三人进来了，大声招呼。

    龙霸天嫌弃道：“都有耳朵，别嚎了。丢人。”

    周佳琪白他一眼，笑着对武云昭道：“妹子，你看，这匹红的给你，这匹藕荷的给小山，怎么样？”扯起来，披在两人身上比对。

    旁边小伙计搭腔，赞道：“客官，这两匹布可挑人了，没想到今儿能碰上合适的，您裁了回去，做成衣服穿上，肯定又好看，又贵气。”

    武云昭的衣服都是从系统里直接选的“高档货”，但不愿拂了周佳琪的好意，点头道：“相信周大哥的眼光。”

    周佳琪笑问：“小山，你呢？”

    顾潜山对藕荷色不是很自信，问道：“我衬得起来吗？很大胆啊。”

    周佳琪道：“年纪轻轻，就得大胆，什么都试试。再说，你这么白净，什么颜色都成，放心，你周大哥的眼睛看不错的，落在身上一定好看。”

    顾潜山道：“好，那我试试。”

    周佳琪满意，上下打量二人，估算好了用量，吩咐伙计剪裁，又将目光落在龙霸天身上。

    龙霸天道：“我衣服够了，不用了。”

    周佳琪道：“大过年的，哪儿有不做新衣服的。你成天不是黑就是黑，吊丧啊，就不能穿点儿亮堂的颜色，转运，知道吗？”

    龙霸天“切”一声，说道：“碰上了你，我这辈子转不了运，霉运当头。”

    周佳琪来气，断然道：“不用想了，伙计，来匹葱心儿绿的，爷爷我给他从头到脚，帽子、衣服、鞋子，给他整套全的，让你绿到家。”

    伙计不敢动，心说：“衣服、鞋子就算了，帽子都是绿的，这不埋汰人嘛，多大仇怨啊。”也不敢出声。

    龙霸天双眉挑起，沉声道：“你敢！”

    周佳琪道：“霍，怎么不敢，看我不绿了你。”也不等伙计动作，翻身跳进柜台后，抽了一匹葱心绿的缎子，又跳了出来。 幻月书院



    他一连串的动作只在眨眼之间，看得周围人都呆了。同时，也将周围人的视线拉到了那匹绿油油的布上。

    龙霸天听周围人窃窃私语，胡乱猜测原委，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怒道：“给我放下。”

    周佳琪道：“就不。哼。”

    龙霸天气得发抖，但端着身份，不能发作。

    掌柜的这时奔了来，抹着头上虚汗，打圆场，道：“二位客官，有话好说。”他见周佳琪露了功夫，就知道事情要是闹起来，肯定没法收场，说不定，还得将自己的店面赔上，不得已，鼓起勇气来劝。

    武云昭和顾潜山退后一步看热闹。

    周佳琪道：“掌柜的放心，我们不闹事，买完就走。”

    掌柜的看看周佳琪，又看龙霸天，心说：“这位眼珠子都喷火了，还能善了？”手足无措，看着周佳琪，目露祈求。

    周佳琪扭身，对伙计道：“那边儿，蓝的、中间，黄的、粉的，下边。”说到这儿，瞅了一眼龙霸天，说道：“黑的。”报了尺寸。

    龙霸天转身走到店外。

    掌柜的松了口气，笑道：“客官，你也消消气，过年事多，难免急躁，互相担待着些就好了。这匹放下吧。那位客官威武，不适合的。”

    周佳琪道：“不用，我买了，回头做被面。”扔到柜上，让伙计一并包起来。

    武云昭道：“没打起来。”

    顾潜山道：“恩，好失望。”

    武云昭道：“确实，没劲。”

    周佳琪付了银子，提了布匹，说道：“你俩真是，不盼点儿好。

    副帅在外头斗殴，砸了人家店面，成什么体统。走啦，接着逛。”

    武云昭和顾潜山对视一眼，均想：“你还知道体统，不容易！”

    一路逛下来，直到天际无光，寒鸦归巢。

    欧阳永披着紫貂毛斗篷，站在军营门口，见一行四人归来才放下心，招了招手，待四人走近，看着他们身后的小车，笑问：“买了什么呀？还雇了车？”侧身让路，说道：“赶紧先进去，慢慢清点。吃了吗？”

    武云昭道：“只顾着花银子，没顾上吃东西。”

    欧阳永道：“不怕，给你们留了。”

    周佳琪笑道：“我就说不用担心饿肚子，军师一定想着咱们，嘿，嘿，霸天哥哥，快走！”马鞭轻甩，催促龙霸天拉车。

    龙霸天被“奴役”了一路，早已愤懑，此时怎还能继续忍下去，双手一撒，在车扶手快要落地时，再一捞，回头看着周佳琪勾唇冷笑。

    周佳琪一直坐在车上，被龙霸天一整，直接趴在了上头，形容狼狈。

    武云昭、欧阳永和顾潜山抿嘴笑。

    武云昭道：“咱们先进去吧，打起来不好劝啊，帮谁都不对。”

    欧阳永深以为然，接过武云昭手中握着的马缰，牵了龙霸天的马，跟武云昭一起走向马厩安放。

    路上，欧阳永问道：“丫头，好点儿了吗？”

    武云昭笑靥如花，说道：“劳叔叔挂怀，看着银子流水价花出去，心情大好。”

    顾潜山坐在黑凤凰背上，说道：“主上根本没花银子，都是周大哥买的，下回可不跟他一块逛了。那劲头，可足了，差点儿

    走断了腿。”

    欧阳永呵呵笑，道：“过年嘛，就得卯着劲头逛，才过瘾。不过，这个佳琪啊，咱们说不得，想法总是不一般的。明明有马，非得让霸天当驴，霸天也就是早就不占理，要不然，半路就得尥蹶子。”

    武云昭笑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只这一条，他就得被周大哥吃一辈子。”

    欧阳永笑道：“还不是你的功劳。”将马匹交给士兵照顾，再将顾潜山抱下来，说道：“等过了年，又长一岁了。”

    顾潜山甜甜道：“嗯哪！”

    武云昭暗骂：“装模作样！”

    顾潜山暗道：“这叫讨老人家欢心。”

    三人从马厩走出，绕过一个营帐，只见周佳琪和龙霸天将车拉到了帅帐门口，正招呼人卸货，于是走了过去。

    武云昭笑着调侃：“你俩又没打？”

    周佳琪“嘿”一声，双手叉腰，说道：“妹子，你不地道啊，是有多想看我俩打架！还不是为了你，我才忍一口气。”

    龙霸天闻言，哼一声，没说什么，提了东西走近帅帐。

    武云昭也帮着拿，问道：“怎么是为了我？”

    周佳琪骄傲道：“你想想，副帅在门口跟自己人打起来，成什么体统，那不是让人看笑话吗？我这是给你稳定军心，不知好歹。”拿起一个大包袱，压在武云昭身上，道：“罚你！”

    武云昭抱紧，笑道：“周大哥用心良苦，我小人之心，该罚。”

    周佳琪得意道：“那可不，我的心又良又苦。”拽了一把顾潜山，说道：“去叫人，咱们分东西。” 幻月书院



    周佳琪对准备过年好像有异乎寻常的热情。

    他抱起一大摞红纸，交给桑大同和许宝元，笑呵呵道：“过年不贴对子，那是不行的，两位帮忙，将红纸裁了。”对欧阳永，林子文、阮肇、沈星海道：“军师，各位将军，你们字儿好，也帮着写写。咱们把营帐、粮仓、兵器库，马厩都给贴上，对了，差点儿忘了。”弯下腰，从布匹中挑出一匹大红布，说道：“这个也拿着，给找几根竹竿，写上应节的吉祥话，给我挂到岸边去，让对岸的看看，咱们这头多讲究。”

    过年就是要喜气洋洋，张红挂彩的，桑大同不反对，但见周佳琪如此浪费，不禁心疼手里的好料子，问道：“这一匹都用了？”

    周佳琪道：“不够跟我说。”

    桑大同不愿浇冷水，点头应了。

    周佳琪指着成包的瓜子、花生、瓜果点心，说道：“这些济着咱们吃，明儿还有人给送，别忘了接，我都给好银子了。来，先给大媳妇儿、大姑娘，小小子，小丫头。”一边发，一边道：“叶家大嫂的，大红枣，吃这个好，瓜子什么上火，少吃，不给你多了。”

    万宝儿笑着接过。

    周佳琪又道：“阿兔姐姐家人口多，得多分点儿。都给双份儿。多给可不能放开了吃，牙坏了我可不管。”

    阿兔道：“多谢周兄弟。”要两个孩子跟周佳琪道谢。

    周佳琪呵呵乐，说道：“你俩别着急走，等会儿周叔叔还有东西给，先跟爹娘待着。”走到夏安邦的妹妹夏雪莹和胡大娘的面前，说道：“夏姑娘多吃点心，大娘喜欢什

    么挑什么，您辈分大，我可不敢吩咐。”

    胡大娘笑道：“周兄弟就是周到。放眼十万大军，就你一个正经想着过年。好，好，大娘不客气，随吃随拿就是了。回头，我蒸馒头。”

    周佳琪道：“那感情好，大娘，我就等着吃了，给做份儿芝麻的，成不？”

    胡大娘道：“怎么不成？想吃什么馅儿跟我说，过年没有做空心馒头的。”

    周佳琪道：“那就谢过大娘了。”

    胡大娘更乐，嗓门大开，与周佳琪两人哈哈不停。

    武云昭等一旁看着，也被欢乐气氛感染，忍不住笑意深深。

    胡大娘又问：“周兄弟，你这些布做什么的？这么多呢？”

    周佳琪道：“哦，布啊，自然是做新衣服的。”拿起给顾潜山预备的藕荷色的布，说道：“这是给小山的。孩子白白净净，穿着贵气。那红的，是给我妹子的，我妹子漂亮，没的说了，蓝的给军师跟安邦，粉的给雪莹妹子，这鹅黄的，跟这匹葱心儿绿的”说着，忍不住白龙霸天一眼，说道：“还没想好呢，实在没处用做被面儿，你们有家室的，我不管，免得闹闲话。”

    顾潜山插嘴道：“阿蛇哥哥的呢？”

    周佳琪道：“阿蛇他嫂子家大业大，我可不去摆穷酸，不管，不管。”

    阿蛇趴在哥哥阿龙肩头，神色带着调侃。

    阿龙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龙霸天看周佳琪唠叨个不停，急道：“要分就快点儿，怎么那么多话！”

    周佳琪横他一眼，对胡大娘道：“甭理他，不懂得尊敬长辈。”

    话虽如此，周佳琪真就不唠叨了，赶紧分了东西，打发该走的人离开，该留下的留下。

    武云昭、顾潜山、周佳琪、欧阳永、龙霸天、叶广文、阿蛇、阿龙、林子文围在帅案旁，看着桌上留下的东西：一把小镜子，一个面人和一串冰糖葫芦。

    叶广文问道：“周兄弟，这三样东西跟防敌人射火箭有什么关系？”

    周佳琪不答，却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面人，问道：“像不像？”

    叶广文点头道：“只是眼睛不如霸天有神罢了，缺了几丝神采，其他的地方，挑不出毛病，很像了。”

    原来，那面人是照着龙霸天的样子捏的，剑眉星目，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可面人跟火攻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借火烤着吃？

    武云昭还不知周佳琪意思，急道：“周大哥，痛快儿说吧，我们不如你！”

    周佳琪“嘿”、“嘿”两声，说道：“我累了，嘴软，得歇一歇，是怎么个安排法儿，我告诉霸天哥哥了，你们问他吧。走啦。”将面人往龙霸天手里一塞，抱着一大堆布跑了。

    武云昭却问：“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俩一直跟着你们，寸步不离，怎么不知道？”

    顾潜山点点头，心说：“买面人还是我提议的，我怎么不知道捏个面人还能捏出主意来了？”

    欧阳永、叶广文、林子文、阿龙、阿蛇一齐看向龙霸天，让他赶紧解惑。 幻月书院



    龙霸天尴尬，哪里想得到周佳琪会在此事上摆自己一道？叹口气，顶着众人期许的目光，无奈道：“那什么，他没跟我说，我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

    欧阳永感到奇怪，说道：“怎么？他没跟你说啊，那他跑什么呀？”

    龙霸天哑口无言，拿着跟自己几乎一样长相的面人，放下不是，拿着不是，懊恼不已。

    周佳琪常开玩笑，众人习惯了。而且，此事不急，他如此玩闹不算耽误，因此也不生怒，只觉得太有趣了些。

    叶广文察言观色，心想，今日龙霸天必定是得罪了周佳琪，否则，依着周佳琪的性情，不可能无缘无故涮了这么多人，说道：“今天先散了吧，主上，你们买这么多东西回来，想必也累了。至于霸天，你回头跟周兄弟商量、商量，再问问。”

    龙霸天点点头，向众人表示歉意，先行一步，去寻周佳琪“理论”。

    这时，林子文道：“主上，周兄弟跟龙副帅吵架了？”

    武云昭道：“没，就是一个嘴欠，一个找抽，两边别扭，故意闹着玩儿的，没事儿。”

    欧阳永捋了捋胡子，笑呵呵道：“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我看啊，霸天玩儿不过佳琪。”

    叶广文深以为然，说道：“霸天的心眼儿还是直了些，不如周兄弟活泛。那是一套一个准儿啊。有求于人，先矮半截。更别提，还有那段扯不清的救命之恩。嘿、嘿，难翻身哦！”

    经历一次小小风波，次日午后

    ，众人再次聚在一起，终于可以顺利议事了。

    龙霸天从周佳琪处得了妙法，是唯一一个知情人，便由他向众人解释镜子、面人、冰糖葫芦和渡江之时如何防御火攻的关系。

    只听他道：“咱们之前一直想着怎么防火不烧起来，却忘了，那火一定是要烧的，就算点不着船，飞来那根箭也得烧一段才算完，火油生烟，扰乱视线，兵士见了，难免心慌，不是防得了的。与其提防，不如考虑怎么快速灭火。”

    叶广文道：“有道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都忘了。”自嘲摇头。

    欧阳永接着道：“灭火要么用水，要么用土，船上放土不合适，加了重量，船只行的慢，还是用水吧。”

    龙霸天道：“军师说的不错，灭火当然是要用水的。江里水多，可咱们不能临时从江里舀，还是得备在船上。”

    叶广文道：“那装水的东西可得讲究，要不然啊，一桶桶的水放在舱里，还不如一堆堆的土呢。”

    龙霸天道：“元帅说的是。”拿起面人就要解释，却找不到那串冰糖葫芦，问道：“糖葫芦呢？”

    欧阳永道：“昨儿还在盘子里呢，瞧，上头还有糖渣呢。”

    这时，武云昭和顾潜山举起了手，默契地指了指对方的嘴巴。

    欧阳永“噗嗤”一笑，说道：“你俩吃啦？怎么那么馋呢？”呵呵笑着，对龙霸天、叶广文、林子文说道：“难怪俩人今天不怎么说话？原来心虚啊！”

    龙霸天、叶广文、林子文忍不住发笑，看着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武云昭道：“一串糖葫芦，有什么好心虚的。冰糖葫芦放一宿还能要吗？不吃多浪费。再说了，谁不知道冰糖葫芦长什么样，没有也无所谓，对吧。不影响正事。龙大哥，快说，面人跟糖葫芦怎么用？”

    欧阳永笑道：“瞧这小嘴巴巴的，立马把自个摘出去了。”但同时也更放心了些。

    武云昭能做出这样调皮的事情来，说明昨日的情绪真的过去了，可喜可贺啊！

    龙霸天接口道：“没有就没有吧。主上做什么都是对的。”

    顾潜山听龙霸天公然拍马，暗道：“主上，霸天哥哥学习能力好强，才一个晚上，抓到溜须的精髓了，不动声色啊。”

    武云昭暗道：“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近朱者赤。”

    顾潜山暗道：“难道不是近墨者黑？好好个副帅，要歪啊，对治军不好，要不要正正风气？”

    武云昭暗道：“治风气？第一个就得拿你开刀。得了，少废话，好好听他怎么说。”

    只见龙霸天晃了晃手中的面人，说道：“冰糖葫芦加面人，就是咱们盛水的东西。”

    此言一出，武云昭等皆一头雾水。

    龙霸天道：“那谁脑子跟咱们不一样，我没听他说以前，也不懂。可听了之后，主上，不是我夸那谁，他的脑子是真灵光。”

    武云昭笑道：“难得听你夸他，看来这回的主意不一般。” 幻月书院



    龙霸天哭笑不得。

    叶广文对武云昭道：“主上，先让霸天去周兄弟哪儿吧，大体策略有了，咱们慢慢商量细节。”

    武云昭笑嘻嘻道：“龙大哥，保重，不送！”

    欧阳永、叶广文、林子文、顾潜山拱拱手，齐声道：“保重！”

    龙霸天苦笑，拱拱手，转身离去，背影里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感。

    龙霸天走后，武云昭等哈哈大笑。

    好一阵子过去了，武云昭道：“周大哥的心眼儿太多了，这一回，非得把龙大哥蜕下一层龙皮来。”

    欧阳永道：“欢喜冤家嘛，挺好，大过年的，添些乐呵。”喘口气，探头看看顾潜山，笑问：“小山啊，记好了吗？”

    顾潜山抬头，眉开眼笑，无邪地点点头，说道：“好啦。”放下毛笔，轻轻摆在笔架上，拿起纸张，整理整齐，双手递给欧阳永。

    一番作为着实乖巧、可爱。

    欧阳永夸道：“多好的孩子！”摸了摸顾潜山的后脑，一页页翻看，检查是否有错误或遗漏。

    武云昭扁嘴道：“就知道卖乖，他的心眼儿也不见得比周大哥少，都是属莲藕的，掰开都是窟窿。”

    顾潜山眨眨眼，不争一时之气。

    欧阳永这时道：“你跟个孩子逗什么，起码比你省心。”将记录放下，赞道：“记得不错，字体清秀，一点儿不差。挺好，挺好。”接着问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武云昭摇头

    道：“我暂且想不出什么了，叶大哥、子文，你们呢？还有主意吗？”

    林子文摇头，表示也没有了。

    叶广文道：“剩下的就是准备跟安排人手，得好好挑，今日做不了了。先弄个面人出来，射一箭试试。”

    武云昭点头，说道：“把捏面人的师傅请来吧，咱们自己和面肯定费劲。”

    叶广文道：“主上说的是。”对林子文道：“子文，就由你走一趟吧。”

    林子文拱手道：“是，末将领命。”对武云昭和欧阳永行礼，走出帐去。

    武云昭又道：“叶大哥，用你的名号赐份赏下去，就说龙霸天献策有功，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珍珠一箱。”

    叶广文问道：“周兄弟出的主意，怎么赏龙兄弟？”

    武云昭道：“周大哥不争功，非要龙大哥转述，摆明了要把功劳给龙大哥，赏了龙大哥，他更开心。”

    叶广文考虑一瞬，笑着点头，道：“是这意思。这个周兄弟啊，就不能大大方方的，本来没什么坏心思，非得弄出点儿曲折来。”

    武云昭道：“嗨，都是好面子的人。龙大哥能拉下脸借花献佛吗？肯定不能啊。周大哥闹一番脾气，显得自己无理取闹，让龙大哥没法子，唯有借口献策，里子、面子，都不缺。多好。高明，高明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道：“既然没旁的事了，我先回去打个盹儿，等吃饭的时候再来叫我。咳！咳！”

    顾潜山会意，拿起斗篷，恭敬道：“请主上穿衣。”

    武云昭“恩”一声，

    身子微蹲。

    顾潜山将斗篷给武云昭披上，然后走到武云昭的面前，将领口系上。

    武云昭站直身子，满意道：“不错，不错。叔叔，叶大哥，我们走啦。”迈开步子往外走。

    顾潜山匆匆也披上斗篷，向欧阳永和叶广文告退，追随武云昭而去。

    欧阳永见这一大一小，摇头好笑，说道：“瞧，这做派，跟使唤小太监似的。”长叹一声，感慨道：“这真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啊，曾经等着人伺候的小皇子，啧，啧，改鞍前马后伺候人了。老天爷的意思，真是说不得哦！”

    叶广文叹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小山这么小，想要过得好，就得懂人情世故，巴结对了人，锦衣玉食接着有，改朝换代，他那个哥哥必死无疑。等咱们主上真当了皇帝，他至少能捞个贵族当当，伺候伺候怎么，一辈子荣华不缺，活得自在，才是硬道理。咱们觉得他委屈，或许人家乐在其中呢。”

    正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武云昭回到住处后，本想睡一觉养神，但鉴于如今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好，精神十足，根本无法入眠，翻滚一会儿后，拽着顾潜山去江边赏景。

    寒风凛冽，在江岸附近，还残留着上一场雪的痕迹，白色的绸带一样，在两侧江岸蔓延出去，无穷无尽一样的。

    江上结冰了，但冰层不厚，隐隐透出江水流动的声音。

    武云昭放眼四顾，一片苍茫萧瑟，胸怀中豪气勃勃，忍不住吟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幻月书院



    雪，消了。冰，融了。冬，去了。

    天气转暖，三春将尽，战时已到。

    武云昭眼看着祝祷上苍，为战事祈福而起的土台渐渐升高，感觉体内的血在慢慢升温，直至沸腾。

    这一战，即将开始的渡江之战，是她目前为止，将要面临的，最大的，最重要的一战。

    此战胜，一鼓作气，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此战败，蜗居江北，划江而治，重整旗鼓。

    她很激动。

    在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蓬勃的野心和对胜利的渴望。

    顾潜山侍候在侧，看着武云昭的神情，忍不住扁扁嘴，心道：“野心家！”搓搓手，看向另一侧，见夏安邦向这边走来，又抬头看武云昭，发现主上大人神情高傲，目中凛凛，隐隐生威，多半是沉浸在指点江山，号令天下的氛围里了，暗暗叹息，伸手拽了拽武云昭的袖子，轻声道：“主上，来人了。”

    武云昭正豪气澎湃，忽觉有“小虫子”打扰，大感不满，怒气登生，垂首凝视顾潜山。她的眼神凌厉，如同下山扑食的老虎，锐利、凶狠、毒辣、寒冷。

    顾潜山的双眼与武云昭的眼光一触，心头震颤，霎时撒了手，呆立当场。

    武云昭眼光微动，心神慢慢收敛，渐渐认出了顾潜山的模样，见他愣怔，目露惊惧，不禁好笑，同时，注意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意识到有人来了。

    武云昭深吸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抬手给了顾潜山一个爆栗，看向来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顾潜山抱着头顶，暗骂：“暴力女。”

    夏安邦行礼，回禀道：“主上，这是战书，请您过目，看有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

    武云昭道：“辛苦。”打开帖子，一目十行，速速扫过，抬头道：“写得不错，文采很好，面面俱到，不过，字儿是不是太多了？战书都这么写吗？”

    夏安邦道：“军师是行伍出身，应该不会写错。战书这种东西，就是送个意思，字多、字少无所谓。”

    武云昭道：“也是。对了，军师在何处？”

    夏安邦道：“军师在帅帐，正与元帅和副帅商量使者人选。”

    武云昭道：“走，去看看。”一步当先，向帅帐走去。

    顾潜山和夏安邦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见到叶广文、龙霸天和欧阳永后，武云昭说了自己的意思。

    欧阳永道：“想怎么写，我这就改。”拿过新的空白帖子，挽起袖子，提笔沾墨。

    武云昭眼珠儿转了转，说道：“明日打你。”

    欧阳永一怔，回过味儿来，问道：“四个字儿？”心说：“这不是胡闹吗？”

    叶广文、龙霸天、夏安邦和顾潜山一旁好笑。

    武云昭道：“嫌多？那我想不出来了，至少得告诉人家时候啊。总不能写‘打你’或是‘开打’，太过分了，咱们得尊重对手。”

    欧阳永放下笔，无奈笑道：“真打算这么写？”

    武云昭道：“挑衅就得有挑衅的样子。要是能气死一两个，咱们还赚了呢。”

    欧阳永知道武云昭的‘恶劣’习性，说道：“这么写也成，反正都是要打的。不过，这么明晃晃的撕破脸，不留情面，对面来气，直接把使者宰了怎么办？”

    武云昭道：“那就选个可以随便杀的使者。”一把将顾潜山提到身前，说道：“就他。”

    顾潜山惊呼：“我！”瞪着武云昭，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欧阳永等也目瞪口呆，低头看看顾潜山，又抬头看看武云昭，均想：“开玩笑?”查察武云昭神情，见她颇一本正经，又均想：“不太像，挺认真。”

    欧阳永忙问：“真让小山去？人命关天，丫头，悠着点儿。”

    叶广文也问：“主上，为何让小山去？”

    龙霸天和夏安邦面面相觑，都很好奇。

    顾潜山也想问，但不敢开口，抬头仰望。

    武云昭道：“小王爷没死的消息至今未传开，若玉国兵士见到崇元皇帝亲口宣布死讯的弟弟又活了，他们会怎么想？”

    顿了顿，接着道：“崇元皇帝治国是不行，人人都知道。但强兵压境，大战将来之时，众兵将突然发现崇元皇帝不但不会治国，而且成天撒大谎，更有谋害亲弟，借兄弟之死，趁机搜刮，残害黎民之嫌，各位，如果换做了你们，你们还能甘心为他效命吗？为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昏君卖命，还值得吗？为国捐躯的血还热吗？为君尽忠的心还坚定吗？”

    双手扶着顾潜山的肩膀，将他转向欧阳永、叶广文、龙霸天和夏安邦四人，笑道：“小王爷一到，必能动摇军心。此法可妙？” 幻月书院



    不可否认，若小王爷“死而复生”，大喇喇站在玉国兵将面前，确如武云昭所讲，有动摇军心之效。

    但，这一行太险，顾潜山的年纪又太小，他真能担此重任吗？若一朝不慎，丢了性命，又该如何？

    让一个孩子冒险，令人于心何忍啊！

    叶广文道：“主上，再考虑、考虑吧。”

    话音甫落，只见顾潜山咻一下，跪倒在地，高呼：“元帅！”

    这一跪一呼，毫无征兆，突如其来，快似闪电。

    叶广文被吓了一跳，连着后退了两步，脱口道：“怎么？”

    欧阳永、龙霸天和夏安邦也被吓到了，心中都是一颤。

    顾潜山眼圈儿一红，忍着膝盖的疼痛，正色道：“元帅、军师，你们你们”，回头看一眼武云昭，带着感激地道：“昔日，主上带我逃出牢笼，保得一命，今日，我愿替主上卖命，报答救命之恩，就让我去吧。”说罢，连着磕了三个头。好在，地上铺着毯子，要不然一定会头破血流。

    叶广文哪里料得到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孩子有这等勇气，这般重情重义，一时竟呆了。

    武云昭暗中指挥：“流泪！”

    顾潜山暗道：“知道了。”酝酿一瞬，鼻头酸涩，豆大的、饱满的泪珠从眼中落下，颗颗晶莹。

    四个大男人见顾潜山流泪，不禁感动，纷纷伸出手来，抢着要将人扶起。

    武云昭暗道：“拒绝！”

    顾潜山依言照做，不着痕迹地躲过四人拉扯，大声道：“元

    帅，求您成全，您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直接匍匐在地，肩膀抽动，呜呜咽咽。

    顾潜山如此诚恳，叶广文也不忍心拒绝，看了一眼欧阳永，见欧阳永点头，心中一松，温言道：“孩子，起来吧，我答应你了，让你去。”再次伸手扶顾潜山。

    顾潜山道谢，顺势站起，只见他满脸泪痕，满身尘土，好不可怜，却令叶广文等佩服。

    欧阳永抓着衣袖给顾潜山抹抹脸，对夏安邦道：“安邦啊，先带着小山回去洗洗脸，换换衣服。余下的事情，用不着他了。”

    夏安邦道：“是，军师。”

    顾潜山随夏安邦走后，欧阳永叹道：“想不到这孩子这么懂事。”对武云昭“狠心”利用一个孩子却没有生出不满。

    叶广文和龙霸天点头附和。

    作为使者，身份、地位不能太低。从军营里挑，至少得从都统一级挑选。

    若这战书真就写“明日开打”四个字，所派使者九成九要没命的。

    不管挑谁出去，若因为一封战书，一封带着武云昭意气骄傲的四个字儿丧命，无论如何，都是不值得的。这样的堪称鲁莽的行为对兵将来说，是对他们生命的漠视，是有损武云昭声名的。

    所以这个使者，最好不是兵将，放眼全营，曾经具有高贵皇子身份的顾潜山是最合适的。如果顾潜山真的不幸丧命，对玉国来说是损失一条皇家血脉，而对武云昭一方来说，他的死是玉国崇元皇帝的又一重罪恶，仅仅是个报仇的由头。

    作为决策者，叶广文等在必要时，心肠比武云

    昭冷硬得多。

    到了今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将天下收入囊中，一个人的性命，就像那陵江中数不清的水滴，多一滴，少一滴，无所谓的。

    为了大局着想，不得不狠下心肠。

    顾潜山的主动请缨，很识相，很善解人意。

    武云昭见三人情状，从关爱到同情再到平静，就知道他们彻底接受了这样的安排，说道：“看来，大家都没旁的意见了，这战书就这么写吧。”

    欧阳永再次提笔，“明日打你”四字，一气呵成，盖了印章，放在一旁晾干。

    武云昭又问：“什么时候送去？”

    叶广文道：“得等咱们国师看好了天气，明早应该有结果。”

    武云昭对许宝元的能力是信任的，点点头，说道：“阿蛇没有军务在身，让他护送小山去吧。他的武功好，不管碰到什么情况，都能全身而退。”

    欧阳永拦道：“换个人吧。阿蛇跟小山感情不错，我怕到时候，他为了义气把自己搭在里头。”

    武云昭笑道：“叔叔放心，徒儿总要听师父的话的。我会告诉他怎么做，不过，他若甘愿为了义气而死，也是死而无憾。”

    欧阳永道：“恩，人各有志嘛。”

    这时，叶广文笑道：“阿蛇小兄弟不一般，可比咱们这些人正派得多。”

    龙霸天笑着点头。

    武云昭自豪道：“还不是我教得好！叔叔，叶大哥，龙大哥，你们接着商议吧，我去找阿蛇分说、分说，出出主意，没人死最好。”转身出帐。 幻月书院



    武云昭的法子很下作。

    阿蛇听了两句后，忍不住道：“主上，能这样吗？”

    武云昭双手抱在胸前，挑起眉毛，轻飘飘道：“兵不厌诈。”

    阿蛇皱眉道：“一定能成？要是不成呢？”

    武云昭拍胸脯保证，说道：“不会不成，难道你不信我的东西效果如何？”

    阿蛇摇头道：“主上，不是不信，深入大营，千军万马之中，若是根本没活路，我也就真不怕，若我一个人，我也不怕，反正就一条命，我认了。”转头看向顾潜山，说道：“可带着另一个人，明知有活命之机，我若把事情搞砸，我心里不安啊。”

    顾潜山听得感动，抱起阿蛇的胳膊，安慰道：“阿蛇哥哥，你真好。咱们回来后，当结义兄弟吧。”

    阿蛇微笑点头，看向武云昭，问道：“主上，不能我一个人去吗？”

    武云昭道：“你可以不去，但小山必须去。”

    阿蛇急问：“为什么？我如果成功毒倒对方元帅、大将，没了领头人，敌兵必然全军惶惶，不是一样的吗？”拉着顾潜山的手，接着道：“除了官阶、职务比较高，有机会进京的官员，普通兵将只知道小王爷这个人，并没见过小王爷的样子，就算小山去了，也不见得有几个人信，能动摇多少军心呢？主上，还是我一个人去吧。我给你多杀几个，不就是了。”

    武云昭轻咳一声。

    顾潜山点点头，从腰里掏

    出一块儿金牌，说道：“阿蛇哥哥，这个，能证明身份的，全国就一块儿。”

    阿蛇好气、好笑，心说：“这忙着把你摘出去，怎么还自己往里跳呢。”暗暗叹息，接过金牌，一下、一下抚摸上头的字迹。

    武云昭对阿蛇道：“小山是皇子，是除了崇元皇帝之外，唯一的一条皇家血脉。只要有人还想支持苏家天下，他的命就没事儿。敌方兵卒不认识他，将领一定都认识。死而复生的皇子，意味着什么？他们能自作主张处置了他吗？或许，贸贸然，生出挟皇子反杀崇元皇帝的念头也不一定，也或许，得立刻将皇子复生一事上报，请崇元皇帝示下，总之，他不会立刻死，会成为你的保命金牌。而你，名不见经传的平民百姓，你一个人去了不保险，或许在你登岸的那一刻，有人确定你的使者身份后，查过战书后，当场就会对你动手，要宰了你，那时，你还手还是不还手？”

    阿蛇被问住了，愣怔片刻，心一横，说道：“不还手，我让他们杀好啦。”

    武云昭看了一眼顾潜山，又看正气凛凛的阿蛇，赞道：“有义气。”接着问道：“那战书怎么办？你死了之后，能确保战书送到敌兵将领的手中吗？阿蛇，毒发有时间限制，或许在传送的过程中，接触过这封战书的人还没回到大营，他在半路上就发作了。届时计谋暴露，又该如何？”

    阿蛇道：“这”

    武云昭摊开手掌，双眼盯着阿蛇，问道：“我的毒凶险归凶险，但不致人死命，本该发挥大作用，能让他

    们群龙无首，而因为你的决定，只能毒倒几个小兵，而且还要白白送上你自己的性命，划算吗？”

    阿蛇颤声道：“还是有可能的？”语气十分犹豫。

    武云昭追问：“多少可能？五分、七分、八分？”

    阿蛇语塞，脸色涨红，眼光微微发抖，可见内心交战剧烈。

    武云昭笑了，抬手摸摸阿蛇的脑袋，说道：“阿蛇，这种事情不能讲可能，必须得是一定。你不能只看你的性命，小山的性命，可能会陪你死去的几个敌兵的性命，你还得顾着自家人啊。敌兵将领多活一个，咱们自己人就多一分巨大的威胁，交战之时，就会多死成百上千的人，你想过吗？”

    阿蛇低下头。

    武云昭叹口气，说道：“阿蛇，这里是战场，说不清黑白，也说不清谁对，谁错，难道对面的人不是人，他们的命不是命，注定要被咱们打死的吗？肯定不是。到了这儿，只看哪一方能赢，哪一方死的人少。”探手挑起阿蛇的下巴，与他面面相对，淡淡道：“相信师父，按着师父的话做，师父能给你十成的保证，保证你二人毫发无伤。”

    阿蛇看着武云昭深邃的双眼，脑中混乱的思绪慢慢变得平静，过了一会儿，点头，又点一下头。

    武云昭笑道：“这就对了，乖。”

    顾潜山在一旁瞧着师徒二人，心中毛毛的，看不出来，武云昭是在发功迷惑阿蛇入局，还是阿蛇真的想通了，不禁感到背后森然，抱起胳膊搓了搓。 幻月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