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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云昭挑眉,示意他快说。

    顾潜山道:“修仙世界。进入修仙世界的人的目标都是飞升成仙。他们的修行阶段得落在身上,脱胎换骨,必须得用原身,一旦成功,实打实获得仙格,与天地同寿,相反,不成功,就得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没商量的。”

    武云昭点点头,表示理解。

    成仙成圣已经不能用好处来形容了,付出巨大是应该的。

    听着顾潜山分享曾经见识的世界,武云昭等到阿蛇的脉搏彻底平稳后,带着两人回到军营。

    一人一马外出,竟又带回两个人,不能不让人惊讶。

    小心安顿阿蛇之后,众人忙问缘由。

    听武云昭说了经过之后,众人的脸上可谓异彩纷呈。

    叶广文挑起一道眉,惊讶道:“城门破了?”

    武云昭点点头,做了个双掌前推的手势。

    叶广文与欧阳永等互相看了看。

    欧阳永赞叹:“我说,丫头,你是越来越能耐了呀。”心里发愁:“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哪个男人能顶住啊。双掌碎城门啊!哎呦!”

    震惊过后,周佳琪问道:“妹子,你怎么知道阿蛇有危险啊?”指了指床上躺着,呼吸均匀,安睡的阿蛇。

    阿龙坐在床边看着弟弟,听周佳琪问,也看了过来。

    武云昭心说:“怎么知道的,有外挂呗。”皱起眉头,有一些为难的样子,说道:“我也说不好,当时吧,就是吃饭那时候,突然心

    里一阵不安稳。我就想,咱们已经安全渡江了,大军驻扎,没什么可怕的,那能让我心神不宁的,也就这个徒弟了呗。他俩本身干的活儿就危险,不管是不是真出意外,我得看一眼啊,也好放心不是。就这么的。”一摊手,耸肩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玄乎了。”

    周佳琪“啧啧”两声,指着阿龙道:“不对劲儿啊,那这当哥哥的怎么没反应?当师徒的还能比亲兄弟亲吗?”

    武云昭暗骂:“怎么这么多问题。”灵机一动,笑道:“周大哥,没听人说嘛,有了老婆忘了娘,阿龙有了心上人,一颗心分了两半儿,还记着弟弟就不错了。不信你问问,阿龙吃饭的时候,他想着谁来着?”

    周佳琪来了兴趣,忙问:“阿龙,你说说,你想着谁来着?”

    众人的目光也被话题带到了阿龙身上。

    阿龙稍微回忆晚饭之时,暗道:“糟,当时想着鱼好吃,想给”叹口气,尴尬地挠挠头,脸色微红。

    众人一看明了,得,真给说准了,有了“媳妇儿”,亲弟弟排后头了,纷纷失笑。

    武云昭纯是抱着“瞎猫碰死耗子”的心态,没想到碰个巧,暗道:“老娘命真好!”

    顾潜山暗中佩服武云昭的料事如神,悄悄问道:“主上,你怎么知道阿龙没想着弟弟?”

    武云昭暗道:“我哪儿知道,瞎猜的。恩,也不能说瞎猜。你想啊,热恋中的人,有几个记得自己姓什么,阿龙以前一颗心在弟弟身上,如今弟弟长大,不用他操心了,转而一颗心放爱人身上呗。”

    顾潜山听了武云昭的解释,更佩服了,暗道:“主上,你真厉害!”

    武云昭谦虚:“过奖、过奖!”

    打了这么个岔,众人不再追究武云昭为何能感应到徒儿有危险。左右,人没事儿,安全回来了,是最重要的。

    然后,武云昭交代阿龙别担心,阿蛇睡饱了就好了,众人不再打扰,到帅帐中继续讨论。

    叶广文道:“阿蛇虽然妄为,但功劳着实不小,等他醒后,主上,您别忙着教育,先赏了再说,成不?”

    武云昭没有异议。

    叶广文又道:“主上,您离开那段时间,咱们许道长跳过大神了,也定下了明日攻城。您破了城门也好,大晚上的,对面也不能再找新门安上,省了咱们好多麻烦,明儿直接冲就是了。”

    武云昭道:“冲是可以冲。但我一闹,城内肯定会提防,咱们还是要谨慎,到了这份上,能没伤亡最好,也有助于咱们收编。”

    叶广文点头,道:“主上仁厚,说的是呢。”问欧阳永:军师,有何安排?”

    欧阳永沉吟道:“既然要收编,就不能太过分,咱们这样,先把大军拉到城下,跟他们面对面,放出话去,让他们投降,自愿归队,如何?”

    叶广文道:“大兵压境,却不进攻,是威胁,也是表现诚意。”

    林子文补充道:“同时也能让城里的百姓知道,咱们是好人,不是恶霸。百姓若联合施压,迎接咱们入城,任谁都拦不住的。” 幻月书院



    余人想想,点头同意,可以这么办。

    最好,武氏大军美名远扬,前方城池不攻自破,城中百姓纷纷投奔,那可省心了。

    欧阳永又道:“然后就是防范崇元再派帅将下来指挥人马。这事儿不难,派俩高手去蹲点儿,来一个抓一个,来一对抓一双。”

    叶广文道:“也要防他们派人去通报。”

    武云昭心念一动,提议道:“那就让龙副帅和周大哥去吧。龙副帅沉稳、老练,周大哥心思灵巧,俩人配合,一定不会出岔子。”

    龙霸天和周佳琪对视一眼,在正经事上不争意气,拱手答应,转身出发,趁夜,经过临江城,潜往敌方大营附近。

    次日清晨,早饭之后,大军前进,于午时,到达临江城下,面对空旷的、直通的城门口,就地扎营,起灶做饭。

    为了让对方深刻体会选对主子,能过好日子的道理,武云昭等特地派了一个千人捕鱼队,捉来肥美的江鱼,烹饪起来。

    鱼香阵阵,勾人垂涎。

    不仅如此,武云昭等特意在外头摆桌。

    一桶桶的白米饭,一盆盆的红烧肉,一坛坛醇香的酒,无限制一样地供应,直到每个兵士吃好、喝好。

    娱兴节目也是有的,不是歌舞,而是士兵们豪迈的调子,伴着战鼓,激昂慷慨地唱出去,声破云霄,振聋发聩。

    大锅饭吃到一半时,武云昭等发现,城门口已经有了百姓聚集,抻着脖子,探头探脑。若非有拿着兵刃的守兵阻拦,一定要冲出来的了。城头上,居高临下的守兵,可以看到武

    氏大军的全景,有一些,忍不住咽口水了。

    欧阳永听了回禀,笑道:“财大气粗,没办法。呵呵。”

    叶广文等点点头,相视笑笑,互相敬酒,均想:“这仗打得是真舒服!”

    武云昭道:“这只是开始,老娘非得让他们羡慕得恨不得重新投胎。”

    午饭之后,兵士休息一阵,开始日常的操练。

    呼喝之声,充满力量,具有极大的震撼力。

    武云昭带着帅将巡视,看着整齐的方阵,抖擞、严肃的军容,甚是满意。

    欧阳永跟在身边,问道:“丫头,还想怎么耍?”

    武云昭想了想,说道:“面上做成这样就够了,叔叔,你带着会写字儿的,写一些打油诗,撒进城里去。酒香也怕巷子深,得让该知道的都知道,咱们到底有多好。”顺手将顾潜山推给欧阳永,笑道:“小山写字儿又快又好,让他给你打下手吧。”

    欧阳永带着顾潜山、点了林子文忙去了。

    又走一阵,武云昭挂念阿蛇,提前回帐,叶广文带着其他的大将继续巡视、检阅,接收城内外信息,安排调度。

    武云昭见阿蛇还睡着,觉得不对劲儿,问一旁照顾弟弟的阿龙,道:“阿龙,他一直没醒过,还是醒了又睡了?”

    阿龙为弟弟压了压被角,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眨眨眼,道:“一直还没醒呢,主上,您再给看看吧。”

    武云昭了然,心说:“臭小子,敢在师父面前耍大刀。”向阿龙点点头,坐在床边,拿起阿蛇的腕子探脉,一边道:“阿龙

    ,我给你照顾阿蛇,你给我办两件事。”

    阿龙站起来,恭敬道:“请主上吩咐。”

    武云昭“恩”一声,道:“你回对面一趟,第一,跟薛朗逸弄一批米、面过来;第二,把这个月的大军的月俸拿过来。”

    阿龙道:“是,主上。”看一眼弟弟,干脆干活去了。

    大帐里,只剩下武云昭师徒。

    阿蛇自知此次胆大妄为,险些小命不保,不好意思面对师父,因此,想让哥哥帮着打掩护,装睡蒙混,能托一时算一时。

    谁知道,武云昭直接将阿龙调走了,不但调走了,还调得对岸去了。

    无奈,他只好醒来。

    其实,阿蛇自知能力有限,多半瞒不过武云昭,但作为唯一的爱徒,才脱大险,身在病中,免不了想跟师父撒撒娇,卖卖乖。

    武云昭见阿蛇睁开了眼睛,抬手给他个烧栗。

    阿蛇咧嘴笑,耳朵红了。

    武云昭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嗯!”神情严肃,语气平淡。

    阿蛇扭动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半张脸,闷声闷气道:“师父,我也是好心嘛,这不,咱们两边一条伤亡没有,算是功德一件?”

    武云昭“哼”一声,双手齐上,各揪阿蛇的一只耳朵,笑道:“功德啊,可不是,大功德啊,你是真慈悲,舍生取义?”

    阿蛇心虚,嘟囔道:“这不是您教得好嘛,割肉喂鹰什么的。”

    武云昭“哟”一声,手上加了些力道,扯。 幻月书院



    阿蛇皱起了脸,小声道:“疼!”眼睛眨巴、眨巴,挺可爱的。

    武云昭不为所动,道:“本事大了,不但能自己拿主意,还敢顶嘴了,看来,你是打算出师了,要不,师父成全你?”手一撒,抱臂胸前,眼眸垂下,目光冷冷地看着阿蛇。

    论演戏,武云昭是个中好手,不知比阿蛇高了多少个段位。

    阿蛇见师父真怒了,后悔不跌,不敢再玩儿,急忙起身,求道:“师父,我错了,你饶了我吧。让你担心,是我不好。”跪在床板上,低下了头。

    武云昭盯着阿蛇的头顶,沉默一会儿,叹口气,拉起被子给阿蛇披在肩头,柔声道:“还不是热的时候,起码穿件儿里衣,光着膀子打算给谁看啊。不怕着凉!”

    阿蛇听武云昭话风,知道自己不会受到责怪了,自己抓着被子,仰头问道:“师父,不怪我哦?”

    武云昭失笑,白眼一翻,问道:“饿不饿?”

    阿蛇点点头。

    武云昭道:“我去给你拿吃的,你别窝着了,穿好衣服,调息两个周天,就算痊愈了。放心吧,没留下隐患,这两天别胡来就成了。”

    阿蛇笑眯眯道:“知道了,谢谢师父。”目送武云昭走出,赶紧爬起来穿衣服,按令办事。

    与此同时,玉**营外的林子里,龙霸天和周佳琪各人占了一棵树,观察下方人员来往的情况。

    周佳琪是活泼性子,不动弹就难受。若非有人相陪,让他一个人办这等慢吞吞的差事,一定得疯了。饶是龙霸天在旁,经过一夜半日的光景,他也有些受不了。

    周佳琪折了个树杈,向龙霸天掷过去。

    龙霸天随手接了,目光询问。

    周佳琪道:“就这么傻呵呵等着?”

    龙霸天道:“去周围看看也行。”

    周佳琪气闷,心说:“自从当了副帅,还真是规矩,令行禁止了。”感慨一阵子龙霸天的转变,灵机一动,有了想法,喊道:“喂!”

    龙霸天看他,没好气道:“我没名没姓?”

    周佳琪撇嘴,不满道:“你好意思提姓名,还不是成天‘那个谁’‘那个谁’,我跟你计较了吗?真是,小心眼儿。”

    龙霸天心说:“你可没少计较。”不想此时与周佳琪争吵,免得误了正事,说道:“那佳琪,什么事?”

    周佳琪瞪他,说道:“瞧你不甘不愿的样子。”抱臂歪头,看向另一方,说道:“咱们妹子的意思不就是催人主动投降嘛,咱们光拦下帅将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心慌,觉得被抛弃了,不想叛变都得叛变,依我看,咱俩直接去大营里闹一闹,效果更好。元帅和军师还是心地太好,不会出损招。咱们妹子让我跟着,估计也有别的意思,只是当着面,不好否了元帅和军师的意思。”末了补一句:“我多灵啊!”

    龙霸天觉得周佳琪说的不无道理。否则的话,按着他于周佳琪见面就掐的情况,武云昭为了不误事,也不能将俩人凑在一起。既然,她点明要周佳琪跟自己一起,一定是有原因的,大概,就是周佳琪推测的吧。

    于是,龙霸天点头同意,问道:“你想怎么办?”

    周佳琪坏笑道:

    “白天闹人,晚上闹鬼呗。”

    龙霸天望天,透过枝叶看太阳,问道:“现在是白天,怎么闹人?”

    周佳琪道:“等我一下。”说着,伸手往袖兜里掏,一边掏,还一边翻白眼,表情丰富,有些滑稽。

    龙霸天忍笑。

    周佳琪摸了一阵,笑道:“有了。”拿出一块儿两边鼓出来,巴掌大小的,透明的晶石,“吧唧”亲一口,笑嘻嘻道:“用这个,我师父传给我的好东西。”

    龙霸天不认识,问道:“什么呀?”

    周佳琪撅嘴,摇头,道:“没名儿,我平时拿来点火的。”

    龙霸天奇了,惊道:“点火?”

    周佳琪点点头,或许是着急显摆,没跟龙霸天逗来逗去,向龙霸天勾勾手指头,跳下树,走到阳光充足处,蹲下。

    龙霸天谨慎,侧耳听了听左右,没发现有异常动静,才跳下树,走到周佳琪身旁。

    周佳琪望望天,手拿晶石对着太阳晃来晃去,说道:“你看着啊,等会儿有个特亮的小点儿出现,再过一会儿,就能着火。”

    龙霸天点头,蹲在周佳琪身边看。

    果然,晶石的影子里有个亮点儿,跟白色的太阳似的。

    不一会儿后,亮点儿一闪,带了火星儿,所照的草叶焦黄了,显然是被烧的。

    龙霸天惊讶:“还真能点火。好东西啊。”

    周佳琪骄傲,道:“当然,我师父能忽悠我吗?”双手合十,碰着晶石,喃喃道:“谢谢师父!”十分虔诚的样子。 幻月书院



    龙霸天没想到周佳琪对师父如此敬重,心说:“难得正经啊。”待他念诵完毕,问道:“你要烧什么?”

    周佳琪道:“还能烧什么,粮草呗。人家没了,咱们有啊。就咱们营里的伙食,嘿、嘿,和尚都能馋得还了俗,这帮孙子忍得了吗?”挑眉得意,手肘撞龙霸天,指挥道:“你我兵分两路,你去砸水缸、水车,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救火。我去点火,这个我有经验。”

    半个时辰后。

    周佳琪和龙霸天藏在树梢上,远望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彼此对视。

    龙霸天道:“有点儿大吧。”

    周佳琪皱着脸点头,道:“恩,刚才那阵风造孽啊。”

    又过了一会儿,龙霸天道:“哎,又转风了,咱们下去躲躲,烟过来了,别熏着。”

    周佳琪盯着黑烟,缓缓点头,与龙霸天跳下树,换了个地方,继续观察火势。

    风向转来转去,火苗也跟着转来转去。

    不一会儿,玉**营的帐篷就被烧了一半了。

    浓烟腾空,遮蔽了半边天,灰烬随风飞扬,到处都是焦糊的味道。

    武云昭等在城外自然也发现了火情,纷纷出来,聚在一起观看。

    阿蛇为了当乖徒弟,陪在武云昭身边,寸步不离,时刻准备伺候,见了漫天乌云一样的烟尘,感慨道:“师父,他们够倒霉的。”

    武云昭心道:“哪儿是他们倒霉,是咱们这头人太能作。”但也不能对着众人面暗示自己要周佳琪耍阴招,而且她也没想到

    有龙霸天看着的情况下,周佳琪会玩儿这么大,只好顺着道:“是啊,挺倒霉的。”

    这时,许宝元在另一侧,掐着手指头,眯着眼睛道:“不止倒霉啊。呵呵。”

    阿蛇问道:“许大哥。”

    顾潜山拽阿蛇袖子,提醒道:“阿蛇哥哥,现在是许大仙、许道长,宝元道长,非尘俗中人了。”

    许宝元闻言,轻甩拂尘。

    阿蛇点点头,暗中叹息:“太能玩儿了。”,改了话头,拱拱手道:“宝元道长,不知有何高见啊?”陪着一起演戏。

    许宝元又甩拂尘,道:“天机不可泄露。”低声对武云昭说了几句话。

    武云昭笑着点头。

    许宝元微笑着,踩着八卦步离去,道袍飘飘,高深莫测的样子。

    阿蛇好奇:“师父,宝元道长要作甚?”

    武云昭道:“别急,一会儿就知道了。对了,还没看过咱们宝元道长做法吧,今天好好开开眼界。”

    不一会儿后,许宝元带人在临江城门口,距离城门不到十丈的距离摆了供桌,盘膝而坐,焚香祷告,完全不怕城头上的人会偷袭。

    事实上,他如此神神叨叨的做派,看得对方守兵摸不着头脑,更心中颤栗。

    毕竟,“天命所归,武氏当兴”八字,在城中早就传开了。得罪女主武氏,天将降罚的传言一直流传着。

    想到营中帅将莫名身患疾病,再联系今日大营无端端起火,守兵们心里真的是没底,唯恐传言将真。

    他们见许宝

    元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为武氏大军护持,而自己这边儿,连只黄鼠狼都没有,两相对比,惊惧更甚,内心也更动摇,均想:“跟错了人,遭天谴啊!怎么办?”

    许宝元对“做法”一事,很有心得,再加上,他本身有武功,耍起桃木剑,窜高腾空, 看头十足,比一般市面上只会喃喃念咒,撒米吐火的法师高出太多,令人不得不相信,他真有本事。

    阿蛇看了一会儿,口微张,说道:“师父,真有人信啊!”

    在他们的对面,门洞里,已经有百姓跟着跪下磕头了。

    武云昭道:“不信谁,不能不信仙嘛。”

    阿蛇道:“有道理。师父,宝元道长什么意思?做的是什么法啊?”

    武云昭道:“求雨。”

    话音刚落,只见许宝元不再跳来跳去,放下了拂尘,端端正正站好,高声道:“弟子宝元,受女主之托,请上苍垂怜,广发好生之德,降下天水,灭火救命。”说罢,低声又念咒,盘膝坐下,双手高举,各并起两根指头,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阿蛇不似别人看过这套,问道:“师父,这又是干什么呢?”

    武云昭道:“接收上苍指示。”

    阿蛇吐了吐舌头,失笑,心说:“真会玩儿!”继续看着许宝元耍什么花样。

    只见许宝元面色时喜时悲,时笑时哭,时而轻松,时而难过,变幻无常,最后化作一道长长的、长长的叹息。

    这叹息声耐人寻味,弄得观者心中一紧,纷纷猜测:“老天爷什么意思呢?” 幻月书院



    紧张的气氛在蔓延。

    许宝元似乎很努力在跟老天爷“沟通”,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掉落。

    阿蛇轻声道:“师父,宝元道长好卖力气。”

    他看得出,这一切脸红、落汗,都是运功所致的。

    武云昭拍拍他,让他暂时别说话,别破坏了气氛。

    阿蛇听话,抿着嘴,怕自己笑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许宝元又发出了叹息。

    这声叹息与方才那道不同,很是沉重,透着失望的味道,令人心弦一紧。

    许宝元终于睁开了眼睛,竟然不怕死地走上前去,一步、一步走到城门口,走到跪地的百姓和架起兵刃的守兵面前。

    武云昭一方中,有看不透的,为许宝元担心的,喊道:“道长危险,快回来!”

    许宝元扭头微笑,摆摆手,表示无须担心,云淡风轻的样子,露出看透世事,不理俗世的超脱感。

    他转过头,看着守兵和百姓,目带慈悲,一声不吭。

    然而,他越不说什么,就越令人不安。

    果然,不一会儿后,有胆子大的人开口询问情况。

    许宝元叹道:“你们啊,事到如今,天谴已至,怎么还不知道悔改呢!罪过啊!”

    这话,是对守兵说的。

    他说的时候,声夹内力,语声虽然轻轻的,但悠悠扬扬,玄妙飘渺,好似天音一般,触人心弦。

    天谴!

    守兵颤了,直勾勾盯着许宝元。

    百姓慌了,急问:“什么意思?道长慈悲,道长慈悲。”又一轮新的、虔诚的叩头,求许宝元解说,指点迷津。

    许宝元看着困惑的、害怕的人们,叹气,面露挣扎,显然在决定是否要泄露天机。

    百姓们懂,随意泄露天机是要受罚的,但为了躲过天谴,为了自己的命、为了自己能过得好,也只能厚颜地催促这位才见过一面的道长,用诚恳的请求,要道长心软,发善心,牺牲小我。

    许宝元感觉玄虚够了,摆摆手,沉声道:“各位,莫要如此。哎呀,女主武氏宅心仁厚,托本道求雨灭火,救助那些遭难之人,这是能得大功德的好事,贫道自然义不容辞,只是”顿了顿,续道:“只是太多人执迷不悟,非要跟上天意旨作对,老天爷看不过眼,不允降雨之事。贫道不能完成所托,也很为难啊。”

    百姓听许宝元这样讲,有心思转得快的,赶紧问道:“敢问道长,是谁执迷不悟啊?我们都是良民,恭敬上苍,不敢作对的。”

    余人附和,“是啊,是啊。”

    其实,许宝元说话对着谁,在场人心里明镜儿一样,除非眼瞎,否则,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啊,所谓民不与官斗,守兵再小也是官儿,说了不好听的话,日后遭报复怎么办呢?所以,人们期望从这位大仙儿,得道的高人嘴里清楚听到,到底谁执迷不悟,不知悔改。

    许宝元继续拖延,明知不语,安抚道:“各位,老天爷都看得着,不会冤

    枉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咱们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百姓们觉得许宝元说的有理,纷纷附和。

    许宝元却又道:“可话又说回来,人生无常,自己好,不代表不受连累。各位啊,天谴若下来,能有多少人躲得过呢,随缘吧。”语气淡淡的,但真就十分骇人。

    他的意思是,天谴确定要来了。

    百姓们急了,求许宝元解救。

    守兵这时被许宝元唬住了,架着兵刃的手慢慢放下,垂在身侧。在他们的目光中,防范渐渐退去,恳求和恐惧增多了几分。

    许宝元暗笑,心说:“忽悠得差不多了,该谈正经的了。”仰天长叹,看了一眼天色,再次面对百姓和守兵,说道:“也罢,想来,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甘冒大险,跟诸位分说清楚,何去何从,如何作为,全凭诸位自己判断吧。旁的,恕贫道法力低微,不能与天谴抗衡。”

    百姓和守兵表示理解。

    许宝元点点头,说道:“天谴即是天罚,所罚的自然是作恶之人和协助做恶之人。大伙儿可知,放眼天下,如今,做大恶的人是谁啊?帮着做大恶的人是谁啊?”看着跪地的百姓。

    众百姓不敢接话,垂下头,心中却想:“还能有谁啊,昏君无道,民不聊生,做大恶的必是金銮殿上那位崇元皇帝了。帮着作恶的不外乎贪官污吏和这些卖命的走狗呗。”

    有胆子大的,忍不住偷瞧守兵。

    许宝元也看向守兵。 幻月书院



    守兵哪儿敢说什么,心里头除了想到了昏君和昏官,还想到了自己和同僚。

    许宝元没指望有人敢说个一二三来,收回视线,笑道:“想来大伙儿心里清楚,就不多说了。”

    百姓和守兵都松了一口气,均想:“道长真好!善解人意!”

    许宝元又道:“自从去年刚入冬到现在,都发生过什么?大伙知道吗?说一两件给贫道,也好让贫道将发生的事情推算,推算,是不是跟这事儿有关。”

    百姓中怯怯私语一阵儿,有一个小伙子被怂恿,率先开口了。

    只听他大声道:“道长,去年刚入冬,咱们这儿好多人都病了,您给算算,跟那帮恶人有关系吗?”说着,不忘瞪一眼城门口两侧的守兵。

    年轻人胆子大,不指名道姓,自然是挑大事儿来说。

    不是所有人见了高人都发懵,一门心思掉进神仙梦里。有一些理智尚存的,虽然也相信神仙保佑之说,但懂得配合神仙做事。

    面前的道长说了这么多,就差直接骂昏君了,肯定不是问家长里短,今天吃什么的琐碎事情。

    许宝元见他身高体壮,衣衫破旧,决定若有机会,招进营中当个小兵,报答今日的配合,暗道:“小伙子有前途。”向他点点头,眯起了眼睛,开始掐手指头。

    百姓和守兵齐齐看着许宝元。

    不一会儿后,许宝元睁开眼睛,说道:“冬日生病,本是寻常事,病一个、两个,很正常,咱们都是人,都吃五谷

    杂粮,就算不冷,也会生病,何况变了天气呢。不过呀,病多了可就不对头了。”说到这儿,顿了顿,看百姓们的反应。

    百姓们想到初冬时,成百、成百的人感染风寒,觉得道长说得对,“不对头”!

    许宝元接着道:“寻常事变得不寻常了,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上苍怜悯,爱民如子,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女受苦呢。这就跟在家里一样,什么时候教育儿女啊?”提个问题,紧接着回答:“那一定是儿女不听话,犯了错。当爹、当妈的才出手,要儿女知道错了,以后莫犯错。”

    小伙子道:“道长的意思是,初冬风寒盛行,是老天爷给咱们警告吗?”

    许宝元面带微笑,缓缓点头,说道:“初冬风寒过后,伤亡不多是不是?”

    这时有人惊讶道:“道长怎么知道的?”

    有人很快接口道:“道长是高人,算算就知道了,别打岔。”

    许宝元微笑。

    那小伙子说道:“本来挺严重的,后来”抬手指了指许宝元身后的武云昭一方,说道:“后来对面女王给送了药,这才好了的。大伙儿都感激的。”

    百姓们点头,“是啊,是啊。”

    守兵听人夸对面,赶紧喝止。

    然而,到了这个份上,人人经过许宝元的引导,都知道,初冬大病一场,乃是受了这些作恶的军兵的连累,心里委屈,哪里害怕,纷纷开口,骂了回去。

    在场的人当然不可能人人都染了风寒,受

    过一回折磨。但“连累”二字,范围极广,百姓们忍不住将自己的倒霉事往上联系。

    如那王家丢了鸡,李家跑了狗,刘家死了猫,孙家没孩子,赵家汉子喝醉摔了跟头,哪家小伙子打光棍,哪家姑娘嫁不出但凡不合心意的,全都往上靠拢。

    真不明白没关系吗?

    不是。

    不过是趁机发泄、发泄怨气。

    若自己是罪魁,正好把罪过推了,让旁人担着。若自己没关系呢,跟着说两句,心里也痛快。

    守兵被骂,心里愤愤,举起了刀。

    许宝元扬袖,打出一道风。

    百姓们和守兵被风扑面,心里头咯噔一下,害怕道长生气,纷纷噤声,场面立刻恢复平静。

    许宝元抬手,压下身侧最近的一个守兵的刀,说道:“莫添罪孽!”

    守兵心颤,不情不愿垂下手臂。

    许宝元道:“受了恩惠,就要心存感激。你们身在军营,玉国麾下,职责在身,不能做背叛事,但没动手对抗的时候,对于救命恩人,不能不尊敬。”

    守兵小声道:“道长说的是。”

    那小伙子见道长压住了守兵,心里胆子又大了些,大声道:“你们别忘恩负义,要不是女王给送了药,你们全营的人都得玩完儿,别以为我们外头人不知道,好几个将官,起初不信人家好心,就不吃药,差点儿归西,最后实在撑不住了,还是吃了人家药,才病好的。” 幻月书院



    许宝元心里暗赞:“小伙子说得好,说得好,句句在点儿上啊。”

    那小伙子没撒谎,守兵也没法反驳,而且方才道长发威,甩袖生风,法力高强,让他们不敢冒犯,只好放任了。

    守兵们气馁,相对的,百姓们有法力高强的道长撑腰,心气高了,胆子更大,七嘴八舌,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或真或假的城中事抖落个干干净净。

    百姓们的目的是诉苦,自然不会说好事,全是恶事。

    许宝元配合点头,将无关痛痒的说成是老天爷的小惩大诫,将比较严重的说成是老天爷的严厉警告。

    百姓们深信不疑。

    说了一阵子,还是那个小伙子,又说到了点子上。

    只听他道:“道长,我们之前挖出来一个鼎,上头写着‘天命所归,武氏当兴’,道长,这句话是真是假?”

    许宝元简直乐得要跳脚,心说:“人才,人才啊。”镇定心神,面色郑重,不说话,点头认可。

    小伙子真灵,又道:“那就是说,对面的女王大人才是真命天子,要当女皇帝的,凡是给女王大人找麻烦的,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要罚的,是不是?”

    许宝元“恩”一声,感谢小伙子的‘心有灵犀’。

    他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赶紧道:“各位不要猜了,不管是初冬的疾病,还是今日的大火,都是上苍警告”指着守兵道:“要你们莫违天命,莫阻正道。我问你,你们的将帅接连生病,都该爬不起身了,因此才挂了

    免战牌,没错吧。”

    守兵一惊,心道:“道长真有本事,连这等秘密事情都知道了。”无奈点点头。

    他们已经被忽悠得昏沉了,没注意到对面看热闹的阿蛇和顾潜山,没想到己方军营消息可能泄露,鬼打墙一样,信了许宝元的推算很准。

    许宝元叹道:“就是因为你们执迷不悟,哪怕疾病加身,仍要跟女主武氏作对,今日才天降大火啊。你们若不诚心悔改,老天爷不答应,这火是灭不了的,看着办吧。”

    守兵只是个小队长,官职低微,没有法子,只好求道:“请道长指点迷津!”

    许宝元道:“不是我不想救,你们都看到了,贫道忙碌半晌,风不来,云不来,老天爷不答应啊。百姓求有什么用?百姓们不反对女主武氏,他们就算跪破了膝盖,于事无补啊。”抬手指了指浓烟滚滚,火光闪耀处,叹道:“大火起了,还有机会逃,下一回,贫道妄言,多半是直接要命了。”

    城门守兵担忧军营安危,但碍于命令,不能前去救火,眼看着火势愈演愈烈,快要将大营烧干净,却没有消减的样子,焦急不已。

    守兵被许宝元说得惊骇,没辙,求道:“道长,营中人身陷火海,此时谈不上悔改不悔改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知,我们几个兄弟若诚心祝祷,可否换来一线生机,请道长救苦救难,救苦救难。”说着,屈膝下跪。

    其他守兵见小队长跪了,跟着一起跪了,请求道长救苦救难,纷纷表示愿意祝祷。

    许宝元等到城头守兵也下来

    一起跪,才道:“好吧。念在你们尚有良心,贫道再去一试。”

    守兵们高呼感谢。

    许宝元对百姓们道:“各位,先请散了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了,别扰了几位军爷的诚心。”

    百姓们言听计从,赞扬道长慈悲,散去了。

    守兵们占了百姓的地方,整齐排列,小队长打头,叩拜不止。

    许宝元转身,甩着大袖,笑容满面,走到供桌后,拿起拂尘,开始第二次求雨法事。

    武氏大军见未来的国师将对方说跪了,感到讶异,新奇。

    武云昭面带笑容,抱着胳膊,用手肘撞了撞阿蛇,说道:“乖徒,看到吗?耍嘴皮子不见得比动刀动枪的威力小,好好学着点儿。”

    阿蛇点头,道:“攻心为上嘛。师父,我懂了。”看着许宝元一身道袍乱跳,敌兵磕头连连,大感有趣,好笑,问道:“师父,会下雨吗?要是不下雨,怎么收场?”

    武云昭道:“不下雨更好,说明老天爷没打算原谅他们,打算一把天火烧死他们,更能唬人。这叫瞎子算卦,两头堵,怎么都说得通,天意难测嘛。”

    阿蛇点头,捏着下巴道:“这招真狠啊!”

    武云昭伸手,拍拍阿蛇肩膀,笑道:“这叫奇招。好啦,咱们回吧。道长说了,等会儿会下雨的,他一直掐着时辰呢。”

    话音刚落,狂风忽来,乌云从天际卷了上来。

    一个霹雳后,大雨倾盆而下。 幻月书院



    风、雨、雷、电,闹了一夜,天亮方休。

    这场天气把玉国大军可折腾惨了,正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透顶。

    玉**兵火里烤,雨里淋,热热冷冷,一个个都没了精神,看着残破的大营,提不起干劲收拾。

    依旧手软、脚软、头疼脑热的帅将没了营帐住,只能裹着防水布,靠在外头望天,难受得不如死了。

    突如其来的火,烧了粮草、烧了帐篷、烧了马匹、烧了兵刃,除了人没烧死多少,能烧的全烧了。

    每个人都在想,这是天谴啊,天谴啊!

    士气一片低迷,近乎绝望。

    玉**营不远处的林子里,“罪魁祸首”周佳琪和龙霸天远望着惨烈的敌兵,感觉不到太多的喜悦,反而深感同情和几丝歉疚。

    周佳琪对龙霸天道:“我看,不用折腾了,赶紧让妹子来收编吧。再拖些时候,我怕他们寻死啊。”

    龙霸天点点头,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去通知,我去通知?”

    周佳琪道:“你去吧。记得回来时候,给我拿套干衣裳。”说着,扭扭身子,抱怨道:“又潮又湿,难受!”

    龙霸天看周佳琪的别扭劲儿,道:“要不你去吧。顺道把衣裳换了。”

    周佳琪摆手,说道:“少废话,我又没官职,抢功劳有什么用,要你去你就去。咱们能人多,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这副帅多显摆、显摆,要不跟没用似的。”伸掌轻推,将龙霸天推下树,自己托着腮帮子,坐在树杈上晃腿。

    龙霸天懂周佳琪意思,不罗嗦,嘱咐他小心,匆匆

    离去。

    周佳琪耳闻龙霸天愈行寓远,嘟囔道:“大笨龙!”

    龙霸天返回时,武云昭等正准备将写好的“打油诗”绑上羽箭,往城里撒。

    听了龙霸天的回禀和提议后,武云昭、叶广文、欧阳永等商议了一会儿,给出否定的答复。

    龙霸天问道:“为什么?”

    欧阳永解释道:“不够惨。”

    龙霸天惊讶道:“还不够惨!军师,您没看到啊,整整十来万人,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我俩看着都揪心。”

    武云昭打趣道:“龙大哥,什么时候心肠这么软了,别忘了咱们匪的出身,杀人不眨眼啊。”

    龙霸天笑道:“这不改邪归正,有正当营生了吗?妹子,你也不是凶残的人,为何这回手段这么硬,还等啊?我跟佳琪怕他们受不住去寻死。”

    武云昭摇头,笑道:“放心,这才多大点儿事儿,寻什么死啊。营里没吃的、没住的,眼前不有个城吗,抢啊,还能把人饿死不成?”

    龙霸天皱眉,说道:“我看着他们没抢的力气了。”

    武云昭道:“没力气/抢更好,省得扰民造孽。”走到龙霸天身边,单肘靠着龙霸天的胳膊,说道:“龙大哥,我是打算收编,不是打算收尸,一切都在原计划中,不用担心。”

    按照原计划,武云昭等的目的是要让玉国兵士主动投降,然后归顺。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外乎四个字----威逼利诱。

    眼下,大兵压境,天谴之说,做足了威逼。

    这两点足以让敌兵害怕而选择投降,甚至

    归顺,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的投降和归顺,多数人是基于迫不得已、被动的心理作出的。收编之后的军兵的忠诚度不高,容易埋下隐患。

    为了保证军兵收编后的忠诚度,就要增加他们的主动性,让他们心甘情愿。

    因此,威逼的同时,要做足利诱。

    简单的说,就是要拿出足够的诚意,让敌兵看到归顺之后能得到的好处。

    昨日城外大摆宴食,士兵的精彩生活,今日要发出的打油诗,都是为了让他们看到、读到,在武氏大军的军营里,兵士的生活是多么的好,要他们羡慕、向往。

    不过仅靠看的和读的,是远远不够的。

    最大的好处一定是,不但看得见,而且摸得着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最诱人的好处莫过于“财”。

    武云昭又道:“龙大哥,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要阿龙回去,运米面,运银子过来,估计后天就能到,我要当着他们的面,给全军发月俸,我就不信,白花花的银子,精米,白面还笼络不了他们的心。”

    龙霸天听武云昭这样讲,就知道自己多虑了,点点头,表示理解,与武云昭等商议了一些细节后,匆匆离去,带着干衣、吃食,返回周佳琪身边,继续盯着。

    龙霸天走后,欧阳永感慨道:“咱们副帅越来越正派了,身上那点儿匪气全没了。”哈哈一笑。

    武云昭、叶广文也笑着点头。

    随后,叶广文发号施令,命人前去射箭,宣传追随女主武氏、拥护女主武氏的好处。

    两日后,阿龙归来。 幻月书院



    晴天白日,红日高悬。

    临江城门下,武氏军营前,十列长桌,一字排开。

    在桌上,银子如山,在灿烂的阳光下,闪耀夺目,宝气莹然,一堆一堆,层叠高起。

    在桌下,围着半圈红木箱,红木箱箱盖打开,只见里头也是宝光闪闪的银元宝。银元宝在红木箱的暗红色泽衬托下,更显形态饱满,足斤足量。

    在桌后,背对临江城的方向,有两个座位,两个兵,共二十人。一个兵负责取银发放,一个兵拿着花名册,执笔记录。

    在桌前,八万人马分作十列,每列八千人,一个个铠甲披身,有序地,走到桌前领银子。打远看去,一列列的长队乌光湛然,好似蛟龙一般,甩头、甩尾,得意非凡。

    城头,守兵看着,忍不住互相对视,目露垂涎,心生羡慕。

    一个小兵拽着长矛,半个身子压在城头上,向下探望。

    过了一会儿,只听他惊道:“一人一个十两的银元宝,他们是要疯吗?”

    在他的旁边,另一个兵赶紧伸手,将因为激动的、险些栽下去的同僚拽上来,酸道:“至于的吗?只能看,摸不着。”

    小兵后怕,拍拍胸口,喘口气,笑嘻嘻道:“这不没见过吗?哎,哥。”向下方努努嘴,低声道:“人家一回,顶上咱们一年多。”

    年长的兵见了下头大手笔的月俸也是心动的,不过不如小兵激动,低声道:“我看,也不是

    每个月都这么发,这是故意给咱们看的。”

    小兵看看左右,发现其他人,包括小队长在内,也在讨论银子,放开些胆子,说道:“能做到故意看,也是真拿得出手啊。发下来又不能收回去。实打实落手里了。不说他们每月拿多少,就看他们每天吃的、喝的,哎呦,大鱼大肉,美酒佳酿就没断过,味道那个香啊。”说着,咽了咽口水。

    年长兵叹道:“是啊,吃食不能骗人,天天这么吃,每月就算不发银子,也划算啊。”

    小兵羡慕道:“哥,你说,对面那女大王怎么对手下这么大方,她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这领银子的,还没有大将,都是跟咱们似的小兵卒子呢。小卒子一人十两,大将军得一个多少啊,家底真厚啊!”

    年长兵道:“那可说不好。不过,敢拉起人马争天下的,心里能没数吗?听说,那女大王是江湖出身,门路很广,多半是挖到宝藏了,耗得起。”看看左右,见没人注意他二人交谈,贴近小兵的耳朵,说道:“小子,知道吗?对面大元帅以前是咱们这头的守边大元帅,叶广文,前些年,差点儿被砍头那个。”

    叶广文作为保护边疆的大元帅名声很广的。最重要的是,叶广文的名声是好名声,不是恶名声。他是受人尊敬的。

    小兵入伍不久,没见过叶广文模样,但听过他的大名,乍听叶广文居然是对方大元帅,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心中惊骇可想而知。

    良将被逼出走是不光彩的事情,就算有人知道,

    也不会大肆宣扬。年长的兵也是受了银子刺激,心情激荡,话赶话,提了出来,若在平时,为了不惹麻烦,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

    年长兵料到他会如此,心说:“嫩啊。”拍拍小兵的脸,让人回神。

    小兵惊道:“真的?”

    年长兵道:“这份上了,我能骗你吗?当年叶广文夫妇含冤受屈,被押进玉京砍头,临行刑前,被人救走了。看他如今的归处,看来那女大王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江湖人嘛,行侠仗义嘛。”

    小兵点点头,想起前日打油诗上的内容,问道:“哥,按你这么说,那女大王入过皇城,那她把小皇子救走的事情也是真的了?那交钱建皇陵那事儿”

    话没说全乎,小兵的嘴被年长兵捂住了,只听年长兵道:“这事儿心里知道就得了,别说出来,想想当今龙椅上坐的是谁。”

    小兵慌忙点头。

    年长兵松了手,给小兵拍拍衣服,嘱咐道:“那女大王是个心善的主,不会滥杀无辜。大势已定,咱们这些虾米鱼别管,听之任之,反正不会丢了命,知道吗?”

    小兵道:“知道了。”转而望着下头的银子流口水,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哎,哥,那女大王拉了人马过来,怎么不打啊,咱们这头肯定是打不过了,什么意思?”

    年长兵想了想,盯着下方看了一会儿,心下有了几分猜测,说道:“别瞎猜,闷头等着吧,或许,咱们也能混口肉吃。” 幻月书院



    两人说话间,武氏大营中又有变化。

    小兵看看下头,看看天上,奇道:“这才什么时候,他们这么早就做饭,刚吃过朝食啊。”

    原来,武氏大营里,有军兵将大锅都搬了出来,抱柴、搭灶,看样子立马要烧饭了。

    年长兵望了望,拍拍探头探脑的小兵。

    小兵抬头,将视线从对面收回。

    年长兵抬手,指向江水方向。

    小兵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长串满载的马车赶了过来。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看不到尾巴在何处。

    小兵问道:“哥,这又是干什么呀?”心道:“不但发银子,还发粮食吗?忒有钱了吧!”

    年长兵此时心里有数了,暗自欣喜,却不动声色,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了。人家军营的事情跟咱们不一样的。”

    小兵点头道:“是啊”,心里头既羡慕又失落,后悔自己不长眼睛,居然投了玉**营。早知如此,一样当兵,一样卖命,不如偷偷去对面呢。

    年长的见小兵神色,心道:“太年轻啊。什么都写在脸上。”提醒道:“好啦,别胡思乱想,你我也别聊了,让人抓到话头不合适,赶紧把长矛拿好。那日道长说得好,善有善报,你没干过昧良心的事情,不怕遭报应,时来运转也不一定,知道吗?”

    小兵闻言,当即站好,目视前方,不过,只过了一会儿,他的视线又飘了下去,落到了缓缓而行,道服飘飘,仙风道骨的大仙---宝元道长身

    上。

    许宝元这几日可谓是春风得意,每天跳大神,做法事,布布道,过得痛快,顺遂。

    作为人人崇拜的大仙,许宝元已然成为沟通城内、城外的最好使者。很多事情,不需要许宝元开口,百姓们,甚至守兵们都会主动跟他讲。他备受信任,对临江城内的人来说,他的轻飘飘的一句话,比大兵压境的震撼力要更大。

    只见许宝元走到门口守兵面前,朗声道:“贫道多日焚香,请上苍怜悯,终于求得祛病良药,你快去营中通知吧,记住,想要得天赐之物,必得诚心诚意,否则,哪怕喝下肚,也是没用的。”

    守兵也是个聪明人,问道:“道长的意思,可是要我方帅将亲自前来求药?”

    许宝元笑道:“正是。”

    守兵犹豫,心说:“自家领头人向敌方放低身段求药,岂不是投降吗?这病是没了,命最后能留下吗?”

    许宝元注意到守兵的神色,心下了然,说道:“小兄弟,你只是个传话的,接不接受,不是你说了算,何必多虑呢?若话传不到,耽误了你家主上的病情,你恐怕会受到迁怒啊,快去吧。咱们办事,讲究一码归一码,战争有敌我双方,人命却都是一样的人命,难道武氏军兵的命就比你玉**兵的命或贵、或贱吗?”拍拍守兵的肩膀,直视他的双目,说道:“放心,有道长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去吧。”语气坚定,内含悲天悯人的慈爱,令人十分受用。

    守兵心道:“有道长撑腰,我怕什么,人再大,还能大得过天意吗?”心一横,向

    许宝元点点头,返身向玉国大营方向走去。

    许宝元满意,拂尘打圈,甩了几甩,飘飘忽忽返回。

    小兵在城头上将许宝元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心说:“道长心肠真好!”

    此时,武氏大军发放月俸已尽尾声了。

    银山没了,箱子空了,不需要的长桌被收了起来,兵士慢慢笑容满面地散去。

    再看那些被架起的大锅,锅里头填满了水。锅下面堆好了柴,只待点火了。

    不一会儿后,许宝元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队人,每人端着托盘,托盘上是缠了红布条,贴了黄纸符的砂锅。

    一阵风吹过,小兵嗅到了浓浓药味儿,知道,那些砂锅里是给自家帅将的良药。

    他问道:“哥,咱们元帅和将军们敢吃吗?”

    年长兵笑着反问:“若是你,你吃吗?”

    小兵道:“吃啊,还能比命更重要吗?”

    年长兵道:“这不就结了,谁不惜命啊?”

    小兵点头,继续观察,心想,不知天赐的药跟普通的药有什么区别,好想尝一尝,沾沾仙气。

    玉国疾病缠身的将帅们果然如所想那样,没有急匆匆前来,在接受与不接受之间,在保命和投降之间徘徊不定。

    他们不是普通小兵,是将领,是全军的表率,若他们欣然接受了对方的援助,无异于带领十万大军一起投诚。

    这个决定,不好下啊。 幻月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