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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帝二字,老娘都说倦了txt下载

    不一会儿后,刘若华见武云昭怀抱一个三尺见方的木盒走了出来,赶紧起身迎了上去,说道:“我来吧。”将木盒接过,入手只觉沉甸甸的,分量不算轻,问道:“蕊瑶姐,这是什么啊?”跟武云昭重回桌边。

    武云昭眼光动了动,要她打开。

    刘若华有些好奇,心道:“蕊瑶姐给我的定不是坏东西。”依言照做,将木盒横放桌上,扭开了上面的搭扣,将盖子掀起,只见里头平躺着一柄二尺有余的宝剑。剑鞘精美,镶满了宝石,富贵逼人。

    武云昭道:“拿出来看,只看剑鞘很俗的。”

    刘若华点头道:“恩,剑是刚直、锋利之物,太过花哨不成体统,这剑鞘太拉低格调了。”

    武云昭笑道:“常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若是反过来,败絮其外呢?”

    刘若华闻言,随即明白,喜道:“既然败絮其外,必是金玉其中了。”拿起长剑,不再犹豫,抽剑出鞘,眼前霎时一亮。

    果然是一柄玉剑。

    只见剑身雪白,荧荧生光,五彩缤纷,流光溢彩。

    武云昭见刘若华面露欣喜,还是问道:“喜欢吗?”

    刘若华连连点头,当即后退三步,在室中舞了起来。

    半盏茶时分后,刘若华面带薄汗,才收剑落座,笑嘻嘻道:“蕊瑶姐,这等好物,你是从哪儿寻来的?真要送给我吗?”

    武云昭道:“我又不会武功,我留着有什么用。”将手帕递给刘若华,接着道:“这是我从国库里翻出来的,觉得你会喜欢,于是向陛下讨了来。玉剑算是挂饰,不算兵刃,就算天天拿在手里也不算违反宫规。”

    刘若华好武、好兵刃,又是个女儿家,见到精美的玉剑,自然爱不释手,眼睛黏在长剑上走不开,问道:“蕊瑶姐,你去国库干什么?又是尘,又是土的。”忽的突发奇想,说道:“怎么,去捉奸吗?”

    武云昭笑道:“哪有那么奸可捉,国库虽然乱,但每日里都有人进进出出,可不是谈论风月的好地方。”喝了口茶,接着道:“我是去清点,总得看看家当有多少,以后才好安排。”

    刘若华点了点头。

    武云昭伸出指头,在刘若华额上一戳,笑道:“我看你也没心思听我讲,带着剑回去吧,不过,我得提醒你,玉剑也够锋利的,别把自己伤了。”

    刘若华笑吟吟道:“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抓着长剑晃了晃,说道:“我先去给它换个适合的剑鞘,好东西可不能埋没了。”还剑入鞘,重新放入盒中,抱在怀里,正要向外走,突然想到一事,咯咯笑了起来。

    武云昭道:“怎么?”

    刘若华道:“蕊瑶姐,你忘啦,今天是十五。”

    每逢十五、十六,皇帝要留宿皇后宫中。刘若华晚上之时当然不能过来。

    武云昭道:“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要不说,我都忘了。”

    刘若华道:“我可不能阻了你的恩宠,蕊瑶姐,我十七再过来吧。”

    武云昭道:“小丫头,鬼灵精的,还会算日子,快走,快走,本宫要去沐浴更衣。”

    刘若华道:“那祝姐姐鸾凤和鸣。对了,蕊瑶姐,把小顺借我一下,我也弄几缸花儿摆宫里。”

    武云昭“恩”一声,同刘若华一起推门而出,吩咐了小顺随刘若华一同离开。

    武云昭不盼着,也不可能委身侍寝,但不介意舒舒服服洗个澡,于是,张罗了沐浴之物,走进了浴室。

    甫入温水,武云昭呼了口长气,心道:“物质丰富的日子就是舒坦。”扭扭脖子,向身上泼泼水,靠在池畔,对系统道:“婉儿,让我挑挑衣服。”

    系统道:“是。”将一排排华丽的服装展现在武云昭的眼前。

    日前,武云昭的经验值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了300,已经可以启用任意换装功能,从此以后,武云昭可以随着自己的喜好任意装扮了。

    只见她手指凌空划拨,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时而批评,时而赞赏,便如逛商店一般,饶是她平素果断,遇到了华裳美服,也觉得眼花缭乱,心情激动,久久不能下手。不过,武云昭如此细心挑选,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并不是出于讨好熊严的目的,而纯粹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衣服,是穿给自己爽的,不是给别人赏的,武云昭一直这样认为。

    好不容易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衣服到配饰给自己置办齐全,武云昭一抬眼,才发觉室中暗了下来,透过窗格的微光判断,现下是黄昏时分了,而熊严再过一会儿就要到了。

    武云昭赶紧起身,岂料,泡澡时间过长,以致手脚发软,头脑发昏,一下子没起来,反而撞到了浴池边沿。

    武云昭“嘶”一声,半抱着腿,说道:“美丽真是罪过啊,自己美是罪,衣服美也是罪,逃不开这层罪的我,罪过大了。”歇了片刻,才出了池子,心道:“幸好没招婢女在一旁伺候,要是被她们看到了,老娘立马磕死!哎呦。”定了定神,擦干头发和身子,说道:“婉儿,上装!”

    系统道:“是,请主人闭上双眼。”

    武云昭“恩”一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顿觉华服披身,又听系统道:“回主人,换装完毕。”

    武云昭睁开双眼,抖抖肩膀,但觉全身衣物服帖,无一处不恰到好处,心中欢喜。

    她微微颔首,打量身前,看着上头精致地出奇得刺绣图案,暗暗称奇,满意地点点头,先抬左臂,再抬右臂,左顾右盼,眼光扫过宽大的袖袍,再次满意地点点头,赞道:“有个词儿叫天衣无缝,没想到,我还真有幸,有穿上无缝天衣的一天。”说着,向前跨上两步,甩开后摆,侧身回首。

    只见衣服背后的图案是一整幅丹凤朝阳。色彩绚丽、高傲无比的凤凰俏立牡丹丛中,引颈向阳,似是在啼鸣,凤目生威,凛凛有光,华贵非凡,不可一世。

    武云昭忍不住赞道:“好,这才是我该穿的衣服。”

    系统这时道:“主人,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心情变化,随时提出对服装的要求,婉儿接收到后,将把这些内容发送给后台,满足订制要求,按这里的时间推算,不到一顿饭功夫,便能送到。”一顿饭功夫也就是半小时以内。

    武云昭一笑,说道:“服务这么周到?这可真是‘高订’啊!恩,不错,不错。”微微沉吟,问道:“婉儿,我问你,这种衣服是怎么做出来的?肯定不是人工的吧。”

    系统答道:“回主人,服装的来源是《修仙系统》。”

    在《修仙系统》中,参与者的必修课程和必选任务中包括炼化宝服。

    为了给其中的参与者多提供赚取生活来源的途径,也为了各个位面世界之间的物资流转,在《修仙系统》中,炼化服装是一项容易又获利颇丰的任务,凡人服饰简单,材料便宜,易得。很多人愿意接下。正因制作方式特殊,所以供货十分迅速,除非遇上特殊情况,如系统更新,漏洞补丁等情况,绝不会出现迟延。

    解释过后,系统接着道:“主人,您可以大胆、放心地提要求,换装功能作为标配功能,使用过程中不消耗经验值。”

    武云昭有所了解,不再关注衣服如何,反正能穿就是了,想了想说道:“婉儿,听你的意思,各个位面世界是相通的,各个系统也是有关系的,是不是?”

    系统道:“是。”

    武云昭心道:“婉儿不多做解释,那就证明这又是个涉及机密的问题了,那么我还是别问了,慢慢猜吧。”心念微转,说道:“我这衣服不寻常,这里的人会看出来吗?”

    系统道:“不会,他们只会理所当然地接受。”

    武云昭道:“那就好。”伸出手掌抚了抚光滑地面料,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披散的秀发,发觉已经干了,说道:“婉儿,我要朝天髻。”

    半个时辰后,晚膳齐备,熊严按时驾到,见了武云昭的新行头后,果然大吃一惊,目露惊艳,赞美不断。

    武云昭察言观色,心中一凛:“看熊严的样子,怕是要对王蕊瑶生出情意了,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以后天天来吗?”咬咬牙,柔声道:“陛下,请干了此杯吧。”

    熊严怔怔点头,说道:“好,好。”视线牢牢钉在‘王蕊瑶’艳丽的妆容上,不接酒杯,身子前倾,伸着脖子将武云昭高举的酒水一饮而尽,饮罢,舔舔嘴角,看着自己焕然一新,容光焕发,改头换面,不可方物的皇后发痴,跃跃欲试。

    原来,王蕊瑶被武云昭替了芯子之后,一改往日木讷性情,渐渐开始对熊严有了些许关切。从那时开始,熊严感受到了‘王蕊瑶’的关怀,也就对这位漂亮的正妻留了心思,态度有所好转。加之,近两个月来,他求着皇后处理政事,大献殷勤,久而久之,假戏真做,情愫真生,觉得自己的皇后是既美丽,又能干,竟真生出了感情。

    不过,对于这段暗生的情意,熊严是稀里糊涂,不清不楚,而武云昭是意外。

    武云昭被熊严盯得不自在,手腕一转,将酒杯放下,柔声道:“陛下,吃菜啊!。”后背冒了一层冷汗,暗中戒备森严。

    柔声靡靡,熊严听得心中一荡,口干舌燥,冷不丁地,握住了武云昭为其布菜的手。

    武云昭手一抖,筷子落在碗碟上,发出“叮当”声响,当即就要出拳,强自忍耐,勉强堆笑,说道:“陛下,别急,先填饱肚子。”微微用力想要抽回手掌。然而毕竟男女有别,熊严再怎么弱,力气也比武云昭大,这手怎么抽得回呢。

    熊严笑眯眯道:“皇后这是欲拒还迎,欲擒故纵吗?”

    武云昭心中大怒:“欲你妹。”瞥眼间看到王德在旁,一副眼珠子快要掉出来的样子,心中一动,指了指王德,劝道:“陛下,别让王公公笑话。”

    王德惶恐,躬身道:“请陛下恕罪,老奴这就退下。”

    熊严正要点头答应,却被武云昭抢着道:“陛下,宫里得有伺候的人,还是让王公公留下吧,既然陛下不愿在这儿吃,咱们去里头吃就是了。”

    这般安排正合熊严心思,熊严道:“好,里头好,里头好。朕先行一步。”终于松了武云昭的手,站起身来,抬步走进寝室。

    武云昭道:“让王公公笑话了。”

    王德忙道:“不敢,不敢!”

    武云昭道:“王公公,您别忙了,本宫自己来就好了。”说着,端了酒壶也走进寝室。

    王德恭送,耳听关门声响,才站直身子,轻轻自言自语:“哎呦,可盼到这一天啦,先帝爷保佑,让皇后能尽快生下嫡子,保佑,保佑!”

    作为熊严的心腹,宫中的老人,王德对熊严的起居了如指掌,掐指算算,距离今日熊严宠幸皇后,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在这三年中,唯有今年,熊严按着宫中规矩,在十五、十六两日里来皇后宫中用膳,安寝。而手指头能数过来的月圆夜中,王德知道,在今日以前,皇后安排了紫燕代替,如眼下这般,真正接受皇帝是头一遭,当真是令人喜出望外。

    王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过得一盏茶功夫,听着寝室传出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调笑声来,才彻底放下心,不住地向天祝祷。

    不过,事实总是残酷的,老太监的一片为君之心无论如何不能实现。

    寝室里,武云昭坐在窗边,仰望圆月,自斟自酌,悠然自在,而在距离武云昭身后一丈远处的流苏帐里,赤条条的熊严正抱着被子翻滚,累得汗如雨下,却神情满足,不知疲倦。

    武云昭一杯杯喝着酒,直到酒壶见底儿方休。

    她微微侧头,瞥了一眼床上的混乱之态,随即转头,欣赏窗外的美景,用以洗涤双眼,烦恶之感尽消后,问道:“婉儿,不会把人弄死吧,他可不能死在我宫里。”

    系统道:“请主人放心,熊严体力告罄时,幻觉就会消失了,然后便会陷入睡眠,在梦中体味欢乐滋味。”

    武云昭不由地设想了一下到梦里的熊严和王蕊瑶纠缠情状,想到自己还披着王蕊瑶的壳子,全身一颤,说道:“太恶心了,太恶心了。”鸡皮疙瘩掉满地,不住地揉搓双臂。

    过了好一会儿,武云昭定了定神,眉头还是不能舒展,紧皱着,心道:“爽了小皇帝,恶心了老娘,不知道经验值扣得值不值。”于是询问系统。

    只听系统道:“回主人,以幻境迷惑熊严之法扣除经验值100,剩余经验值200。但熊严在幻境中如愿以偿,因此对王蕊瑶好感度不断增加,经验值处于持续变化中,如果想要得到确切的数值,需要等到明天早晨。”

    武云昭攥了攥拳头,说道:“好吧。婉儿,我要购物,血拼一番,方能消解心头之恨。”口中的‘购物’便是‘换装功能’

    系统道:“是。”再次启动换装功能,将一排排华服展现在武云昭的面前。

    在武云昭的面前,中间一块区域是服装展示区,在展示区左边,有四个选项纵向一次排列,分别是妆容、发型、配饰和搭配参考。在展示区的右侧包括两个选项,分别是预定与签收,而在展示区的下方,有两个横向排布的选项,分别是预览和保存。

    武云昭在沐浴时已经对这些功能了如指掌,用得熟练,不罗嗦,当即挑选起来,心道:“这可比网购方便多了,完全没有上限,想要多少点多少,爽!”

    这场轰轰烈烈的‘购物战争’直至天明,方鸣金收兵。

    武云昭迎着朝阳,吐了口气,笑道:“shopping治百病啊!”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地走向床边,轻轻撩起床帐一角,透过缝隙,见昏君裹在被中,兀自睡得香甜,不再理会,换上便服,散乱了头发,走出门去,吩咐了王德整饬帝王起居,装模作样地走进浴室梳洗。

    一个时辰后,熊严离去。

    武云昭用过早膳,待宫人将床榻里里外外全部换过后,才上床休息。今日特殊,王德早就禀告了太后,武云昭不必去给太后请安,安稳睡至午时才悠悠醒转,躺在床上,挑选好今日的妆容服饰后才起身。

    午膳吃到一半,王德再次来到立政殿,带来了熊严的赏赐。

    武云昭谢过陛下恩典,在王德离去前,托王德打听派遣刘建章出任钦差的圣旨迟延之事。王德一听,便知其中厉害,当即答应。

    若是在往常,王德定要将此事向熊严知会一声,但如今皇帝和皇后鸾凤和鸣,相亲相爱,无须再分彼此,而且皇后处理政事多时,大大为君分忧,未曾出过纰漏,是一把好手,因此,王德便不多事了,免得令好不容易和好的两人之间互相猜忌,生出嫌隙。

    走出立政殿后不久,王德逮了两个玩忽职守的小太监,正训斥着,碰上了迎面走来的承平王,熊豪。

    王德厉声道:“见了王爷还不行礼,规矩都学哪儿去了?”笑呵呵行礼道:“老奴见过王爷。”

    两个小太监俯首行礼道:“见过王爷。”

    王德虽然是太监,但在宫里的地位不低,熊豪也不得不给几分好颜色,只听他笑道:“王公公不必多礼。”伸手将王德扶起。

    王德道:“多谢王爷。”转身指着两个小太监,骂道:“两个崽子不老实,老奴正管教着,没惊扰王爷吧。”

    熊豪道:“无妨,无妨。”上下打量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笑道:“本王看他们年纪轻轻的,多半是刚入宫的,难免疏忽犯错,王公公,这样吧,本王给求个情,放他们去吧,以后好好学着就是了。”

    王德笑道:“王爷仁厚。”冷着脸对两个小太监道:“今日有幸,王爷开了金口保了你二人,还不快快谢恩。”

    两个小太监连连叩拜,高呼:“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熊豪“恩”一声。

    王德道:“还不快滚,下次再懈怠,看我不扒了你俩的皮。”

    两个小太监诺诺称“是”,赶紧跑了。

    王德陪笑道:“正是上新人的时候,每年都得来几出,让王爷笑话了。可宫中规矩严明,一不小心是掉脑袋的事情,小的们刚进宫,心浮气躁,若不打压着,以后若闹出大事儿来,那可不得了。”转而问道:“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宫里?”

    熊豪道:“也一样,新调来几个年轻人,我不放心,特意来看看,提点、提点,禁卫军能入后宫,若不严加管束,讲明厉害,日后闹出风波,也是掉脑袋的事情。”

    王德:“哟,可不是嘛!宫中女眷不少,千万别冲撞了。劳王爷多费辛苦了。”

    熊豪笑道:“没什么辛苦的,都是为陛下办事!哎,王公公,这是刚去过皇后哪儿吗?”

    王德笑道:“是啊,陛下给了赏赐,老奴赶紧给送过来。”

    熊豪笑道:“咱们陛下对皇后好了许多啊,起初,本王听了还不信呢。”说着,轻轻叹口气道:“我这个皇侄年纪太轻,总是意气用事啊!”

    王德不敢指摘帝王,只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是少年夫妻,别扭也是一时,这不,和好如初啦,陛下对娘娘十分看重,隔三差五就要赏赐一回呢。”

    熊豪心道:“和好如初,哼,和好如初不就是冷面以待吗,老东西随口瞎说。”不过,想到熊严好色脾性和王蕊瑶的美貌,也觉得皇后复宠是情理之中,并不起疑,说道:“哦,那真是不错了,帝后和谐,宫中更能安稳太平。”

    王德道:“王爷说的是。”

    熊豪道:“好啦,本王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加派人手,王公公,你也去忙吧。”

    王德道:“是,天气炎热,王爷也要照顾身体,老奴先退下了。”

    熊豪看着王德远去,与熊严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威严、成熟的面容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负手而立片刻,抬步缓行,似是漫游,穿过一道道宫门,一座座殿宇,探望过太后之后,最后走进了御花园。

    熊严沿着石子路,转了转,正要到假山后看看,四顾之时,却见刘若华走了过来,顺手折了一枝柳枝,蹲在池塘边,似是在观赏池塘中的鱼。

    刘若华见‘大狗熊’出现在御花园,微微吃惊,但既然碰上了,也不能当做看不见,沉了口气,走上前去,欠身道:“若华见过王爷。”

    熊豪回头,说道:“哦,原来是贤妃啊,免礼。”站起身来。

    刘若华道:“打扰王爷雅兴了吗?”

    熊豪笑道:“没有,没有,本王看到池子里的鱼游来游去,忽觉有趣,逗逗它们,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晃了晃手中的柳枝,对准了一条冒头的花鲤鱼扔了过去。

    鲤鱼受到惊吓,甩尾潜逃,拨起一阵水花,徒留翠绿柳枝在水面浮浮沉沉。

    刘若华道:“那就好,那若华不打扰王爷,先告退了。”

    熊豪道:“等等。”

    刘若华停步,重新走到熊豪面前,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熊豪笑道:“贤妃啊,手里的东西不大合规矩啊。”

    刘若华笑道:“王爷误会了。”说着,将手中长剑奉上。

    熊豪奇道:“误会?”接过长剑,抽剑出鞘,看清后不由得一怔。

    刘若华道:“这把玉剑是挂件儿,随便磕磕碰碰就碎了,不敢随便耍的。宫规森严,若华不敢犯禁。”

    熊豪笑道:“那是本王多心啦,贤妃莫怪。”

    刘若华道:“不敢,不敢!”

    熊豪拿着玉剑比划两下,玉剑在阳光照耀下,更显莹白,五彩大盛,流光斑斓,不由得赞道:“好,好东西。”重新归剑入鞘,还给刘若华,接着道:“这等好物,不知贤妃从何处得来的?”

    刘若华接过长剑,交给宫女紫蝶,答道:“回王爷,皇后娘娘知道我喜欢这些物件,特意从陛下那里给我讨来的。只是这剑鞘实在扎眼,容易让人误会,给王爷带来不便真是罪过,若华向您赔罪了。”

    熊豪是禁军统领,有维护宫廷安危之责,见刘若华佩戴长剑而生出误会,有此一问并不突兀。而王蕊瑶清点国库并不是隐蔽之事,没什么可隐瞒的,若是扯些旁的,反而会令熊严起疑,因此刘若华如实告知。

    熊豪闻言,心道:“我这个皇侄还真疼起皇后了,有求必应,哼!帝后和谐,于我不利啊!”说道:“不是禁物就好,贤妃快快请起。”

    刘若华道:“谢王爷。”

    熊豪道:“不过,这个剑鞘跟玉剑不配套,打眼看去,就跟普通长剑没什么分别,容易招误会,贤妃啊,以后还是少带出来吧。”

    刘若华道:“是。” 接着道:“王爷可还有要叮嘱的吗?”

    熊豪道:“没旁的了。”

    刘若华再次告退,缓步而行,假装观花赏草,透过枝叶间隙,见到熊豪在池塘边徘徊,没有离去的意思,多半是另有所图,起了探查之意,但现下天气炎热,鲜花不多,没看几眼便到了头,不方便一直假装,一时想不出如何逗留御花园的由头。

    眼看着熊豪要脱离自己的视线,正着急,恰在此时,一队太监走了进来。

    刘若华见几个太监两两一组,互相帮衬抬着一个个黑布蒙着的物什,心中一喜:“正是想瞌睡就有枕头,这不就是留下的由头吗?”紧走两步,拦在路中。

    太监们识得贤妃,不敢冲撞,立即停步,齐声道:“奴才见过贤妃娘娘。”

    熊豪闻声回头,登时皱起了眉头,暗暗生恨,心道:“怎么走了一个,又来了一群,晦气!”静观其变。

    只听刘若华问道:“这蒙的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隐约听到禽鸟之声,笑道:“怎么,御花园要养鸡养鸭吗?这声音可难听!”

    当先的太监回道:“回贤妃娘娘,太后寿宴将至,陛下为了喜庆,图个吉利,特地寻了孔雀,为御花园增添景致。”

    刘若华奇道:“孔雀!真新鲜!我只在衣服、被面还有屏风、画作上看过,今儿头一次碰上活的,给本宫亮亮相。”

    当先太监道:“贤妃娘娘要看,自然可以,不过,孔雀体型不小,在路中间可看不了,烦请娘娘高抬贵脚,让奴才们给选个好地方,慢慢观赏。”

    刘若华笑道:“恩,会说话!”侧步让路。

    太监们齐声道:“多谢贤妃娘娘。”

    当先的太监探头望了望,招招手,说道:“去前头的草地,那地方宽敞。”

    刘若华跟在后头,心道:“老天有眼,看你只大狗熊该怎么躲过去。”

    原来,那块草地正在池塘边,与熊豪距离不过二尺罢了。

    到了这个份上,熊豪也不能充耳不闻,坐视不理,否者表现未免怪异,沉沉气,走到小太监们旁边,假装好奇,问道:“这什么?”

    当先的太监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刘若华抢着道:“回王爷,是孔雀,陛下弄来的。”音调活泼,兴趣勃勃的样子,如同看到新奇之物的女孩一般天真可爱。话音甫落,人已到近前。

    熊豪心道:“孔雀有什么新鲜的,值得如此惊讶。”想到宫中妇人见识浅薄,倒也理解,未起疑心,说道:“这些大鸟好看是好看,就是吵闹,叫起来还不如鸭子。”伸出手指点了点,笑道:“嚯,这十几只放在一起,宫中没安宁喽!”

    刘若华道:“恩,叫声确实难听,可长得真好看,来,给本宫抱一只看看。”

    一个小太监搂了一只孔雀走到刘若华面前,提醒道:“娘娘,您仔细着,别被啄了手。”

    刘若华道:“咬人吗?”

    小太监道:“轻易不咬人,可到底是畜生,不听说,不听管,拿不准的。”

    刘若华笑道:“好,本宫知道了。”伸出手掌,轻轻抚摸孔雀背脊的漂亮羽毛,但觉触手生温,光滑如丝,好感顿生,不住赞道:“真漂亮!”抬目四顾,见一只只孔雀分散园中,问道:“不会飞走吗?”

    小太监道:“回娘娘,已经给剪过羽了,能飞却飞不高,逃不出园子。”

    刘若华道:“那就好。”心中却道:“这不就是宫里的女人吗?”观赏的兴致登时淡了几分,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小太监打听有关孔雀之事,暗中留意熊豪。

    熊豪见刘若华被孔雀迷了眼,短时间内是不会离开了,暗自饮恨,正思索如何将人尽快支开,岂料,片刻之后,熊严在王德带领下来到了御花园,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众莺莺燕燕。

    熊豪眼看着御花园里的人越来越多,简直要咬碎一口牙,然而皇帝在上,哪怕身为皇叔也不能不顾君臣之礼,不敢就此发作,心中愤愤,却要面上平和,欢快,给自己的好侄儿行礼问安。

    熊严笑道:“皇叔免礼。”

    熊豪道:“谢陛下。”站在熊严身旁,笑呵呵指着乱走、乱跳的孔雀,说道:“陛下,听说这孔雀见了美人有争胜之心,不知道咱们今日能不能看到它们开屏斗艳啊。”他口中的“美人”自然是熊严的妃嫔了。

    熊严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点头道:“皇叔说的不错。”面向跟随的众妃,说道:“各位爱妃,今日,谁能让孔雀开屏,朕重重有赏!”

    众妃听了“重重有赏”,除却刘若华外,皆有跃跃欲试之情,然而想到孔雀难受控制,不懂人言,多半不会配合。若是大喇喇走上前去,孔雀却不开屏,岂不是自打脸面,当众丢人现眼?又都面面相觑,不敢动作,只盼有个出头鸟。

    德妃韩容嘉见熊严面露些许不耐,上前道:“陛下,孔雀是凡鸟,自然要见了凤凰才能恭敬膜拜,开屏讨好。在这宫里,谁人不知皇后娘娘才是真凤凰,臣妾们哪里敢僭越呢?还是请陛下将皇后娘娘请来,由娘娘一展凤威吧。”

    韩容嘉有此提议,当然不是为了让王蕊瑶有表现之机。

    她先说出皇后凤体尊贵,孔雀该当礼拜,那么,如果孔雀当真恰巧开屏,便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跟皇后没什么关系,孔雀拜的是凤凰,尊贵的凤体,不是王蕊瑶;反之,若是孔雀不开屏,那么能证明的就是王蕊瑶不是真凤凰,没有当后宫之主的资格。宫中喜欢嚼舌头的女人不少,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对王蕊瑶有害无益。甚或,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下,会有人再次提出废后之说。

    皇后无嗣,再加上虚无缥缈的天命传说,就算有熊严的宠爱又如何,难道天子还能不尊天命吗?

    老天爷认下的皇后才是真皇后啊!

    韩容嘉的话若不细细推敲,旨在赞誉皇后高贵,乍听起来大有道理,众妃附和,一齐道:“请陛下请皇后娘娘前来,一展凤威。”同时因为不需要应付眼前难题而松了口气,更有几人对好心解围的韩容嘉心中抱有感激。

    刘若华自然不在其列。

    她听了韩容嘉的话,登时心头一跳。

    刘若华与韩容嘉同年嫁给还是太子的熊严为妃,几年相处中,早就看清楚了这位大家闺秀的真面目。

    刘若华心知韩容嘉不怀好意,要暗地里阴王蕊瑶,于是抢着道:“陛下,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怎能放下身份,跟一帮连话都不会说的鸟儿比美,这不成体统,况且陛下和皇后夫妻同体,皇后娘娘堕了身份,就是您堕了身份,还是另选他人吧。”不提神神叨叨的凤命、凤体,将话头重新转到比美上头。

    刘若华性情直爽,却不蠢钝。

    身为将门之女,刘若华自幼练习武艺、接触兵法,她的应变之能比一众只知道争宠的女人要高明许多,口齿伶俐更胜过旁人。平时漫不经心,好似不在意,只因不屑理会,但遇上为好姐姐出头的情况,当然火力更猛,责无旁贷,定要挺身而出。

    熊严只当是玩游戏,哪里想得到女人们之间的言语交锋,听了韩容嘉的话,觉得在理,就要点头答应,然后听了刘若华的话,也觉得在理,两相比较,犹豫不决。

    熊豪见熊严因点点小事纠结不已,心中冷笑:“废物!”

    刘若华和韩容嘉目光相投,暗暗较劲。

    其他人不敢插口,静待结果。

    一时之间,御花园中人声尽消,唯有孔雀难听的嘶哑啼鸣声。

    渐渐的,众人的目光全落到了熊严的身上,盼他早定注意。

    这下子可苦了熊严。

    熊严焦躁起来,紧张起来,无助地看向王德。

    王德暗自叹口气,轻声道:“陛下,比美当然要找美人,皇后娘娘美貌绝伦,国色天香,是咱们宫里最尊贵的美人,但论皮相之美,您忘了还有一人吗?”

    熊严“啊”一声,拍手道:“对啊,朕怎么把贵妃忘了。”见贵妃不再当场,立刻吩咐传召,松口气道:“贵妃不是凤凰,跟孔雀比比不算掉身份,正好,正好。”哈哈笑了起来。

    周围人一听,均想:“原来贵妃再美,不过是只孔雀,远比不过凤凰啊!”各有权衡,但却安安静静的,不说旁的闲杂。

    后宫中,皇后第一,贵妃乃四妃之首,位居第二,任哪一个都不是随便能指摘的。

    不过,在今日,不管孙红香能不能引得孔雀开屏,争美逐胜,她都将成为合宫中最大的笑话!

    这份耻辱将伴随孙红香度过以后在宫中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韩容嘉见手段落不到皇后身上,虽然失望,但想到孙红香可能因此受到连累,觉得还算满意,已经做好打算,准备将前因后果加油添醋一番告知孙红香,要孙红香对皇后产生嫉恨,引起二人之间的争端,以便坐山观虎斗,渔翁好得利。

    刘若华对孙红香一直看不上眼,乐得看她出丑,心道:“这个场面不能不跟蕊瑶姐分享。”于是道:“陛下,要不要请太后和皇后娘娘过来,等一会儿的胜景怕是不常见呢?”

    韩容嘉向刘若华看了一眼,心道:“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既然要让孙红香出丑,当然要大大出丑,让更多的人知道,才不负一番苦心。”附和道:“是啊,陛下,请太后和皇后娘娘也过来吧,就算不成也不打紧,大家伙儿难得一起热闹、热闹,游园赏花也挺好的。”

    熊严道:“两位爱妃说的有理,王德去请太后过来吧。”

    刘若华道:“陛下,那••皇后娘娘呢?宫里头一回饲养孔雀,皇后娘娘在此之前也无缘得见吧。”

    熊严道:“皇后处理后宫事累了,别去打扰了。朕赐了一对孔雀给立政殿,皇后不来也能看到。”想起昨夜欢愉,销魂滋味,心中荡漾不已,恨不得晚上早点到来。他不知道昨夜一切全是幻觉,根本没有实际发生什么,还当自己的皇后千依百顺到了极点,真心伺候自己。

    孔雀乃为太后寿辰准备,不等合宫人甚至没等太后看个清楚,熊严竟先给皇后送去了两只。恩宠之重令人难以想象。盛宠不断的贵妃居然连一丝都没碰着,着实令人心惊。

    熊严话里话外对皇后的关切和看重,只要不是个脑子蠢笨,耳朵聋的,都能听出来。一时之间,在场的人各有思量,心头各有滋味。

    刘若华心道:“蕊瑶姐做什么了?回头我得问问。”体会到熊严对王蕊瑶是真心相待,打心底里为王蕊瑶开心。只要有了帝王宠爱,后位稳若磐石,再不必害怕贱人们的算计了。

    韩容嘉闻言,脑中警钟长鸣,心道:“小狐狸精还没弄下去,王蕊瑶又上来了,本宫立足之地当真是没有了。”看着自顾自逗弄孔雀的熊严,黯然叹息,眼光一转,落到了熊豪身上,心道:“叔侄两个如果换过来就好了,不管是从样貌、身材、能力上论,还是王爷看起来更像一国之主,唉!”

    其他妃嫔则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无所谓,不一而足。

    熊豪心中也有波动。

    人最怕有情,有了爱护的东西。他想,若熊严对王蕊瑶付出了真感情,那么假以时日,这个无能的小皇帝可能会在某一天觉醒,承担起作为丈夫的责任,这样发展的最终结果,或许是熊严改头换面,一改昏庸作风,发愤图强。

    熊豪看着熊严,眸色深沉,心道:“你若一直无能,本王顾念血脉之情,留你性命未尝不可,若你•••,哼,莫怪本王心肠冷硬。皇家无情,我的侄儿,你早该领悟的。”心思越想越毒,越狠,面上却越显越温和,负手立在熊严的身旁,微微颔首,一眼不错地看着熊严,好似慈祥长辈看着未长大的孩子一样,

    没过多久,贵妃和太后先后驾到。

    太后已从王德口中得知缘由,挽着熊严的手,笑道:“就你花样多!”

    熊严笑道:“这不是为了博母后一笑嘛!”

    太后道:“哼,哀家还能不懂你的心思?剩下一张嘴甜。”眼光扫过众妃,问道:“怎么没见皇后来啊?”

    韩容嘉接口道:“禀太后,陛下特意送了孔雀到立政殿,皇后娘娘可不用跟咱们似的,顶着太阳来御花园,舒舒服服在宫里就能瞧了!”咯咯一笑,说道:“说起来,皇后娘娘是这宫里第一个看到孔雀的呢!”

    太后怎听不出韩容嘉暗中挑拨,微微一笑道:“皇帝做的好,媳妇儿就是要来疼的,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多想着些,能陪你在这宫里吃苦受罪,不吵不闹不抱怨的,到最后也就是皇后这位正妻了。”

    熊严道:“儿臣谨遵母后教导!”

    太后笑呵呵道:“好啦,不用多礼,心里记着就是了。”向自己的侍婢林姑姑道:“哀家记得当年先帝爷赐下过一对翡翠镯,虽然不是特别上乘的材料,但做工精巧,十分罕见,这个时候估计没人能做出来了,回头,你给找出来,给皇后送去,处理六宫事不容易,让皇后多休息。”

    林姑姑应道:“是。”

    太后点点头,瞧着孙红香一身薄纱轻衫,心头不满,然而心中清楚,自己的儿子就喜欢这个调子,也不好多说什么,装作视而不见,心想,皇后复宠,宫中安宁指日可待,自己身为太后,安分颐养天年就是,莫要指手画脚,损了皇后威仪,淡淡道:“既然来看热闹,那就别耽搁了,别枉费了贵妃一番精心准备。”

    熊严道:“母后说的是。”领着众人退后几步,为孙红香让出地方。

    太后先点出皇后是正妻的身份,然后给下赏赐,就是借韩容嘉挑拨一事,告诫众女什么是尊卑之别,妻永远都是妻,妾永远都是妾,哪怕身在妃位,位居一品,不过是个品阶高一点儿的妾罢了,正如园中的孔雀,身披采羽又如何?还不是在园中受人观赏的东西,不过取了乐罢了。

    韩容嘉讨了没趣,不敢在多言,退在一边。

    孙红香没想到太后和熊豪也会来此,因此按着熊严的喜好,穿着妖艳、暴露,打算在其他嫔妃面前大出风头,然而,碰都碰上了,再回去换也是不能,只好硬着头皮领命,上前与一帮孔雀斗艳。

    孙红香位居贵妃,却要在众目睽睽下做舞女的行径,与禽畜为伍,心中怎能不怒?她不敢在陛下、太后和王爷面前露出不满,但面对使自己出丑的罪魁祸首怎么还能忍得住?幸好此时,孙红香还不知道在她来此之前熊严的一番言语,否则非得气炸了胸膛不可。而事实上,后来从韩容嘉口中得知熊严那套孔雀、凤凰的比喻,还真的就气得肺腑炸裂,险些晕了过去,不过,这是后话了。

    孔雀们今日刚安新居,又被围观,本就惶恐,此时又见孙红香一脸‘凶神恶煞’走近,哪里还敢待下去,一哄而散,各自奔逃,转眼间跑了个干干净净,或是躲入花丛、或是躲入树后、或是藏入假山,更有一只奋力一搏,振翅高飞,越过了池塘,不过因为被剪了羽,飞得不够高,长长的尾羽落在了水里,粘成了一团,好似被淋了水的鸡毛,十分滑稽。

    熊严等人见了,哈哈大笑。

    刘若华趁机高声道:“哟,这不是落地的孔雀不如鸡嘛。”娇笑不停。

    有了刘若华起头,众女跟着一起调笑,有的人是听明白了刘若华讥讽孙红香,有的人没听明白却也乐得凑个热闹,你一言,我一语,场面是越来越欢乐。

    这些话落在孙红香的耳里,尽皆嘲笑。

    孙红香眼看着孔雀奔逃,只剩自己在草地上“金鸡独立”,转身不是,不转身也不是,尴尬非常,又气又怒,漂亮的脸蛋儿涨得通红,一身轻纱随风鼓荡。

    过了一阵,还是太后心软,心想今日算是给孙红香一点告诫,已然足够,三言两语打了圆场,摘下头上一支钗赐给孙红香当做安慰。

    众人就此散去。

    回到蓬莱殿后,孙红香将宫人屏退,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哭泣起来。

    韩容嘉旁边作陪,时不时开口劝慰,内心里实是幸灾乐祸,高呼痛快。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孙红香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拉着韩容嘉,抽抽噎噎道:“姐姐,我是陛下亲口封的贵妃啊,怎么能被这般羞辱呢?陛下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全是骗人的,骗人的,一到了正事上,我还不如王蕊瑶,我就是个专门给人逗笑话的小猫、小狗。”说着,委屈之感,羞辱之感再次涌上心头,泫然欲泣。

    韩容嘉心道:“快别拿小猫、小狗比,你个狐媚子,还不如它们呢。让你嚣张,有今日一遭,算你活该。穿着纱衣在外头招摇,骚气冲天了,太后没发落了你,算你走运,哼!”揽着孙红香,安慰道:“哎呦,妹子,这话可不能跟外人说,要招来麻烦的。”拍了拍孙红香的背,叹道:“谁叫咱们姐妹都是妾呢,哪里比得上正妻。人家出身高,身份高,如今不知道用了什么歪门邪术博得了陛下宠爱,跟咱们大不同呢,不单陛下护着,宠着,太后的心里、眼里也只有她一个,咱们啊,哎呦,哎呦,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呢,可不得安安分分接下这些个腌臜事儿。这不都是为了那么些可怜的恩宠嘛!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这些苦楚可不就得往肚里生生吞下去吗?”

    孙红香听得心里又苦又涩:“是啊,我的出身怎么比得上王蕊瑶,想要超过人家,重新投胎也来不及,哎,人都说红颜薄命,还真是如此。本以为陛下怜我,爱我,可到头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相貌好怎样,乖顺又怎样,什么都依了,从了还是不如原配。”想到这儿,又哭了起来,哀极生怒,耳听“王蕊瑶”“正妻”“比不上”这些字眼儿,突然认定罪魁祸首是王蕊瑶无疑,将满腔怒火和愤恨全赖在了王蕊瑶身上。

    韩容嘉听孙红香哭音又起,未免她的涕泪脏了自己的衣服,将孙红香扶起,脸上是感同身受的委屈和愤愤,说道:“好啦,妹子别哭了,咱们可不能为了不相关的人伤了自己,得不偿失啊,好啦,好啦,哎呦呦,瞧瞧,花容月貌都要哭没了,多可惜啊,不哭啦,不哭啦。”

    孙红香咬咬牙,强自忍耐,说道:“对,我不能没有花容月貌,只要我孙红香还是宫中第一美人,我就丢不掉恩宠。我是贵妃,即便是陛下,太后,也不能轻易废了我。王蕊瑶就更是休想。”

    韩容嘉心中冷笑:“第一美人?哼,第一笑话,第一贱人还差不多。”却说道:“妹子说的是,论美貌,王蕊瑶怎么比得上妹妹。”

    孙红香呼呼喘气,伸手抹掉脸上的泪,哽咽道:“全是王蕊瑶的错,全是王蕊瑶的错,是她让我成了笑话,受了屈辱。”突然紧紧握住韩容嘉的手,祈求道:“姐姐,帮我,帮我,我不能放过王蕊瑶,我要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全都从她身上补回来,决不能让她留在后位上。”

    韩容嘉一怔,心道:“今日的事情跟王蕊瑶可没有半分关系,恐怕,此时,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呢。狐媚子怎么不怪陛下怪上她了呢?不过,既然狐媚子终于决意跟王蕊瑶正面作对,于我倒是大大有利,不顺水推舟的话,岂不是不美,辜负了我二人姐妹情深吗?”说道:“妹子,住口,这话又是说不得的。王蕊瑶圣眷正浓,你怎么争,可别给自己找麻烦,也别给姐姐找麻烦,得罪了王蕊瑶就是得罪了陛下,姐姐不受待见,怎敢啊,别、别•••”连连摆手。

    孙红香神色凝重,郑重道:“姐姐,我不是开玩笑,我如今是真的看清了,在这宫里,想要过得好,唯有靠自己争气,盼着别人的怜爱和关照是绝对不行的,姐姐,你是我在这宫里唯一的朋友,你就可怜、可怜妹子,帮妹子出出主意。”

    韩容嘉也红了眼眶,秀眉微蹙,十分犹豫,却可看出意动。

    孙红香向天举起手掌,说道:“姐姐,我孙红香向天发誓,不管落得什么结果,我都不会牵扯姐姐,否则的话,就教我死后不得超生,魂飞魄散。”

    韩容嘉急道:“妹妹,别••别乱说。”按着孙红香的嘴,重重点头道:“好吧,我••就•••帮你!”

    孙红香大受感动,郑重道:“姐姐放心,只要妹妹能登上后位,永世不忘姐姐相助之恩。”说罢,滑落在地,俯身叩头。

    韩容嘉忙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将孙红香扶起,拍了拍她的纱衣上的尘土,柔声道:“你我是姐妹,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呢,好啦,旁的莫提,别伤了你我的情分,姐姐竭尽全力帮你就是了。”

    孙红香感激,唯有不住点头!

    为表诚意,韩容嘉提醒道:“妹妹,今日太后说什么,你也听到了,咱们不能不顾及,先把衣服换了,多穿一些。”

    孙红香道:“好。”立即起身,也不呼唤婢女,手忙脚乱换了一套保守的衣服,与寻常宫妃穿着无异。

    韩容嘉道:“妹子,明天一早,你就这么打扮,赶紧去向太后请安,知不知道?”

    孙红香感到韩容嘉是真心为自己出主意,快步走到韩容嘉面前,笑道:“多谢姐姐指点。”

    韩容嘉心道:“指点有的是,怕你不敢照做呢。”拉着孙红香坐在身边,为她整理衣襟,拍打衣服上的皱褶,说道:“这哪里算指点,不用我说,你自己也是懂的。”

    孙红香点点头,心道:“是啊,我是懂的,可在此以前,我没当回事儿过,傻傻地认为,有了陛下的宠爱,我就有了一切,连太后都没放在眼里。唉,我真蠢,蠢啊!”

    韩容嘉见孙红香神情低落,以为她又在自伤自怜,心道:“这样的心性,怎可成就大事?没见识的丫头就是没见识的丫头,除了一张脸和下作手段,你还能靠什么。”心生鄙夷,却伸出手掌,抚了抚孙红香泪痕未干的脸蛋,安慰道:“妹妹,别伤心了,莫被人看扁了。”

    孙红香道:“恩,姐姐说的是,我绝不会再让王蕊瑶看笑话,以后,只有我笑话她的份儿,绝没她笑话我的份儿。”心肠渐渐硬了起来,问道:“姐姐,你帮我分析、分析,我怎么才能比得过王蕊瑶?出身就算了,这是爹娘给的,我也没法子改。”

    韩容嘉道:“妹妹,怎么糊涂了?”

    孙红香一怔,问道:“我怎么糊涂了?”

    韩容嘉道:“妹妹,你忘啦,且想想,你能被封为贵妃,跟出身有几分关系?”

    孙红香眼珠一转,喃喃道:“好像•••好像确实没有关系。”

    韩容嘉道:“是啊,在这宫里面,高门大户的小姐不少,有多少能如妹妹一般坐上妃位?妹妹,你可知道多少人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吗?”有心激起孙红香的斗志,顿一顿,接着道:“说到底,对咱们宫里的女人来说,恩宠才是重中之重,只要陛下喜欢,谁敢看不起你?妹子,姐姐就跟你说,明儿你去宫里走一圈,好好听听,有谁敢当面说你的笑话?”见孙红香容色好转,有了些许光彩,停了停,又道:“咱们活在人前,管她们背后说什么?她们就是酸,自己没有风光的机会,看到旁人风光,心里能好受吗?不说两句闲话岂不是要憋死啦!”

    孙红香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韩容嘉握着孙红香的手,揉了揉,说道:“妹妹,后就是后,妃就是妃,嫔就是嫔,品阶之差,便是天地之别,就拿贤妃说吧,她的恩宠比我还少呢,还不是在妃位上稳稳坐着?你看,嫔位上那几个,有哪一个胆敢对她不敬?”

    孙红香此时却皱起了眉,说道:“可刘若华的爹是大将军啊,看在她爹的面子上,又有谁敢瞧她不起。”言语中还是透露着对自己出身的不满。

    岂料,韩容嘉却咯咯笑了起来。

    孙红香疑惑不解,问道:“姐姐,怎么?”

    韩容嘉笑道:“妹妹,你又糊涂了,怎么老在意出身,不信姐姐的话吗?”

    孙红香急道:“信,我信,在这宫里,我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姐姐了,可•••”

    韩容嘉抚了抚孙红香的柔顺秀发,叹了口气,接着道:“不怪你想不明白,有些弯弯绕绕非得接触过前朝的人才能懂。”

    孙红香急道:“还请姐姐分说明白。”

    韩容嘉笑道:“别急,咱们说了这么半天,口都干了。”先给孙红香倒一杯茶,推到她的面前,然后再给自己倒一杯,当真关切十足,体现了什么叫做‘舍己为人’。

    孙红香紧握茶杯,笑道:“瞧我这个没良心的,连口水都舍不得。”转头看看窗外,说道:“哎呀,都这个时候了,姐姐,你留在我宫里吃晚膳吧,咱们边吃边聊,好不好?”

    韩容嘉转念极快,说道:“这怎么行,妹妹好意心领了,我还是回自己宫里吧。”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叹口气,轻飘飘道:“要是陛下来看妹妹,却看到我在这儿,岂不是扫兴?姐姐可不能坏了妹妹的恩宠,我还是尽快走的好,妹妹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