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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有鬼吗?有妖怪吗?有神吗?在发生这些事前,云夏会跟大部分人一样摇头,回答不确定,不知道。

    云夏本来以为她这辈子不会太长,多年病痛折磨,直到近年腿脚开始不利索,病发周期越来越短,不是死神先来光顾,就可能是她坚持不住寻了短见。

    不是她懦弱,实在是她得的这个怪病,一旦发病全身的骨头就痛得不行。就像拿锤子生生敲碎骨头般,她能坚持二十年说出去不会丢人,说不定还会得来敬仰。

    直到这天她看到了水鬼,被水鬼拉下了水。挣脱出鬼爪,探出头来却发现,她在某处的井中。

    被救上来后,她觉得,她这是穿越了。

    妖怪?神?云夏不知道,但鬼一说,她认了。那么离奇的穿越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认了。

    穿就穿吧,身材缩水,变成太平公主,年纪砍掉一半,成为年芳十五的黄花闺女她也不在乎,反正还是她那具臭皮囊。倘若来个魂穿,换个皮囊,她也能接受。

    甚至是屈身为奴,伺候大小姐,对大小姐,对老爷夫人马首是瞻,为了有个栖身之所她也忍了。

    要知道,她可是现代青年呀,忍气吞声,被人指手画脚,做错了事还得罚跪,还有赏耳光的,多封建的事啊。但为了活下去,她干了!

    可老天爷呀,能不能可怜可怜她,别再折磨她了呀!

    尖叫惨叫,外面乱成一团,云夏躲在柴堆里瑟瑟发抖着。

    强盗趁着夜色入镇,强抢民女,抢夺财物,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官兵?被卧底强盗下了药,毒死了一部分,强盗们里应外合,强攻入镇,官兵们顶不住。

    千人的强盗团在镇上肆意妄为,云夏所在的宅子,是当地富商的家,首当其冲遭了殃。家中貌美如花的大小姐处境如何云夏不清楚,倒是和她一起伺候小姐的丫鬟小花,这会儿被拖入了柴房。

    柴房的门被踢开,砰地一声,云夏差点就跳起来了。

    躲起来前,云夏看见这些强盗见人就杀,手段残忍,给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好在她逃得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尖叫,衣服的撕裂声,求饶声,云夏捂着耳朵,咬着牙,想做没听见。

    她是弱女子,救人不成,反倒把自己赔进去不值当,她有自知之明。她也不想见死不救,但是需要量力而为。

    所以……抱歉。

    小花的反抗惹怒了强盗,一巴掌甩来,小花被打得顿时一阵神志不清,眼前发黑。

    强盗不爽地呸了一声,骂了几句,又嘿嘿笑起来撕扯小花的衣服。

    小花长得很清秀,身材前凸后翘,大片肌肤露出来,强盗霎时心猿意马起来,专注于眼前的美色想要见更多,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人正在靠近中。

    缓过劲的小花看见了,看见了云夏举着柴刀砍向了强盗。

    强盗的头掉了,血液喷了出来,砰一声无头尸倒下了,周围安静了,云夏懵掉了,全身的力气在这刻全部流失,柴刀都快拿不住了。

    还是小花自行推开压在身的强盗尸体,爬起来去把柴房的门给关了,推了一把高高堆起的柴,将尸体和血迹掩盖个严密,牵着云夏躲在了柴堆后。

    小花喘着气,抹着眼泪,抹着脸上的血道:“谢谢你出来救我,谢谢。”

    小花吓得不轻,全身都在抖着,这会儿云夏倒是显得很冷静,就是神情很呆。

    说到底,云夏的家教由不得她见死不救,哪怕有点自不量力,为了以后不做噩梦,不留下遗憾,她还是出了手。只是手中的粘稠不时的提醒她,她杀了人……

    一时间没人说话,安静下来后,外面的混乱声或多或少就传了过来。

    “这里很偏僻,一般不会有人过来,只要熬到强盗走了,我们就安全了,强盗为了钱财而来,不会在镇里待多久。就算强盗想多待也由不得他们,援军很快就会到。”

    似在安慰云夏,似在安慰自己,小花拉扯着衣服,将自己裹严实了。

    熬,确实是熬,比媳妇熬成婆还要煎熬,外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两个小姑娘就如惊弓之鸟。

    这会儿有脚步声接近,她们一口气更是提了起来,很近,越来越近,直奔柴房而来。

    吱呀。

    门打开,又被重重关上,来人很匆忙,脚步紊乱,四下寻找着,进而来到了云夏她们躲藏的地方,四目相对,她们面前出现的是惊魂未定的强盗!

    不等小姑娘们有所行动,不等强盗有进一步的动作,门再次被破开。

    云夏不知道这个强盗是怎么死的,瞬息之间,好像有风刮过,那强盗便瞪大了眼倒下了。随着强盗倒下,尸体背后破开能看见骨的血洞暴露无遗。

    血瞬间渗出,染红了地面。

    年轻人走了出来,落入云夏的视线,他的手中握着跳动的心脏,血顺着他白皙的手流下。只见年轻人咬了一口心脏,立即呸了出来,说道:“真难吃。”

    随手就把心脏给扔掉了。

    前不久云夏见识了水鬼,眼前这位显然就是妖了。

    异常白皙的肌肤,俊美的脸蛋,英俊的一位公子,可是他的眼瞳却是绿色的,血染的唇透着诡异。

    外表或许说明不了什么,但是能在一息间将人心脏挖出来,又没有发现凶器的情况下,此时此景,唯有妖说得过去。

    毋庸置疑,凡人斗不过妖,却也不能坐以待毙。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况下,再懦弱的人都会起杀心。

    小花受了刺激,云夏同样受了刺激,但小花行动更快速些,夺过了柴刀冲向了年轻人。年轻人看似随意地甩手,正中小花的头,小花飞了出去,撞在墙上,连闷哼都没有,滑落到了地上,不知生死。

    云夏第一时间就地一滚,捡起了柴刀正对着年轻人,喝道:“别过来!”

    云夏说别过来就不过去?明显不可能,年轻人讥讽地一笑,打算离开了,他对她不感兴趣,可以说,如果不是小花冲向他,他也就不会动手拍她到墙头。

    年轻人侧身的这刻,云夏真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因为这人根本是看蝼蚁地看着她,明显不将她放在眼里,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然而,下一刻,云夏眼孔一缩,劲风袭来,她就已经撞上了墙面,手上更是一痛,柴刀落了地。

    云夏的双手受制高举于顶,受困于墙与年轻人之间,背后抵着墙,眼前是年轻人的侧脸,脖间喷来的热气是年轻人的鼻息。云夏整个人笼罩在年轻人强势的气息之下动弹不得。

    “你很香。”

    云夏炸毛了,香个毛线啊!她已经三天没有洗澡了,每天累成狗,汗流浃背,都快成腌菜了,还香?这要是香,那屎也是香的了。

    痛!脖间的痛令云夏皱眉了,同时身如秋风中的残叶,抖啊抖。

    年轻人不让云夏有反抗的余地,禁锢着她,在她脖间咬了一口,享受地舔啊舔,舔着血。

    云夏要吓尿了,这什么情况?电影里吸血鬼的桥段?她要被这妖吸干血了?与其血尽而亡,不如干脆给她一刀死的痛快啊喂!

    奈何死法由不得她做主,云夏吓哭了,哭着说:“大哥啊,给个痛快再慢慢喝血好不好?”

    他不是用吸的,如果是吸血,血流量还大些,死得快些,但他是用舔的啊!炽热的舌舔过脖间很痒,有节奏的舔食,折磨着云夏的神经。

    一小口的伤能有多大?血流量能有多少?伤口要是堵塞了,不流血了,他还得再咬一口的呀。

    “不好,我喜欢喝新鲜的。”

    “刚死的人血也很新鲜的,没那么容易坏……”得到年轻人的回答,云夏试着和他商量。

    云夏憋屈的很,商量什么不好,偏偏是商量早死,她明明是那种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被病痛折磨了二十年,依旧坚强地活到现在。

    “我喝的比较慢,而且我这种喝法比较美味。”年轻人不淡不咸地答道。

    本来他要离开了,在转身的那刻他嗅到了美味的香味儿,很淡,还是让他捕捉到了,欺身抓住眼前的丫头,才得以确定是这丫头散发出来的味道。

    从没遇到如此美味的食物,他打算慢慢享受。

    口中的血液是灼热的,咽下去这股热度一直延续,暖了胃,暖了身,然后他发现,他的身体好像有些异常。

    宋迦蹙了眉,在未松开云夏的禁制下,在她的瞩目中,宋迦单手解了上衣,露出精炼的上身。

    左腹那里有道伤,很深,几乎能见到骨。伤口呈焦状,所以没有流血。这会儿这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能看到肉芽鼓动着,新肉慢慢长出。

    云夏暗叹不愧是妖,恢复能力超强。宋迦心潮澎湃,妖的恢复力是比人强,可没强到这种程度。

    宋迦怎么看云夏都是普通凡人,但是她的血竟能有疗伤的功效,他是捡到宝了!

    宋迦观察自身只花费了几秒,然而云夏无意间发现她的血流到胸口了!衣领早就因她的挣扎敞开,能看到顺下来的血流很壮观。

    “尼玛,你是蝙蝠妖,还是蚂蟥妖啊?自带抗凝剂的呀!”抗凝剂啊!阻住血液凝结,根本不用担心伤口太小,血流量小,死得慢,也不用担心他再咬一口了。流血不止,估计着很快她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晕了。

    不知道抗凝剂是什么东西,能猜到他的身份,宋迦还是稍稍给与了肯定,“是蝙蝠妖哦,还有你太吵了。”

    云夏开始吓得要命,但是一旦认命,她反而阔达起来,话多了,好似在玩,一点都不担心接下来她会如何,她的转变让宋迦对她多看了一眼。

    但是他也说了,云夏太吵,所以捂了她的嘴,不浪费地将云夏胸口的血舔食干净,继而开始不折磨云夏了,在她的伤口上深深吸了一口……

    云夏本来还想问他的食量有多大,能不能打个商量,喝个八分饱,放她一条狗命。可人家已经没有耐心了,连自认为折磨人可以加深美味程度的恶趣味都省了。云夏能清楚感觉到血液被抽离,比抽血还过瘾,果然用吸的,会死的快啊。

    脑子已经模糊,眼前开始泛黑,胃里有些不舒服。渐渐地,云夏就不知东南西北,晕了。

    宋迦松开了手,任由云夏烂泥般滑倒在地。看了眼腹部已经完好,连疤都没留下的伤,打了个饱嗝,带着满足的笑擦擦嘴。

    他在云夏身边蹲下,从怀里拿出药粉撒到了她的伤口上,将她的伤口给糊住了,封住了血,末了,还从云夏的裙子上撕下一角,给她包扎了伤。

    “宝贝得养着,细水长流。”他如此自语道。

    不知不觉间宅子里早没了强盗的影子,宅子里很安静,尸体随意地横躺在路间,看得仔细了会发现,其中强盗的尸体有不少。他们的死因无不是被掏了心,心脏被当垃圾扔在一旁。

    云夏醒了,失血过多导致的贫血,让她有些晕眩,但是她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身边有些吵,云夏眯着眼,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她又把眼睛给闭上了,装死!

    路边民宅在燃烧,火焰映照出二十几个强盗惊恐的脸,他们四下望着,在黑夜里寻找着什么,周围地上除去无辜的死难者,强盗倒了有十几个。

    云夏身边就躺了一具强盗尸体,胸口破了个洞,心脏就在一边。死法很熟悉,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云夏现在靠在大街路边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看着强盗们一个个死不瞑目地倒下,替凡人的生命脆弱感到惋惜。

    人和妖斗?以卵击石啊,怪不得八卦里常听说什么什么村一夜之间被屠杀了,死状凄惨,当初云夏以为是山贼干的,推到妖身上,不过是民众的迷信,危言耸听罢了。

    直到看到真正的妖,她才确认这世界上真有妖孽存在,不是子虚乌有,只存在书中,或是言论中的怪谈,是真真切切存在于世的怪物。

    没等强盗死绝,云夏爬起来要逃了。强盗死有余辜,她大可趁着蝙蝠妖对付他们时,溜之大吉。

    “你想去哪?”

    耳边阴阴的话,让云夏汗毛竖起,屁滚尿流。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乖乖待着。”

    云夏连连点头,她不敢说话,怕被不远处的强盗发现,强盗们现在是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了他们。

    云夏搞不清楚,这死蝙蝠妖刚还杀了个人,怎么就出现她身后了,速度也太快了。

    这下云夏没敢动心思,乖乖等着强盗们被灭了。

    强盗们被灭了后,就轮到她了。

    来不及惊呼,云夏就落入宋迦的怀里,被他抱了起来,“你只要安静,别想着逃,我就不杀你。”

    为何不杀她?云夏没问出口,前后想想,其实答案明摆着。从最初的轻视,到说她香,再到喝了她的血,查看伤的那会儿,宋迦看她的目光改变,云夏就细心发现了些什么。

    现在她还活着,脖子上的伤经过处理了,答案就出来了。这该死的蝙蝠妖认为她血质优良,有活着的价值,赤果果的是拿她当畜口养着当存粮,随需随取,细水长流呀!

    宋迦让云夏安静,云夏认为自己有活着的筹码,所以无视了命令,问了他的名字,宋迦答了,云夏又想再问,宋迦却把她放下了,留下一句“待着”,就跑去搞暗杀去了。

    遇到强盗,宋迦从来就是躲在暗处司机谋杀,一招毙命,手法干净利索。把人心挖的那么干脆,云夏大开眼界。

    云夏就忍不住腹诽了,要是有人心脏长得奇特一点,在另一边怎么办?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蝙蝠通过回声定位,耳朵灵敏的很,要知道心脏哪边跳根本毫无压力。

    强盗们肆无忌惮地搞抢劫,搞破坏,当他们发现镇上有只妖盯上了他们,并且分分钟就能灭掉一伙强盗时,强盗已经死了很多。

    看着死掉的同伙,看着他们被挖心的尸体,强盗们恐慌了,带着搜刮来的财物没命地要逃出镇。

    可惜城门已经关了呢,还是从城外给堵上的,宋迦亲手在他们进城后不久,在他们沉浸在杀戮的亢奋中,没惊动多少强盗的情况下关了门,堵得很结实。他们成了瓮中鳖,宋迦就在一处城门待着,强盗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灭一双。

    云夏问他:“为何专杀强盗?他们得罪你了?”

    “得罪?不至于,只是看他们不爽而已。”宋迦这么回答,但是云夏看他的神情,他眼中的恨意,可不是这么回事。

    宋迦有意要把强盗给全灭了,当强盗们发觉城门不安全,无法出去后,就在镇上潜伏了起来。

    以为这样就安全了?那可不一定,宋迦守在一处没猎物上门就主动出了击。

    宋迦能听到细微的声响,包括远处的心跳声,哪里有人他很清楚。云夏曾以为为了将强盗赶尽杀绝,他会屠城,这是最简便最快速的方法,只要全城没了心跳声,也就表示强盗死绝了,就算混迹在居民中都不行。

    结果,宋迦放过普通人,专杀强盗,按他的说法,强盗就是强盗,早就沾上了血腥味,想当普通人?做梦。

    宋迦对强盗之执着,可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另外常人都说妖没人性,杀人吃人是本能,可宋迦没有滥杀无辜。

    云夏早就知道这里绝非是时间倒流,回到古代那么简单。这是另外的世界,这个世界有它独特的文明和历史,妖魔鬼怪就是它的一部分。

    本以为像她那世界,鬼怪只存在神话之中,多为虚构,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指明世界上真有鬼怪存在,最起码她没见到,所以不信他人的言论。然而现在,在这里她亲眼所见,所以她信了平时听到的传言——这个世界妖鬼纵横,人的日子不好过。

    真实见识了宋迦这只身轻如燕,飞檐走壁不在话下的妖,云夏对自己的未来很是蛋痛。而今她想当奴才都当不成了,身为地位更为低下的牲口,她表示胃痛。

    太阳悄然升起,活下来的人在听到大军来到,甲胄的磨合声,铁骑的蹄踏声令他们安了心,走出躲藏的地方,悄悄走上街头。

    经过强盗洗劫的小镇如同人间炼狱,死尸满地躺,被烧毁的房屋飘着青烟,哀伤中,在军人的帮助下人们开始收拾起亲人的遗体,整顿街道,没多久,他们发现强盗的尸体很多!

    军人来到时前后城门被堵,只能从外面打开,有那么多的强盗尸体,情况只有一个,他们被瓮中抓了鳖。钦点财物,钦点尸体,人们发现或许强盗一个都没逃走,全部葬身于此了,因为东西没少。

    云夏没能陪宋迦到最后,她因为被宋迦带着飞檐走壁,心脏起伏太大,精力消耗过快,加上失血,后面直接晕了。

    再次醒来,她不知身在何处。

    阴暗的山洞,她被宋迦搂在怀里,宋迦睡得正沉,不知他梦到了什么,泪流满面,薄唇微动,悲哀地唤了声:“颜娘。”

    颜娘?母蝙蝠?云夏疑惑。

    话说,这个时候她可以逃跑的吧?这妖杀了一夜的人,应该很累了,另外蝙蝠是夜行生物,见光死的废柴,现在不走更待何时?想想都觉得心情澎湃,老天终究还是眷顾了她,给了她一些希望。

    云夏未曾行动,宋迦就幽幽开口:“吵死了,别做无谓的傻事。”

    吵?她都还没行动呢……瞧着他将手放到她的胸口,那意思就像是在说“小心心脏”。云夏暗骂道:该死的蝙蝠妖,以为听觉灵敏了不起啊?

    云夏是还没行动,可她的心跳出卖了她,谁让她紧张了,兴奋了,心跳加速,在蝙蝠耳里妥妥的就是吵死了。

    宋迦这一觉睡到了午后,云夏不能离开,无聊中睡了个回笼觉,他醒来时,云夏还睡着。

    云夏梦到了父母,梦到了养的狗,他们逐一远离她,不管她如何叫唤,他们越行越远,徒留给她一片背影。然后她就惊醒了。

    醒来泪流满面,自嘲一笑:“事实是我离开了他们啊。”

    肉香,宋迦正在烤蛇,那蛇很肥,有手臂那么粗,也很长,宋迦将蛇架在木棍上,添着柴。蛇肉的色泽很好,香味阵阵,再过不久就可以吃了。

    宋迦没问她做了什么梦,或许是怕云夏反问他,云夏心生歹念时,他立马就醒了,所以他知道那时他满脸的泪水,也或许作为主人他没兴趣理会一只牲口的想法。

    不管是哪种情况,作为一只有价值的牲口,云夏不介意找找存在感,八卦一番也是为了知彼知己,寻找突破口。

    “颜娘是谁?”云夏饿死了,饥肠辘辘,闻着肉香屁颠屁颠地就跑来等吃的,顺便直接进入主题。

    “喂,我很好奇,颜娘是谁啊?她怎么了吗?你哭得很伤心呢。”

    “喂。”

    宋迦没有理会她,在云夏呱噪的询问中,他保持了沉默,片刻后说:“熟了,吃吧。”

    顺便丢下一把匕首,让云夏自己刮肉吃。没看向她,自顾地将火堆熄灭掉,拍拍手就出了山洞。

    山洞外艳阳高照,云夏发现宋迦自她醒来,他就一直闭着眼。蝙蝠嘛,见光死,阳光刺眼不愿睁眼很正常,云夏替他找了理由,就开始大块朵朵。

    “你不吃吗?”云夏问。

    “我只喝血。”

    云夏顿时就觉得脖子一凉,问:“多久喝次血?”

    云夏只担心她的产血量补不上失血量,就算好吃好喝地把她喂养好了,血这玩样儿可不好恢复。如果都像昨天那样,不出几天她就憔悴死了。

    宋迦没有回答,留下悬疑,让云夏自个儿担心去吧,八卦的代价。

    一支军队浩浩荡荡地从临江国远道而来,进入黎国国界没多久,拿赶路当家常便饭的军队突然停了下来,这一停就是三天。

    “还是没有消息?”年轻的将军问护卫的士兵。

    “启禀将军,没有。”

    高谷烦躁地在帐篷里走来走去,已经三天了!派出大部队竟然找不到两个人,两个人能走多远?其中一人还是个姑娘。

    “颜娘,颜娘,为何偏偏走得是颜娘啊!姓宋的小白脸,该死!”

    他们这一行人护送美人和贺礼,前来祝贺黎国新帝继位,其中颜娘担当着不可缺的位置,作为尊贵的齐家巫女,比一国公主还要珍贵的身份,献上她,代表着临江国的最高祝贺,可以说其他贺礼都是陪衬,颜娘才是这次的大礼。

    一切都被宋迦这小子的搞砸了,明明是个瞎子,他到底怎么跟着军队爬山涉水的?在路上看到他后,高谷的内心就隐隐有着不安。这下可好不安成真,宋迦带着颜娘私奔去了。

    那文弱的小白脸,高谷至今不认为他有能力杀了十几个看守的士兵,另外这十几个士兵死法诡异,都是被挖了心,很像是妖物所为。

    难道是妖物掳走两人?不是颜娘望着青梅竹马千里送行,最终改变了主意,不愿来黎国了?可单独少了两匹马是怎么回事?

    烦躁,高谷非常的烦躁,出了那么大的纰漏,他万死难辞其咎啊!

    “大人,有宋迦的消息了!”将士急匆匆进帐禀报。

    高谷喜上眉梢,可转念一想:“颜娘呢?”

    ……

    云夏把肚子吃饱了,坐在地方挺着大肚还在不停吃着水果。这些水果也是宋迦采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云夏养好养肥。

    云夏刚注意到山洞深处,阴暗的角落,有具棺材。

    这还是宋迦走进去,视如珍宝地抚摸着棺盖,她才注意到的。

    此时的宋迦背对着云夏,云夏看不到宋迦哀伤的神情,也看不到眼泪在眼眶中积存最后掉落的场景。

    颜娘,你终究还是因为我赴了黄泉,倘若当初我没有跟来,你就不会动摇,跟着我离开。倘若不是我大意离开,你也不会被强盗……

    宋迦是妖,颜娘却是巫女,还是高门齐家的巫女,虽说是嫡出,因天赋平庸在家族里没半分的地位。可终究还是巫女,就注定了他们生来就是对立的存在。

    地位悬殊,却是青梅竹马,不过这青梅竹马是在他人眼里。

    宋迦忘不了那年她救他的场景,他能活到而今,是她极力维护的结果,他宋迦是以颜娘的宠物被收养,颜娘待他如兄长,才有了别人眼中的青梅竹马。

    “颜娘,对不起。”

    宋迦对不起颜娘,她因家族的要求远赴黎国,他看着她的犹豫,最终下定决心走上了来黎国的路,他打着护她周全的理由尚自跟来,乱了她的心。

    对不起相处了十年,殊不知她的心意,对不起她一片真情,他不能回应。

    妖没有心,妖没有爱,无法许下承诺,无法得到原谅的是,得知她的心意,不能给与回应的情况下,他还是带走了她。

    宋迦忘不了当时颜娘笑得甜蜜的样子,而后他因无法面对这份感情,有意避开,留下颜娘独自去打水。

    悲剧,是他一手造成的。

    云夏的耳朵也很尖的哦,当宋迦叫出颜娘时,她听到了。

    “走吧。”宋迦背上了棺材,他打算带颜娘回家。

    “去哪?”云夏问。

    “回家……”带颜娘回家,而他在失去颜娘后就没了家,颜娘就是他唯一的家人,没了家人,何来的家?

    云夏把没吃完的蛇肉带上了,还带上了水果,这些就是她的行李。

    在这个世界,她没有家,孑然一身,只要活着,去哪里都可以。

    “为何你还能笑得出来?”看着云夏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屁颠屁颠的跟上自己,宋迦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难道你不怕死吗?”

    明知他是妖,明知拿她当存粮留下,明知指不定哪天他心情不好,不需要她了,就会杀了她,她却一点都不担心。

    “怎么不怕,我最怕的就是死,但是呢,怕又有何用?老天要我命,随时就能拿去,与其担心受怕,不如开心点。简单来说吧,我怕死,但我能接受死亡。”

    自从得了怪病,每当发病的时候,云夏就担心熬不过那个夜晚,久而久之,她就释然了。不是不怕死,只是她认为能活一天就是赚到,所以面对不知何时会来临的死亡,她很豁达。

    要回临江国,靠一条腿走,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必然需要一辆马车。

    赶了半天的路,天黑前他们来到了最近的城。

    宋迦眼瞳异常,需要闭上眼掩饰,在他人眼里就像是瞎子,他背着一口棺材,回头率百分百,他不以为意。

    宋迦要买马车,被云夏给拉住了,“你要连夜赶路?不成!我刚失血过多,等着吃好喝好住好养膘呢,你能连夜赶路,我可吃不消。”

    “我赶马车,你睡你的觉,不影响。”

    云夏挡住了他的去路,“不成,马车那么抖,睡一晚不得散架,我昨天刚流了血,怎么也得缓缓,我也想洗澡,你不想我身上长虫子跟你抢食物吧?”

    云夏态度坚决,僵持之下,宋迦妥协了。

    “欧也!走走走,我们去住店。”

    云夏想要两间房被拒了,她一直打着逃跑的主意,宋迦哪能不清楚,就要一间房。因这口棺材,掌柜犹豫了,银子甩出来,掌柜顿时眉开眼笑请客人上楼,他的那句棺材怎么说都有些不吉利成了狗屁。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不过,夜晚和棺材睡一晚?好吧,昨晚也是和棺材睡的,虽然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

    城市人的身体,当了几天的丫鬟,无法填补缺少锻炼的体虚,走了半天的路,云夏只觉得她的那双腿要断了,腰酸背痛,明天肯定肌肉酸痛。这也是打死她都不坐马车赶夜路的原因。

    身体已经快散架了,再颠簸一路,骨头散架还是弱的,内脏出血都可能。

    宋迦丢来一包衣服,说是没用了,云夏拿出来一看,好家伙丝绸哦,比她伺候的大小姐所穿衣服还高档。

    洗上热水澡,穿上绫罗绸缎,美滋滋了一番,云夏的狗生圆满了。吃上热腾腾的饭菜,还是大鱼大肉,她可以成仙了。

    吃完饭,天还早干嘛?自然是睡觉!别以为只有天黑才能睡,作为牲口,自然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用说,云夏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她想当猪!

    宋迦是夜行侠,晚上睡不着,就只能对空赏月了。这也是云夏打得如意算盘,半夜不睡觉,白天睡过午,云夏趁机可以休息个够。

    叮铃,叮铃……

    睡梦中云夏好像听到了风铃声,很近,好像在耳边……云夏猛然睁开了眼。

    又被宋迦搂在怀里了,这妖要么怕她跑了,要么睡觉就喜欢抱着东西,把她当抱枕用了。云夏起先没觉得异常,就在她想换个睡姿时,她发觉她动不了了!

    叮铃,叮铃……

    这次听清楚了,风铃声,确实有风铃声,而且还是透着古怪的风铃声。

    云夏心跳如鼓,这是传说中的鬼压床?传说中的鬼铃?宋迦这只妖关键时刻居然没有反应!连心跳过快都嫌吵,现在这情况怎么没见他有所行动啊!

    冷汗出来了,云夏忽而觉得耳边有些冷……

    “求你……帮帮我好吗……”

    哀求的低语在耳边响起,云夏瞬间闭眼,心脏好似要跳出喉咙,她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当自己是死人!什么都听不到,她什么都不知道。

    “求你,只有你能帮我,求你,颜娘求你了,姑娘。”

    哭声,哭得是那么的惹人怜惜。

    说实话,云夏是被“颜娘”的名字给吸引了,眼睁开一条缝,看见身穿白衣的姑娘站在床边。

    长发掩盖了她的脸,她正在哭,抹着眼泪,抽泣着。

    “你生前是人是妖?”不知为何云夏很想知道。

    颜娘停止了哭泣,愣愣放下手,希冀地看向云夏,“姑娘愿意听我的请求了吗?”

    看到颜娘的容颜,云夏起了自古红颜多薄命的感慨。颜娘很美,大大的眼睛,死后成鬼,肤色都成了惨白,面无人色,只有那双眼睛,亮了五官,淡了瑕疵,清纯地让人移不开视线。

    云夏叹息,此时此刻,她不听都不行吧?好奇杀死猫,她真想知道颜娘和宋迦之间到底有何渊源。

    “我生前是人,我知道人妖殊途,不该对宋迦有非分之想,走到这步,都是我自找的。我不求别的,就希望陪在宋迦身边,自放弃巫女的身份,求宋迦带我离开,我就没有家了,我无家可回,姑娘能帮我传达吗?”

    云夏松口气,还以为是什么高难度请求呢,这个很简单。

    “为何你不自己告诉他?”

    颜娘摇头,“宋迦看不到已身为亡灵的我,阴阳相隔,唯有看穿阴阳之人才能听到吾等卑微的请求。像吾等这种弱小的孤魂,也唯有借梦现身。”

    这是拍她的马屁?说她看穿了阴阳?和所谓的阴阳眼类似?顿时就高大上起来了呢。

    云夏轻咳了声,“我帮你,不过我想听听你和宋迦的故事。”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搞好关系,说不定就能在妖口下逃生了,云夏一直没放弃活命的机会。再说宋迦和人一起,被人类的姑娘爱着,怎么也该通点人性不是。云夏终于知道她为何执着地想知道颜娘生前是人是妖了。

    颜娘幽幽叹了口气,“我在十年前遇到了宋迦,那时宋迦遭生母遗弃,被我族人打伤,那时我救下了他……”

    宋迦身世可怜,颜娘同样不幸。幼年丧母,生父不喜她,上有两姐一兄,下有两妹,唯有她因天赋平凡,不得宠。

    自救下宋迦,两人互相扶持,十年相处,幼女成长为少女,情窦初开,喜欢上自幼年起就对她照顾有加的少年。

    颜娘一直都知道,少年是出于感激当年的救命之恩,所以她默默隐藏着这份情。

    但是,还是让族人知道了,她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所以她会来黎国,族人的意思很明白,让她断了这个念头,唯有如此宋迦才能活命。所以她才来到了黎国。

    可是呢,她虽然天赋一般,但终究有着巫女的血统,巫女是什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明阴阳,懂八卦,通未来,能和神灵沟通,所以她看到了自己的命。

    “我命不久矣,命运如此,我才会不顾一切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没打算得到回应,我知道宋迦大概只当我是妹妹,我的死也不是他的错,面对强盗,我自行了断了,我走的很安息,没有受屈辱。”

    颜娘的声音很温柔,云夏不知不觉间又睡过去了,失去意识前,她好像记得颜娘把一根簪子插到了她的发间,说是送给她,也只有她合适。

    云夏模糊记得,那支簪子是颜娘的娘留下的遗物,颜娘也只有这一样贵重东西。

    醒来发间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簪子。

    “是不是真的呀,我不会是做噩梦了吧?”云夏眨了下眼,侧身看向了宋迦。

    啪啪啪……宋迦的脸蛋被云夏拍了好几下,“醒醒,有事问你,有关颜娘的事,昨晚她好像托梦给我了。”

    宋迦本不想鸟她,猛然间睁开了眼,激动道:“她说什么了?”

    “不知是不是梦,所以验证一下哈,颜娘是临江国齐家的巫女,闺名是齐舒颜?”

    宋迦眼神亮了,“是,快说,她跟你谈了什么。”

    云夏不认识颜娘,哪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胡乱脑补了颜娘的故事,不可能连她的闺名这么隐秘的事都对上号了。要知道大家闺秀的闺名只有最亲近的人清楚,外人只会唤她为颜娘。

    “颜娘说她没有家,不愿回去,她交代将她的尸体火化,将骨灰留一部分让你带着,其余散入大江。”

    “她还说,她的死不是你的错,她本就命不久矣,一切都是命运,哪怕不是跟着你离开,也会有其他事情夺了她的命。还有她并不介意得不到你的回应,她喜欢你,你当她是妹妹也没关系,这是她的选择,她的感情,你无须觉得有负担。”

    宋迦呵呵笑了起来,“不愿回去,我明白,我懂,齐家人都不是东西,不愿回去理所当然。”

    他笑着,疯子一样笑着,云夏转告了颜娘的请求,另外没要求的事情她也全部说了,她觉得有必要让宋迦知道颜娘的想法,这样宋迦更容易释怀。

    另外云夏也提到了簪子的事,不是贪财,而是让宋迦知道,她和颜娘的感情很好,人家可是告诉了她很多的事,并且都把那么贵重的遗物送给了她,你宋迦既然将颜娘当家人,为了顾及颜娘,你就该对我云夏好些,别想要伤害她。

    不知宋迦能否明白云夏的一片苦心,反正他按照颜娘的要求做了。

    在郊外选了一处好山好水之地将颜娘的遗体火化,将她的骨灰散入了河中,留了一些骨灰装入瓷瓶贴身带着。

    顺便把颜娘发间摘下的簪子交给了云夏。

    “这就是送你的簪子。”宋迦将簪子直接插到了她头上。

    这是一支由白玉做的簪子,通体白润,只一眼,云夏就知道这是好玉。造型很朴实的簪子,簪头垂着一枚小铃铛,也是白玉的材质。

    云夏稍微动一下,小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声响,以小铃铛的体积和材质来说,这样的声响有点太大了些。

    宋迦看向云夏的目光有些怪异。

    他和颜娘生活了十年,颜娘视这簪子为宝物,一直戴着,寸步不离身,他就从没见过上面的铃铛有响过。

    哪怕颜娘的那些族中姐妹垂涎簪子,拿去把玩过,也从没响,听闻这簪子还是件宝物,在齐家中有着一定的地位,它有一个名字,叫着——招魂。

    云夏面色尴尬,她没记错的话,这铃铛声和梦中听到的铃铛声很像……

    “那个,我能不能不戴着?如此贵重的东西,我看我还是收起来吧。”说着就要将簪子取下。

    宋迦大手一握,抓住了她的手:“既然送你了,你就戴着,我想颜娘也希望你戴着。”

    云夏很希望她是多心了,可宋迦的笑脸,怎么看怎么有阴谋。

    “这簪子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宋迦不答,笑得极为神秘。

    招魂,招死人之魂,招心愿未了,心有迷茫之魂,唯灵力强大者可用。齐家古往今来,有记载的家史,只有三人能发挥招魂的力量。颜娘的娘就是其一。

    而颜娘的娘,生前是齐家的长老,地位之高不用明言,是齐家族中百年来,灵力最高的巫女,号称百年难遇的天才。

    没想到啊没想到,宋迦做梦都没想到,这么一个做巫女的天才竟让他遇到了。

    “听说了吗?梁家又死人了。”

    “不会吧,难道真闹鬼了?这是这月第三人了吧,死的是什么人啊?”

    城中到处都在议论梁家。梁家,城中有名的书香门第,族中出过两位状元公,现都是朝中的重臣。合城是梁家祖宅的所在地,老一辈的梁家人都住在这里。

    “来看看,梁家重金请高人来了,这是要除邪了!”

    告示牌上,一张告示一贴上,立时就引来众人的注意。

    这个月梁家死了三个人,准确的说是三人外加宅中所有的牲畜。只是牲畜的死没有宣扬,如果不是死了人,官府的人要来,梁家连死了人都不会让人知道。

    宋迦带着云夏来到了梁家,上门明言来除邪,梁家就将人引进了门,他们到的时候,宅中已经有两个和尚一个道士在场。

    云夏不知宋迦打得什么主意,他的解释只有一个,食物没资格说话。

    难道是没钱花了,来赚外快?一个妖要来抓鬼吗?妖比人强,各种妖术妖法,抓个鬼不是不可能。云夏闭上嘴既来之则安之。

    管家上来就直接进入主题,开场白就是梁家的事很危险,前面死的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家请来除邪的人。

    原来,一个月前梁家家中陆续有家畜失踪,不是丢只鸡就是丢只鸭,后来连狗也失踪了一头,本来是小事,狗失踪很好说,走丢了呗,丢失的鸡鸭可能是遭贼。

    直到家中的马死了,这匹马死相凄惨,发现它时几乎只剩下了骨架,内脏流了一地。

    随后接二连三的,家中发现的尸体多了起来,都是只剩下骨架,血肉全无。梁家人慌了,请了当地有名的高僧来除妖。

    是的,是妖,这么古怪的事唯有妖孽作祟,外面传言的闹鬼不靠谱。

    然而来除妖的高僧在梁家住下的当晚就死了,中毒而亡,据衙内仵作而言是中了蜈蚣毒。事情还没完,既然妖物作祟开始殃及到人了,梁家人更为惊恐,连忙又请了有名的青莲台道人来除妖,这一请就请了两位道长。

    可是和高僧一样,当晚两位道长就驾鹤归西了,死因还是中了蜈蚣毒。

    “知恩大师是我普佛寺的高僧,两位道长在青莲台也是大名鼎鼎,你们有自信比三位更厉害吗?如果不是,还请早些离去,我家老爷不会让各位白来一趟,请收下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尽早离去吧。”

    梁家的管家把话说的很清楚,想骗吃骗喝在梁家不可行,他们要得是实打实的真功夫。

    当下那位道士就离开了,和尚们表示他们虽然能力有限,但也愿意一试,普度众生是他们的本职,看不得妖孽为祸人间。

    宋迦一听说是妖,没了兴致想要离开。

    云夏抓抓鼻子,明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同为妖,宋迦没打算对付同类了。

    叮铛叮铛……

    云夏僵住了,那催命似的铃铛声却没有停下,现在无风,她也没动,那玉铃铛竟晃得正欢乐。吓得云夏将铃铛抓在了手中,叮铛声才停下。

    宋迦笑了,跨开的一步又缩了回来,笑着说:“小生想出一份力,还请不要嫌弃。”

    不知宋迦打得什么主意,云夏却知道绝非好事,而且还是对她不好的事。

    “大哥啊,你到底想干嘛?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事啊!”

    “今晚就知道了,别急。”宋迦拍拍云夏的脸蛋。

    云夏觉得他这是在报早上她拍他脸的仇,报仇就报仇,这种不疼不痒的事,脸随便他拍,只要不把她卷入麻烦事中,什么都好说。

    宋迦不由她再说,皱着眉头,阴阴说:“不住这,就失血,选一个。”

    云夏立即就闭嘴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管家多看了眼宋迦,认为这么一个斯文的人竟是个瞎子,太过可惜了,并且他还觉得宋迦是来送死的。但没多说,引着他们去见梁老爷。

    梁老爷正在会客,他面前的是一位长相清秀的道士,梁老爷态度恭敬地请这位道士喝茶,两人说笑间,道士突然皱了眉,手边剑一提,剑出鞘,直奔出屋。

    和宋迦照面的瞬间,道士大喝一声:“妖孽纳命来!”

    道士伸手入怀,掏出咒符,口中念念有词,一把甩出了咒符。

    觉察到了危险,宋迦挟了云夏就要退去,可是咒符的速度更快些,避退不及,让咒符沾到了衣。

    嘭!

    没有硝烟味,却是真真实实的爆炸,浓烟星火蹦出,跃起的宋迦惨叫一声跌落在地。

    落地就落地,云夏悲哀的想为何要拿她当垫背!宋迦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还是悬空落下,屎尿都要被压出来了!

    云夏闻到了一阵的烤肉味,手脚并用狼狈爬出来,爬起身就见宋迦整个背,焦黑一片血肉模糊。

    宋迦哀嚎一声,恨声道:“真是冤家路窄,大意了!”

    “前次让你逃脱,这次本道定要替天行道!”说话间,又是一道符投射而出。

    瑞清瞧着重伤的宋迦忍不住要大笑出来,运气真是来了怎么都挡不住啊,这次接了师命下山来除妖,他本来是有些不情愿,因为是来给人擦屁股的。

    两个新进门的无名小卒,占着学了几天道法,无法无天起来,私下接了任务下了山坏了规矩死不足惜,凭什么让他来善后。

    另外他人眼中貌为高人的两个小卒,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杀了两人的那所谓妖,虽然没见过,但专杀家畜,没有伤人,只在性命受到危险时排除异己,这种妖明显是弱小的。他瑞清还不放在眼里。

    然而,在路上,让他遇到了这只蝙蝠妖!

    哈哈哈,第一次下山不仅收拾了善后,还顺道解决了看着挺厉害的蝙蝠妖,这次回观可以好好炫耀了。

    在瑞清眼里,第一次遇到宋迦让他逃了那是意外,哪能再让他逃一次,毕竟第一次只伤了他腹部,伤不重。这次可是整个背,那伤看着他都觉得痛。

    显然宋迦已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另外的蜈蚣妖那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瑞清忍不住雀跃,未避免意外发生,他略犹豫了下,加了道咒符,两道咒符先后朝着宋迦射去。

    云夏接了颜娘的请求,虽说一个请求最后变成了两个,既然拿了人家的簪子,虽然她不怎么想要,但说到做到,她还是会守承诺,完成了传话的任务,现在是帮着颜娘照看宋迦了。

    作为家养的妖,品行再令人不爽,也比野妖强。而且颜娘也说了,宋迦的胃口很小,吃饱一顿可以个把月不吃喝,很好养活,就是嘴不饶人了些,内心其实是善良的。

    云夏想要活命,想着讨好宋迦,是想让他口下留情,每次不要喝太狠了,留给她恢复的时间。加上世态比云夏想象中的更加危险重重,有只护食的妖保护,比孑然一身要好得多。

    所以出于对颜娘的一见如故,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云夏不能让宋迦死了。可是要怎么救?

    危机就在眼前,来得太快,云夏心有余力不足啊!

    千钧一发间,宋迦扯过了云夏。

    啪……啪……两声,声音很清脆,两道符拍在了云夏脸上,有些疼……

    令云夏差点魂飞魄散的爆炸没有出现,她斗鸡眼地看着贴在她眉间的黄符,心脏跳得是那么的有力,砰砰砰……胸口都痛了。

    “果然,对普通人没用呢。”宋迦睁开了眼,绿阴阴的眼瞳吓得周围人猛吸了口气。

    扛起吓傻了的云夏,宋迦不敢迟疑,起身就要逃。

    “妖孽,你以为逃得掉吗?”瑞清冷哼。

    “什么?”一跃而起要越墙跑路的宋迦撞在了看不见的墙上。

    瑞清很得意,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早就在宅中布下了天罗地网,虽说是为蜈蚣妖准备的,先拿宋迦开刀他非常的不介意。

    瑞清心气高,自大自傲,却不会大意。要对付的是妖物,生性狡猾,残忍,嗜血的妖物,大意不得,一时失足成千古恨,前人的告诫他铭记在心。

    已将宋迦逼到了墙角,瑞清断不会让他有后退的机会,黄符一字排开,驱散在了宋迦周围,形成了宋迦不敢轻举妄动的结界,这下他真的是无后路可逃了。

    瑞清咄咄逼人,黄符再次入手。

    云夏扯下令她如僵尸般滑稽的黄符,大吼一声:“你这小道好不知礼,世间万千妖党不杀,跑来欺负我家小妖作甚!”

    “你家小妖?”宋迦已是笼中鸟,瑞清姑且给了时间,听听这小丫头是什么意思。

    “是啊,本巫花了十年培育出的家妖,要貌有貌,要身材有身材,要礼貌有礼貌,知书达理,深知人情世故,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心力吗!你倒好,上来二话不说就把我家小妖打成重伤,你说说这事怎么解决!”

    云夏拍着宋迦的胸口,让他将自己放下,将脸上的黄符全部扯下,云夏揉着被拍痛的脸,怒气冲冲地看向瑞清。

    对付妖鬼,云夏没办法,对付人她就有把握试试了,人再怎么厉害也是人,都要讲情面的,何况对方还是个有来头的,得顾着脸面。

    云夏这番说辞,一来拍了宋迦的马屁,二来将他往好里说,事后可以大敲这道士一顿。

    “巫?你是巫女?”

    “是啊,怎么滴?”云夏哼哼声,非常的臭屁。

    世间有参佛悟道修仙者无数,其中巫者最为神秘,传言巫力强大者有通神晓天命,传天命之能。当然,这是世俗凡人的见解,内行人眼中的巫者其实就是个大杂烩,修炼之法五花八门,所以看着有些神秘。

    抛开外衣,大家其实都一样,通神灵,晓天命,得道高僧能行,得道真人也能行,可不是巫者的专利。顺便说下,正统人士是看不上绝大部分巫者的,因为那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混口饭吃的神棍,其中还不缺少唯利是图,无恶不作的恶徒。

    说到巫者,能上得了台面的也就临江国齐氏一家。

    云夏只认识颜娘这一个巫女,有关巫者的事,也就知道齐家,她误以为所有巫者都像齐家那么高大上,都能像公主一样来别国和亲了,地位能低到哪去。

    不过巫女好像都是很厉害的样子,免得穿帮,云夏借了颜娘的身份来用。颜娘没什么能力却是个确确实实的巫女,到时候她无能也说得过去,再说颜娘背后的家族强大,也可以借用下,本人是个没实力的废柴,别人也得顾忌下家族的实力不是。

    瑞清神情不明,举棋不定,云夏再次不爽:“还不把我家小妖放了!”

    云夏越是怒不可遏,瑞清就越彷徨,人家都直接报身份了,看着真是那么回事,他也听说齐家有位巫女要来黎国,可,是眼前这位吗?倘若是,又为什么会独自在这里?

    宋迦内心赞叹云夏的聪明,只是她为何要救他?

    梁老爷这时走到瑞清身边小声说:“城外三里外有一支驻扎军,听说是从临江国而来,要不我派人去一趟?”

    瑞清点点头,“有劳了。”

    另一边瑞清动作极快地改换了张黄符,急甩而出。

    啪!猝不及防下,宋迦的脸遭受了攻击。

    一张薄薄的黄符,不知为何甩过来很痛,就像挨了一巴掌,云夏此时的脸上就遗留了两道红印子,很是搞笑。宋迦遭受这一符纸,脸撇向了一边,云夏知道,那一定很痛。

    好在没有爆炸发生,宋迦的脸上就跟贴了张狗皮膏药似的,他撕不下那张黄符。

    “对不住,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就目前的状态下等等吧,待误会解开,贫道定负荆请罪。”

    未免事态生变,瑞清加了道保修,只要这妖有异动,第一时间他就能引爆咒符,取了他的首级。

    梁老爷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出城去了,但云夏不知他们要等什么,心虚下摇摇宋迦的手,“他们这是要干嘛?”

    宋迦很清楚他们要干嘛,无非就是去军队里询问去了,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人来指认他们。

    可惜颜娘已经死了,遗失了颜娘,没法交差,如此失职可是要杀头的呢。颜娘是没法前往皇宫了,然而巫女却有现成,和上级谈谈,宋迦有十足的把握,他们能活下来。

    再怎么说他是齐家的人,他是妖没错,但是一个道士都能看得出来,齐家那么多人难道就看不出来?

    他是妖,也是齐家家养的妖,要杀也得移交给齐家。

    宋迦这次好心地让云夏稍安勿躁,等着不会有事。

    于是云夏闲来无事就玩起了手上的黄符,黄符贴在脸上时跟橡胶似的,很有韧性,这会儿拿在手上倒变得平淡无奇。

    宋迦看着漂浮在空中支持结界的黄符,笑笑:“有钱的道士。”

    “这话怎么说?”

    “你可知你手上的黄符价值几金。”

    几金?不是几钱?云夏眼睛亮了,“还请大哥明示!”

    反正是要等,大家都很闲,宋迦不介意开导开导云夏这只井底之蛙。

    说到这黄符,那是大有来头,不过在说来头前,得先来说说青莲台。

    青莲台,不是一座山,也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片群山。黎国最大修道者集合地,在那里道观数量极多,道士基数多,孕育而生的能人异士也就多了。

    其中有位道台真人,此人善于施咒画符,年轻时便小有名气,后来投身到青云观,潜心悟道,再次现世,便是闻名世界。不是他法力有多高强,也不是道行有多深,而是凭着一纸黄符。

    也就是云夏现在手中拿着的这两张。

    这位道台真人所画咒符,因使用方便,是的,就是使用方便,只要简单几个咒语便能激发,大大减少了施法时间,乃是除妖灭邪,保身逃命的不二选择。威力自然也比一般法术要高。

    如此好用的东西,求取的人自然就多,但总不能白给吧?又是出自名家之手,所以价钱就高了。再加上不知这位道台真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日所画符咒有限,物以稀为贵,价钱又翻了一倍。

    现在瑞清随手就甩出符咒,连眉头都不动一下,你说有钱不有钱?

    “也可能这位道人是青云观的呢?或许就拜在你说道台真人名下。”云夏知道黄符贵重后,顿时有些手抖了,这可能是她的第一桶金啊,就是不知道这道士会不会事后拿走。

    云夏随意一说,宋迦点点头,表示赞同,“要是如此,这位道行不咋地的道士,很受他师父的看重。”

    瑞清对战宋迦,先后两次均是站在离他有段距离,然后刷刷地,不要钱地甩着黄符,宋迦就是这样看准了这位是个草包。

    前一次他不惜被打中近了瑞清的身,想要取他的首级,不料,瑞清那身道袍也大有来头,宋迦一近身,那道袍金光灿灿,刺激的他睁不开眼,然后,瑞清没动,他就被轰出几米外了。

    瑞清顿时感觉周身一阵难受,就像被猛兽盯上了,头一抬,和笑眯眯的云夏对上了眼。这一看他更难受了,这姑娘的眼神怎么那么扎人啊……

    听说瑞清全身都是宝,云夏就像找到了宝藏那般兴奋,如此土豪,怎可以不抱大腿?看长相是个傻子,应该不难糊弄,只要她这次度过难关,她得好好拉拢一番,混一件两件法宝护身也好啊。

    “呐呐,宋迦,咒语是什么?像我这样的凡人能用吗?”

    “你想知道?”宋迦瞧着鱼儿上钩,微微一笑:“能用,自然能用。”

    能使用招魂的人,做巫女的极品料子,怎可能用不了小儿科的咒符呢,只要稍稍教育一番,长远了不敢说,就近糊弄下高将军还是足够了。

    正如瑞清所言,蜈蚣妖专杀家畜,就因为它是个弱小的渣渣,目前连幻化成人型都做不到,智商也不高。

    脑子笨没关系,看着瑞清对付宋迦搞得那么轰轰烈烈,再笨也看出来了,这宅子机关重重,它是跑不了了,继续躲着,下场就是个死。

    怎么才能不死?怎么才能逃出去?很简单,杀了施咒的人,所有法术不攻自破。

    所以蜈蚣妖一早就潜伏着,等待下手的机会,而现在就是了!趁着道士提防那女人,它发动了攻击。

    地面突然破开个口子,钻出了个黑乎乎的怪物,云夏正在默念咒语,突发事件发生,她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快速念了段咒,甩出了手中的黄符。

    黄符化为残影,贴上了蜈蚣妖的身,砰砰砰砰……相当瑰丽的爆炸,比炸伤宋迦的那一下猛烈多了,还是连环暴,蜈蚣妖直接被炸了个粉碎,残肢碎肉飞溅了一地。

    瑞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狼狈地蜷缩在地上护着脑袋,爆炸声停歇了,才起来查看周围,这一看,瞪大了他的狗眼。

    这这这……是他的咒符吧?威力有这么大的?他怎么不知道?

    宋迦为云夏挡住了飞溅而来的残渣,为此云夏是在场人最干净的,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沾了妖血。

    连亲自赶来的高谷等人都不能幸免,当头被溅了一身。

    当高谷看到宋迦,看着他双绿瞳,震惊在了当场。

    “你!”

    “好啊高将军。”宋迦看向高谷,轻轻一笑,很自然地打了声招呼。

    高谷很自然地把目光投向了宋迦护着的人,比起宋迦是人还是妖,最重要的还是颜娘。

    昨天得到的情报,听闻宋迦出现在了小镇上,以宋迦出众的外貌,一旦出现,就必定会给人留下印象。只是他们匆匆赶去,早就没了宋迦的踪迹,倒是让他们见识了强盗的惨状。

    和他们那些死掉的士兵死状一样,被挖了心,当时他们还诧异,这妖还是做了好事呢,专杀强盗,救了百姓。

    看到此时的宋迦,高谷就全明白了。

    颜娘的衣裙,颜娘的玉簪,可这女人不是颜娘。

    “颜娘呢?宋迦!你把颜娘藏哪去了?”

    宋迦眼中的黯淡之色一闪而过,将云夏推了出来:“高将军,她不就是颜娘?”

    高谷心思百转,醍醐灌顶,突然想通了。

    他能这么快到达梁家,不是梁家仆人告知,是他本来就打听到合城,他听闻很多人看到宋迦背着一口棺材,不出意外,那里面或许就是颜娘的遗体。

    颜娘死了?怎么死的?有宋迦这只妖保护还能死?强盗……强盗!是强盗所为,所以宋迦才会将强盗赶尽杀绝,所以得到的情报一直只有宋迦单独的身影,颜娘已经死了啊!

    真相大白,只是这真相真是难以令人接受啊。

    高谷明白宋迦要他拿人顶替颜娘的位置,云夏的容貌不在颜娘之下,但是再美有什么用?是巫女也不行,因为她不是齐家的巫女。

    “此簪为招魂,是齐家收藏的宝器之一,传言能使招魂铃响之人,莫不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便是资质天赋异常之人,齐家将这等人送给黎国,可见诚意非凡啊。”

    身为皇城土生土长的高谷,可不是对齐家一无所知的无名小卒,说到齐家颜娘,多少还是有人知晓她的来历,作为有史以来,齐家晚辈中最差的一位,她的名声早就流落在外。

    诚意?说到底,再有诚意国家也不会把人才送出国,送颜娘来黎国,送得只是齐家的名声,面子而已。

    云夏刚刚那一手,高谷看见了,不怀疑她是天才一说,用个天才代替个徒有虚名的人,或许能行。

    高谷眼神的改变,告诉了宋迦他的决定。下一刻高谷却拔剑而出,以剑指宋迦,“妖孽,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人妖殊途,高谷早就想除掉宋迦这个眼中钉,未避免节外生枝,他正好有借口除掉他。

    宋迦呵呵笑起来,“高将军,宋迦是妖没错,但也是齐家的妖,纵使宋迦有罪,也该交于齐家处理,你,无权问责。”

    齐家,连皇家都要礼让三分,高谷一个将士,职权低微,他,确实没权。

    高谷握紧了手中剑,很不甘。

    宋迦和高谷打哑谜,云夏傻傻地听着,听到最后,她明白了。

    该死的,她才救了宋迦一命,这贱人转脸就把她给卖了!什么叫她就是颜娘,想让她补颜娘的缺,进皇宫?得了吧!一入豪门深似海,何况是皇宫,在里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夏跳离了宋迦身侧,刷刷两声就把衣服给脱了,只剩下了**和胸衣,露出肩膀和小腿,当然也露出了小蛮腰。

    举起双手道:“我不是颜娘!看清楚了,你们觉得我像吗?巫女?骗你们的,你们还真信啊,我最多是个神棍,要教养没教养,要矜持没矜持,要脸面没脸面,为了活命,连节操都可以丢。”

    在云夏的世界,她现在这样不过是夏天正常的穿着,在这里可就是大大的不要脸了。

    非礼勿视啊,两和尚当即低下头,喃喃着阿弥陀佛。

    瑞清捂上眼,不时地往指缝间偷看,嘴里假仁假义道:“有话好好说,姑娘这又是何必呢!快把衣服穿上。”

    十四五岁的身板没什么看头,云夏可不在意,话都被宋迦说完了,他已经证明他是齐家的人,除了齐家没人能杀他,她就没必要假冒颜娘了,再假装下去连自由都没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傻事她可不干。

    直接表明身份,破了两人的阴谋,有外人在场,那个道士还是个有来头的人,看他们怎么桃僵李代,好好说?她稍微反应慢点,大概就被人捂了嘴,捆绑起来丢上车给卖了。

    高谷向手下使眼色,要来抓云夏,云夏早就跳离了宋迦的身旁,有结界的限制,宋迦抓不了她,那些士兵想抓她?她已经逃到瑞清这里来了。

    “道长救命啊道长,他们不怀好意,他们想拉我去凑数。”

    “咳!胡闹,既然这位姑娘不是你们所要找的人,何意强迫她?”

    高谷抱拳道:“道长,其中缘由复杂,还请道长不要插手为好。”

    云夏当即跪地抱住了瑞清的大腿,也不管瑞清身上到底有多脏,要知道瑞清离蜈蚣妖最近,他首当其冲接受了残渣的洗礼,全身没一处干净的,气味实在不怎么好闻。

    保命要紧,哪怕是坨屎,云夏这时也抱了!

    “师父,请收下徒儿吧,徒儿仰慕师父已久,请带徒儿回青莲台吧,徒儿定当潜心修道,不辱师父收留之恩,师父。”

    云夏没脸没皮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瑞清这一低头,看到的就是云夏白皙的肩,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常年在青莲台,跟师兄师弟一大堆男人一起,哪里见过水灵的小姑娘啊,瑞清着实没有和小姑娘打交道的经验。

    再者,云夏虽说没教养了点,脸皮厚了点,比之泼妇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没有闺秀的样子。但没干过粗活,她的肌肤保养的好,比一般小姐还嫩滑。

    瑞清败了,看到云夏吓得都快哭了,很是楚楚可怜,着实不忍心看她如此,脱下道袍给她披上,一改先前登徒浪子的不靠谱,肃然道:“我乃道台真人关门弟子,现收这位姑娘为徒,各位找我徒儿有何事,请跟我说吧。”

    不靠谱的人收起徒弟来也是那么的不靠谱,连人名字都不知道,就给人家代起言来了。然而没人小看了他,道台真人名讳一出,就连从临江国远道而来的高谷都肃然起敬起来。

    面对瑞清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高姿态维护,高谷走了,走的很干脆,要求带上宋迦,将宋迦五花大绑带上后,他们就离开了。

    云夏泪流满面,这下真是抱上大神大腿了,真去青莲台当道姑她都愿意,大不了学好本事再下山吃肉喝酒。

    瑞清扶起云夏,严厉道:“我既已收你为徒,你要记牢了,以后断不可说大话!”

    这是记恨刚刚云夏撒谎冒充齐家巫女诓他的事。

    云夏连连点头。

    人散剧终,把人家院子搞得一团乱,一团糟,就不是云夏该处理的了,梁家人慢慢头痛那些到处都是的残渣吧。瑞清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那一身的臭味,连他自己都受不了,差点就吐了,如果不是在外人面前要保持威严,他早就吐出来了。

    云夏正在数着黄符,笑容很是灿烂。

    一张两张……六张,云夏甩出一张黄符干掉了蜈蚣妖后剩下一张,后来瑞清作为见面礼又给了她五张,一共六张,足够云夏保命之用了。

    “女人啊,都是这么的贪慕虚荣。”

    不知何时宋迦潜入了房间,不知他在那里看多久了,云夏也不想知道,让云夏意外的是,宋迦脸颊上的黄符还在,听说这黄符是两用型的,能封住妖力,还能引爆,当引爆符用。

    既然黄符还在,就表示他不能使用妖法,那宋迦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云夏想要叫瑞清救命,因为她怀疑宋迦和高谷串通好了,宋迦是来虏她走的。

    宋迦动作快多了,捂住了她的嘴,拿起她的手,就在手指上咬了一口,他说:“我饿了。”

    饿了?颜娘告诉过她宋迦胃口很小,喝得多是为了存粮,消化起来很慢,这会儿就饿了?才过去几天啊?

    再看宋迦背后,衣服破了,裸/露出整个背,前不久触目惊心的伤已经完好了。

    也就是说疗伤加大了消耗,所以他饿了,跑出来就是为了找吃的。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宋迦被带走的时候,被绑成了一条虫,妖力又被封,和常人无异。

    “和高将军商量着把你带回去,他就把我放了。”宋迦含着云夏的手指头,无所事事地翻看着从云夏那抢到手的黄符,样子很欠扁,分明就是鄙视云夏不顾颜面抱人大腿,得来的不过是几张黄符。

    ……果然。

    “我说宋迦,你现在也逃出来了,我让师父把你脸上的黄符去了,你就自由了,何必去趟浑水呢。”

    宋迦不答反问:“去皇宫不好?这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事,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比你厚着脸皮跟个道士好多了,你真打算去当道姑?”

    宋迦说话的语气很诚恳,真像是为云夏着想似的,他又继续说道:“这世道很乱,你个姑娘家可不好混,找个靠山很重要,像我是靠不住的,那道士也靠不住。”

    “皇家就靠得住?别说笑了好吗,后/宫佳丽三千,就算我云夏披着齐家巫女的名头,又能活蹦到几时?说白了吧,我不愿和其他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别欺负她是外来者,不懂这里的世界,好歹她跟着才女小姐混过几天,才气没被传染上,对皇宫的认识还是有的,因为老爷想过让小姐去选秀,被小姐以绝食拒绝了。

    皇帝很高大上没错,进了皇宫就能享受锦衣玉食没错,以颜娘的身份进了皇宫,能第一时间享受这一切,不像其他秀女,连见皇帝一面都难。

    可是,让云夏去争宠?凭什么?凭个金丝鸟的牢笼生活?凭个游历在佳丽三千中,铁棒也磨成针的皇帝?得了吧,还不如去当道姑来得自在。

    云夏对宋迦很有好感,因为他和颜娘之间的故事,因为相处过几天,她并不讨厌他。因为……他很像一个人,尤其是闭上眼当个瞎子的时候,很像那个人。

    可是现在云夏很厌恶宋迦,为了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将她往火堆里推,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为了她好。最重要的是,她居然会觉得他像那个人!得了吧,那个人是真真切切地为她着想,才不是宋迦这种假仁假义的恶心蝙蝠妖!

    出于厌恶,出于嫌弃,云夏想捏捏宋迦这张让她不爽的脸,鬼迷心窍地扯住了黄符。

    如果黄符牢牢地贴着宋迦的脸,这一撕扯动了脸皮,照样能让宋迦痛得死去活来,可是黄符到了云夏手中不牢固了,那个宋迦自己撕,跟狗皮膏药似的黄符,被云夏轻松地撕了下来,好好的,完整的一张,被她给撕下来了。

    两人都是一愣,连急冲冲闯进来的瑞清都愣住了。

    “徒儿啊,为师这里有件道袍你可以穿。”负气下山太过匆忙,不知塞了什么到包袱里,瑞清洗澡换衣时发现,他把早些年他穿过的道袍都给带来了,大小正好可以给云夏穿。

    这可不是普通的道袍,是道台真人做得道袍,衣内大有文章。

    推开门的这刻,瑞清正好看到了,云夏将黄符撕下的瞬间。

    按照常理而言,黄符只有他才能拿下,怎么云夏丫头也能轻易除下他设的封印啊!

    重获妖力,宋迦一笑,揽过了云夏,将她扛在了肩头。

    “师父救我!”

    室内留下云夏惊慌的呼救声,她人已经被拐跑了。宋迦扛着她跳出窗户,三两下就消失在了院内,消失在了梁家。

    宋迦将人送达目的地的这刻,大部队早就做好了启程的准备,人一到,他们便启了程,马不停蹄地奔驰在荒原上。

    马车很抖,五花大绑被甩进马车的云夏,被颠簸的快要口吐白沫了,可身边的宋迦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未避免她闪到舌头,他还非常“好心”地将她嘴巴给堵上了。

    说起来这也是云夏自找的,谁让她时不时的就想逃跑,宋迦厌倦了和她斗智斗耐心,直接将她绑成了毛毛虫,看她如何逃,如何跑。

    一路无话,大部队逃难似的赶着路,气氛很凝重。

    云夏以为自己不是内脏被颠碎了而亡,就是渴死,马车却停了下来,不知不觉间天黑了,他们这是要安营扎寨,准备晚饭了。

    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了,谁想被宋迦塞了几口干粮和肉干,喂了几口水,还没哀悼下这待遇太伤害人了,嘴巴又是一堵,没多久马车又开始奔跑起来……

    他们这是要加紧赶路,补上耽误的路程。士兵们训练有素,还没到有意见的时候,娇滴滴的美人们就有问题了,奈何由不得她们做主,只能咬着银牙硬撑着。

    一头毛驴在大军启程没多久出了城,尾随着大军。

    可是毛驴的速度实在不够看,被大军甩开,距离越来越远。

    披星戴月,瑞清喝了口水,遥望着看不到的大军说:“徒儿等着,为师来救你!”

    颠簸中云夏渐渐体力不支熟睡过去,不过很快她就醒了,支支吾吾叫着宋迦,她有话要说。

    被吵得烦了,宋迦将破布从云夏口中给拉了出来,“说吧什么事。”

    “水……”那声音嘶哑的让人可怜。

    一口水下肚,云夏润润喉,终于缓过了气,这刻她的背后一片的冷汗,可以说,她这么快醒来,不是睡的地方不踏实,而是她做噩梦了,准确地说又被鬼压了床,托了梦。

    云夏为难道:“有人要我带个口信给梁家老爷……”

    宋迦瞥了她一眼,明白过来,“说吧,我帮你去传达。”

    云夏泪流满面,幸好宋迦还是个知情理的,他把她带去梁家惹上的麻烦,他如果不帮忙,她真要被阴魂不散的跟着了,那女鬼说了,如果不帮她,她就跟一辈子,夜夜入梦。

    宋迦走了,融入夜色中,悄无声息的,没人知道他离开了,除了云夏。

    军队连夜赶路不带停,马疲人倦,正是逃跑的好时机,因为云夏这车有宋迦在场,高谷未加重看守,所以云夏开始了她的逃跑计划。

    绑着她的绳子是个问题,不过宋迦走后,对云夏而言就不成问题了。

    云夏摸索着,从靴子里抽出了小刀。这小刀很小,只有云夏尾指那般长,用来桶人不大实际,用来切食东西正好,用来割绳子也差不多了。

    这是云夏从瑞清那讨要来的东西,她看着小刀精致,尤其是上面镶嵌的宝石,卖掉也能值不少钱,就要来了,瑞清也大方,二话不说就给了她。

    云夏拿小刀割绳子,因为双手绑的实在紧,动作幅度不太大,割起来很困难,但是要割开也是时间的问题。宋迦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应该有足够的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云夏汗都出来了,绳子割开一条又是一条,可她还是没办法脱困,真不知这绳子是怎么绑的,怎么就那么难解。

    终于!云夏割开一段绳子,试着扭动了下,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可她还来不及高兴,头顶传来了宋迦的声音。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云夏被提了起来,宋迦叫来人又拿了条绳子过来,这条绳子比先前的更长,很大的一捆,宋迦不吝啬,有多少用多少,全用在云夏身上了,将她绑成了粽子。那把小刀自然也被没收了,容不得云夏多废话。

    “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快得云夏措手不及啊!

    宋迦扯了扯云夏身上的绳子,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路上遇到了你师父,我就把传话的任务交给他了。看不出来你那便宜师父对你还蛮执着的。”

    云夏欲哭无泪,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想要和宋迦谈谈,“宋迦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颜娘都不愿意去皇宫,你就别让我去了,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安稳地过日子过好?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没有齐家,也没有这些个勾心斗角……呜呜呜……”

    云夏的长篇大论刚开头就被宋迦给堵了。

    宋迦帮着云夏理了头发,说道:“不用白费口舌了,我有我的道理。”

    云夏就搞不明白了,颜娘已死,齐家也好,临江国也好,都不关他的事了,他大可一走了之,有什么罪也该是别人头痛。他把她送出去,是要讨好谁啊?是为了啥啊!全然没有头绪啊。

    另边赶了一天路的瑞清正在往回赶,他这一天的赶路算是白费了,可人命关天,他也是犹豫了片刻就往合城梁家赶了。

    梁家有女在多年前和人私奔,近段时间回来,被梁家以家丑不外扬为由关了起来,不久死在了密室中。本来梁家人以为她是逃走了,当尸臭散发出来才被人发现她死了,死在了蜈蚣妖打出的通道中,死于蜈蚣妖的毒。

    此女回来时带着一幼女回来,幼女被梁家收养了,现在瑞清回来了,带来了个令梁家人万万没料到的事——那孩子还有个四岁的儿子。

    男孩受了风寒躺在客栈的床上,不便行动,所以女子当时没有带他来见家人,女子更是没有料到她的家人会那么狠心,不听她的解释,抢走了她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将她关了起来。

    到死,女子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

    当梁家人按照瑞清所指的地方,找到男孩时,男孩早被客栈的人赶了出来,流浪在街头,简单的风寒成重病,奄奄一息,好在后来抢救回来了。

    看着这个男孩,梁家人五味杂陈。

    外人只道梁家风光,却不知梁家的难。不知他们梁家做错了什么,上苍要罚梁家断子绝孙,是的,没错,梁家这代四兄弟,至今无所出,到头来,却是他们不要了的女儿,将男丁送回了家,让梁家不至于断了香火。

    瑞清叹了口气,告诉他们,女子已经知错了,不求他们的原谅,照顾好她的孩子们,她便再无牵挂。

    梁家人哭哭啼啼,连年迈的梁家老爷子都出来感谢瑞清,将他们的孙子送回来,这架势可比灭蜈蚣妖的感谢强多了。

    瑞清当时就表明了,非他的功劳,要谢就谢他的徒儿,他的徒儿名为云夏,是个有能力的巫女,聆听死者之愿,还是巫女更强些。

    好不容易说清了事情,再从梁家出来,耽误太久,瑞清拍大腿道了声糟。

    “徒儿啊徒儿,你可要等着为师啊!”

    ……

    几天的赶路,云夏身心疲惫,身累是马车太颠簸,身上的骨头都要抖松动了;心疲惫是试过了太多的办法,还是没能逃出宋迦的魔爪。

    所以,云夏打算给自己放个假,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行程经过这几天的赶路,赶上了进度,高谷将军终于满意了,放缓了行军,日落西山,便支起了营地。

    吃饱喝足,养精蓄锐的最佳条件,云夏早早睡下,安稳的地面,暖和的被铺,闭上眼就睡的死沉。

    她是被尿意憋醒的,爬起找着尿壶,睡眼朦胧地看着周围,发现帐篷里只有她一人,她的睡意全消。

    “宋迦?宋迦……”云夏试着小声叫唤了几声,没人回应。

    云夏偷偷走到帐篷外,宋迦还是没有出现,然后她就回来了,尿完重新躺下,继续睡觉。

    宋迦虽然不见了,夜晚的营地戒备森严,云夏不以为她能逃得掉,所以她还是乖乖去睡了。

    第二天,直到军队停下,准备休息吃饭,宋迦还是没有出现,这刻云夏心花怒放了。

    取代宋迦看守的是另外多加了两个士兵,这点对云夏一点压力都没有。

    爬上马车,用力揉着脸,将脸揉红了,便拿起尿壶假意失手落下。

    说到这尿壶,云夏有一箩筐的不满,她早就想摔了。为了赶路,吃喝拉撒都在车上解决,其他车上一车都是姑娘没啥说的,谁来考虑过她,车上还有个男人宋迦呢?

    寸步不离看守的士兵听得尿壶噜噜滚出马车,掉在地上,哐嚓摔碎了。

    云夏憋红了张脸,别扭地走出马车。

    一士兵说着他去借尿壶就离开了,云夏着急地看向剩下三个士兵,说:“别人的我用不惯,要不,你们派个人跟我到那边林子里?”

    三个士兵犹豫着,云夏又说:“好哥哥,帮帮忙,要尿出来了啊!”

    士兵常年在运营里,将士在外也难得与妻女聚首,这几个愣头青一看就知是没碰过女人的,见云夏红着脸,他们也微红了脸,一阵眼神交流,一士兵站了出来,“我带你去。”

    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那士兵就带着云夏走到不远的林子里。

    云夏蹲下身来,娇滴滴地说:“别回头哦。”

    得到士兵肯定的回应,云夏狡猾一笑,跟猫似的悄声潜行,离了段距离,便撒腿就跑。

    士兵没多久就问云夏好了没,问了好几声,身后都没有声音,那士兵回头一看,哪还有人啊?

    士兵叫唤着,马上就引来了其他的人,一时间,军队动作迅速的派出了大量的人到周围搜索。

    云夏跑得气喘吁吁,不时往身后看,呵呵笑着,“真是笨蛋。”

    这招云夏早就使用过,不过,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宋迦的耳,所以她没能成功。普通的人会有妖的速度吗?有蝙蝠妖那样的耳力吗?显然没有。

    林子很大,云夏却没有往林子深处跑,这世道乱,人迹罕至的林子不知会不会藏了怪物,她也没那自信能避过毒蛇猛兽。她一直在林子的周边跑着,离大路不远。

    汗如雨下,云夏心思百转,这样跑下去迟早会被找到,人没有妖的逆天本事,但人多。在不确定她往哪跑时,定用了人海战术。

    忽而,她发现了前面有匹马。

    真是盼什么来什么,军队以为她靠双脚跑,一定跑不远,倘若她能靠四条腿的马代跑,那些白痴岂不是在身后慢慢找的份?

    迅速靠近马,迅速环顾四周,没发现其他人,云夏攀上马,缰绳一抖,双腿一夹马肚,马儿冲了出去。

    没跑出去多远,云夏感觉背后有点凉,偏头一看,她飙泪了,看不如不看,看了白看,徒添了恐惧。

    她的背后,一张苍白着脸的男人靠着她的背,猩红的眼,发愣地看着不停转换的风景。他觉察到云夏的目光,缓慢地侧过了头,阴阴地说:“你看得到我?”

    就是这刻,路过的一棵树上,一具倒挂着的尸体从云夏眼前一闪而过。

    马儿快速地奔跑着,匆匆一瞟,云夏只用余光瞄到了尸体,而后尸体就成了身后的背景,越离越远。

    但是这一眼足够让云夏看清那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那具尸体被倒挂着,内脏肠子暴露在外,不知死了多久,蚊蝇围绕,散发着恶臭。而尸体的那张脸,跟云夏背后的男人一模一样。

    云夏以她都赞叹地速度正了头,不管不顾驾驭着马儿跑出林子,步上大路更是催促着马儿快跑。

    面对男鬼伸出的鬼爪在她面前晃动,她连眼都不眨一下。笑话,这都出现在眼前了,不是借梦言凄凉,就是说,这只鬼具有攻击性,对常人来说是个危险的存在,宅子里闹鬼害死人什么的就是这种鬼在作怪。

    颜娘讲过,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不要去招惹这种鬼。

    云夏连弱小的托梦鬼都不想招惹,何况是这种厉鬼,眼不见为净,她什么都看不到!

    “我搞错了吗?”男鬼喃喃自语。遥望着前方,自顾自地说:“看不到也没关系,只要你能把我带进城,我这匹马就送给你。”

    男鬼就趴在云夏的肩头,云夏眼皮连跳,胆战心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匹马原来是引人牵走马,带他进城的诱饵。

    带男鬼进城,云夏没有意见,反正她也要进城,可是,能不能不要趴在她的肩头啊!面对一张死人脸,她还要假装看不见,心里压力很大啊。

    再者她的骑马技术并不是很好,逃命要紧,硬着头皮让马跑那么快的,再给她压力,她可不保证会不会有意外啊。

    男鬼好似喜欢上了肩头这个位置看风景,一路没有其他的动作,云夏叫苦连篇。玉簪上铃铛早就已经被她用米饭堵住了,趁着宋迦不在,她也将它贴身保管,为何如今还是让她遇到了不该遇到东西?她的运气实在够差的啊!

    一路狂奔,跑出很长的距离,云夏认为这样的距离够安全了,于是她停了下来。

    不经常骑马,她的骑术也不精湛,跑了这半天,她的屁股快烂了,尤其是大腿两侧,别提有多难受,下马还是费了番功夫。

    以奇葩的姿势走到溪水边喝了口水,马儿乖巧地站在路边,云夏想叹息了,因为那男鬼成了背后灵,跟定了她。

    她天真的以为男鬼会待在马上,这样就算马儿跑掉她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甚至到时马儿不跑,她也能弃马而走,不招惹这麻烦的东西。

    奈何男鬼看上了她的肩膀位置,一直趴在那,虽然没什么重量,凉飕飕的在烈日下起到了凉爽的作用,但是,这种凉爽敌不过内心深处泛起的寒战。

    现在,这只男鬼变本加厉地,开始侧着头直盯盯地看着她了。不知男鬼受了什么刺激,这么盯着她真的好吗?虽说她知道她有几分姿色,但不至于这么盯着吧?

    云夏小抱怨了下,眼前一黑,我勒个擦,男鬼伸出鬼爪蒙上了她的眼睛。

    普通人看不到鬼也就罢了,云夏能清清楚楚地看得见呀,男鬼这一手令得云夏看不见了,这下她还能若无其事地无视男鬼吗?

    不可能的好不好!看不见她怎么办?云夏当机立断坐了下来,喃喃道:“真是累啊。”

    云夏这刻心跳如鼓,谁会想到男鬼会来这招,突如其来的动作,她是下意识的闭眼了,不知有没有被发现呀。

    男鬼笑了,笑得云夏心底拔凉拔凉的,“你果然看得见我。”

    男鬼缠了上来,勒住了云夏的脖子,“不想死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普通人看不到鬼的存在,一般的鬼大多在灵力强大者面前连现身都无法做到,只能借梦现身,平时就和空气一样无害。

    强一些的是能在灵力强大者面前现身,但因为是灵体,无法直接攻击人,只能通过移动物体加害于人。在符合某些条件下,这种鬼能在普通人面前现身。

    像云夏现在遇到的这种能掐住脖子,给予直接伤害的鬼,已经是强大的恶鬼了。这种鬼往往怨气很大,极度危险的存在。

    云夏很感谢颜娘,颜娘因为考虑到云夏灵力强大,所以向她普及了下鬼的种类,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云夏这会儿定吓得屁滚尿流,出于自卫慌张做出奋力抵抗的举动。那时以她的弱小,就是被秒的份啊。

    脖子冷冰冰的,云夏连连点头,大喊:“大哥饶命!小妹定当好好听话。”

    云夏欲哭无泪,走了宋迦这个大哥,现在又来个大哥,她来到这世界没做别的事,就专门来认大哥来了。

    ……

    萧条的街道,狭窄而又脏乱,弥漫着恶臭。这些恶臭一方面来自垃圾的腐臭,另一方便则来自闲来无事,颓废坐在自家房屋下的居民。

    这些居民很脏,难民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偶尔抓到几只跳蚤,直接往嘴里一丢,咀嚼两下就完了。

    乞丐般的人们,这条街却不常来人,没人会给施舍,不工作不劳动,他们就跟等死没啥差别。

    在这样一个街道上,暗地里却是别样的一帆风采。

    上舀街暗巷中有一栋很是平常的房子,门口有个老汉颓废坐着,和街上其他人没啥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一双被头发遮住的眼很是精明。此时正戒备地观察着周围,不错过任何的风吹草动。

    房子内聚集了十几个人,人员混杂,着装参差不齐,富贫都有,但是气氛统一的压抑,没人说话。

    一个瘦的跟猴子似得小伙子在窗口接了只信鸽,看完信,说道:“老大,计明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我看怕是凶多吉少了。”

    “计明不在,那边的情况我们没法掌控,风险更大。”

    “要不再等等?”

    “如果人死了呢?等着只会错过时机!”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一群人围在桌前,顿时讨论的很激烈。

    正是这时外头的老汉咳嗽了起来,屋内霎时消了音。

    马儿滴滴哒哒的声响传来,片刻的功夫,小姑娘牵着马儿来到了老汉面前,说道:“我来找玄明。”

    瘦猴子从窗缝间往外看,瞪大了眼说:“是小棕!”

    明白的人惊道:“小棕?计明养的那匹马?”

    瘦猴子点点头:“是的,计明失踪没多久,小棕就不知跑到哪去了。”

    “难道,我们暴露了?”

    “没可能,街上的人没说,就表示没什么异常。”

    陌生人突然到访,又是这种敏感时期,人心惶惶,又是一阵议论,不过都压低了声,很是谨慎。

    “玄明。”一直沉默着的老大发了话。

    众人给在后面的玄明让开了路,门吱呀一声打开,怎么问老汉都没有回应的云夏,望向了从屋中出来的人。

    云夏擦了把汗,庆幸这里还有个正常的人,自进入这街,她就浑身不自在。这都什么地方啊,城里头很是繁华,这里却跟贫民窟似得,看到的人都是死气沉沉,比难民还难民。

    刚见到老汉,云夏就不想接近,实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来到这里了,她只能按照男鬼的指示上去找人,这老汉是聋子哑巴瞎子的集合体似得,直接忽视了她的存在。

    见到大胖和尚玄明,云夏刚要上去问话,肩上的男鬼飘到了玄明面前,叫着玄明,在和尚眼前晃着手。玄明连眉头都不动一下,他的视线透过男鬼,眼中只有云夏一人。

    “卧槽,这和尚一直是个神棍呀!我真是看走了眼。”男鬼计明骂了一声,侧头就看向了云夏。

    云夏想跑了,说好的只要找到玄明就行了,她已经把他带到,男鬼也该放过她了,大胖和尚看不看得到他,能不能听他说事,可不是她所要考虑的问题,鬼不能这么没信用是吧!

    不等男鬼有所行动,云夏上了前,对玄明说:“有个人要我将这匹马带到这里,你看看,是你们的马吗?”

    玄明袒胸露肚,白白嫩嫩的肚子,皮肤好的令人嫉妒,他正想问是谁让她来的,云夏笑呵呵地后退着就要离开,“是你们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玄明的动作很快,一时间抓住了云夏,捂住了她的嘴,就将她往房间里拖,马儿快速被人接手,牵了下去。

    云夏呜呜着挣扎着被拐进了房间,门吱呀一声关上,门外冷冷清清,刚发生的一切像是不曾有过。

    玄明将云夏拖到偏房,立时从隔壁来了个人帮了把手,把云夏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云夏泪流满面了,她就知道男鬼的事没这么简单,都被开膛破肚而亡变成了厉鬼,事情哪能这么简单是吧?

    主屋的人没插手,将云夏控制后,就剩下了玄明和云夏两人。

    “小姑娘,谁让你来这的?”玄明问道。

    细皮嫩肉的玄明,有着酒肉和尚的体态,笑问着,自认为态度谦和,在云夏眼里全然变了味,成了心怀不轨的花和尚。酒肉和尚只是成了口腹之欲,花和尚是吃喝嫖赌皆可,再看他将云夏绑起来,在云夏心头他已经坐实了坏人的名头。

    云夏摇头如拨浪鼓,配合道:“不认识的人。”

    并且把计明的模样形容了个七八,配合的很有诚意。

    此时男鬼已经骂骂咧咧了一阵,鬼的现成就是因为怨气不得散,才化身厉鬼,男鬼身上戾气重,他又是千里迢迢寻来,哪晓得人非他愿,就算和和尚有些交情,还是心性难平,记恨上了和尚。

    然而谩骂了一阵,男鬼成为恶鬼时候尚浅,人性未灭,很快冷静下来,清楚地意识到了以大事为重。当然,也是报仇的恨意强过了小打小闹,和尚骗人的勾当,男鬼就暂时放下了。

    计明是放过了玄明,却没放过云夏,在她耳边噼里啪啦细说着,软硬兼施要让云夏开口。

    云夏面色如常,她可不愿暴露了她能看见鬼的事情,能看见鬼,说明灵力强大,高谷要是稍微向外扩散些信息,比如伺候巫女,有些灵力的侍女逃跑什么的,她就很容易暴露了身份。

    来建州城是为何?当然是大隐隐于市,在他人眼皮底下钻空呗,所以,低调低调。

    玄明是酒肉和尚没错,照他的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平时少不了高僧的做派,故作的高雅,实际用度大手大脚,所以少不了装神弄鬼,坑蒙拐骗忽悠人骗点钱,自然就少不得看人眼色。

    和尚是老江湖,云夏比之常人有些本事,却是初入江湖,在和尚面前有点不够看,细看着云夏的神情,玄明就觉得云夏有问题,一时半会儿却说不上问题所在。

    云夏内心惊慌着呢,可不像表面那么镇定,她早就在绑她的另外个人从隔壁主屋过来时,从他敞开的门缝间看到了主屋里的情况。少说有十来人在隔壁,云夏不经怀疑她是来到强盗窝了。

    云夏的这一形容,计明的身影就跳了出来,玄明问:“他还跟你说了什么没?”

    敲打的功夫玄明很在行,所以大伙都留在了主屋,让玄明单干,就是为了不想太多人吓坏了云夏,让玄明放手去干,他如此一问可不是信了云夏的话,都是章程内的盘问。

    这刻云夏停顿了下,支支吾吾地,有些心虚地说道:“其实事情是……唉!我说了吧,让我来得那大哥已经死了,他让我将遗嘱带到。本来说好了我来传话,他就把马给我,所以我就来了。只是刚来院子我就害怕了,不要马也行,放我走吧。”

    最后一句云夏可是说得相当无力,她这哪是求放过啊,纯属保命而已,接下来说了事儿,她大概是别想和这些人撇清关系了,但总比被当做无用之物给喀嚓掉强。

    不奇然,玄明马上问道:“什么遗嘱?你说的人死在哪了?”

    云夏无中生有地将与计明相遇的事简单说了下,把自己说成了进城找活干的乡巴佬,路上遇到计明,不料后来又遇上了强盗,计明大义凛然隐瞒了云夏的藏身处,自己被干掉了,临死前让云夏过来这里。

    出于物质考虑,卖了那匹马,钱多得够乡巴佬眼馋的。出于恩情,云夏跑这一趟也合理。

    云夏听到开门声,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这是派人去找男鬼的尸体去了。

    说到遗嘱,玄明动容了,连主屋里的人都是稍稍松了口气,因为云夏带来的是他们最想要的。然后吧,吊起了这些人的胃口后,云夏知道她这条命是保住了,却一脚步入了泥沼。

    不过,云夏的这些只言片语自然不能轻易让人信服,玄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对云夏进行了祖宗十八代的拷问。

    好在这些问题,在云夏初来乍到时就对以前的主顾说过,答得心安理得。

    再者她已经在这世界住上了一段时间,那边小镇的情况想要打听,当然能打听得到,小镇有那一场变故,她活了下来,逃了出来,不敢回去了,出来寻活合情合理。

    待玄明问完话后就出去了,偏房留下了云夏一人,手脚被绑,周围都是他们的人,玄明也不怕她有本事逃了。

    隔壁主屋窃窃私语,云夏有点担心,她刚刚留了一手,没把遗言讲全,她明确告诉了玄明,她想活命,得不到自由,她不会告诉他们全部,所以玄明到隔壁去跟其他人讨论去了。

    云夏知道她表现得太过聪明的话,会让人对她警惕,但是装傻,把事情全说了,她就成了没用的了,落到心狠手辣人的手中,岂不是要被杀啊。左右都是死,她还不如活得长一点,想办法脱身。

    突然,男鬼将桌上的碗扫了下去,碗碎发出很大的声响,引来了隔壁的人探头。

    “是老鼠干的!不关我事。”云夏抢声道。

    云夏被绑的结实,没移动半分,探头的人怀疑地瞧了瞧她的神情,又把头给缩回去了,门也随之关上。

    男鬼听着云夏张口鬼话连篇,沉默了下来,待玄明走后,他一直沉着脸,云夏看不出他的打算,现在更是不知他突然发难又是为了哪般。

    云夏小声地说:“我会把你想传递的事告诉他们,但总得给我一条活路吧?我现在全说了,他们要杀了我怎么办?”

    男鬼其貌不扬,一副的老实相,但这些都是表象,他很聪明,小聪明更是不断,不然也不会接下卧底的任务,在数名兄弟中唯一接近了内部,打听到的情报,成了这次行动的关键。

    倘若不是出了点小意外断送了性命,他可以完美地完成这次的任务。

    “我叫计明,你叫什么?”男鬼问云夏。

    计明不信任云夏,威逼利诱她来到上舀街,报上地址,只言片语都是一步步而来,他就怕她泄露了不该泄露的秘密。

    他本没想过让云夏这个陌生人传递那么重要的情报,奈何玄明这酒肉和尚不靠谱,装神弄鬼时,把见鬼说得头头是道,到了他这,全拿他当了空气,十足的骗财神棍。

    没办法,他现在只能利用云夏了。

    云夏坐不改姓行不改名,跟玄明报的就是真名,男鬼一定听到了,又问这干嘛?以为那是她报的假名?云夏疑惑地望着他,说:“云夏。”

    “云姑娘,你很聪明,我们就把话挑明了吧。”

    计明生得农民像,这会儿往那一站倒是有了几分读书人的气质,就是面色太过死白了,他说:“我没读过书,不识字,不然我就能把想说的直接写下来告诉他们,不用继续劳烦云姑娘,可惜我不会。”

    停顿了下,话锋一转,他看向云夏的眼神变了变,“不过,我们中有个兄弟识字,我和他感情好,闲来时倒是认了几个字,比如这句话‘看得见我’,另外我也能写自己的名字。倘若我搞出点什么,引了他们过来,再用水在墙上写下这些,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想?”

    看着云夏的神情,末了,他又补充道:“我们这些人不怕鬼,何况还是兄弟来找,更不怕。”

    计明算是看出来云夏不想暴露了她灵力强大的事,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何要隐瞒,不然她直接讲明他变成了鬼,就在这里,根本不用担心他们这些人防着她,甚至说杀她。

    只要她能帮他们,凭着她特殊的能力,他们准就拿她当自己人,妥妥的奉为上宾了。

    计明这么想着,到头来还是提出了他的疑惑,他想拉拢云夏,这世间看得见鬼的人可不多,不是高僧就是法力强大的人,云夏虽然现在什么都不懂,只要好好学习,没准就能除妖降魔,招魂解怨。

    计明看云夏是个人才,就近可以帮他传达意愿,往后还能帮上兄弟们的忙。

    云夏叹了口气:“我也有苦衷,都是苦命人,能别逼我吗?我个弱女子生活不容易,我不想趟浑水。”

    计明突然跪了下来:“云姑娘,帮帮我们这些苦命人吧。”

    一改先前的威胁,计明哑着声,就把他们这些人为何聚集起来的事说了出来,提到自己被人害死了父母,弟妹也失了踪,他怀疑是被卖掉的种种事,都一一道来,标准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软硬兼施呀。

    “你说这城里背地里还有专做贩卖妇女勾当的?”云夏惊呆了。

    这繁华的城市,云夏以为治安会很好,可计明说,他们街上时常有人失踪,城中每年的失踪人口很多。

    上舀街是典型的贫民窟,治安不好,多得是小偷小摸,因抢地盘斗殴时常死人。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几年前上舀街还很热闹,随着人口失踪案多,一部人搬离,渐渐就萧条下去了。

    可事实是搬离的人也都失踪了,如此众多的失踪人口,官府的人至今未有破案。

    贸易大城,靠着运河,每天的人口流动量极大,要查人口,以这世界的官府办事能力,要查起来困难程度可见一斑。在云夏那世界网络发达,通信交通都极其便利,要查拐卖也不是个简单事。

    再加上失踪的人大多是贫民,云夏觉得官府的人未必会重视,来到这世界时间还很短,来到建州城也是今天,可所见所闻,云夏已经看得大概。

    作为本地人,失踪人口中又有他们的亲人,计明这些人费劲了心思,终于查到了当地一位富商身上。暗访,安插卧底,已经找到了失踪人被关着的地方。

    他们不指望官府,在他们的眼中官府已经和富商勾结上,这次是算好了时间,想在富商见客的时候摸进去。

    这次富商很看重要接见的客人,早早就准备着,到时迎接客人,店中的人手会调走一些,到时来个声东击西,混进去救人就更容易了。

    唯一的未知是不知这位客人何时到来,好不容易计明给查出来了,可惜他打入内部时得到了太多的看重,遭人嫉妒了,就在几天前,他和人出去替掌柜办事,被那些人合计给杀了,挂在了树上,制造出遭遇了强盗的假象,来不及把消息传给伙伴。

    马儿有灵,大概是察觉到主人遇害,跑出了城,找到了计明的尸首,才有了和云夏的相遇。

    “嘿,猴子,你说这姑娘是不是疯子啊?”

    隔壁主屋,瘦猴子和另外一个人透过墙上的洞,监视着云夏,就见云夏盯着某处就像听谁在说话,不时的还自言自语。可他两怎么看,偏房也就她一个人在。

    “我看着邪乎。”瘦猴子摸着下巴说。

    云夏说得小声,他们没听到她说得是什么,瘦猴子就提议继续监视着。

    ……

    虽说云夏很同情失去家人的那些人,可她在这世界无亲无故,她能靠的只有自己,还是那句,她不想趟浑水,何况她个弱女子能帮他们什么?

    “计明大哥,实在是我能力有限,也有我的难处,还是刚刚那句,我能帮你传达,但我也想活命,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好说歹说,得不到云夏的松口,计明恼羞成怒起来:“你个妇人好没良心,谁说让你帮忙就会没命了?反之你一个人还活不下去!这城里,这世道,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有我们这些兄弟罩着你,你还能活得长久些。”

    云夏没说话,这世道再险恶,只要她小心,她不怕活不下去。沾上他们反倒是死的快些,照计明所言,那富商能跟官府勾搭上,生意又大,就他们现在做的事,简直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了。

    简单来说,云夏是不认为他们单靠二十几个人能把人都救出来,反而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不为别的,就凭她的直觉,不是她自夸,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云夏的轻视,彻底把计明给惹火了,“明说了吧,我不仅要你告诉他们时间,还要你带路。”

    计明能打听到客人来的时间,就说明他真的是打入内部了,老板对这位客人的看重,到了把客人到访的事隐瞒了下来,也隐瞒了时间。他们那些人只按照上头的指示准备着,都不知为了什么准备,只有内部少数人知道会有客人来访。

    真的打入内部后,在得知时间后,计明也被带到了之前他没去过的地方,那里藏着更多的失踪人,靠语言没办法交代,只有指路才是最方便的。

    听说要去危险地方,云夏自然不乐意,计明阴森笑着,“先不说我刚刚说的那样,让别人知道你看得见我,另外,你不好好听话,我也能杀了你!看到你身旁的柜子没有,上面放着重物,只要我晃动了柜子,上面的东西掉下来砸到你的头上,呵呵。”

    云夏抬头一看,所谓的重物没有看到,倒是让她看到了露出的几个把柄,她所想没错的话,那可能是锥子菜刀啊什么的把柄,那些要是砸到头上,落下的姿势不对的话,就插到脑子里了。

    见云夏脸露惧色,计明笑得阴森,他成为鬼没多久,之前不知道人体对鬼的伤害有多大,在他掐住云夏脖子时,她身上释放出属于生灵特有的生气灼伤了他的手。硬着头皮令她惧他,这会儿身边有工具,他断不会亲手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