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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账房txt下载

    深夜,阿拉斯加港口。

    一艘准备启航的轮船停靠在岸边,发出了催促的汽笛声。

    码头上,一个年约三十岁的东方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站在港口,脸上带着微笑,和同伴说着什么。

    由于已经是深冬季节,夜里的气温很低。哈出的白气在港口探照灯的光芒下,变化出各种形状。

    东方男子掏出插在兜里的手,摘下了被寒气弄得模糊的眼镜擦了擦戴上,这才笑着对面前的同伴说道:“王明远,谢谢了!”

    王明远看着面前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心里一阵感慨。

    这个人是美国著名民间谋略公司火龙公司的第一策划,号称鬼手的超级策划高手。他从小小的商业策划起步,十年时间的时间,他从中国一个小广告公司的企业策划,成为了世界顶级策划公司的第一人。

    五年前,火龙公司的用年薪一亿的超级价码,把他从4A公司挖了过来。从此以后,他开始了另一个的策划生涯。

    火龙公司在表面上是一家顶级的4A策划公司,涉及的领域多数是在商业,工业和农业。火龙公司的策划精英根据对方的情况,根据价钱的不同,会给对方制定一到五十年的未来发展方向。

    但是,在私下里,火龙公司却是美国国防部的一家私人参谋公司。他们为国防部出谋划策,从最简单的国家军事规划,到尖端武器的发展布局。甚至是策划一场局部战争。

    他们会根据国防部提供的海量数据,经过多次推演计算统筹,来总结出一场战争的胜负要素。并且根据这些要素,策划相应的对策,最大限度的做到万无一失。并且,将己方的消耗降到最低。五年的时间里,东方男子亲自主持策划了数次的军事行动和两次局部战争。

    经过最后军队的落地实施,东方男子那完美的构想,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但是在一个月前,东方男子突然接到了麦克下发的单子。单子上虽然没有明说假想敌是谁,但是拥有着十多年策划经验的东方男子,还是从单子上那庞大的军队数量和高额的费用,推算出了这个单子所指的目标。

    那是自己的祖国。

    也许,这个策划案并不会实施,但是,东方男子却不能接受自己背叛民族的事实。

    也许是东方男子在看到单子的犹豫,引起了麦克的怀疑。在截下来的一个月里,东方男子每次出门,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人跟踪。

    一个礼拜前,在办公室里,东方男子被CIA的特工带走。关进了位于阿拉斯加的一家豪华的监狱之中。

    罪名是,泄露国家机密,危害国家安全。

    在监狱里渡过了三天后,东方男子在早已安排好的一个狱卒的帮助下,轻而易举的走出了监狱,趁着夜色来到了港口,准备连夜出海。

    作为一个职业策划,必须要做到算无遗策。如果连自己都保不住,还做什么策划。被业内人成为鬼手的称号,岂不是浪得虚名?

    就像是下棋一样,纵观全局才能获得胜利。之前落下的任何一枚棋子,都是为后来的结果做准备。

    在策划的眼里,所谋划的每一个步骤,都是为了最终的结果服务。

    而阿拉斯加那个狱卒,就是东方男子在一个月前安排下的。他在看到麦克的表情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事情似乎会恶化。当然,他也将自己最终的结果猜了个**不离十。于是乎,他先人一手,在被CIA带走前,就安排好了这步。

    夜色沉沉,寒冷的海风呼啸而来。停在港口的巨型油轮随着波浪一阵阵的起伏。

    “呜……”巨型油轮的汽笛声再次响起,站在甲板上的水手对东方男子挥着手,示意他赶紧上船。

    “好了,我要走了!”东方男子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阿拉斯加的极地景色,拍拍同伴的肩膀,转身上了梯子。

    “一路走好!”同伴站在码头上,对渐行渐远的东方男子摆手。

    “再见了,王建飞,再见,美利坚!”东方男子站在船尾,静静的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看着一直站在码头上的那个人,喃喃道。

    “再见了,鬼手,一路顺风!”王建飞看着远去的轮船,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一群保镖那里走去。

    一阵引擎启动声音后,十几辆奔驰簇拥着一辆劳斯莱斯,离开了码头,驶入了沉沉的夜幕之中。

    王建飞是阿拉斯加青帮的老大,阿拉斯加地下真正的掌权人。整个美国北部的**教父,风云人物。十年前自己刚到美国的时候,曾经帮还是一个小小黑帮头子的王建飞做过一个长达十年的发展规划。

    如今,十年过去了,王建飞也从一个街头打架斗殴的小混混,成了如今美国著名的**教父。而自己,则是从一个顶级的策划,成了阶下囚。到现在,落得个逃犯的罪名。

    世事还真是变化无常啊。

    东方男子看着越来越远的美国边境,抬头看看晴朗的夜空,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后,转身走入了船舱之中。

    ……

    太平洋海域广阔,加之此时又是反向季风。所以,轮船开的并不快。虽然一路未停,但是十多天的时间,才驶出了公海,进入了中国的海疆。

    东方男子站在船头,看着前面茫茫的大海。神色有些飘忽,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十年前,自己也是乘着这艘轮船。一路观赏者美丽的海上日出,从这里意气风发的驶向美国。十年后,自己却带着一身的疲惫从美国回到了这里。

    想起前几天,自己的那番经历。东方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任谁被关押在重兵防守的监狱,都会感觉到绝望。虽然自己早就制定了周密的计划,但是事关自己的生死大事。在狱卒协助自己偷偷离开的时候,东方男子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所幸的是,自己的计划安排的周密无比。而且执行的人也是精确到了极致。自己之前算好的时间节点,一点都没有出现纰漏。

    凌晨一点从牢房里出来,按照之前预订的路线,绕过了重重守卫后,在凌晨一点四十分到达了监狱外。

    而王建飞安排的人,也在这个点,刚好到达。在王建飞人马的协助下,一路有惊无险的离开了监狱的探照灯搜索范围。

    乘着之前就安排好的汽车,一路狂奔,马不停蹄的赶到码头。正好是凌晨两点半。

    如同自己之前策划的方案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瑕,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海风轻抚着脸庞,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东方男子趴在栏杆上,看着远方蔚蓝色的大海。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也就是在此时,海平面上突然升起了一支诡异的桅杆。

    接着,一个黑色的庞大物体,渐渐的浮出了水面。正在船头享受日光海风的东方男子,在听到哗哗的水声后,身体一震。扭头朝着左方一看,瞳孔紧缩。

    那是,那竟然一艘核潜艇。

    黑色的庞大物体抛开海面,终于露出了全貌。果然是一艘核潜艇。

    这艘核潜艇是哪个国家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它在这里到底是干什么?

    从事军事规划多年的东方男子当然知道,核潜艇只有在发动攻击的时候,才会浮出水面。那么,现在这艘突然浮出海面的未知国籍的核潜艇,它到底想要干什么?

    东方男子心里思索了片刻,回头一看,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不知什么时候,轮船已经空了。远处的海面上,船长和几位船员驾驶着快艇,一个劲儿的狂奔。

    不过,随后,一枚鱼雷击中了他们的小艇。巨大的爆炸声,掀起的海浪高达几十米。被炸成了碎片的小艇,连同被炸成了碎片的人,一起沉入了海底。

    东方男子有些郁闷的挠挠头,心里苦笑道,靠,对付自己一个人,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吗?又是核潜艇,又是鱼类的。

    就在刚刚,他收到了一条莫名号码发来的短信。短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有寥寥几个字:鬼手,只要你答应回来,这艘核潜艇就是你的私人座驾。麦克!

    哎,何必呢!东方男子一阵无奈的苦笑。

    就在刚刚,他还在想,回到国内,不再从事策划这个职业了。多年的勾心斗角,谋划算计,他已经累了。如今,他只想回到生他养他的地方,享受平凡的生活,写就青山。

    可是,为什么自己想退出,就这么难呢?

    东方男子靠在甲板上,久久的看着海平面上挂着的一轮火红的旭日,脸上的无奈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坚定。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发送键。

    短信同样简单,只有三个字:“你随便!”

    庞大的核潜艇的底部,突然冒出了一阵气泡。随着潜艇船体的微微抖动后,一颗鱼类,脱膛而出,闪电般的游过海面,朝着这里射了过来。

    甲板上,东方男子像是没有看到临近的死亡一样。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他闭上了眼睛,展开双臂,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海面上潮湿的空气。

    “自由,真好啊!”

    轰……

    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中,被击中的小艇四分五裂,一团巨大的火球腾空飞起……

    一直注视着小艇的碎片彻底沉入海底后,核潜艇才缓缓的下沉,消失在了海面上。

    一个手机缓缓沉入海底,屏幕上几个英文字幕若隐若现:基于你曾经的贡献,决定给你一个最豪华的死亡方式,麦克……

    似乎是在梦里,自己就像是大浪中的一叶扁舟,不受控制的在惊涛骇浪里翻滚着。

    一个高大十几米的浪头打过来,虽然心智坚定如铁的他,还是忍不住被下了一头冷汗。

    “啊!”他终于从这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身的汗水。

    “叔叔,你醒了?”一声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麻布长裙的妙龄女子,正端着一个黑瓷碗,美眸晶晶亮的看着自己。在她身后的地上,一个药壶咕咚咕咚的冒着气泡。浓郁的中药香味,弥漫着整个房间。

    脑袋里一团乱麻,什么思维都没有。他看了一眼这个虽然身穿麻布长裙,但是却难掩绝代风华的女子,收回目光,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古装古韵的屋子,嗯,虽然有些破旧,但仍然充满了古典的气息。老旧的八仙桌,还有墙上的字画,还有床边柜子上放着的厚厚的线装本。

    这到底是哪儿?是电影的拍摄现场吗?这个女人是谁,演员吗?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死了吗?

    难道我得救了?可是这又是哪儿?

    脑袋里乱糟糟的,像是被大锤击中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却又像什么都能想起来一样。

    一阵阵的困乏再次袭来,虽然他很努力的睁开眼睛不让自己睡过去,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

    十天后的夜晚,他坐在院子里,抬头无聊的看着挂在树梢上的弯月。许久之后,他才收回了目光,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叹了一口气。

    转过头朝着另一边看去,隔壁的房间烛光依然亮着,泛黄的窗户纸上,倒影出一个女子娇俏的身影。

    这多天来,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所处环境。

    这里是江宁,也就是后世的南京。自己现在的的名字叫吕恒,有着秀才的功名。不过从三年前考中秀才后,功名就再无长进。平时死读书,如今被书堵死了前程。典型的书呆子。

    吕家也是书香门第之家,祖辈们出过很多官员,即便是父亲,也在外地做一个小小的县官。不过,两年因为一桩案件,受到了牵连被处死。所幸的是,子女没有被牵连。

    现在,他的家里只有一位孀嫂。就是在他清醒的那一刻,那个端着药碗的美丽女子。她叫柳青青,比自己仅大了两岁。嫂嫂两年前嫁到家中,还没和哥哥共享人伦之乐,多病的哥哥受到父亲事件的影响,不久就一命呜呼了。

    为了生存,吕恒卖掉了家中的祖产,在江宁秦淮河边,买下了一个小院子,就此和嫂嫂住在这里。

    两年的时间,卖掉祖产的财物已经所剩不多。这些天来,全靠着嫂嫂帮别人做工,来维持家中生计。

    之前,他还有一个婚约在身。婚约是父亲活着的时候,跟别人指腹为婚的。对方是江宁织造府的府尹大人的女儿,苏晓倩。

    只不过,从两年前父亲死后,吕家一落千丈。这位苏府尹似乎也有了悔婚之意。终于,在憋了两年后,苏府尹忍不住开口了。

    十天前,苏府尹派人给吕坚送来了很多的礼物钱财,其要求就是让吕坚交出婚约。而这位书呆子,气血攻心之下,当场气得昏死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前世的他,机关算尽,穷毕生之力,为别人做嫁衣。只不过最后,还是落得个凄惨下场。如今,他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没有纷争,没有勾心斗角,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不过。

    他回头看了一眼破落的小院,还有厢房里,辛勤忙碌的嫂子。抬头看了一眼树梢上的弯月,叹气道:“不过,这也太惨了点吧!”

    十天前,嫂嫂托人给他找了一份差事,在王的府上做账房。岂料,这小子说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与义,小人与利,又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死活不接。

    柳青青虽然心里恼怒,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他自己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吃软饭,让这个柔弱女子养活着自己?

    吕恒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为这个身体前主人的顽固想法感到好笑。

    如今,换了自己。这还用想吗?当然得去了。而且,账房这个差事,似乎不错。收入不菲,比起自己前世的工作来说,也不是很累。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家境,急切需要经济来源。

    所以,在身体稍稍恢复了一些后。吕恒便和嫂嫂说了自己的想法。

    看到吕恒的态度和之前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后,柳青青只是看了一眼吕恒,轻轻的哦了一声。不过,吕恒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的一抹笑意。

    应该是很高兴的吧!

    明天就要去王府报道了,吕恒坐在院子里,却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现在这个世界的问题。

    他想了很久没想明白,历史上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事情。

    现在的年代,是一个叫做大周的朝代。其开国皇帝,便是后世吕恒记忆中的一代女皇武则天。

    只不过,历史好像在这里发生了变化。

    在武则天的晚期,并没有向前世历史的记载一样,传位于李氏家族。

    这位一代女皇,却是和历史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她让一个武家之人,认她为母。随后,就把这个武家之人立为了太子。经过一番血腥的镇压之后,大周再无反对声音。而之前起兵反抗的李氏家族也被剿灭殆尽。

    随后,历史便走上了一条岔路。经过大唐的风气影响,武家也是人才辈出。

    一代接一代的皇位传承。到如今已经是大周第三十位皇帝了。其余的,就不太了解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思维没有恢复,还是因为吕恒此人就是一个大门不出的书呆子,对这些朝廷大事不关心的缘故。

    厢房的门吱丫一声被推开,柳青青妙曼的身子出现在门口。

    她的手里正拿着一件衣服,但见她用细碎的牙齿咬断衣服上的线头后,看了吕恒一眼,冷清道:“外面天气凉,叔叔还是进屋吧。免得受了风寒!”

    大周庆元三年冬,容颜清丽的女子站在小屋门口,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宛如贬落凡尘的仙女一样。

    嫂子柳青青给吕恒找的工作,是在王府上做账房。

    王府并不是王爷的府邸,而是一个王姓的大户的府宅。据说这位王姓的大官,曾经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如今赋闲在家。

    如今的朝廷并不抑制商业的发展,所以,王府也有自己的产业。不过,处于名声,只是交给下面的人来操作。

    王家的主要产业是布庄,江南的丝绸本就著名,经过多年的发展,加上王大人的朝廷背景。到如今,王家已经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布商了。

    商业规模的扩展,必然要求有更多的员工。于是,吕恒的嫂子,柳青青便托人给吕恒谋了这份差事。

    第二天一大早,叔嫂二人静静的吃过早饭后,吕恒怀里揣着中间人的介绍信,出了门,朝着王府而去。厢房门口,吕氏青青静静的看着吕恒走出远门后,转身回到了屋里。

    这时,太阳刚刚露出半个脸。时辰尚早,街边的商铺也没有开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有些湿滑。路边偶尔能够看到一簇枯黄的野草,上面也结满了白色的寒霜。

    如今已经是冬季,早晨的时候,秦淮河上飘着一层淡淡的轻雾。几艘画舫,静静的停在河边。微风吹过,船头的小旗轻轻的随风而动。偶尔几个夜不归宿的客人,从船舱里出来,偷偷看看四周,发现没有人后,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衣服,然后快速下船离去。

    听说现在北边正和突厥人打仗,战事有些吃紧。不过,在这江南之地,却是看不出来的。

    吕恒穿着厚厚的棉衣,外面套着长衫,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臃肿。头上戴着厚厚的帽子,双手插在袖筒里,活像一个北地来的商人一样风尘仆仆。一路哈着白气,朝着王府走去。

    不过,到了地点,却发现王府的大门还没开呢。几个佣人,穿得厚厚的,正在门口前扫着地上的落叶。

    片刻之后,他们将王府前面的落叶扫成一堆,倒掉后。才拎着扫帚准备回去。

    “几位兄弟,请留步!”吕恒走上前去,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开口道。

    一个家丁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穿的普普通通的书生,问道:“什么事儿?”

    吕坚点头,从怀里掏出了那张介绍信,道:“还请兄弟交给贵府的方总管!多谢!”

    “你等着!”家丁接了介绍信后,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进去。

    吕恒在门外等了一会后,便见朱门再次推开,一个胖乎乎的,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上下打量了一番吕恒后,歪着头道:“你就是吕恒,吕永正?”

    永正是吕恒的字,此人能叫出吕恒的字,看来事先还是了解过自己。不过,吕恒也没有感到什么别扭的。毕竟,账房这个差事,必然经手巨额钱财。主人家事先调查一番,也是应该的。

    吕恒点点头,拱拱手道:“正是,您是方总管吧!”

    胖子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承认。随后,一抖袖子,对吕恒道:“跟我来吧!”说罢,转身走入了府中。

    吕恒看了一眼这个王府大门,苦笑着摇摇头:“唉,又要找工作了!”

    进了门后,顺着长长的走廊,走了十多分钟后,方总管和吕恒才到了西院。院子里,几个穿着深蓝色短打的家丁,正抱着一摞摞厚厚的账本,进出那些房间。

    方总管指着一间房子道:“那是你的房间,记住了,做账的时候,不许去别的房间串门,不许跟别的账房说话。更重要的一点,不到下工时间,不许出门!更不许走出院子!你要做的帐都有家丁会替你搬进房间,不许跟家丁套近乎,记住了吗?”

    听着方总管一连串的不许,吕恒心里有些好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从一进院子,吕恒就看出了这里账房的具体工作。左手边的,也就是自己以后的工作区间,应该是初级的记账。而右手边的,则应该是负责审核账簿的。正中央的那间大屋子,应该是王家负责人所住的地方。

    这样的安排,不仅提高了工作效率,也避免了某些账房作假帐,来坑骗东家的钱物。

    “你的工钱是一天二十文,工钱每七天一结,由小姐亲自发给你。好了,这是你的房门钥匙。记住,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这是这里的规矩!”方总管从腰间一大窜钥匙上解下一窜交给吕恒后,迈着八字步,一晃一晃的走出了院子。

    吕恒掂了掂手里的钥匙,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开了门,房间里一阵阴冷的感觉顿时报过了全身。此时是冬季,黑漆漆的房间里阴冷无比。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地上还有一个小火炉,打开看按了一眼,里面留着一堆灰烬。

    吕恒将手探过去试了试,一点温度都没有。

    “真冷啊!”吕恒朝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搓着手扫视着小屋。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取暖的东西。

    砰砰砰……

    也就是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吕恒打开门,看到两个家丁正站在门口。一个怀里抱着一堆账本,一个则是拎了一大筐的木炭

    “吕相公,方总管让我给您送些木炭来!”家丁的手冻得红红的,一边跺着脚,一边道。

    吕恒急忙让开门,微笑着道:“谢谢两位小哥了!两位小哥请进!”

    二人进了屋,将账本放下,然后又替吕恒把小火炉点上后。这才躬身告退。

    小火炉不一会就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燃烧的木炭散发的温度,很快将屋里的寒气驱散。不一会儿,小屋子里就温暖如春了。

    吕恒将桌子移到火炉旁边,两只脚伸到桌子下面。这样,可以一边烤火,一边记账。

    将墨研好,吕恒拿起了一本账本打开摆放在桌子上,大致的翻看了一遍后,脸上带着微笑,捏起毛笔,行云流水般的开始在上面书写了起来。

    前世的时候,他由于工作的需要,需要查阅大量的资料。这其中就包括各种古典资料,所以,繁体字他是会写的,而且,还写得不错。

    炉火霹雳啪啪的想着,从火炉的缝隙中闪现出的火光,将整个小屋子照的亮堂堂的。

    多年依赖电脑的后果,就是写字写得特慢。不过,即便如此,在正午时分。吕恒还是把那七八本的账簿全部编写完毕。

    原本在写完后,吕恒就准备交差的。但是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其他账房的房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三天的账簿,自己一上午昨晚,本就有些出格。现在傻比的出去交货,在别人眼里岂不是炫耀?唉,何必遭人记恨呢!

    闲来无事,他便再次翻看了一下这些账本。出于职业性的习惯和眼光,这一次,他还是从这些江南各地汇集而来的账本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于是乎,他便铺开一张纸,习惯性的开始罗列王家布行在市场上的问题,然后,将这些问题规整,分成了优势,劣势,机会和威胁四个部分。然后又根据这四个部分以及组合,得出了一些对策。等到一整套的应对方案全部都写完的时候,房门也被敲响。

    起身打开门,原来是送饭的伙计。

    吕恒接过饭菜,道了声谢后。关上门,回到了桌子前。

    坐下来后,这才看到自己刚刚极度无聊蛋疼之下,胡乱写出的方案。不禁摇头苦笑。

    这可真是闲的蛋疼,无事生非。

    随即将这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炉里。

    下午闲着无事,吕恒便在房间里找到了一本论语,然后坐在火炉边,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等到房间里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下工的锣声也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夕阳斜挂在西边的梧桐树上。秦淮河上波光淋漓,风吹过,金色的水纹一**的扩散开来。

    停在河边的花船上,灯笼已经亮了起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们,已经站在船头,摇晃着手绢,开始拉客了。

    秦淮河边夕阳晚照,吕恒一人身披着晚霞,走在这历史的画卷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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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初临,王府的大门外,灯笼挂了起来。

    府内东院,各个房间的灯火也亮了起来,星星点点,如同天上宫殿一样。

    东院的正堂中,一个面容英俊的公子正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抿了一口后,对面前的方总管道:“方总管,听说,我们府上来了一个新账房?”

    胖乎乎的方总管连忙站起来,躬身正色道:“是的,二少爷!”

    王大人膝下共有三子一女,大少爷王建功,是江宁有名的才子。一首诗词写得非常漂亮。三少爷,则是和他两个哥哥都不一样,作为一个书香门第的少爷。三少爷却喜欢兵书,武学之类的东西,每天带着一帮人打架生事,典型的恶少。而二公子王立业,虽然说不喜读书,但却在经商方面的天赋无人能及。更让方总管佩服的是,二少爷在用人方面的眼光,着实毒辣。

    此时,坐在他面前的,正是王府的二公子,王立业。

    王立业在听到方总管的答复后点点头,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本书,翻了两页放下后,问道:“此人人品,风评如何?”

    方总管听完后,细细的说道:“此人叫吕恒,是个秀才。也算是书香门第出生。性格木讷,为人方面嘛,也算忠厚老实!呵呵!”

    方总管似乎是想到了今天见到吕恒的时候,对方双手插在袖筒里的样子。不由的笑了出来。

    王立业听完后点点头道:“那便好,方叔叔。如今我们的丝绸产业越做越大,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而且,也有人开始动歪主意了。账房一职涉密甚多,其人选一定要慎之又慎,千万不可出错!”

    方总管闻言正色称是。

    王立业笑着点点头,道:“我从杭州带回来一些吃食,待会王叔叔你带些回去给小五吃。”

    方总管呵呵一笑,拱手道:“谢谢少爷,少爷一路劳累早点休息为好,老奴便告辞了!”

    对着王二少爷躬身行礼后,方总管蹒跚着步子,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王立业借着灯光,翻开一叠书信,看着书信上的内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

    夜幕落下,繁星满天。

    没有了现代明亮的灯光,星空显得更为璀璨。深蓝色的夜空,犹如刚刚洗过的呃华丽黑蓝色绒毯一样。漫天的星辰便是上面镶嵌的璀璨钻石。满天闪烁的星辰倒影在秦淮河里,和河面上灯火闪烁的花船连成了一片,宛如天上人间。

    入夜后,天气似乎更冷了。

    一阵风吹来,吕恒感到一阵微冷。无心观赏秦淮河上的风月,急忙紧了紧棉袍,朝着家中走去。

    院子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一个灯笼。风中,明亮的灯笼轻轻随风摇晃。昏黄的灯光下,老旧的木门,脱落的福字,宁静又安详。

    吕恒心里暖暖的,搓搓手,伸手抓住门上的铁环敲了敲。

    “嫂子,我回来了!”

    宁静的夜晚,吕恒的声音格外的清朗。

    门内传来一声门闩拉开的声音,木门吱丫打开。露出了柳青青那宛若仙子的容貌。

    “下工晚了些,呵呵!”吕恒用手搓了搓耳朵,呵呵笑着说。

    柳青青看了他一眼,让开门,淡淡说了一声:“快些进屋吧!”

    身后,柳青青将门栓拉上后。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撩开门帘,温暖的感觉迎面而来。房间里如豆的烛火,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小小的火炉里,炭火烧得正旺。

    简陋的桌子上,摆放着两双碗筷,还有一碟咸菜。碗里,盛放着满满的白米饭。

    柳青青进了屋子,径直走到桌子前,将碗筷收拾起来道:“你先坐,我给你热一热!”

    “我来吧!嫂子你歇着!”吕恒撸起袖子,准备上前帮忙。

    柳青青却不领情,淡淡说:“君子远庖厨,这些事情还是我们妇道人家来做吧!小叔你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怎能做这些事情。”

    吕恒笑了笑,径直走到锅灶边,蹲下来。一边朝着里面填柴火,一边看着里面的火,笑着道:“君子也应该薄利好义。如今我已成了王府的账房,算是破戒了,以后也做不成君子了。一件是破,两件也是破。多做一件也无所谓了!”

    话说完,却没有听到柳青青的声音。吕恒一边填着柴火,一边微笑着说:“嫂嫂怎么不说话,……呃!”

    回头的那一刻,吕恒看到了坐在炕上的柳青青,低着头默然不语,偷偷的抬起手绢,擦了擦眼角。

    呃,事情似乎有些严重,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嫂嫂,你,你这是怎了?”吕恒急忙放下手中活计,站起来,不解的问道。

    柳青青惨笑了一下,抬起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依然是冷清的口气:“叔叔是怪奴家让你去王府当差,误了你的出仕之路了吗?”

    吕恒听了,顿时一愣。随即,突然哈哈大笑。

    我还以为嫂嫂被人欺负了呢,原来,是这件事啊!自己只不过是开了玩笑,没想到嫂子竟然当真了。

    看到柳青青脸色越来越冷,吕恒急忙憋住笑。解释道:“嫂嫂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了!嫂嫂不要多心!再说了,我的学识我自己知道。即使读上一万年属,也只是个秀才。所以啊,君子之名,注定是跟我无缘啊!再说了,君子又不能当饭吃。拿来何用?”

    听到这话,柳青青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只不过脸色才好转了些许。

    吃饭的间隙,吕恒便和嫂嫂说起了今天的事情。

    不过,这位嫂嫂的性格似乎有些冷漠,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对自己有些冷漠。

    不管吕恒说什么,她都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然后继续低头吃饭。这样有心显摆的吕恒有些丧气,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一样。

    看着柳青青那柳眉低垂,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样子。吕恒心里狐疑,嫂子是不是对自己有些意见。

    难道自己这个身体的前主人,是不是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要不然,嫂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虽然吕恒表明自己无心做君子,但是饭后,柳青青仍然拒绝了吕恒要参与洗完的想法。独自洗完碗筷后,丢下一句话,飘然离去。

    “夜已深,叔叔早些休息吧!”

    ……

    透过窗户麻纸的缝隙,吕恒看着对面厢房窗户上映照出的那道委婉的身影,心里安安静静。

    大周庆元三年冬夜,吕恒来到这里后的工作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不知不觉,吕恒到王府当差已经七天了。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

    三天的时候,家丁过来收了一次账本,然后又送来了一大堆。这次的账本比上次多了一些,或许是上次只是练手,而这次却是正儿八经的开始工作了。

    不过,即便是多了三四本账本。吕恒也只是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把账本全部都整理归置完毕。

    然后,剩下的三天时间用来看书,练字,发呆。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房间里的光线不足,吕恒看了一会就把那本破旧的论语扔到了一边,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布袋子里,掏出了几个番薯,丢进炉灶中,等着一会儿吃烤红薯。

    不一会儿,烤红薯的香味就弥漫在了房间里。然后,又飘出了房间,弥漫在了院子里。

    其他房间里的,正在拼命赶工的张房门,本就饿的饥肠辘辘,闻到这股香味后,更是饿的慌。抬起头,深深的嗅了一下这甘甜的香味后,暗骂一句,此人缺德,然后又继续埋头工作。

    院子正中的那件宽敞的房间里,方总管身形端正的坐在桌前,低声指着桌子上翻开的账本,说着上面的问题。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年方二十的妙龄女子,此时,这个女子坐在桌前,两只纤长白嫩的手,麻利的拨弄着面前的算盘。偶尔听着方总管讲着上面出现的问题或是纰漏,黛眉微皱一下,然后摇摇头,让方总管改过来,继续算账。

    这个女子,便是王大人的千金,江宁有名的才女,王婷芝。在这个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里,王婷芝却显得尤为的不搭调。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如果让她自己来说,她肯定会首选算学之术。说不谦虚的说,王府里使算盘使得最好的,便是这位王大小姐了。账房们说起大小姐的算学之术,无比露出赞叹佩服的神色。

    噼里啪啦的一阵后,王婷芝抖了抖有些酸胀的手腕,微皱的眉头终于舒展来开,轻轻的笑了笑道:“总算是对完一本了,今年新招的这几个账房,还是需要磨练的!”

    方总管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刚刚他就看了一遍,结果看得是头大无比。有好几个屋子传出来的账本,都记得乱七八糟的。有一本还是经过二审的。

    方总管拿过最后一本账本,翻看了一眼后,脸色微变,惊讶的咦了一声:“这账本……”

    王小姐看到方总管那微皱的眉头,还以为最后这一本最糟糕呢。恬静的笑了笑,淡淡道:“怎么说这也是最后一本了,方叔叔不必烦恼了!”

    方总管摇摇头,将账本递过去道:“不是的,我是说这账本真是,这记账的方法,闻所未闻啊。不过,却是一目了然!”

    王小姐愣了一下,急忙接过账本翻开一看。越往后翻,美眸中的光彩越是明亮。

    这最后一个账本,竟然采取了和其他人都不同的记账方式。账本上画着一个个规整的方框,方框里一个个的小格子里,用俊秀的小楷一目了然的写着各个布行一年来进货,出售以及库存的情况,而且在最后一栏的格子里,清晰的标注着各个布行的银钱合计数目,而且在最后的几页中,又对前面几十页方框中的合计做了一个统计。在最后一页的小筐子里,几行小楷明确的写明了,今年一年来两广一带所有布行的所有进出和存货的数量以及最后的盈余。

    王小姐像是发现了至宝一样,将这本薄薄的账本翻看了好几遍后,才一脸欣喜的问道:“这,是哪个账房做的?”

    方总管愣了一下,急忙道:“小姐稍等,待我叫搬账本的李二问问便知!”

    方总管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三摇的走到门口,站在门口喊了一个家丁的名字:“李二,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黑黑瘦瘦的家丁,跟在方总管的身后走了进来。

    见到大小姐后,急忙弯腰行礼道:“奴才见过大小姐!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王婷芝微微点头,将手里的那本薄薄的账本递给方总管,淡淡的问道:“李二,好好看看,这个账本是那个账房做的?”

    李二急忙从方总管手里接过账本看了一眼后,将账本还给方总管后,想也没想,直接说道:“回答小姐的话,奴才记得这个账本是四号房的先生做的!”

    “四号房?你没记错?”方总管愣了一下,随即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貌似四号房那个家伙还没来几天呢?听说以前是个书呆子,怎么会有如此本事?

    李二点点头,肯定的说:“回方总管的话,肯定是四号房的先生做的。当时奴才记得很清楚,其他房间的先生的账本都是厚厚的一摞,唯有四号房的先生只有薄薄的一本。当时,属下还在心里嘀咕,是不是这四号房的先生弄错了!”

    方总管复杂的脸色中带着惊喜和错愕,翻开账本又重新看了一遍,眼中的喜色反而更浓了。等到李二连续叫了两声总管后,才反应过来。

    摆摆手,从兜里取出了一两银子扔给李二后:“好了,李二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先出去吧。记住,好好干!”

    李二连忙收了银子,高兴的说了一声谢大小姐,谢方总管后,一路小跑着离开了房间。

    王婷芝看着方总管那张胖脸上变化多端的脸色,轻声疑惑道:“方叔叔,这个四号房间的账房,到底是何人?他之前在是不是在那里做过账房?”

    说着,王婷芝又从方总管手里接过账本,翻看了一遍,合上账本后,叹了一声,满是感叹道:“正如方叔叔你说的,这等记账手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不过,却是一目了然清清楚楚!此人,还真是个人才啊!”

    方总管呵呵笑了一声,将自己打听来的关于吕恒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笑着说道:“属下听来的关于他的评价,基本上都是说这个人是个读死书的书呆子,从三年前得了秀才功名后,学问上便再无长进!此人性格木讷,平时也不善与人沟通。而且这个吕恒似乎还有些清高,如果不是因为家中贫寒,他是绝对不肯出来做工的。”

    方总管拿起账本掂了掂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而且,这个账房的差事,还是他的孀嫂给他求来的呢!”

    王婷芝听完这番话后,并没有笑。她在心里想着,如此明了准确的账本,会是一个书呆子写出来的吗?而且,都说人如其字。看这账本上风格俊逸的小楷,它的主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死读书的书呆子?

    还有,他这些复杂的账目,是如何算的如此精准的?竟然连一个数字都没有出错?自己研习了多年的算学之术,面对着如此复杂繁多的账目都做不到这一点。他一个只读四书五经的读书人,怎么会如此精通算学之术?

    王婷芝想了想后,转过头笑了一下:“方叔叔,下工后,你让这个吕恒留下?我,想见见他!”

    炉中的火焰呼呼的作响,生铁铸成的炉壁被烧得通红。为了不至于让自己的衣服烤焦,吕恒将椅子搬得靠后了一些。

    桌子上摆放着两本破旧的书,一本孟子,一本大学,是吕恒从家中带来的,反正来了也是闲着,看会书呗。

    说起来,吕恒自己也说不上,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安安静静的看过一本书,享受书中所蕴含的真正意义。

    前世的时候,由于职业所限。几乎所有的只是到了最后,都是为了谋略和诡计服务。而书中所蕴含的真正意义,却被自己抛之脑后。

    如今,再次拿起这散发着墨香的书本,他所感觉到的是一种,彻底的宁静。

    不过,也许只有在这昏暗的小屋里,借着一盏跳动不已的油灯的光芒,翻看着这蕴含着千年智慧的儒家经典,才能感悟道书中蕴含的真谛吧。

    吕恒搭着二郎腿,一手拿着烤熟的红薯吃着,一手捏着毛笔,在这两本儒家典籍上标注出了标点符号。

    放下毛笔,再次读了一遍后,吕恒满意的点点头。外面天气冰冷,自己独处在昏暗的小屋里,烤着火,吃着红薯,就着微弱不足的光线,看着这在前世当做古董的线装本。

    古代生活,真是悠闲啊!

    将一本论语从头到尾的标注了一番,然后又返回头检查了一边,确认无误后,吕恒才放下了毛笔。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才发现天色已晚。

    这时,房间外传来了下工的钟声。吕恒收拾了一下东西后,带着标注好的两本书,推开门走了出去。

    叮叮当当的声音中,各个房间的门打开。做了一整天账目的先生们,揉着酸痛的手腕肩膀,从房间里走出来。

    虽然工作辛苦,但是今天所有的人都面带喜色。毕竟,要发工钱了嘛,高兴是应该的。

    这些张房门从房间里出来后,自觉的站在了院子里。站成了一队。

    第一次带自己进来的方总管,正再在一个桌子前,桌子上摆放着一个个鼓囊囊的小布袋子。方总管胖脸上带着弥勒佛一般的友好笑容,将这些钱袋子交到了每一个账房的手里。

    当然了,交过钱袋子的时候,方总管还是会说一些谢谢鼓励之类的话。比如,某某先生辛苦了。感激不尽之类的。

    吕恒排在队伍中间,看着方总管站在那里发工资。觉得有些好笑。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前世,自己刚刚进一家小公司,每个月领一千来块钱工资的那个年代。

    前一个瘦弱的账房接过钱袋后,对方总管好一通感谢后,捧着鼓囊囊的钱袋笑嘻嘻的走出了院子。

    吕恒接过从方总管手里钱袋子,笑着对他说了一声感谢。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方总管突然开口叫住了自己。

    “吕先生,请留步!”

    “何事?”已经走到了门口的吕恒,转过身来看着方总管。

    看着方总管那油光满面的笑脸,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不禁暗骂自己犯贱。

    “方总管请留步,我家小姐想见见你!”方总管笑眯眯的说道。

    听到方总管说出这句话,其他等在后面的账房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吕坚。嗯,火辣辣了的嫉妒和愤怒。

    “这个,呃……,好吧!”吕恒本想推辞,不过想到自己目前需要这么一份工作来维持家庭,最后答应了下来。

    总不能让一直吃软饭,让那个仅仅比自己打了一岁的嫂子养活自己吧。

    吕恒将钱袋装进怀里后,便找了一块地方坐了下来。看着方总管将钱袋一个个的塞到其他账房手里。

    然后,泰然自若的承受着那些账房们嫉妒的目光。

    等到分发工资完毕后,已经是日暮时分了。火红的夕阳洒下的霞光,将整个江宁染成了一片火红色。

    胖乎乎的方总管像是披着彩霞的,呃,神棍一样。一副信我者得永生的样子,走到吕恒身前。

    态度很是和蔼的对吕恒道:“吕先生,请随我来吧!”

    出了院子,绕着盘桓的走廊,一路朝着东跨院而去。路上经过了一些池水花园之类的,不过因为此时是冬季,百花凋谢,一切都显得有些落寞。

    路上碰到一些丫鬟家丁,这些年纪都在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们,见到方总管后都纷纷对胖子行礼。而方总管也是一脸乐呵呵的摆摆手,很是大度的样子。

    二人一路并肩同行,方总管也一路在观察着吕恒。

    王府在江宁城也算是一方权贵,颇有势力。一般来往的客人,一进府中都或多或少的表现出战战兢兢。以示对王大人的尊敬。

    不过,眼前的这位吕恒,一路行来,都一直是哪个表情。脸上带着微笑,仿佛一个过客一样,欣赏着园中的建筑和氛围。丝毫没有表露出半点惊讶和震惊。

    方总管一边走一边看着吕恒问道:“不知吕先生师从那位大儒?”

    如此的气质和心态,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有的。必然是经历过了大场面的人,或许才能像吕恒一样风轻云淡,心如止水。

    吕恒笑了笑,摇头道:“没有啦,我是跟家父学习过一些时日。不曾拜师!”

    这些天来,吕恒也从身体的前主人的记忆力得到了一些信息,所以现在对起来,也得心应手。

    “哦,原来如此。那吕先生,以前是否在别处做过账房?”方总管笑眯眯的问道,心里却紧的很。

    吕恒摇摇头道:“不曾做过!“

    方总管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吕恒在敷衍他。语气变得有些不悦,生硬的问道:“那吕先生,这算账的本事,是从何而来的?“

    吕恒笑了笑,双手插入了袖筒中,淡淡道:“看账本,自己琢磨的!“

    方总管:“……”

    见方总管停住不走,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自己。吕恒笑了笑,掏出手搓了搓,哈了一口白气道:“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些算账的算学之术和记账的法子,我也是从书中看来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方总管细细的品味了这一句,然后点头道:“公子此言虽说有些势利,不过却也生动!公子是自己总结的吗?”

    呃,吕恒愣了一下,想了一下才想到,这个世界已经走入了历史的岔路。原先记忆中的正常历史知识,跟这个世界基本上对不上号。

    看到方总管那一脸欣赏的表情,吕恒有些不自然的打了个冷战:“呃,嗯,是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方总管摇摇头笑着道:“公子高人高语,方某佩服。方某刚刚是在想,如果把这句话写入学堂之中,估计会有很多学子冲着黄金屋去好好读书的,那我大周必然会多出一些饱学之士,哈哈!到时候,公子也桃李满天下了,呵呵!”

    吕恒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跟着方总管走进了近在眼前的东跨院。

    进了东跨院,吕恒二人在一间幽雅的小院中停了下来。

    “大小姐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方总管指着紧闭的房门,对吕恒道。

    吕恒点点头,随着方总管一起走上了台阶。

    方总管轻轻扣了两下房门后,房间内传出了一声轻柔的声音:“进来吧,方叔叔!”

    推开门,首先是一股淡淡的花粉香味传来。不像后世的香水,充满了化学的味道,闻起来很是舒服。

    房间里布置的很讲究,古色古香的家具和屏风装点的很有味道。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对联,看那娟秀的字迹,应该是女子所书。

    檀木做成的椅子上,一个面带着轻纱的女子,手里正拿着一本线装本皱着眉头看着。见吕恒和方总管进来后,女子放下手中之物,转过头对方总管笑了笑:“方叔叔!”然后,竟然对吕恒微笑了一下。

    吕恒倒是没看到人家对他微笑,而是被那个女子手中之物吸引住了目光。

    汗,刚刚女子拿在手里的东西,竟然是自己刚刚做好的账本。

    吕恒苦笑着摇摇头,果然是账本引出的事情。

    “吕公子,吕公子!”耳边传来了方总管的声音,吕恒恍然惊醒,胡乱应了一声:“啊?方总管,什么情况!”

    方总管一脑门的汗,无语的看了一眼这个走神的家伙。咳嗽了一声说道:“大小姐刚刚问你好呢。”

    吕恒这才反应过来,收回目光,看到面带着轻纱的女子看着自己,眉头微皱,嗯,似乎有些不爽。

    “啊,哦,大小姐是吧,你好!”吕恒胡乱应了一声,也想不起什么礼数,直接拱了拱拳头对这位身材妙曼的女子问了一声好。

    一言既出,身边的方总管顿时大吃一惊。诧异的看着身边的吕恒,心里又气又怒,心里直言这个家伙不识好歹。

    妈的,还是读书人呢。怎么连这点礼节都不知道。最起码也得作个揖,然后在恭恭敬敬的回答好不好吧。哪有你这样的,真怀疑你这读书人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

    儒学礼法经过千百年来的发展,到如今已算是大成。尤其是读书人,在这方面更为讲究。比如,平辈见面,都要作揖相互问好。如果是长辈,更要礼节恭敬。而且,必要的时候,还要下跪。如果男子看到女子,双方不熟的话。男子一定要表现出彬彬有礼的君子礼节,要不然会被人误认为登徒子的。最轻也难逃狂生的绰号。

    哪有吕恒这样,仅仅是一句你好就了事的。

    方总管爱惜其才华,生怕吕恒惹恼大小姐,被人逐出去。急忙偷偷的示意吕恒,注意形象。

    吕恒对方总管这般的暗示,除了微微感激之外,也有些好笑。自己毕竟不是一个古代人,而且,今后还要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如果全部抛弃自我,学着古代文人那般娇柔做作,实在是受不了。而且,以后的时日还长着呢,自己没必要事事都伪装。只要大的方向上步出格,其他的,周围的人会慢慢习惯的。

    吕恒对方总管笑了下,便将目光投向了那位蒙着白色轻纱的大小姐。

    这位大小姐倒没有像方总管那般大惊失色,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后,便舒展开来。眼角弯弯的,似乎是在笑。

    “吕公子请坐吧!”大小姐指着旁边的一张椅子,轻声开口说道。

    吕恒道了谢后,撩起衣服的后摆,一屁股踏踏实实的坐在了上面。而方总管则是有些拘谨的样子,不踏实的坐了半个屁股。吕恒看着方总管那相当于半个马步的坐姿,真替他那两条小短腿担心。

    “来人,上茶!”大小姐朝着内室唤了一声后,将目光投向了吕恒。

    轻轻的拍了拍手中那本薄薄的线状账本,美眸中满是兴趣的问道:“吕公子,之前可否做过账房?”

    汗,又是这个问题。

    吕恒无奈的笑了笑,摇头道:“不曾!这是第一次!”

    “那吕公子这种记账方式从何学来的?”跟之前的方总管一样,听到吕恒的回答后,大小姐还以为吕恒在敷衍自己。语气有些生硬的问道。

    吕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茶后,看着大小姐道:“嗯,好茶。哦,你说这个记账方式吧,哦,是我自己看账本琢磨出来的!”

    有了第一次撒谎的经历后,这一次,吕恒是驾轻就熟,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抛出了这番早就准备好了的说辞。

    大小姐淡淡的哦了一声,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方总管。

    见方总管无奈的笑着点头,大小姐才将信将疑的相信了吕恒的那般蹩脚的解释。

    见其他的消息也套不出来,大小姐也放弃了这个念头。随即便把话题引向了账本上。

    大小姐拿着账本翻看了几遍后,美眸中满是敬佩的神色,一边看着其中的字迹,还有那些精准的数字,一边点头称赞道:“公子好字!”

    这个时代,书法已经是百家争鸣的局面了,各个派系的书法大家层出不穷。这些大家们的书法作品,有时候能卖的一个很高的价钱。读书人以能写一手好字为荣。而且,以后出仕做官,一手好字都是必须拥有的。

    传闻,当今圣上,选拔官员的一个很大的标准,就是官员们的字。字体漂亮的,自然给人一种舒服感,更容易升迁。而那些写字写得歪三扭四的,哪来的赶紧回哪儿去。想升官,先练上几年书法再说。

    账本上,吕恒用的是小楷。楷体书法看起来,刚劲有力。而且大方稳重。给人一种四平八稳的感觉。整个账本看上去,整洁干净,哪一个个细小的小楷,看起来格外的赏心悦目。

    大小姐眼角带着笑意,一边点头一边赞道:“字好,账也好。”

    一番夸奖,倒让吕恒有些不好意思。

    喝了一口茶,尴尬的笑了笑:“呵呵,还好,还好了!”

    “冒昧的问一句,吕公子,您,您可不可以教妾身这种记账方法?”矜持了好久,大小姐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说完好,紧张兮兮的看着吕恒,生怕吕恒拒绝了自己。

    说起来,如此精密的记账方法,应该是人家吕公子的不传之秘。自己突然开口相求,似乎是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自己真的是很好奇,也很想学。

    大小姐手心里满是汗,揪着衣角,看着吕恒。

    吕恒将茶水一口饮尽,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微笑着道:“其实,也没那么厉害了。呃……。好吧!”

    大小姐的眼神,真的让人很难拒绝。而且,记账这种算数,也仅仅用的是一些简单的公式。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吕恒来说,谋生的手段有千千万。记账,只是比较舒服的一种了。

    夜幕降临,星辰满天。

    如一条湛蓝色丝带的秦淮河,静静的流淌在江宁的中央。星辰散落江中,散发着点点的星光。一直绵延至天边,和天上的星河接壤在了一起。

    河面上,花船依然欢歌不断。朦胧的灯笼下面,一个个喝的醉醺醺的男子,怀里搂着娇艳妖娆的女子,步入了花传中,享受着美人的温存。

    夜深了许多,天气有些冷。吕恒就这般走在河边,看着静静流淌的秦淮河,还有河面上那如同梦中幻境一般的花船戏子。隐约有一种置身在画境中的感觉。

    想起不久前,王大小姐那心急的样子,吕恒便觉得有些好笑。

    那会,当自己说出愿意教授她自己的记账方式后,王大小姐竟然急不可耐的摆开了架势,当即就要学习。

    而方总管也笑着对吕恒点头,示意自己不要介怀。

    之后,三人便在大小姐的房间里摆开了桌子,铺开宣纸,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在方总管和王大小姐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下,吕恒开始了现代数学古代授课的第一堂。

    不得不赞叹王大小姐在数学方面的天赋,很多公式,吕恒仅仅是说了一遍后,王大小姐便能融会贯通了,而且还学会了举一反三。

    然后,吕恒又将自己记忆中的珠算口诀一股脑的塞给了王大小姐,等到对方琢磨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喝了一杯茶,将目光投向窗外,才发觉时辰已晚,吕恒当即便要告辞。

    王大小姐拿出了一百两的白银,很是坚定的要吕恒收下。说是吕恒这两天的奖金。

    吕恒也没有推辞。点点头便收下了。

    一百两的银子有点重,加之现在这副身体素质不怎么好。虽然从王府到自己家里,也不到几里地。但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段路,吕恒也累得气喘吁吁。

    走一段路,停下来休息一阵。甩一甩困乏的胳膊,吕恒心中暗骂自己没用。

    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来这句话还真不是寒颤那帮瘦胳膊瘦腿的书生们!

    看着天边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吕恒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将这一百两银子,背在身上,忍着肩膀上被嗝的疼痛感,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家中走去。

    ……

    王府里,东跨院的大小姐的闺房里,烛火摇曳。

    从吕恒告辞离开后,王婷芝便一直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个算盘,照着纸上吕恒留下的口诀,不断的练习着。

    不得不说王婷芝的数学天分,仅仅是几个时辰。她就将吕恒告诉的珠算口诀融会贯通。此时,已经开始用新学来的珠算口诀,来计算账目了。

    噼里啪啦,算盘珠子清脆的响声,在闺房中回想着。

    厚厚的账本,一页页的被翻过。不一会儿,一本厚厚的账本就到了最后一页。

    王婷芝玉指轻弹,三下五除二的将账目算清楚后。把账本合上,轻轻松了一口气,面带着迷人的笑容:“果然简单了不少!他的口诀,的确实用之极。还有那些奇怪的公式!”

    王婷芝将算盘移开,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后,突然想到的一个事情,让这个江宁城有名的才女,脸上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利用这如此简洁干练的珠算口诀,还有那快速计算的算术公式,我一个初学者都能在几个时辰内将一个原本用一天才能计算完的账本筹算完。那吕公子,怎么会三天才算完那些账本的呢?”

    王婷芝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茶杯。香茶蒸腾起的丝丝白气中,一张绝美的脸庞上,那抹狡猾的笑容,显得很是可疑。

    ……

    沿着秦淮河,吕恒背着沉重的银子,直到万家灯火的时候,才回到了家门口。

    也亏得吕恒之前的岳父,江宁城的府尹治理又为。整个江宁城虽说也有些作奸犯科的,不过,抢人财物这等事情还是很少的。要不然,吕恒这一路,指不定会被抢多少次了呢。

    抬头望去,破旧的柴门已经在望。木门顶上那盏简陋的灯笼仍然高挂,昏黄的灯光如同夜海中的灯塔一样,虽然微弱,却永远都不会熄灭。

    满是裂缝的门柱上,早已褪色的对联只剩下了几片斑驳的纸片。微风吹来,黏在柱子上的纸片轻轻晃动。

    七天来,每次看到这个破旧的门,还有门头上挂着的那盏老旧的灯笼,吕恒心里就感到特别的安静。

    这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安静,没有喧嚣,没有烦恼。有的只是温馨和宁静。

    嫂子如果知道自己赚了一百两银子,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吕恒心里笑了笑,用力的揪了下挂在肩上的袋子。抓起门上的铁环,轻轻扣动。沉重的呃铁环发出了一声声闷响。

    不多时,院内便传出了一声轻柔的声音:“是叔叔吗?”

    “是我,嫂子!”吕恒站在门口回应道。

    木门吱丫一声被打开,披着一件麻布衣外套的柳青青从门内走了出来。

    “叔叔,怎地才回来!”柳青青紧了紧外套,看了一眼天色后,开口问道。

    昏黄的灯光下,秀发有些凌乱的柳青青,看上去有种慵懒的成熟味道。她勾起手指,轻轻撩了一下耳边被风吹乱的秀发,声音如同天籁一般,醉人心肠。

    美如画卷一般的夜色下,站着一位前世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古典美人。这宁静而又温馨的一幕,让吕恒不禁有些沉醉。

    半天没有听到吕恒的回答,柳青青抬头看了一眼,这才看到吕恒的眼神却凝在了自己身上,似乎有些飘忽不定。

    柳青青脸色一冷,美眸中的那抹慵懒之色也消失不见。

    皱了皱眉头,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进去。

    “外面天寒,叔叔还是快些回屋歇息吧!

    回过神来的吕恒,有些苦笑着摇摇头,扛着袋子,走进了院门。

    夜里的寒风吹过,卷起一片片的干枯的树叶。木门头上,那盏昏黄的灯笼随风飘动,微弱的灯光摇曳,却始终明亮。

    大周庆元三年的夜色,依然是那么的安静。

    鉴于身体缺乏锻炼,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吕恒在第二天一大早便在房间里,开始了锻炼身体的计划。

    不过,在做了两个俯卧撑后,他还是果断的暂停了这个计划。

    昨天晚上回的较晚,虽然嫂嫂给自己留了晚饭。但是,堪比清水的稀饭加上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窝窝头,让吕恒无比的郁闷。

    不吃饿,吃了反而更觉的饿。

    一晚上就在辗转反侧中对付了过去,直到今天起床。做了两个俯卧撑后,吕恒才觉头晕眼花。

    起初还以为自己病了,身体乏力。不过听到肚子里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后,才哭笑不得的想起来,自己昨天到今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应该是饿的。

    太阳初升,光芒普照大地。金灿灿的朝阳,映照在身上。虽然温度不是很高,但是却也感觉不那么冷了。

    厨房的炊烟也在这个时候升起,不一会儿,吕恒就闻到了淡淡的清香。

    饿的实在厉害,头有些晕。吕恒索性将手里的书扔到了一边,背着手在房间里转悠了起来。

    不多时,门口传来了嫂子的声音。

    “叔叔,饭已经做好了!”听声音,应该是消气了。吕恒想起昨夜,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让嫂子难堪不已的情形,摇头苦笑不已。

    “就出来!”吕恒回了一声,拍拍身上长衫的褶皱,开了门,走了出去。

    虽然天色已经亮起,但是房间里光线仍然有些昏暗。一道道温暖的阳光从窗户的小孔中射进来,投下一束束的光束。漂浮在空中的灰尘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嫂子坐在桌前,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

    见吕恒出来后,淡淡的说:“吃饭吧!”

    随即打开小瓷盆,将已经做好的饭端了出来。

    仍然是两碗稀饭,一个窝头。稀饭清澈的都能看到碗底的疤痕,里面的米粒儿都能数的一清二楚。嗯,貌似只有七八颗。

    吕恒皱皱眉头,正准备询问一下家里是不是没米了还是怎么地。却见嫂嫂已经端起了比自己那个小一号的瓷碗,张开小口,嘟起小嘴吹着气,慢慢的喝了起来。

    有什么话一会再说也不迟的!

    吕恒如此想着,端起碗,毫无形象的呼噜呼噜的将一碗清水干掉。

    “你把这个吃了吧!”嫂子将那个黑溜溜的窝头递了过来,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继续低着头喝粥。

    这下吕恒看清楚了,自己的碗里好说也有七八颗米粒儿。而嫂子的那个碗里,简直就是一碗清水,什么都没有。

    事情到了这里,吕恒还怎么能吃的下。

    叹了一口气,将碗放下后。将那个窝头又推了过去。想了想后,直接用筷子加起来,放入了对方的碗里。

    “你吃吧,我不饿!”吕恒说完这句话后,直接端起碗,装作继续喝粥。

    汗,其实这个时候,碗里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了。

    柳青青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装模作样喝粥吕恒,俏脸上满是惊讶之色。美眸中晶晶亮的闪烁着光芒,等发现吕恒快要喝完碗里的空气的时候,又赶紧低下了头。

    不过,她却并没有吃。而是放下了碗,低声说道:“前天下午的时候,张记的嫂嫂说,张记布庄最近经营的不是很好。他告诉我,今天不必去了!呵,应该是个借口吧!”

    之前,家里虽然贫穷。但是自己好歹有这么一个工作,每天也能少赚几个钱,来糊口。但是现在,唯一的收入断掉了。

    说到这里,这个坚强的女子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委屈,留下眼泪。

    她有些哽咽的抽了抽鼻子,抬起手擦掉眼角的泪水:“家里已经没有了银钱,这些天,多亏了邻居孙大娘的接济!”

    吕恒叹了一口气,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个身体娇柔却内心极为坚强的女子。摇头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了也没用,你在王府的差事才刚刚起步。按照现在的管理,你是没有工钱的!”柳青青擦干泪水,摇头苦笑:“等一个月后,你才能领到工钱。现在说,除了乱事以外,也没什么用的!”

    吕恒心里一抽,隐隐有些作痛。他看着这个女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等等,我去取些东西来!”吕恒站起来,在柳青青诧异的目光中,走进了卧室。

    不一会儿,吕恒就抱着一个包裹走了出来。咣当一声放在桌子上,展开来,竟然是十个银闪闪的银锭!

    “现在咱吕家就只剩下了你我,以后家里有难处,一定要记得跟我说。”吕恒将银子推到柳青青面前,笑着说道。

    似乎是想起了身体前主人之前的恶行,吕恒又补充道:“之前,是我不太懂事。不过,现在我想通了。俗话说,仓廪足而知礼仪。连饭都吃不开。还谈什么功名利禄呢!”

    柳青青半晌才缓过神来,惊异的目光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有些担心的看着面前这笔巨款,神色担忧的问道:“叔叔,这些银子,你是从哪里来的?”

    吕恒看到嫂子那满脸的忧色,岂能不知她想错了。笑着摇摇头,指着布袋中的银子道:“呃,这些银子,是王府的管事给我的工钱!”

    “工钱?你才去了七天,哪有这么多的工钱?”柳青青一把将银子推开,脸色有些难看,冷哼一声质问道。她心里很担心,叔叔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才得来这些银子的。

    吕恒愣了一下,看到柳青青那冷冰冰的眼神,心里自然知道,嫂子应该是误会自己了。

    吕恒摇摇头,淡淡的说道:“嗯,没有啦。是我教给王府大小姐一种新的算账之术,这些钱,算是,算是学费吧!工钱嘛。”

    吕恒从身上摸索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打开来将里面一百多枚铜板倒在桌子上:“那,这就是我的工钱了,一共一百四十文!”

    “新的算账之术?”柳青青眼神里明显带着不相信。处于礼法的禁锢,她虽然之前并没有跟吕恒有过多少接触,但是也知道一些自己这个叔叔,其实是个书呆子,他哪儿懂得什么算学之术。

    “呵呵,我怎么说也是个秀才。读书也有些年头了。虽然脑袋有时愚笨,不过也学了一些东西。而这算账之术,便是我在一本杂书中所学到的!”吕恒摸着下巴,煞有其事的说着谎话。临了,还抬头看了柳青青一眼:“嫂子莫非不信?”

    柳青青摇摇头,终于将银子收了起来道:“倒也不是不信,只是有些突然。不过,能学到让他们瞧得起的法子,自然是好的。这下,家里也能松一口气了!”

    吕恒点点头,将长衫整理好,站起来道:“今天正好无事,便由我去上街买米吧!”

    说完也不顾,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入了厨房。片刻之后,又一脸尴尬的拎着袋子走了出来:“咳,嫂子,米店怎么走?”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在江宁城清晨柳青青失业事情。

    表面上看,或许是张记布庄的普通行为。但是,事情真相的确是如此的吗?

    这段时间,吕恒在王府做账房。凭借着他深厚的功力,自然能从账本上看出很多东西。比如说,通过王府丝绸生意反馈的情况,吕恒完全能够想到,江宁丝绸布匹市场的格局。而江宁这片市场中,最近有一家的丝绸生意进展的非常快。它就是嫂子柳青青娘家的布庄产业。

    而且,昨天在教授王大小姐算术之法的时候,方总管似乎是随意的说出了一些如今丝绸市场上的内情。

    期间,方总管无意说出了柳家背后的靠山似乎一直是江宁府尹。而且,江宁府尹后面的人也需要这么一家有些实力的商人在市场上为自己敛财。于是乎,双方一拍即合。

    当时,说起苏柳两家连手后,方总管和大小姐的脸上都带着浓重的忧色,愁眉不展的样子、而坐在一旁的吕恒,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闭着眼睛权当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的喝茶玩算盘。

    而坐在一旁,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吕恒,心里却跟明镜儿一样。

    江宁府尹毕竟是朝廷大员。而柳家,再厉害也不过从事贱业的商人而且,从退亲的那件事情来看,苏府尹似乎并不是那么一个容易相处的人。柳家搞不好会把自己栽进去的。

    如今,虽说朝廷并不压制商业。但是,千百年来商人地位的低下,岂是能轻易改变的了的。商人们仍然难以进入士族阶层。而且,为了朝廷统治的稳定,科举仍然是限制商人子女的。

    当然,柳家千方百计的搭上江宁府尹这条线,应该不会是天真的以为能够凭借着苏大人的朝廷背景改变自己的地位。他们应该是想,通过苏大人这条线,获得安全的成长空间和更为宽广的市场。

    不过,从苏府尹的做法来看,似乎柳家的打算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看上去有些麻烦,但实际解决起来并不困难。只是细节较多而已了。不过,这件事情跟自己没关系。吕恒也懒得去管。

    不过貌似现在跟自己扯上关系了,唉,怎么会这样呢!

    如果自己猜得没错的话,柳家能够搭上苏府尹这条线,肯定是花了大价钱的。不过,这和嫂子有什么关系呢?

    吕恒挠头笑了笑,有些想不通。想问问嫂子,但是看到她恬静的表情,最后还是作罢。

    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再安排。事情到了,自然有解决之道。

    到时候再说吧!

    吕恒摇摇头,将满脑子的阴谋诡计彻底甩出去后,扛着布袋子,迎着朝阳,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炫目的晨光中,青石板的街上干干净净。日光的眩晕之中,两旁的阁楼如同梦境一般,若隐若现。两道身影,一道娇柔恬静,一道瘦弱却坚毅。迎着初升的阳光,满满的融进了这如画的江宁街道之中。

    ……

    今天闲来无事,苏正文约着几位好友,外出游玩。

    作为江宁府尹的大公子,苏正文从小到大,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君子六艺,四书五经,都是从小必读的东西。而且,出于官宦家庭的他,自然也受到了上层氛围的影响。为人彬彬有礼,谈吐风雅。而且,还做得一首好词。在江宁城名气很大,和其他三位被并称江宁城四才子。

    在路上,正好碰到了柳富。说起这位柳家大公子,苏文正眼里满是不屑。这个胖子几乎没什么脑子,除了有几个臭钱之外,一无是处。性格粗鄙,却妄想挤入士子阶层。每天穿着一件读书人才能穿的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附庸风雅。

    如果不是家父的叮嘱,苏文正根本连个好脸色都不想给他。

    不过,话说回来。这头肥猪的妹妹,倒是个清丽的可人。

    苏文正想起了那天在张记店铺,看到的那个坐在纺织机旁边,专心致志的缝纫着一件粉红色长裙的女子。

    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每一次的穿针引线,都是那么的美丽。

    真如谪贬凡间的仙子一般啊!

    “哎呀,苏兄,真是缘分啊。想不到在这里碰到兄台!“大老远的就听到柳富这头肥猪咋咋呼呼的吆喝,苏文正顿时满脸黑线,真想装作不认识他。

    “呃,酥胸?正文兄这雅号的确不同凡响啊!”身边的几个同窗好友,在听到对面那个肉墩叫出了苏正文的雅号后,顿时眼睛直了起来,一脸惊愕的看着身边尴尬不已的苏文正。其中一人咳嗽了一声,想化解这尴尬的气氛,却不料弄巧成拙,让本就羞愤欲死的苏正文恨不得立马投了秦淮河。

    柳富一路小跑过来,就像是一个肉球一样,在这升满了白霜的青石板路上,滚过来一样。跑到跟前的时候,这家伙连续大口喘了好几下,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伸出两条水桶粗的胳膊,一把将愣神的苏正文搂入了怀中。

    啪啪啪的拍着对方的后背,大声笑着:“哈哈哈,苏兄,真是缘分啊!”

    如今秦淮河边不光有花船,还有妙相馆。据说有很多有钱人都喜好男风,偶尔去逛一次妙相馆,回来都得意洋洋的对众人吹嘘一番。

    看眼前这位长的水桶一样的瘪三,难道就是人们传言中的那种喜好男风的家伙?

    众人头上齐冒冷汗,纷纷退后一步。同时对,俊脸憋得通红的苏文正,投去了很同情但是很鄙视你的目光。

    天啊,子啊,带走这肉肥猪吧!

    苏文正心里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