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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姝的四个问题并没有指明是谁下了毒,可是这四个问题联系起来,再结合那送甜羹丫头的回答,一下子就可以推断出这碗毒甜羹和六小姐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此时无声,胜有声!

    简单的推断,自然难不住六小姐。

    于是,六小姐愈发愤愤不平和委屈了,我又不是个傻的,怎么会在我差人送的甜羹中下毒呢,要下毒也不会选择跟自己有关系的时候啊。

    “五姐姐,你这就是冤枉妹妹了。妹妹我随姐姐们一起去外面看姐夫游街夸官,念着姐姐们一路劳累,妹妹我便让下人做了几份甜羹,每人也都送了份。”

    六小姐一脸委屈的看着李姝说道,然后又扭头向二小姐她们求证道,“敢问姐姐们,你们的甜羹可曾发现有毒?”

    二小姐她们全都摇头,表示甜羹无毒。

    于是,六小姐底气便足了,圆润可爱的小脸委屈值都要爆表了,眼泪汪汪的看着李姝道,“五姐姐,你也看到了,几位姐姐们的甜羹都是好好的,缘何到了姐姐这却有事了?缘何别人都好好的,偏偏姐姐的甜羹有毒呢?”

    是啊,为什么别人都是好好的,就你的有毒呢,你怎么这么特别呢?

    六小姐这么一说,众人便将目光转向了李姝身上。

    “是啊,姐姐也觉的奇怪呢,为什么妹妹送给别人甜羹都是好好的,却偏偏给了姐姐一碗毒羹呢?”

    李姝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六小姐会这么说,眨着眼睛疑惑的看着六小姐,接着六小姐的话,很是受伤的进一步问了起来。

    问完之后,李姝似乎想到了什么时候,有些后怕的看着六小姐问道:“妹妹,可是姐姐平日里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若是有的话,妹妹告诉姐姐,姐姐会快快改了的。”

    刚刚六小姐举了其他人无毒的例子。本以为可以证明李姝是诬陷,可是现在李姝却借着自己的话反击自己,完全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六小姐有些猝不及防。

    “你,谁给你毒羹了?”六小姐听了李姝句句诛心的话,急的不行。

    “哦,原来这份甜羹是无毒的啊,那就是姐姐乡下来的没见识了。那妹妹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若是味道好,姐姐向妹妹负荆请罪啊。”

    李姝小嘴一张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惊呼,然后漆黑如墨的眸子狡黠的转动着,三分嬉笑,七分较真,同时很是殷勤的将手里这碗让银汤匙变黑的甜羹送到六小姐嘴边。

    六小姐一眼就看到了变黑了一半的银汤匙,哪里敢用,连连往后躲。

    就是二小姐她们也都紧张的不行。

    “咯咯......妹妹躲什么,不是说无毒的嘛。妹妹尝尝看?”李姝笑吟吟的这份甜羹再一次送到六小姐嘴边。

    “姝儿别闹!”临淮侯夫人也有些着急了。

    不过李姝却是视若罔闻,殷勤的将甜羹往六小姐嘴边送,就在临淮侯夫人开口的这一瞬间,甜羹眼看着就要接触到六小姐的红唇了。

    六小姐脸都吓白了,死亡如此之近,她魂都吓飞了,哪里还冷静的了,条件反射的就挥手将李姝手里的甜羹用力的打翻在地上。

    咣当

    碎了一地,甜羹着地,都将地板腐蚀掉了一圈。这要是被人喝到肚里,还不得烂破肚子啊。

    众女见状,吓的都是花容失色,尤其是六小姐。在侯府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场面啊,看到被腐蚀的地板,后怕的眼泪都出来了。

    “怪不得妹妹不肯喝,原来是妹妹早就知道这甜羹有毒啊?”李姝看着眼泪都出来了的六小姐,冷笑了一声。

    “你,又不是我下的毒。我才没有早知道。”六小姐眼泪止不住的从圆润的脸蛋上流下来。

    “哦,不是妹妹,那就是这贱蹄子了?”李姝顺着六小姐的话,将目光再一次转到被绑在树上的那丫头身上。

    “姝儿,别急,你让伯母好好查查,想来甜羹从珠儿的院子到你的院子,中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查清楚,放心,伯母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临淮侯夫人到底还是偏袒六小姐,明面上是安慰李姝,可是实际上却是帮着六小姐。

    “伯母,性命攸关,姝儿如何能不急。这次是甜羹,那下次谁又能保证饭食甚至饮水呢,姝儿又怎么离得了一日三餐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姝儿不敢拿爹娘给的性命做赌注。”

    李姝说着向临淮侯夫人行了一个万福,然后便又起身对包子小丫鬟吩咐道:“画儿,取我马鞭来。”

    众女不解,然后很快她们便懂了。

    包子小丫鬟送来马鞭后,李姝便将马鞭提在手上,很是熟练的甩了甩,一声脆响后鞭稍落在了地上,然后李姝便拉着鞭子一步步走向那被绑着的丫头跟前。

    “说,是谁下的毒?”李姝用马鞭把手托起了那丫头的下巴,轻声问道。

    六小姐紧张了起来,唯恐她的贴身丫头在李姝的威逼下,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自己身上。

    “我不知道,没有人下毒。”那丫头连连摇头。

    六小姐松了口气,有些时候不是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仍然会害怕,这就像在现代公交车上有人被偷了手机,明明不是你偷的,可是在警察上来检查时,仍然会害怕,唯恐被小偷将手机塞到自己身上哪里一样。

    六小姐这一口气还没舒匀,下一秒就又呛了起来。

    啪

    清脆的鞭声响起,然后便是那丫头一声惨叫。

    这一瞬间,穿着小马靴,微笑着,提着鞭子挥人的李姝,在众女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平时温柔娇笑、邻家小妹一样的李姝,这一刻却如此泼辣,更让她们难以忘记。

    打骂下人对这些小姐来说也是常事,但她们也只是甩个耳光,掐下肉,或者用簪子扎之类的。可是像李姝这样用鞭子打人,她们却是从来没见过,太泼辣了。

    “再给你次机会,说是谁下的毒?”李姝脸上波澜不惊,轻启朱唇又问了一句,还很贴心的用马鞭把手将那丫头哭乱的头发,帮她别到了耳后。

    马鞭把手接触到那丫头的脸蛋时,将那丫头吓的连连往后躲,可是后面是树躲不了,只是摇着头呜咽。

    “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呜......”那丫头摇着头哭着说。

    “嘴还挺硬的,那我换个问题,是你下的毒吗?”李姝微微笑了笑,又问了一句。

    “不是我,呜呜......”那丫头这次底气很足。

    “哦,不是你啊。”李姝点了点头,然后走向六小姐,一本正经的说,“妹妹,她说不是她呢。”

    你什么意思?

    不是她就是我吗?

    侯府六小姐看着李姝提着马鞭,鞭稍在地上拖了一条长长的痕迹走向自己,想起刚刚李姝刚才挥鞭打人的场景,吓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怎么乡下来的都这么粗鲁,姐夫刚来时开玩笑说他一个可以打我诗歌,当时还以为是玩笑,现在看到李姝挥鞭打人的一幕,不由的要重新考虑姐夫那句话是不是玩笑了。

    呜呜呜,不要了,太暴力太可怕了,状元也不要了,再也不要了,还是魏公子温文尔雅......

    六小姐吓的花容失色,哭的梨花带雨。(未完待续。)

    “妹妹,别哭啊,姐姐不打你的。”

    在六小姐梨花带雨的泪水中,李姝走到了她身边安慰起来,然后伸出纤纤玉手拭去六小姐的眼泪。

    不伸手还好,一伸手,六小姐吓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好了,妹妹别哭了,看,姐姐将鞭子扔掉了。”李姝一副长姐安慰妹妹的语气,说着便将手里的马鞭丢到了地上。

    见状,六小姐眼泪才渐渐止住,不过由于刚刚哭的太投入,这一刻还是不住的抽噎。

    “好了,不哭了。”李姝伸出双手将六小姐揽入怀中轻声安慰。

    在众人眼中,李姝就是一个大度有爱心的大姐姐,这一刻看到妹妹的哭泣,心软了,便不再追究妹妹的过错了。

    临淮侯夫人刚刚还在想着怎么收场呢,这一刻见李姝抱着六小姐安慰,也放下了心。李姝的未来夫婿朱平安刚中了状元,若是李姝非要追究闹将起来的话,自己也不好太偏袒珠儿。

    还好,李姝及时收手。

    在众人眼中,李姝的温柔还在继续着。

    李姝抱着六小姐安慰了两句后,便缓缓低下头,一脸温柔的靠近了六小姐的耳朵,红唇微微轻启,耳语着,再次轻声安慰起来。

    李姝太温柔,以至于别人都听不到她安慰的话,只有六小姐可以听到。

    “妹妹别哭了,哭的多了是会死人的。妹妹有没有听说过三国时期的一个故事啊。诸侯袁术,妹妹听说过吗。袁术有一个姓冯的小妾,长的非常漂亮,圆润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咯咯......就跟妹妹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国色天香,非常漂亮。哦,巧了,他的这个小妾呢。也是妹妹一样是北方人士呢。”

    “袁术这个姓冯的小妾本是北方人士,逃难到了扬州,袁术老家在南方,哦。就跟朱平安似的,也算是南方人。姓冯的女孩太漂亮了,以至于刚到扬州酒杯袁术给看上了,花了千金买来放到后院做了小妾。冯小妾呢,国色天香。那么漂亮,比袁术后院的女人都要漂亮好几倍,自然让袁术乐不思蜀,日日夜夜宠幸着冯小妾。”

    “袁术这般宠幸冯小妾,自然让后院里的其他女人吃醋不满。于是,她们想了一个办法,她们按下不满,堆起了笑容天天和冯小妾在一起玩耍,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照顾冯小妾。哪怕是冯小妾看上了袁术赏赐给她们的最稀罕的物件,她们也毫不吝啬的都给了冯小妾,比袁术对冯小妾还要好。这般好,即便是石头也被捂热了。慢慢的,冯小妾也放下心扉,和她们在一起成了好姐妹。后院和谐一片美美,袁术坐享齐人之福,自然不会有意见。”

    “好姐妹在一起,自然无话不谈。其他后院里的女人每日都恭维冯小妾的容貌,不过同时也会推心置腹的与冯小妾分析未来。一有机会就会在冯小妾耳边吹风,说女人家的容貌都是一时的,从来不会有不老的容颜,妹妹你今日倾国。明日倾城,一年后两年后也能牢牢的拴住咱们主公的心,可是五年后十年后呢?咱们主公志在天下,后院会不断的进来新的姐妹,到那时妹妹还能担保容颜冠绝吗,还能像今日这般牢牢的拴住主公的心吗?冯小妾被说动了。担忧不已。这时,其他后院里的女人便开始帮着冯小妾出谋划策起来。”

    “这些女人在冯小妾面前吹风说,要想拴住男人的身,就要拴住男人的心,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就要了解男人的心。我们主公志在天下,喜欢的自然也是志存天下的女人。我们弱智女流不能像将军那样沙场驰骋,也不能像军师那样决策千里之外,不过我们可以忧国忧民啊。”

    “妹妹若是在和主公相处的时候,常常摆出忧国忧民的样子,然后再掉几滴眼泪,我们主公定然会视妹妹为知己,自然也会把妹妹爱到骨子里去,就是任凭后院新人不断,妹妹也是主公心里的宝。”

    “姐姐们往日对我这么好,自然不会骗我。于是,冯小妾便信了。每当和袁术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南阳干旱,百姓吃不饱饭,我好担心,然后便泪流满面;寿春发大水,淹了好多庄稼,我可怜的庄稼,百姓又要饿肚肚了,又是泪流满面;淮南闹瘟疫、封丘匪不断......”

    “只要有袁术,冯小妾就是日也哭,夜也哭,诺,就像妹妹这样哭一样,抽抽噎噎,梨花带雨。”

    李姝靠在六小姐耳边,笑靥如花,一脸温柔,不过声音却是阴森森的,就像当初朱平安给她讲鬼故事那样。

    “等过了些时日,后院里的其她女人便趁袁术不在的时候,生生用绳子勒死了冯小妾,然后将她用白绫悬挂在了房梁上。”

    听到这,六小姐便吓的脸都白了,想要挣脱,不过却被李姝用力的抱着,李姝继续温柔的附在六小姐耳边说话。

    “那袁术来了,看到冯小妾悬挂在房梁上,很是伤心。后院的女人都告诉袁术说是冯小妾自杀了,说冯小妾听说某地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郁郁寡欢,最后竟然想不开自杀了。‘冯氏有志节、时涕泣忧愁’,这是袁术早就知道的,所以听说冯小妾自杀后,也没有怀疑,伤心落泪了好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

    “妹妹,你说你这么爱哭,若是今天哭的这么伤心,明天也哭的这么伤心,若是哪一天不小心也重蹈了冯小妾的覆辙,被吃醋了的某些人,悬挂在了房梁上,别人会怎么想呢?”

    李姝附在六小姐耳边,笑吟吟的问道。

    “啊......”

    六小姐终于承受不住,一把推开李姝,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好像看到多么可怕事情一样,呜呜哭着跑开了。

    太可怕了,呜呜呜......五姐姐太可怕了!我要回家......

    六小姐头也不回的,一路呜呜哭着跑回了她的院子,好像后面有狗在追一样,跑的老快了。

    众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六小姐头也不回的跑回她的院子了。

    呃

    这在众人眼中,六小姐李珠几乎就是做贼心虚,被人温柔感化,内疚的哭了......

    “好了,事情清楚了,这可能就是个误会吧,或许是姝儿误会妹妹了,改日我登门向珠儿妹妹道歉。大伯母我看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李姝在六小姐走后,走到临淮侯夫人跟前,犹豫了一下说道。

    家丑不可外扬,李姝能主动委屈了自己来息事宁人,临淮侯夫人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于是,事情在临淮侯夫人的处置下得到了解决,今日毒羹事件是个误会,与六小姐无关,今后不许再提及此事。另外,为了安慰李姝,临淮侯夫人给李姝的院子安置了一个小灶房,今后李姝的饭食可以由李姝院里的人来做,所需花费走公账。除此外,那个被绑在树上的丫头,也有临淮侯夫人做主留给了李姝,卖身契随后就让人从六小姐那讨了送了过来。

    事情解决后,众人都散了,李姝院里恢复了安静。

    在李姝的闺房,只有李姝和包子小丫鬟两人,李姝伏案写了一封书信让包子小丫鬟带给王小二:

    妥善安置于岭南庄园,寻一憨厚当地人嫁了,嫁妆以一等丫鬟例,严加看管,不许北上一步。(未完待续。)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诗经》

    传胪放榜后的第一个清晨,朱平安用过早饭,便骑着杀马特黑马前往礼部衙门。

    这一日嘉靖帝赐宴于礼部,也就是传说中的琼林宴,或者更为恰当点应该称之为恩荣宴。皇帝赐宴呢,能不恩荣嘛。这可是皇家御宴,作为吃货的朱平安自然非常积极。

    昨晚临淮侯府后院发生的事,朱平安也有耳闻,听到李姝鞭打丫鬟的消息时,并没有多惊讶,毕竟李姝小时候刁蛮任性打骂下人又不是稀罕事,自己是有目共睹的,尽管这丫头长大后脾气收敛了很多。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可别要求什么民主平等之类的,它本来就不是什么民主平等的社会。

    因为临淮侯夫人下了禁口令,后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朱平安却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模糊知道什么下毒,李姝鞭打了六小姐的丫头。不过却也能猜出来大概,昨日御街夸官回来,李姝就有提出让六小姐给她送完甜羹,大约就是这碗甜羹出了什么问题,李姝打了六小姐的丫鬟。

    不过,以朱平安对李姝的了解,大约是李姝这丫头有意想给六小姐一个教训吧。

    从李姝向六小姐开口要甜羹那一刻,朱平安就大约猜到了。

    在早上出门前,包子小丫鬟给自己送早餐时,带的那页据说要送给王小二的纸,随时匆匆扫了一眼,但是几乎过目不忘的朱平安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上面大约就是那个被李姝打的丫头的处置方式。

    听闻李姝打人时朱平安并未吃惊,不过看到这页纸,朱平安还是有一点吃惊的。李姝对“涉事”丫头的处置有些出乎朱平安的意料,嫁一个憨厚的当地人,憨厚老实的夫君对于丫鬟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按照一等丫鬟给予其陪嫁,以李府的标准来看必是不菲,将来夫妻俩稍稍努力。后半辈子吃喝大约也不愁。

    刁蛮腹黑的李姝,也有这么一面,有些出乎朱平安的意料。

    杀马特黑马最近几日似乎跟临淮侯府马厩里的某只雌马勾搭上了,朱平安牵它出门时。这货还一千万个不乐意。走在路上,这货都是一副别人欠它十几匹雌马的架势,马脸拉的老长,仰的高高的。

    看来,春天果然是一个小鸟恋爱、蚂蚁同居的季节。连杀马特这货都勾搭上妹纸了。

    在杀马特一千万个不乐意的消极怠工下,朱平安到了礼部的时候,差点都快迟到了,如果不是看在还没迟到的份上,朱平安几乎都考虑要不要阉掉这货了。

    吃,酒,大约是我们中国人,也可能是全世界庆祝的通用方式了。

    这一次恩荣宴对于汇聚礼部的新晋进士们来说,恐怕是最为高兴放松的事了。昨日传胪放榜时,还紧张的不行。今日就完全不用紧张了。吃吃喝喝,想怎么放松就怎么放松,别看今日宴会规模大人多,但是主角就是四百名新晋进士。

    嘉靖帝昨日能出西苑已经是实属不易了,今日琼林宴嘉靖帝未能出席,也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另外,嘉靖帝不来,大家也更放松些。

    这次恩荣宴由礼部尚书徐阶主持,代为传达了嘉靖帝的设宴旨意后,徐尚书也对新晋进士表示了恭喜。然后便分席位开始了本次的恩荣宴。

    一甲三人也就是状元朱平安和榜眼韩玉朋以及探花郎三人坐一桌,其余人都是五人一桌。

    整个恩荣宴大约摆了上百桌,酒席也是蒙嘉靖御旨调御膳房的御厨前来主持的,要知道御厨可是为嘉靖帝和皇宫效劳的。御厨的手艺自然是整个大明厨师界金字塔上最为优秀的那一层。

    这次恩荣宴没有让朱平安失望,牛、羊、猪、鹿、狍、鸡、鸭、鱼以及海鲜、蔬菜做就的菜肴一共上了三十道,对应着嘉靖帝登基三十年的好兆头。

    御厨们也没有让朱平安失望,无论是色彩还是口感或是味道,全都让朱平安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恩荣宴是为新晋进士庆祝的,吃吃喝喝是主流。除了一开始朱平安在礼部官员指引下带着新进进士们一起向在座的前辈官员们敬了三杯酒外,其他的倒也没有太多讲究。

    不过作为状元的朱平安还是受到不少人重点照顾,酒被敬了许多。

    尤其是欧阳子士更是身先士卒,领着数位勾搭在一起的新晋进士准备轮番灌朱平安酒,一步步的向着朱平安走来。

    欧阳子士的意图都写在脸上了,朱平安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欧阳子士他们还没走到的时候,就端着酒杯溜了,溜达到了张四维和王世贞那一桌,借着向他们这一桌人敬酒的由头躲开了欧阳子士的来势汹汹。

    张四维和王世贞听朱平安说过欧阳子士的事,看了欧阳子士那架势便猜出来了欧阳子士把他没中状元归因到朱平安身上了。这一刻,两人也是配合着朱平安,帮助朱平安留意着欧阳子士的动静。

    于是乎,整个恩荣宴便出现了这么一幕:每当欧阳子士想要带人以敬酒的名义灌朱平安酒的时候,朱平安总是提前端着酒杯溜达着向别桌敬酒,未有一次例外。

    于是,欧阳子士总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胸中郁结之气更甚,抢我状元,还抢我女人......

    尤其是欧阳子士,看着恩荣宴上众人对身为状元的朱平安另眼相看,更是加重了心中的郁结之气。

    无奈和,只好借酒消愁。

    一杯,两杯,三杯......不多会,欧阳子士便喝的酩酊大醉了。

    当然,在这个恩荣宴上喝醉酒的可不只是欧阳子士一个人,金榜题名时啊,人生自此便上了巅峰,高兴之下醉酒的人便多了。整个恩荣宴下来,新晋进士差不多人人都喝的红扑扑的,达到醉酒程度也有不下十余人吧。

    酒后百态看人生,喝醉了酒的人们行为也是千姿百态。不过礼部的官员早就准备好了,为了防止在场的进士和官员们酒后失态,他们早就安排了近百差役早早准备好了,每当有醉酒的人,便会有差役过来将其扶到或抬到早就安排好的下榻处醒酒。

    王世贞便被人“抬”了过去,这小子酒量太差,只喝了三杯便醉倒了;张四维也喝的有些高了,不过语言和行动倒也还能自若。

    朱平安因为自创的躲酒**,得以幸免遇难。

    不过尚未等朱平安庆幸,便接到了一个请帖,熟悉的样式,又是严府的请帖。除了朱平安外,在座的仅有少许人同样接到了严府的请帖。

    看到朱平安的请帖,不少进士眼红不已。

    这是近期数届恩荣宴的惯例,本场恩荣宴是大恩荣宴,这是皇上赐宴。这次大恩荣宴结束后,还有一个小恩荣宴,这是由内阁首辅严嵩赐宴的。

    大恩荣宴荣耀只是表面的好处。

    小恩荣宴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旦被严阁老赏识,那将来真可谓是仕途一片坦荡啊。(未完待续。)

    “谢这个字说出来太容易不过了,状元郎难道不敬我们严大人一杯酒表示一下谢意吗?”

    在朱平安话音刚落,这一桌上坐于严世蕃下首位置的罗龙文就挑眉笑看朱平安,阴声问道。

    “罗大人所言极是。”

    朱平安点头笑了笑,然后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离开桌子,双手端着酒杯来到了严世蕃跟前,双手向严世蕃敬酒道:“平安自入京以来,多番受严大人照顾,平安感激在心,今日借此机会特向严大人表示感谢。”

    “子厚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严世蕃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满是油腻的手在朱平安肩上拍了两下。

    顷刻间,朱平安崭新的状元冠服上便留下了两个油乎乎的手印,在阳光下还反光呢。

    对此,朱平安仿佛眼瞎了一样,视若无睹,脸上的感激之情丝毫不变。

    “严大人举手之劳,却送平安上青云,平安如何敢忘,多谢严大人。”

    朱平安说着双手举杯敬酒,表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感激之情看上去很是真诚,至于内心则是默默的问候了下严大人的女性亲眷。

    朱平安的识趣,让严世蕃很是满意,油乎乎的爪子再次在朱平安肩上拍了两下,便用油乎乎的胖手抓起一个酒杯,旁边的罗龙文殷勤的给严世蕃满上了酒。

    严世蕃单手随意的端起酒杯,遥遥向着朱平安晃了下杯子便一饮而尽;朱平安双手持酒杯在严世蕃酒杯下的方向敬了下,便双手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敬过酒后,朱平安便带着四个油乎乎的手印返回了自己的位置,脸上憨笑如初,波澜不惊。

    旁边的罗龙文见状暗道一声可惜,他本来是想看朱平安在被油垢了状元冠服后的不满表情,然后趁机发难的,没想到朱平安竟然眼瞎了一样视若无睹。

    不过,东边不亮西边亮。罗龙文显然做好了两手准备,见从这里找不到发难的机会,便从另一个突破口向朱平安发难。

    “说起状元楼,当日在状元楼为状元郎壮行时。我与尚大人也在,当时还向状元郎说了些不成熟的经验。状元缘何厚此薄彼,只向我们严大人敬酒,却不与我和尚大人喝一杯呢?”罗龙文坐在那,像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看着朱平安阴阴问道。

    呃

    这才是罗龙文嘛,当初状元楼热情的罗龙文太假了。

    看着罗龙文那一副定要将朱平安灌醉方休的架势,朱平安心里面只有这么一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刚刚在大恩荣宴上躲了不少酒,看来在这个小恩荣宴上是躲不掉了。

    开场敬一圈酒,在酒桌上总是躲不过的。既然躲不过,不如爽快面对,或许还能少喝点。

    “怎么会,酒杯已空,请待平安斟满酒再来敬诸位大人。”朱平安看着罗龙文微微笑了笑。

    于是。朱平安便一手拎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从严世蕃右手的位置依次敬了一杯酒。

    流程大体就是请教称谓,幸会幸会,倒酒,双手持杯敬酒,还请以后多多关照反正就是一通官面话,跟现代也差不太多,稍微有些区别的地方就是,在古代敬酒不兴碰杯的。

    敬到沈炼那的时候。沈炼看着朱平安笑了笑,开口道:

    “朱平安,朱子厚,总算知道你名字了。当初仁宁街钱袋之争多亏小兄弟仗义执言。一言道破要害,不然我要惩戒那泼皮无赖还真不容易。”

    “呵呵,沈大人说笑了,即便我不说,沈大人也定有法子惩戒那泼皮无赖。”

    朱平安听到沈炼叫自己小兄弟,心里倒还有些小激动。沈炼这可是历史名人,为人刚直,嫉恶如仇,抗严斗士,还有他那封名垂青史的《十疏罪》,属于历史上自己比较佩服的人之一。

    不过,想到上次在小饭馆初见沈炼时的场景,沈炼饮酒后直接便在饭馆里倨傲骂严嵩,以及后面一些事情,也能看出这位自己所佩服的历史名人,刚直是百分百的,但是却有些不会变通,另外嫉恶如仇中却也有几分狂妄。

    当时在佩服之余,便替他捏了一把汗。

    此刻敬酒,朱平安在心里便想着过几日礼部鸿胪寺培训完后,自己要找机会提醒下沈炼,目前陛下对严嵩正是圣券兴隆的时候,不是弹劾严嵩的好时机,避免沈炼如历史上那样那么早的提出《十疏罪》。另外,《十疏罪》的内容也有待商榷,要注意用语和表达,这封上书中有些地方看着是骂严嵩,但实际上也踩到嘉靖帝的尾巴了,嘉靖帝那么好面子的人,尤其又是精神古怪爱猜忌,这样的《十疏罪》注定是劳而无功的,不仅扳不倒严嵩,反而会惹到嘉靖帝不快。

    在历史上沈炼就是在严嵩圣券兴隆的时候提的《十疏罪》,上书上去之后,严嵩得知消息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嘉靖帝就暴走了,可以说才上书没多久,不到一天呢,嘉靖帝就恼怒的派人捉了沈炼,下旨说沈炼诬陷朝中大臣,着人当众杖刑沈炼,削去官职,罚到偏远地方当老百姓。数年后,又被严世蕃害死。

    所以,朱平安才想着等培训后,便找个机会提醒下沈炼,避免这个悲剧的发生。

    “当日饭馆沈大人所作《神童诗》,平安深以为然。”

    为了后面提醒沈炼时考虑,取得沈炼信任是必要的,所以在敬酒时朱平安不着痕迹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炼初时一怔,继而便想起来了,自己当日即兴改的那两首《神童诗》:

    少小休勤学,钱财可立身;君看严丞相,必用有钱人。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而曹;万般皆下品,唯有奉严高。

    这两个诗都是改来讽刺严嵩的,朱平安说深以为然,就是说沈炼改的好,也就是说自己沈炼版的这两个神童诗很是认同,进而暗示自己也对严嵩这老东西没什么好感。

    “小兄弟状元之才,想必也有佳作,若不嫌弃,改日可来老哥陋室,我们一同交流一下。”

    沈炼听懂了朱平安的暗示,笑着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酒桌上的风向,在朱平安主动敬酒后,悄悄变转了,暂时没有吹在朱平安身上。

    酒桌上酒酣耳热,人们慷慨激昂,严世蕃倨傲之色愈发的浓郁,尤其是在众人依次敬过他酒后,更是倨傲的不像样。不管酒桌上人的官职大小,也不管酒桌上人的年龄大小,严世蕃都是一副志高气昂、颐指气使的德行。哪怕是严党中年龄大一些的,严世蕃也都没有尊敬的意思。

    酒桌上唯一敢不吊严世蕃的也只有沈炼了,别看沈炼官职仅是锦衣卫经历,充其量仅算是锦衣卫的基层干部,但是沈炼却是有靠山的,他得到了锦衣卫最高长官陆炳所欣赏和看重。

    严世蕃对于沈炼也有些顾忌,除了顾忌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之外,沈炼的性格也是一方面,沈炼任职于锦衣卫,为人又刚直,不贪不渎,让人抓不到把柄,所以不好对付;另外这性格嫉恶如仇、不平则鸣,注定不是一个安分的锦衣卫,他身在锦衣卫心在言官,上书参事起来比言官要尽职多了。

    理论上来讲,沈炼这种性格,在锦衣卫不好混的,老做言官的事上书参事,容易得罪人;不过,万事都有例外,沈炼不仅牢牢在锦衣卫站住了脚,还有晋升的势头,原因就是他的性格和能力得到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欣赏,陆炳认为沈炼是一个人才,所以对他多加维护。很多活动和行动,比如这次的小恩荣宴,陆炳都带着沈炼,有意锻炼沈炼,为将来重用做准备。

    严世蕃是个聪明人,对于陆炳的意图,他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对待沈炼也与别人不同,对沈炼某些不配合的行为和举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给陆炳个面子了。

    对沈炼例外,不代表对别人例外,包括自己人,包括朱平安......

    在又喝了几杯酒后。严世蕃觉的不爽,便招了下手,示意在小恩荣宴服侍的下人去取几盏巨樽。

    侍女取来巨樽后,朱平安看了一眼就有些懵了,这巨樽通体是用黄金铸造的。有些复古的三足酒樽模样,但是绝对称得上“巨”字,这酒樽大小足足是普通茶杯的两倍大小,这一杯下去够受的了!一般人酒量,这一杯就得醉了,更不用说自己了。

    “哈哈哈,这才够味嘛。”

    短粗胖的严世蕃,一只独眼散发着飞扬跋扈的光泽,看着巨樽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众人有些躲闪的眼神,严世蕃独眼中的光泽。更显兴奋。人世间最精彩的莫过于,别人畏惧的眼神了。

    严世蕃的独眼扫向众人,寻找第一个用巨樽饮酒的对象,他的独眼看到那儿,那儿便如鸟兽惊。

    “子厚鳌头独占,殿试第一,此第一樽酒于情于理都该由状元郎先用。”严世蕃微眯着独眼,鹰隼一样瞥着朱平安。

    严世蕃此话一出,在一边坐着的罗龙文第一个响应,说什么好马配好鞍。好酒配状元,在一旁煽风点火,颇有玩味的看着朱平安,想看看朱平安作何反应。

    他可是知道朱平安酒量不怎么样的。

    酒桌上的其他人。也在看朱平安作何反应。

    严世蕃的这一行为,朱平安并没有一点的意外,早在接到严府小恩荣宴的请帖时,朱平安就有了心理准备。严世蕃为了欧阳子士能中状元,做了多少准备啊,可以想象除了对自己的一系列行为外。严世蕃肯定在其他地方还有更多的准备,比如从考官那找突破口,研究嘉靖帝最近一系列的行居,猜测可能的出题等等。万事俱备了,结果状元让自己给得了,严世蕃能高兴才怪呢。

    严世蕃这个人,朱平安以前在史书和野史上也多有了解,知道这货的秉性和习惯,这是个自负狂妄自大的存在,刚刚还听见他吹他帮严嵩处理了多少事,开玩笑的说什么天下至少有一半在他肩上扛着呢。

    这种权利导致的自负,一般是听不得反对意见的,更不用说是反对行为了。

    这一樽酒,自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就这么爽快的喝下去;另一个就是找一堆理由拒绝,然后还得被迫喝下去,另外还会被罚酒......

    只一思索,朱平安便有了选择。

    “我酒量小,待会若是喝高了,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请诸位前辈批评我,严大人保护我。”

    朱平安起身接过侍女递来的满满的一樽酒,微微笑着向着众人微微拱了拱手。

    话音未落,在座的众人看着朱平安都乐了,竟然把醉酒说的这么清新脱俗,还把酒后失态的事提前做了后手,又顺带拍了下严世蕃的马屁,关键是那句诸位前辈批评我,严大人保护我,这种反差的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严世蕃听了朱平安的话也伸着胖手指着朱平安笑了,“你倒是实诚,准了,放心喝,天塌了我帮你顶着。”

    “多谢严大人。”

    朱平安向着严世蕃拱了下手,然后正要喝的时候,却又突然顿住了。

    又怎么了?罗龙文不耐烦的看着朱平安。

    “呃,能否将那份鱼子酱与我一份,咳咳,平安来自乡下,尚未见过此等美食。”朱平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

    呃

    这是担心待会喝醉了,吃不到觊觎已久的鱼子酱?

    哈哈哈

    众人见状便想起前几日流传的朱平安在南直隶科举的时候那个饭桶宰予的称号,不由笑了起来,其中尤其是罗龙文笑的最为大声。

    “子厚,还真是憨厚朴实。”严世蕃不由笑了笑,然后挥了挥胖手示意一边的侍女将桌子正中的那份鱼子酱与朱平安端过去。

    “多谢严大人厚爱。”

    在众人视线集中在鱼子酱的时候,朱平安轻声道了声谢,便一手端起酒杯,另一手挥起宽大袖子从另一边绕过,也落在酒杯上,两个袖子恰好遮住众人视线,在举起酒杯的过程中将酒杯迅速倾斜,将酒樽中的酒顺着袖子倒了进去。

    等到鱼子酱被侍女端到朱平安跟前,众人视线落在朱平安身上的时候,朱平安已经喝完酒樽中的酒,一抹嘴将酒樽头朝下倒了倒,示意酒樽中没有一滴酒,便坐了下来。(未完待续。)

    暮色渐渐浸染,残阳寸寸西斜,西侧半边天如血染一样。

    小恩荣宴也接近了尾声,朱平安也差不多三分醉了,为了缓解醉意,朱平安起身准备去一趟洗手间,顺便吹吹风散散酒意。

    朱平安出了宴席房间,正要循着上次那个洗手间的方向走,却被一个侍女叫住了。

    “敢问公子可是要去更衣?”小侍女看着朱平安问道。

    朱平安点了点头。

    “公子请随我来,府里专门为本次宴席划好了更衣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小侍女向朱平安屈膝行礼,小手指了一个方向。

    在宴席场所外,除了这个小侍女还有不少侍女也拱立在外,不过这个小侍女的服饰要更好一些。严府还真是看重这次小恩荣宴,就连洗手间都有专人指引,看来以前在史书上看得严嵩父子种种奢侈的行径,也并非空**来风了。看着训练有素的侍女,朱平安腹诽了一句。

    “如此,便多谢了。”朱平安拱了拱手。

    既然有人指引洗手间的方向,朱平安也就不准备再去上次那个洗手间了,毕竟上次去那个洗手间发生了严二小姐那种事,让朱平安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朱平安可不想再碰到严二小姐,冲那丫头昨天扔鞋那个架势,势必不能删了的。

    小侍女在前面引路,朱平安跟在后面,左转右拐渐渐走入了一片建筑群中。

    看着前面领着左拐右绕的小侍女,朱平安有几分狐疑,怎么严府为这次小恩荣宴准备的更衣室竟然这么偏僻?有些不太合常理啊。于是,朱平安缓缓放慢了脚步。

    “公子,前面就是了。”小侍女似乎察觉到了朱平安的狐疑,便顿住脚步,回头对朱平安说道。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上个厕所而已,哪有那么多阴谋论啊,朱平安点了点头。暂时打消了刚才的想法。

    事情往往很巧,就在这一片建筑群中,某个上午参加大恩荣宴就喝醉了的新进进士,此刻也恰恰缓缓醒来。正微熏的要去小恩荣宴,找下某个人的晦气。上午的大恩荣宴被那小贼用手段躲开了,这次小恩荣宴可不会再让他躲开了。

    这人从房间出来,沿着建筑群中的小路,抄近路趁天还未黑去小恩荣宴。

    从建筑群中的小路正要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那位小侍女的这句“公子,前面就是了。”

    一听这声音,这人便脸色一变。

    这个声音太熟了,这不就是严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紫钗嘛,自己为了跟严二小姐套近乎,没少通过这丫头送给严二小姐送些礼物和诗词。

    这声音自己绝不会听错,可是她又是在跟谁说话呢?

    这个微醺新进进士于是靠着墙角,悄悄的伸出半个脑袋往前方看,正好看到那个小侍女转头对朱平安说话。

    于是,看着眼前这一幕的一瞬间。这个微醺的新进进士便彻底醒了酒。

    攥紧了拳头,眸子里露出了怨恨的目光。

    错不了,那侍女正是严二小姐的贴身侍女,而那个她口中的所谓的公子正是朱平安,这小贼就是化成灰自己也认得。

    酒醒后,这位新进进士再一想刚才那小侍女说的话:公子,前面就是了。

    什么意思?前世就是什么?

    新进进士聪明的大脑急速运转,然后得出了一个令他难以承受的事实:紫钗几乎跟严二小姐寸步不离的,前面还能是什么?!草泥马,这是要私会啊?!紫钗这个吃里扒外的。这是要领着朱平安跟严二小姐私会啊?!

    可恶,婚约都要商量好了,眼瞅着婚约就要定下来了,竟然背着我私会男人!

    这次是被我抓住了。那之前呢,之前有多少次?!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新进进士再也忍不住了,感觉头上的乌纱帽都特么变成绿色了,手攥紧了拳头,脸上青筋都出来了。正要从这里窜出去,对朱平安那小贼饱以老拳,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正要嚎一嗓子冲出去的新进进士,却忽然被人捂住了嘴巴拉回了小胡同里。

    “嘘,欧阳公子,切勿冲动。”来人将新进进士重新拉回小胡同后,向着新进进士用力的摇了摇头,然后缓缓放开了手。

    “罗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新进进士满脸悲愤。

    嗯,大家应该也猜出来了,没错,这两人便是欧阳子士和罗龙文。罗龙文在宴席看到了严二小姐的贴身侍女将朱平安引去,便尾随朱平安而来,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一幕。

    “欧阳公子,少安毋躁,别闹了误会。”罗龙文摇了摇头。

    误会你妹!不是你未婚妻,你特么当然少安毋躁了!再特么少安毋躁,老纸头上的帽子不知道又绿了几顶了。

    在欧阳子士要发飙的时候,却见进了房间没多久的朱平安,踉踉跄跄的又跑了出来,好像受了多大的惊吓似的,沿着原路一路小跑返回,跟被狗追似的。

    “朱平安,你给我等着!”

    在朱平安才出来没多久,那个房间里便传来了严二小姐愤怒的声音。

    这么快就出来,应该没有发生什么,欧阳子士舒了一口气,不过立马又愤怒了起来。

    这是朱平安吃干抹净不认以前账了!?

    从严二小姐这愤怒的声音中大约可以猜出来,不然为何严二小姐会愤怒的说你给我等着这种话!

    罗龙文在朱平安原路跑回前,便拉着欧阳子士拐进了小胡同,避了好一会才重新出来。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欧阳子士咬着牙恨恨的说。

    “欧阳公子息怒。”罗龙文劝慰道。

    “此等深仇血痕,如何息怒?”欧阳子士咬着牙,满是愤恨。

    “那如果朱平安死了呢?”罗龙文看着欧阳子士,阴阴一笑。

    “死了?杀人可是要犯王法的。”欧阳子士微微一怔,继而有些犹豫的说道。

    “杀人,很多时候并不需要亲自动手。”罗龙文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你是说收买刺客?”欧阳子士精神一振。

    “非也。”罗龙文摇了摇头。

    “哪是?”欧阳子士不解。

    “东南有一县乃是出了名的死地,穷山恶水出刁民,杀官已成常态,又因近海倭患不断,挨着南蛮苗裔叛乱不绝,但就是这五年便连续死了六任县令,若是能将他派往此县,呵呵不出半年他的坟地都能长草了。”罗龙文摸着下巴的一撮胡须,阴阴的说了起来。

    “话虽如此,可他是状元啊,按惯例都是会被授官翰林院修撰的。”欧阳子士摇了摇头。

    “那又如何,公子可别忘了京察啊,这可是天赐良机啊。”罗龙文阴阴的说道。

    然后,欧阳子士便亮了眼睛。

    “今日私会之事,还请罗大人保密。”欧阳子士犹豫了下看着罗龙文说道。

    “公子放心,我亦深受此类之害,感同身受,必为公子保密。”罗龙文的声音满是沧桑,似乎藏着故事一样。

    “哦?”欧阳子士闻言不由多看了罗龙文一眼,没想到竟然还同是天涯沦落人。

    “还望公子保密。”罗龙文叹了口气道。

    “自然。”欧阳子士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是名满天下的墨师,有一小妾置于别院。在别院的隔壁便是一姓朱的年轻书生,我曾见过几面,面容憨厚,谁料想却是面厚心不厚!有一次我去别院就寝,听到隔壁书生吹笛于墙侧,缠绵悱恻,我那小妾听到笛声,似有所动,我当时没察觉什么,等我回府后,却大大怀疑两人背我有所不轨!”

    “最后,还真被我逮住了,这一对狗男女被我堵在了床上!”

    罗龙文提起往事,脸上的表情都是狰狞的,可见当时是有多么痛恨。话说,朱平安也姓朱,也是书生,恰恰面容也是憨厚,罗龙文对朱平安这般“关照”,大约或许跟往事也有一定关系吧。

    “你一定把那朱姓书生打得半死吧?”

    欧阳子士觉的那姓朱的书生肯定要被罗龙文打的半死,换作是自己也定会如此。

    “呵呵,我把他们堵在床上,全都上了!”罗龙文咬牙切齿的告诉了欧阳子士,伴着阴风阵阵。

    纳尼?

    把他们两个都给上了,听的欧阳子士顿时菊花一紧,这个,这个

    “咳咳,那个,罗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未完待续。)

    朱平安是崩溃的。

    当然,严二小姐是更崩溃的。

    朱平安被那小侍女引入了一间掩映于绿树红花中的建筑前,到了门前,那小侍女便引朱平安进去。

    进了建筑,朱平安对于严府的奢华有了进一步的理解,这严府的洗手间也太奢华了,房间里铺着地毯,摆着花瓶、盆栽,就连空气都没有一丝异味,反而还有淡淡的幽香。

    “朱公子,请。”小侍女站在大厅,伸出小手指着一个房间。

    朱平安心想那个房间应该就是男士洗手间了,向小侍女点头道谢,然后便径直向那个房间走去。

    念着有女生在外面等着,朱平安也不好意思在洗手间浪费时间,于是在进这个房间门时,便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袍服上的光素银带,反正是背对着那小侍女,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朱平安进门时,便撩开了自己的袍服,准备拉开裤子方便。古代的裤子跟现代的有些区别,它很宽松,在袍服里不能外穿,有的有裆,有的没档,朱平安这个是有裆的。

    当朱平安走进房间时造型是这样的:一手提着腰带,另一手拉着裤腰做势欲解。

    “呀,臭不要脸!登徒子!”

    然而,还未等朱平安做下一个动作,只是刚进房间便听到一声女生特有的刺耳的尖叫,还有咣当咣当刀剑掉到地上的声音。

    朱平安抬头便看到了,红着脸,咬牙切齿瞪着自己尖叫的严二小姐。另外,严二小姐身后还有七八个戎装在身的小丫头,不过此刻都是羞羞的捂着脸的,她们脚下掉落的是刀剑棍棒,大约是刚才被她们拿在手里的,不过因为朱平安进来的造型太闪眼了,她们双手捂脸才导致刀剑棍棒掉在了地上。

    呃,晕。什么情况?

    怎么严二小姐在这,话说她们脚底下的兵器是什么玩意,厕所变鸿门宴啊?这特么的不是要杀人灭口吧?不就不小心看了你身子嘛,不至于玩命吧?

    不管什么情况。这个时候都是走为上策!

    朱平安汗都出来了,酒意一下子全都醒了,那还敢再有停留啊,头也不抬放下袍服便往外走,边走边把光素银带重新系上。出外面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所以欧阳子士和罗龙文看到朱平安往外走时是踉踉跄跄的。

    严二小姐更是崩溃的,因为上次出浴不谨慎被朱平安撞见了,她又羞又恼又怒,只是让朱平安给骗了,没捉住朱平安这个贼子;不过好在老天有眼,在夸官游街的时候,严二小姐发现状元郎朱平安就是那个用下三滥手段溜进后院偷窥自己的人。

    所以严二小姐便布局让贴身丫鬟将朱平安引来,好教训教训朱平安这个贼子。

    只是,严二小姐万万没想到朱平安竟然“看破”了自己的布局。还“故意”摆出这么下作的动作,再一次羞辱了自己!再一次溜走了!

    本来想教训贼子,没想到却又被贼子欺辱了!

    所以,严二小姐更加崩溃!才会对着朱平安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喊,朱平安你给我等着!

    小恩荣宴结束后,朱平安如释重负。

    终于结束了,朱平安等小恩荣宴一结束便一刻也不停留的出了严府。

    张居正留在最后,亲自向严嵩严阁老道谢后,才离开了严府。

    第二日一大早。朱平安又一次穿着正式冠服,衣冠楚楚的早早的往鸿胪寺而去,从今天开始便是为期三日的鸿胪寺培训,主要是学习礼仪。

    鸿胪寺是正四品衙门。主要负责朝会、筵席、祭祀赞相礼仪等事务,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有点像是中央党校。朱平安他们这三日便是集中学习朝会、筵席、祭祀等礼仪,三日培训即可毕业,第四日便要正式参加朝会,向嘉靖帝谢恩。

    在鸿胪寺的第一日,朱平安他们便被授职了。所有新进进士都被直接授官了。

    明朝和清朝不同,明朝不需要朝考,殿试后就直接授官。如果是清朝的话,还需要经过朝考,新进进士根据朝考成绩分配,最优者分配为翰林院庶吉士,其余用为主事、中书、知县等职。不过明朝不需要,明朝直接授官。

    礼部将盖有大印的授官榜单并相应朝服一并送到了鸿胪寺,由鸿胪寺公示和分发。

    朱平安作为状元,毫无意外的按照惯例,被授予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这是明朝以来的惯例了,翰林院修撰一直都是状元郎的自留地,一旦点中状元便会被授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张四维被授予了翰林院编修。

    张四维的这个翰林院编修和朱平安的翰林院修撰虽说只有一字之差,但待遇可是千差万别,修撰是从六品,编修正七品职位次于修撰,与修撰、检讨同称为史官。

    不过就这也让张四维兴奋的找不到北了,仿佛被天降狗屎运砸中一样,因为编修这个职位也不是随便人都上的,这个职位一般是一甲二、三名及二三甲中有前途的进士担任的。自己被授予翰林院编修,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被划归到有前途的一类进士中了,所以张四维才兴奋不已。

    其实,事情真相没有张四维想的那样复杂,不过也不会有人能猜出来。

    嘉靖帝在浏览吏部呈递的授职名录时,看到了欧阳子士这个名字,然后便觉的碍眼不已,“阳”“恙”,我大明岂能有恙,翰林院乃朕顾问之所,放到翰林院,看着膈应,还是放到六部去吧,眼不见心不烦。

    划掉了欧阳子士的名字,嘉靖帝在往下看名单的时候,看到了张四维的名字。

    “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这句话,就像流星一样划过了嘉靖帝的脑海。

    四维不张,国乃灭亡。那四维张了呢,岂不是江山永固了。

    然后嘉靖帝低头将张四维的名字又看了一遍,越看越舒心:张四维,张---四维,四维即张,好名字!

    王世贞被分配到了大理寺观政,也就是所谓的观政进士。观政也就是实习的意思,有缺就补上。

    其余的新进进士也都按照传胪名次各有任命,只有少数十来个人优异者被选为选庶吉士,中间名次大都像王世贞一样派到六部都院通政司等重要衙门观政,后面差一点的送地方各衙门观政。

    不过欧阳子士有些例外,名次也算靠前,朝里也有严嵩严世蕃这样的大腿,不过分配结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也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意料。

    直接分配到景王府观政去了。

    欧阳子士看着授官榜,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ps:非常抱歉,天气降温感冒了,今天尤为难受,暂且一更,明天我尽量补上。如果补不上,我就在年假补上,把以前的也都一起补上。(未完待续。)

    readx();    “三百里加急,三百里加急!”

    “传胪金榜,开门放行,阻者大罪,逆者重刑!”

    清晨微亮,安庆府城门前,一道烟尘滚滚,两骑快马从烟尘中直奔城门而来,其中当先一骑驿卒手持一卷盖有大印的文书,上面写着“马上飞递”字样,马不减速的直奔城门。

    后面那骑速度稍慢一些,手中持了一份黑色的封赠敕牒,卷轴形式,以葵花乌木为轴。紧随着前面那匹马,也是不减速的直奔城门而去。

    其实后面这骑和当先的那骑并非一起,他们是在邻近安庆府时遇上的,他们都是从京城出发的,后面这一骑比前面那骑要早出发两日多,不过他送达的封赠敕牒要求仅是200里加急,所以才让后面那骑在安庆府前不远处追上。

    安庆府看守城门的兵士远远的看着策马而来的驿卒,再看看他们手中高举的文书,一刻也敢停留,快快的疏通了城门让他们通行。

    终于,传胪金榜和封赠安人的旨意终于来到了安庆府。

    与此同时,当奔驰了数天的驿骑到达安庆府的时候,远在京城的朱平安已经结束了他三日的鸿胪寺培训,正值上表谢恩的日子。

    按照《大明会典》要求,三日的鸿胪寺培训完毕后,由状元率领诸进士上表谢恩。大约也算是对鸿胪寺三日礼仪培训效果的检验吧,这次上表谢恩是标准的朝会,也就是说这一日刚好是文武百官上朝的日子。在朝会上谢恩,最是能检验新进进士的礼仪了。

    本次朝会设在了西苑,上次嘉靖帝能够出西苑去紫禁城已经实属不易了,这次能够在西苑按照《大明会典》召开朝会,已经让文武百官很满意了。

    这才是年初啊,能见到嘉靖帝两次,已经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了。要知道,往年嘉靖帝都不上朝的。他们好几年都别想见嘉靖一次。西苑就西苑了,别要求太高了,嘉靖帝能够在炼丹修仙之中抽出时间召开朝会,文武百官已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这一日。朱平安在一大早就穿好冠服,早早的来到了西苑宫门前。

    在这个年头,嘉靖帝上朝比中彩票头奖要难多了,机会不易,文武百官都格外珍惜。没用多久西苑宫门前便汇集了大明最为精锐的官僚集团。

    到了时间后,西苑宫门大开,文武百官按照级别列队而入,朱平安率领诸进士紧随其后,

    西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上次殿试考场就是设在了西苑太素殿,这一次的朝会依然设在了太素殿。鸿胪寺的官员早早的就引领着宫内侍卫,将一张雕刻有龙纹的表案,放在了太素殿门的东侧大约三米远的位置。

    看着这张龙纹表案,朱平安心里清楚。这张龙纹表案就是供自己代表诸进士放置谢恩表的地方。上表谢恩,都是固定程式,表的内容也米有什么可发挥的余地,朱平安的谢恩表早就在鸿胪寺培训时,在鸿胪寺官员的指点下写好了。

    很快,在锦衣卫护卫下的嘉靖帝车撵便从远处而来了。

    锦衣卫设的是卤簿驾,卤簿驾中的卤这个字并非是卤肉,而是“橹”的通假字,是盾牌的意思。《汉官仪》对卤簿驾的规格有具体描述:“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兵卫以甲盾居外为前导。皆谓之簿,故曰卤簿。”

    锦衣卫手持银光大盾,手举着金瓜、宝顶、旗帜等仪仗兵器护卫在嘉靖帝的车撵周围,随行的还有宫廷乐师。一路而来音乐不绝于耳。

    晴空一声鞭响,嘉靖帝闪亮登场。

    文武百官山呼海啸万岁万岁万万岁,三跪九叩,跪地行大礼。朱平安领着诸位进士站在了台阶下,听不清楚大殿内的动静,只能随着众人下跪下跪再下跪。

    君臣见礼完毕。便开始了本次朝会的正题了,状元郎代表新晋进士上表谢恩。

    一个鸿胪寺的官员走下台阶,领着朱平安上了台阶,来到了大殿东门外那张龙纹几案前,让朱平安将谢恩表放置在这张龙纹几案上。

    朱平安来到龙纹几案前后,在鸿胪寺官员引领下,下跪捧着谢恩表放在了几案上。

    放好表后,朱平安按照在鸿胪寺培训的要求,再次行了一个三跪九叩大礼。行礼完毕,朱平安再次退回台阶下的位置,领着新进进士在台阶下站好。

    “进表”

    鸣赞官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鸿胪寺的便有一位官员从列队中而出,走至龙纹几案前双手取过朱平安放那的谢恩表,走到大殿行大礼下跪,捧着西恩跪在了大殿中央。

    “宣表”

    鸣赞官再次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鸿胪寺的官员便跪着开始宣表,只宣读谢恩表的目录还有末尾总结。

    “新晋进士觐见。”鸣赞官又喊了一声。

    朱平安便领着新晋进士门走上大殿,向高坐龙椅上的嘉靖帝行三跪九叩大礼。

    “尔某或入翰林,或入六部衙门,职我文字,黼黻我太平。储德宅材,以用于汝他日,万勿懈怠,否则朕绝不轻饶。”

    高坐在龙椅上的嘉靖帝看着大殿内跪成一片的新晋进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开了金口。

    “谨遵圣谕。”朱平安等人跪地回道。

    再之后嘉靖帝便不再说话了,惜字如金,鸣赞官宣布礼毕,朱平安等人起身谢礼,然后在鸿胪寺官员的引领下来到了文官的最后,排队站好。

    一般而言,上表谢恩完毕,那么本次的朝会也就圆满完成了,嘉靖帝回宫,诸位文武百官各回各家。

    不过今日有些区别。

    在鸣赞官按照程序宣读完,正要按程序结束本次朝会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出从文武百官队列中传了出来。

    “臣有本奏。”

    一个清晰的声音打破了一殿的安静,将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在众人眼中,只见文武百官队列走出来了一位四十余岁,长相儒雅,身穿飞鱼服的官员,手持笏板,大步凛冽走出队列,向着高坐在龙椅上的嘉靖帝发出了疾呼一声,臣有本奏。

    声音清晰,铿锵有力,表情肃穆,视死如归。(未完待续。)

    “臣有本奏。 ”

    这一声太过突然了,让众人都有些猝不及防,不论是嘉靖帝还是文武百官,都没有做好准备。

    竟然是沈炼!

    看到站出来上奏的这人,朱平安心头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朱平安知道历史上沈炼上书差不多也是这一两年的事,可是却没想到沈炼会在今天上书。本来还想匿名书信或者是其他方式提醒下沈炼的,可是没想到沈炼今天就上书了。

    呃

    该不会是沈炼那晚借着酒意硬灌了严世蕃酒后,回到家酒醒后有些懵,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对严世蕃做了这种事,想想严嵩父子的一贯报复秉性,然后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去写奏折硬钢一波了吧?

    其实,事实和朱平安猜测的差不多。

    不过,这次的灌酒只是一个导火索,沈炼早就有上书嘉靖帝,揭露严嵩父子真面目的意思了,刚好有这么一次灌酒事件,沈炼担心自己再不上书揭穿严嵩父子就没机会了,索性回家借着酒意就开始写上书材料,闭门谢客,一直潜心写了三天,修了又改,改了又修,呕心沥血,终于赶在上朝前将奏折写好了。

    沐浴焚香,安排好妻儿,给自己订了一口薄棺,沈炼便直奔朝堂而来。

    有些事儿总是要有人来做!

    沉默不能解决问题,每沉默一日,便是严贼的一日帮凶!

    既然列位臣工,俱都视而不见,见而不发,那便由我沈炼来做吧!

    “臣有本奏!”

    沈炼在一片惊讶中站了出来,慨然上奏,一片浩然正气充斥了整个朝堂。

    站在百官前排的陆炳对自己器重的这位下属的这声上奏,也是惊诧不已,不知沈炼为何没和自己提前打招呼,便要上书言事。虽然不知道沈炼要上书何事,可是心里面却隐隐的觉的有些不安。

    “汝要奏何事?”嘉靖帝居高临下看着沈炼。微眯着眼睛问道。

    “大学士嵩,祸国殃民之巨奸,臣请诛严嵩!”沈炼跪地将奏折上呈小黄门,然后昂着头指着严嵩,字字带血。

    沈炼一语落地,整个朝堂一片哗然,文武百官全都惊呆了。严嵩也是有些出乎意料。沈炼这芝麻小官,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说自己是祸国殃民巨奸!

    “汝可知罪从口出否?”嘉靖帝接过小黄门递来的奏折,看着沈炼问道。

    “臣知,然朝堂有奸,臣不得不言。”沈炼站定自若,大声回禀,“今贼嵩有十大罪,罪罪当诛!”

    “昨岁俺答犯顺,陛下奋扬神武,欲乘时北伐。此文武群臣所愿戮力者也。然制胜必先庙算,庙算必先为天下除奸邪,然后外寇可平。今大学士嵩,贪婪之性疾入膏肓,愚鄙之心顽于铁石。当主忧臣辱之时,不闻延访贤豪,咨询方略。惟与子世蕃规图自便。忠谋则多方沮之,谀谄则曲意引之。要贿鬻官,沽恩结客。朝廷赏一人,则曰:‘由我赏之’;罚一人,则曰:‘由我罚之’。人皆伺严氏之爱恶,而不知朝廷之恩威。尚忍言哉!姑举其罪之大者言之。纳将帅之贿,以启边陲之衅,一也。受诸王餽遗,每事阴为之地,二也。揽吏部之权,虽州县小吏亦皆货取,致官方大坏。三也。索抚按之岁例,致有司递相承奉,而闾阎之财日削,四也。阴制谏官,俾不敢直言,五也。妒贤嫉能,一忤其意,必致之死,六也。纵子受财,敛怨天下,七也。运财还家,月无虚日,致道途驿骚,八也。久居政府,擅宠害政,九也。不能协谋天讨,上贻君父忧,十也。”

    沈炼昂着头,指着严嵩,满腔怒火义愤填膺,一字一句将严嵩的十大罪状一一抖落出来。

    字字诛心,十条罪状,俱都直指严嵩所作所为。严嵩作为当事人在清楚不过了,这十条罪状除了个别牵强附会外,大部分都是事实。

    不过严嵩却一点也不担心,面不改色,泰然自若的看着沈炼,仿佛沈炼满腔怒火正在喷的不是他一样。

    确实,一开始听沈炼说自己是祸国殃民的巨奸,严嵩是出乎意料,甚至很担心的,严嵩还以为沈炼捉住了自己的什么致命的把柄呢。

    不过,在听了沈炼的奏语后,严嵩却是一点也不担心了。

    由我赏之,由我罚之,人皆伺我之爱恶,而不知朝廷之恩威呵呵,沈炼啊沈炼,你还太年轻啊。你是骂我严嵩是曹操呢,还是在骂陛下是无能的汉献帝呢!

    果然,几乎也就是在沈炼刚将话说完,未用严嵩说什么,龙椅上的嘉靖帝便发怒了。

    “一派胡言!”嘉靖帝大怒,将沈炼的奏折掷于地,“汝于去年,放肆于金銮殿,罔顾人臣之礼,朕念汝初犯网开一面。熟料今日汝妄图诬告诋毁大臣,以全汝名。若人人皆如你这般,岂非朝纲全乱!”

    “皇上,臣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请陛下严查。”沈炼跪地,用力的往地上磕了一个头,瞬间一抹血迹出现在了额头。

    你发自肺腑,那就是说我嘉靖有眼无珠了?!你还来劲了哈!

    “放肆!”嘉靖帝大怒,“廷杖二十,押入大牢,择日明正典刑!”

    嘉靖帝发火,谁敢上前劝,众位文武百官也只有数人说了句陛下息怒!

    很快便有数位大内侍卫将沈炼拖了出去,不顾他嘴中叫喊着“皇上,听臣一言,请诛严嵩啊皇上”。

    严世蕃在沈炼被拉出去的时候,便使了眼色给侍卫,示意待会廷杖的时候往死里打,不过好在沈炼身为锦衣卫,陆炳在锦衣卫执行廷杖的时候还打了下招呼,执行的锦衣卫只是实在打了三板子后,便换了力道,打的稍轻了一些,外面看上去皮开肉绽,其实内里却并未伤及筋骨。

    处置完沈炼,嘉靖便携怒下了朝,文武百官也全都紧接着下了朝。出了大殿,严嵩父子周围便聚了大批文武官员,帮着严嵩“打抱不平”。

    看着沈炼一身是血的被锦衣卫押解往大牢,朱平安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有小太监告诉朱平安,皇上有请。

    文武百官看着小太监将朱平安领走,并没有丝毫意外。

    因为按照惯例,状元郎上朝代表诸进士上表谢恩后,会被皇上单独召见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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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下河,晴空如洗,飘着几朵白云,白云下一片杏林正抽新芽,微风吹过,一地杏花雨。

    下河村的这片杏林已经有上百年的年头了,杏林中央是一棵斜卧老杏树,龟裂的树皮就像是它的皱纹。

    村里面几个穿着开裆裤的熊孩子正骑在老杏树七绕八拐的枝干上做游戏,一个熊孩子被一块布蒙着眼睛,却是勇敢的顺着树干左爬右摸,张牙舞爪的大呼小叫。枝干上其他的熊孩子噤若寒蝉,紧紧的抱着树干嘘着那蒙着眼的熊孩子,大气也不敢喘。当蒙着眼的熊孩子快摸到一个熊孩子的时候,远处的有个熊孩子便故意晃了下手边的树枝,将蒙眼的熊孩子引到一边。然后,那个差点被捉住的熊孩子便感动的向那伸出援手的熊孩子用力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差点被捉住的熊孩子以为躲过一劫的时候,那个被引开的蒙眼熊孩子却又杀了个回马枪,趁其不备一下子抓住了他。

    “哈哈哈,被我捉住了吧。”蒙眼的熊孩子呲着牙笑了起来,一手将蒙眼布扯了下来。

    “小小彘,骗子,你肯定是将布掀开偷看了!”被捉住的熊孩子不服。

    “拉倒吧,你都多半年没洗澡了吧,身上都发臭了,不用看,只要一闻就知道你在哪!”那个叫小小彘的熊孩子扯下蒙眼布,撇了撇嘴。

    “快点,该你捉啦!”小小彘将蒙眼布丢给那个熊孩子,连声催促道。

    那熊孩子接到布却不戴上,而是指着小小彘身后,小声提醒道:“小小彘快跑,快跑,你姐姐来了。”

    “少来,该你了,别说我姐姐来了,就是......”小小彘不以为意,挥着胖爪子拍着胸脯说。

    “就是什么?”一个少女的声音从树下传来。

    听到声音。小小彘吓了一跳,脚下没踩稳,便掉了下来。树下的少女赶紧接住,还差点被冲劲带倒。不由翻了一个白眼将熊孩子按到地上打了两下屁股。

    “玉姐姐,疼,你再打我,小心我告诉娘,看娘不打你!”熊孩子被打屁股。不由嗷嗷叫了起来。

    “你还敢告黑状,看我不打你,娘给你起小名就是让你向安哥哥学习呢,你倒好,净给彘哥哥抹黑!”少女听到熊孩子威胁,不由又用力往熊孩子屁股上打了两巴掌。

    “才没有抹黑,二伯母说彘哥哥小时候就爱玩摸树猴!”熊孩子嗷嗷叫。

    “你还不认错,好,这次去二伯家就不带你了!”少女做势起身。

    去二伯家?

    熊孩子闻言就蹦起来了,别提有多兴奋了。

    “去去去。玉姐姐我错了。”熊孩子那还敢顶嘴啊,老实的不行,屁颠屁颠的去追少女去了。

    “小小彘,你去哪啊,一起玩啊。”树上的熊孩子大声喊。

    “我要去我二伯家了,我二伯家就是我彘哥哥家,哈哈哈,你们知道我彘哥哥是谁吗?我彘哥哥可是大明会元朱平安!”

    熊孩子说到大明会元朱平安的时候,故意的一挺胸,小胖手还应景的掐着肥腰。骄傲的跟要上天似的。

    然后,树上的熊孩子便送上了羡慕的目光。

    虽然大家都知道小小彘的彘哥哥是朱平安,可是每次小小彘这么说的时候,他们还是羡慕的不行不行的。

    “姐姐。姐姐,彘哥哥小时候总给你好吃的吗?”熊孩子颠颠儿的追上少女,胖爪子抓着少女的裙摆抬着小胖脸问道。

    “那当然啦,彘哥哥对我最好啦,小时候祖母做的炒鸡蛋,彘哥哥每每都让给我吃呢。”少女牵着熊孩子的手。撅着小嘴,一脸小女儿状。

    嗷嗷嗷

    闻言,把熊孩子羡慕的不行,彘哥哥给的炒鸡蛋,肯定是天下最好吃的炒鸡蛋,然后想着想着口水就流下来了。

    少女牵着熊孩子一步步的往村里走,快到老宅的时候熊孩子眼尖的发现在老宅外准备出发的除了自己一家外,还有祖父祖母,还有大伯一家,小四叔一家。

    然后,熊孩子就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小声拉着少女问,“姐姐,姐姐,怎么大伯一家也去啊?”

    尽管都是住在老宅,可是熊孩子一点也不喜欢大伯一家,大伯好假,大伯母总觉自己高人一等,尤其是俊哥的新媳妇儿最不喜欢了,一只眼睛还总挑事儿不消停!

    “是大伯要去的,不知道安什么心呢。”少女也是不高兴,小声的拉了拉熊孩子,“待会去了二伯家,可别光顾着吃,要帮二伯母看着点。”

    “嗯嗯,放心吧姐姐。”熊孩子用力的拍了拍胸膛,做出了小男子汉的架势。

    “哎呀,怎么这么大味儿啊?四弟这是去哪野去了?三婶你怎么也不管管,老这么下去可不行,在泥土里滚来滚去,将来有什么出息。在我们家那边,这么大都请了西席了。”

    随着少女牵着熊孩子走近,老宅门口那位带着眼罩,穿的一身新衣,涂脂抹粉的新媳打扮的女人便捂着小嘴,挑起了眉,嫌弃的开口道。

    三婶看了这新媳妇一眼,没有做声,不过一边的熊孩子可不干了。

    “话真多!”

    熊孩子撇了撇嘴,翻了一个白眼。

    “你.....”涂脂抹粉的女人气的够呛。

    “你什么你,四弟说的那不对了,你话咋这么多呢?”朱平俊一身吊儿郎当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瞥了一眼自家这个独眼的婆娘,一脸的不爽。

    “瞎说什么呢,这是你媳妇儿!”

    大伯母见朱平俊对儿媳说话这么呛,不由的上去轻轻的打了朱平俊肩膀一巴掌。这个儿媳妇可是棵摇钱树,自己还想着多从儿媳妇这沾点好处呢。

    “咯咯.....俊哥儿媳妇眼神真好......”小四婶用手帕遮住小嘴,一双细眼上下打量着大伯一家,抿嘴娇笑不已。

    “咯咯......我当然眼神好了,还能看出四婶儿才是有福之人,这小孩子满地跑,多闹心啊。四婶就不用担心了,咯咯......我这还指不定是不是个淘气货呢。”俊哥媳妇儿扭头看了小四婶儿一眼,捂着小嘴也跟着笑了起来,另一手还故意的摸了摸她压根还没显怀的肚子。

    “你......”小四婶最讨厌别人拿孩子说事了,脸都气歪了。

    “好了,都别吵了。锱铢必较,有辱斯文。彘儿中了会元,这是咱全家人的大喜事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提了,彘儿中会元这么多天了,咱们也该去二弟家好好恭喜热闹一下了,是吧爹?”大伯朱守仁穿着崭新的藏青色茧绸直缀,带着四方平定巾,看上去气度不凡。

    “嗯。”朱老爷子手里拎着一个烟袋,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朱老爷子手里的烟袋是崭新的,是前几天朱父从集市上特意买来孝敬朱老爷子的。

    朱老爷子点头,事就定了,老宅一大家人便浩浩荡荡的往朱平安家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