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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江有山,其名阆石,奇峰林立,延绵起伏,山中云雾蔼蔼,玄奇莫测,难窥究竟,乃是千江城领域内一处钟灵毓秀的宝地。

    山中气候温润,多生奇花异果与各种药材,飞鸟走兽亦是繁多,其中山峰悬崖与溪涧不知凡几,又多被蔼蔼云雾所笼罩,虽有诸多凶险,却也是神秘非常,令人向往。

    连绵数百里的阆石山中,一座只有数千口人的小镇被拱卫其中,此镇名为白石镇。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处于群山掩映之中的白石镇,镇中的采药人与猎户皆是在阆石山中采药捕猎为生。

    当然,大多数采药人和猎户只能在一些较为低缓的山峰之中混迹,至于那些太过于雄奇险峻和凶险的峭壁山峰,唯有望而却步。毕竟,若非身手不凡或者经验老道独特的猎户与采药人,无人敢于深入其中一探究竟,那种行径与寻死无异。

    白石镇东南方向十里处,便是阆石山中的一座名为白石峰的山峰。此峰足有六百丈之高,远远望去,倒是颇为挺拔雄奇,且山峰两侧皆是悬崖深渊,是以鲜有采药人和猎户光顾这里。

    然而,此时在白石峰之上,却有一个身着青色布衣的少年,正挎着背篓握着采药镰,在荆棘丛林之中穿行。他身上的青色布衣有些老旧,后背还缀着两块补丁,脚下踏着一双草鞋,虽然稚嫩却略显刚毅的脸庞上还沾染着露水。他左手以木棍拨开挡在身前的荆棘藤蔓,右手紧握着采药镰,清澈的目光敏锐地四处搜寻着草药的踪迹。

    显然,这是白石镇的采药人,正趁着清晨这露水未干之际来山中采药。只不过,这个少年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敢孤身一人攀上这颇为坎坷难行的白石峰,倒是让人有些意外。毕竟,这白石峰中不单极其崎岖坎坷,且还有诸多猛兽生于其中,即便是老猎户和采药人也不敢随意进入。

    这个少年名唤杜飞云,今年十四岁,正是一个以采药为生的采药郎,今日的他如同往常一般,天刚亮便草草吃过早饭来到这白石峰中开始一天的辛劳。

    仅仅是两个时辰的时间,被他挎在肩头的背篓中便已被装进了足有两斤的药草,这个分量已经堪比诸多采药老手半日的成果,足以见得杜飞云比起镇中绝大多数采药人来都要强得多。

    在山峰中转悠搜寻了半个时辰,又采摘到数十株银月花之后,杜飞云这才寻了一块大石坐下歇息,将肩头的背篓卸下,抹去脸庞上的汗水,杜飞云望着背篓中的草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别人都惧怕这白石峰太过坎坷难行且又有猛兽出没,可是他们哪里晓得这座山峰上的草药也是最多最密集的呢?没有风险,又哪里会有回报?”

    诚然,正是如此,这两年里杜飞云才会每次都能采摘到比别人多出将近一倍的药草,每天都有几十文钱的进项,一个月下来也能赚到三两左右的银子。

    然而,饶是如此,这三两银子对于一家三口的开支来说还是捉襟见肘。毕竟,他和姐姐还有母亲要吃穿用度,母亲体弱多病一直不曾断药,每月区区三两银子实在是杯水车薪。

    母亲的病很是古怪,自他幼时便见母亲一直吃药,这么多年来却始终未有好转迹象,也无法查清病因。杜飞云知道,这白石镇上的几位大夫的手段实在有限,想要治好母亲的病,只能等攒够了银子,去千江城里找名满千江城的薛神医医治。

    许是铺撒在身上那灿烂的阳光让杜飞云双眼有些迷蒙,又许是想到从未踏足过的千江城,心中生出幻想与向往。总之,莫名其妙的,杜飞云忽然看见,眼前竟然真的出现一座繁华的城市,那巍峨高大的城墙,那如织的人潮,那鳞次栉比的房屋建筑和商铺,都真真切切地呈现在眼前。

    这座城市十分宽广,城墙不知连绵几十里,城墙内,清晰可见诸多行人摩肩接踵地在大街小巷行过。许多豪华奢侈的马车由骏马拉着,在街头缓缓驶过,马蹄踏着石板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挑着货郎担的小商贩那高昂的吆喝声,各个地摊商铺前的讨价还价声,嘈杂的喧闹声,纷纷清晰地汹涌而来,印入杜飞云的耳中。

    杜飞云目不暇接地望着城中的种种景象,脸上全然是一副惊疑与好奇的神情,眼花缭乱之下,眼神渐渐变得迷蒙起来。他不曾察觉的是,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挎着背篓向着那宽阔高大的城门走进去。

    跨入城中,那汹涌嘈杂的感觉更是明显,城门处来来回回进出推着板车骑着骏马的行人自杜飞云身边擦过,鼎沸的人声自远处传来,声声入耳。

    他顺着如织的人潮漫无目的地在城内游逛,不住地四顾着周围新奇的一切,不知不觉来到一条略显僻静的小巷。这里没有挑着货郎担的小商贩,没有推着板车卖菜的老妪,也没有热气腾腾的馒头铺子,只有干净整洁的石板街面,悬挂在两侧商铺门楣上的一块块古朴端庄的牌匾。

    望着两旁那古风盎然的古玩和药品铺子,杜飞云鬼使神差地抬脚踏入一家名为“御仙斋”的古器铺子,来到那素雅洁净的紫檀木货架前细细地打量着每一件货物。

    御仙斋的铺子极大,足足数十具一人高的货架将铺子里排的满满的,诸多造型古朴典雅的古玩器具陈列在货架上,散发着端庄与神秘的气息。

    铺子内光线有些昏暗,见不到一个客人,也没有小厮来招呼,只有一个头戴黑色冠饰身穿蓝色长袍的掌柜趴在柜台上假寐。

    杜飞云的眼神在铺子内打量了一圈,便收回视线,继续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那琳琅满目的古玩。每一件古玩都是如此的精美,都是如此的高贵奢华,或端庄,或轻灵,或雅致,杜飞云一时看的入了迷,忘了时间。

    脚步轻移,浏览与惊叹过数十件货物的精美与典雅之后,杜飞云的目光陡然落在一个半尺高的黑色小鼎上,便再也挪不开。

    那小鼎通体黝黑,不知以何种材料所铸,有三足,鼎身刻画着数条栩栩如生的黑龙,端庄神秘的同时,又显得甚是灵动。杜飞云渐渐看的入了迷,眼神沉浸在这尊小鼎中无法自拔,情不自禁地就伸出手来将小鼎自货架上取下,捧在手心里细细欣赏。

    “咳咳……”

    一声压抑的咳嗽声陡然响起,将铺子内略微沉闷的气氛打破,将正入迷的杜飞云惊醒,他赫然转过身来,便看到那有着齐胸长白胡子的老掌柜,正睡眼惺忪地望着他。

    “掌柜的,这个小鼎怎么卖?”

    不知为何,杜飞云心中莫名地就生出要把这尊小鼎据为己有的想法,一但生出便无法遏制。此时的他,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上,根本不曾揣着一文钱。

    闻言,那趴在柜台上的老掌柜缓缓起身,揉了揉惺忪而浑浊的双眼,干瘪而松弛的嘴皮子轻轻抖动,不咸不淡地道:“不卖!”

    杜飞云顿时大急,一手攥着小鼎,略显气闷地道:“不卖东西你开什么铺子,这不是消遣人吗?”

    老掌柜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浑浊的双眼微微眯起,在杜飞云身上来回打量了片刻,这才嘴唇微动道:“一看你也没银子付账,况且,这等人间少有的珍宝,又岂是银两这等腌臜物事能够换取的。你小子真想要的话,那就把你背后的竹篓留下,东西就归你了。”

    此言一出,杜飞云顿时愕然,心中有些惊疑不定。老掌柜是如何看穿他身上没银子的事情,暂且不去细想,单就是这背篓中只值几十文钱的草药,也绝对无法换到手中这端庄古朴的小鼎。况且,老掌柜竟然说这小鼎是人间少有的珍宝,是银子根本买不到的宝物,这就更让杜飞云心中揣测不已,难道,千江城这等大都城里的生意人,都是这般自吹自擂的吗?

    不过,既然老掌柜开口发话如此决定,以一篓草药换取一件宝物这么天大的便宜不捡,那杜飞云也枉称小财迷了。是以,仅仅愕然片刻,杜飞云便喜孜孜将背篓放到柜台上,捧着小鼎便要出门。

    “等等!”杜飞云正要出门离去,老掌柜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杜飞云停下脚步,心中暗道这老头该不是要反悔了吧?

    “这个你也拿去,两者本是一体,缺一不可。”

    杜飞云堪堪回身,便见到一道白光自老者手中飞出,瞬间落在他的手心中。他低下头来细看,忽然是一块半尺长的白玉,白玉如竹简一般方方正正,通体温润,色泽通透,显然不是凡品。

    如此一来,杜飞云倒是有些始料未及,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宝物赠送,心中惊喜之下便鞠躬开口向那老掌柜致谢,却只见老掌柜又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

    谢过老掌柜,杜飞云手捧着小鼎与玉简满心欢喜地踏出御仙斋,却不曾发现,那正趴在柜台上假寐的老掌柜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

    一阵阵刺痛自脸庞与胳膊上传来,灼热而炽烈的痛楚使得杜飞云睁开双眼一骨碌爬起来,双手揉了揉刺痛的脸颊,这才渐渐清醒过来。

    感受到手臂胳膊上的刺痛,杜飞云低下头,发现挽起的袖子下两条胳膊变得通红。一阵阵燥热难耐的感觉在周身流淌,浑身毛孔都有些刺痛,他抬头望望高天上毒辣的日光,又看到身下的大石,这才明白自己竟然躺在大石上睡着了,而且一觉睡到正午。

    “糟了,竟然一觉睡了这么久,今天又要少采一斤草药,少赚十文钱!”

    不论是在另外一个繁华浮躁的世界,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杜飞云此生一直都在为着钱和生活而劳碌奔波,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悲剧的事情。

    想到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睡过去,杜飞云心中有些自责,暗暗下定决心下午一定要更努力采药,把上午的损失补回来。不过,当他扭头去寻背篓时,却发现周身空无一物,背篓已不知去向。

    “这!”杜飞云顿时愣在原地,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刚才梦中的景象,他模模糊糊地记得,他似乎看到一座繁华的城市,走进城中逛游了好一会儿,最后还用背篓里的草药在一家铺子里跟人交换了东西。

    他下意识地朝身前望去,却只看到一如往常的景象,远处起伏的山峰,近处蒸腾的云雾,身边丛生的荆棘藤蔓,哪里有什么城市!

    原来,方才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虚无缥缈的白日梦!

    可是,他的背篓却是真真实实地不见了。他明明记得,当时他背着背篓在这块大石上休息的,如今睡了一觉起来,却发现背篓不见了,这事情实在是诡异至极。

    心中胡思乱想之际,杜飞云的脑海里便不自觉地浮现出白石镇中流传无数年的那些神鬼精怪传说。想到那些诡异恐怖的传说,又念及自己身上发生的怪事,尽管艳阳高照,可是一向胆大的杜飞云也觉得后背有点凉飕飕的。

    “不行,明天我得换地方采药了!”心中打定主意,杜飞云不敢再胡思乱想,连忙起身跳下大石,向着山下行去。

    心中暂且将这件怪事压下,杜飞云抬头望望天际的太阳,又是一阵自责。平日里他都会在正午之前下山,回到白石镇的家中吃午饭,然后下午继续来山中采药。

    可是今天他竟然稀里糊涂地睡到午后,母亲和姐姐在家一定很着急,说不定姐姐还会亲自来白石峰寻他或者给他送饭。因为以前就有好几次都是这样,他中午没有回家吃饭,姐姐便将饭菜送到半山腰处的听风石那里。

    想到姐姐杜绾清可能已经在烈日下等待许久,杜飞云连忙向着半山腰的听风石行去。

    顺着蜿蜒曲折的小道来到半山腰处,远远地望着那矗立在悬崖边的青色巨石,杜飞云却发现巨石下空无一人。

    “难道姐姐今天没来?”杜飞云心中揣测的同时,快步朝着听风石行去。如果杜绾清没来的话,那他还是直接下山回家吃饭算了,背篓也给弄丢了,下午也没办法继续采药。

    来到听风石下,杜飞云四下张望着,正准备下山离去,眼神陡然落在身前不远处的石缝中。在两块巨石的缝隙里,泼洒着一些饭菜,两个馒头滚落一旁,上面还爬上了好多蚂蚁。黑色的老旧饭盒也破碎成几块,零零散散地洒落在四周。

    看到这些,杜飞云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前几次姐姐来给他送饭时,都会拎着饭盒等着他到来,等他吃完饭之后才会下山。

    “姐姐!!”

    “姐姐!!”

    心中焦急的杜飞云扯开喉咙大声地呼喊着,眼神急切地四下搜寻,只是,却不曾看到那道娉婷的身影,只有他的呼喊声在山中回荡。

    呼喊数声都无人应答,杜飞云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一边仔细地查看着四周的情形,脑海里还在不断地分析猜测其中的缘由。

    看到悬崖边一条延伸向上的小道上有青草被踩踏的痕迹,杜飞云目光一凝,不假思索地抬步踏上那条狭窄的小道。

    这条羊肠小道生在山腰一侧,左侧是生着藤蔓的陡峭山壁,右侧则是数百丈的深渊悬崖,其中还缓缓流淌着白色云雾,将崖下的情景遮挡住,让人看不真切。

    整条小道只有两尺余宽,其中还生着湿滑的青苔,以及各种荆棘藤蔓,有些地段还会冒出嶙峋的乱石丛,极是坎坷难行。

    心忧姐姐的安危,杜飞云也顾不得危险,毫不犹豫地踏上这条从未涉足的小道,眼神还在四处搜寻着杜绾清的身影。

    在蜿蜒向上前行约莫上百丈距离之后,杜飞云的目光陡然落在前方的一簇乱石堆上,在灰褐色的乱石丛中,一缕青色的麻布衣料分外显眼。

    来到近前拾起这截衣料,捧在手心中打量一番,他便发现这是一截粗布麻料,显然是一截袖子,而且好像是被利器划破的。他清楚地记得,今天早上离开家中时,看到姐姐穿着的正是一件青色的麻料衣裳。

    心中的不安愈甚,杜飞云一手握着布料,连忙顺着小道继续前行,一路踏过诸多湿滑的青苔,绕过丛生的藤蔓,跨过突兀的嶙峋乱石,一心只想着尽快找到姐姐杜绾清。

    此时的他,双眼只望着小道前方,心中惴惴难安,丝毫不顾脚下的小道坎坷崎岖,更不曾去后怕稍有不慎便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柔和的山风拂过面颊,杜飞云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道尖锐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中,他的心倏地揪紧,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汗水,快步向前奔去。

    顺着蜿蜒曲折的小道奔行片刻,拐过一道弯之后,呈现在眼前的一截只有十几丈的小道,到这里,小道已经到了尽头。

    然而,当杜飞云来到这条小道上看清楚尽头的景象时,却是瞬间怒发冲冠,一股怒火自胸间勃然迸发。

    在他身前十丈开外的小道尽头,长身立着一道身着紫色绸缎锦衣的身影,那是一个身躯昂藏挺拔的男子,面若冠玉腰悬玉带的他甚是玉树临风。只不过这个年轻男子脸上阴冷的笑意,却使得他看上去很是阴鸷。

    那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一手持着精钢长剑,身躯微微前倾俯视着脚下的悬崖,手中长剑被高高举起,作势欲劈。

    在他身前的悬崖边,有一双白皙而纤弱的小手,那洁白的皓腕之上布满血痕,条条青筋毕露,正全力抓着一丛生在悬崖边的藤蔓。尽管那藤蔓上生着许多尖刺,那双白嫩的小手被刺的鲜血长流,小手的主人却始终不曾松手。因为,在她的身下,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悬崖。

    那双鲜血淋漓的小手的主人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身着青色的麻布长衫,略显凌乱的一头青丝下,一张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俏脸上写满坚定与不屈。

    她紧咬着嘴唇,执拗地抬起头来瞪着小道上的紫衣男子,清澈的双眸之中尽是愤火,还有一丝绝望。

    就在这时,那嘴角含着阴冷笑意的紫衣男子开口了,他俯视着悬崖边那凄美的女子,似是有些遗憾地说道:“杜绾清,本少爷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这白石镇有多少少女求着嫁入我秦家做少奶奶而不得,没想到你竟然执意不从。既然得不到的东西,我秦守义宁愿毁去,今天就休怪本少爷心狠手辣了。”

    “哈哈,这白石峰上人迹罕至,就算我杀了你也无人知晓,你就认命吧!”

    言毕,紫衣男子手中长剑陡然紧握,下一刻便携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他脚下的藤蔓劈下。

    显然,在百炼精钢锻造的长剑下,拇指粗细的藤蔓是绝无幸免的,同样绝无幸免的,还有那个抓着藤蔓,名唤杜绾清的女子。

    在闪烁着灿灿寒光的长剑劈下的那一刻,气血翻涌暴怒的杜飞云也是一声爆喝出口。

    “秦守义,你去死吧!!”

    一块不知何时攥在杜飞云手心中的石块被他猛力掷出,拳头大小的石头发出呜呜的破空声,携着杜飞云的毕生之力,在秦守义愕然扭头的那一刹准确地击中他的手腕。

    “咔嚓!”

    清脆的骨折声响起,紫衣男子秦守义的手腕顿时扭曲变形,手中长剑拿捏不稳,跌落悬崖。与此同时,秦守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一手捂着手腕,扭头望向杜飞云,眼中杀气迸现。

    “是你这个杂种!”瞬间认出来人是杜飞云,秦守义的脸上现出怨毒的神色,咬牙切齿地痛骂出口。

    满腔怒火几欲爆裂开来的杜飞云不曾与他多费口舌,在掷出石块的那一刹,便身形灵动好似猿猴一般朝着秦守义冲去。他紧握着双拳,携着呼呼风声朝着秦守义的面颊狠狠地砸下。

    尽管秦守义手中长剑已经跌落悬崖,右手手腕更是受伤,可是能够在秦家年轻一辈中位居佼佼的他拥有炼体期六层的实力,也依然不是杜飞云这个炼体期四层的小子能够击败的。

    所以,他虽然心中恼恨至极,却不至于畏惧,眼见杜飞云双拳袭来,下意识便是一记飞腿朝着杜飞云的胸口狠狠砸去。秦家的家传腿法果然不凡,这一记劈斩隐隐携着厉啸之声,显然威力不俗。

    然,眼见杜飞云冲至秦守义身前,即将被劈中胸口时,只见他腰身一拧,身躯瞬间蹲下,双手撑地,右腿一记横扫落叶便朝着秦守义的脚踝扫去。

    单脚立地的秦守义骤逢此变顿时大惊失色,意欲躲闪已是不及,瞬间被扫中脚踝,庞然大力传来,身躯不稳便朝着右侧跌倒。

    小道的右侧,便是笼罩着蔼蔼云雾的深渊悬崖。

    秦守义的身形顿时朝着悬崖跌落,身形很快消失在蔼蔼云雾之中,只留下一声长长的惊呼,尔后再无声息。此处悬崖高约数百丈,即便是一块大石跌落亦免粉碎,更遑论是血肉之躯。秦守义的下场,不言而喻。

    一记巧妙的变招将秦守义打落悬崖,却几乎用尽杜飞云的气力,他却丝毫不敢停下来休息,连忙俯身趴在悬崖边,双手拽着杜绾清那满是血迹的手腕,将她一点点向上拉。

    原本杜绾清自忖今日无法幸免,岂料千钧一发之际,杜飞云陡然出现,将秦守义打落悬崖。原本渐趋绝望的杜绾清顿时焕发出无限的希望,求生的**更加炽烈,当下便配合着杜飞云攀着藤蔓一点点向上挪,即便手心被藤蔓上的倒刺给刺的千疮百孔也仿若未觉。

    终于,用去整整一刻钟的时间,几乎耗尽心力的杜飞云终于将杜绾清从悬崖下拉上来,命悬一线的杜绾清也终于逃离死亡边缘。

    筋疲力尽的姐弟二人一头倒在悬崖边的小道上,闭着双眼大口地喘气,尽快恢复着体力,劫后余生的喜悦在两人嘴角浮现。

    良久之后,恢复体力的姐弟二人这才联袂下山,回到家中。体弱多病的杜氏一直拄着拐杖翘首以待,心中极是担忧,眼见姐弟二人安然归来,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在看到两人双手空空,不单采药篓子不见,连饭盒也不见踪影时,杜氏连忙关切地询问,杜飞云只好撒了个谎将母亲应付过去。

    发生了这档子事,姐弟二人心中都有些惴惴,毕竟那秦家可是白石镇三大家族之一,在白石镇可谓是尊荣显赫,权势极大。如今他们竟然把秦家二少爷给打落悬崖,若是被秦家知晓事情原委,定然不会放过他们,甚至连母亲杜氏都要受到牵连。

    下午杜飞云也没有再去白石峰采药,心中杂乱的他躺在家中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今日那古怪的梦境,一会儿又想到东窗事发之后一家三口被秦家问罪,一时间脑海中乱成一团糟。

    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十年时间,他早已学会融入这里,尽管生活艰辛苦涩,他也渐渐学会淡然处之。除了当初睁开眼发现自己变作一个稚子孩童时,心绪曾纷乱许久,似今日这般繁杂,还是头一遭。

    一场意外变故,让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变作四岁稚子,也换了一个新的身份。只不过,不变的是,生活处境依旧寒微,且多灾多难。难道,这就是命?无论哪方时空,身处何地,都无法改变?

    种种杂乱无章的念头涌上脑海,躺在床上的杜飞云不知不觉便昏沉地睡去,朦朦胧胧的,睡梦之中,有一道老者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盘旋萦绕。

    “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丹为天地之气,药为百草之精。丹药者,汇天地灵气,聚百草之精,食之可通明不老,久服可长生……”

    半睡半醒之间,杜飞云模模糊糊地“看”到一道身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之中,上不接天下不着地,盘膝而坐悬浮在云雾之上,双手捏着古怪的手势,闭目凝神地静|坐在空中。在这道身影的胸口处,一团如玉般的白色氤氲之气正在升腾翻滚,在他身前两尺处,凌空悬浮着的赫然是一尊黑色的三足小鼎。

    杜飞云竭力地瞪大双眼,终于看清那掩藏在袅袅云雾间的身影,那瘦削而坚毅的脸庞,分明便是自己的模样。又是这等古怪的梦境,明知道是虚幻缥缈的,却又真真切切地呈现在眼前。

    “啊!”胸口发热好似沸水翻腾一般的感觉,使得杜飞云感到窒息憋闷,他陡然发出一声大呼,尔后便从这令人心悸的梦境之中清醒过来。

    “飞云!飞云你怎么了?”一道关切的声音传来,风姿绰约,面容清秀,却奈何身形消瘦的杜氏拄着拐杖打开房门走了进来,那苍白的脸庞上,尽是担忧与关切。

    从梦境中情形过来的杜飞云陡然从床上坐起身来,长吁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汗水之后,这才渐渐放松,扭头对着母亲杜氏挤出一丝笑意,道了声没事。

    杜氏秀眉紧蹙,担忧地看了杜飞云好一会儿,见杜飞云不愿多说,又嘱咐几句好好休息之后,这才离开。

    等到母亲离开之后,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杜飞云这才面色苍白地低下头,一手解开衣衫,望向自己的胸口。胸口处那温热的感觉还不曾消散,杜飞云的眼神落在上面却再也挪不开,因为,在他胸口处,赫然印着一副巴掌大小的黑色图案。

    那突兀出现的图案,好似还在发出淡淡的黝黑光华,仔细望去,这才看清赫然描绘的是一尊三足小鼎,鼎身上的几条黑龙依旧栩栩如生!

    …………………………

    三章已更,说点题外话。

    如若诸位道友,认为拙作尚可入眼,那小何在此烦请诸位道友将此书收藏一下,或是投两张推荐票,小何感激不尽。

    推荐一下朋友的一本书,热血玄幻类。

    看看穿二代的牛逼人生似乎也不错……

    望着原本空无一物的胸口突兀地出现一副图案,好似纹身一般,杜飞云的脸色变得不太自然。想必,任谁的身上突然出现这样一副古怪诡异的图案,感觉都不会好受。

    不过,他低头望着胸口的图案,却忽然觉得这个三足小鼎的模样很是眼熟,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了,这不就是他在梦境中,从御仙斋的铺子里以草药换来的那个小鼎吗?

    想到这里,杜飞云一时间有些迷茫,今天连续两次遭遇那奇怪的梦境,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他的背篓如何会不见?胸口又怎么会这么巧合地出现这样一副图案?

    若说是真的,他自己都找不到相信的理由,那明明是梦中见到的景象,醒来便已全部消失,又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思来想去,依然是毫无头绪,虽然他拥有着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可是终究是一介凡夫俗子,见识终究太浅,自然无法明白这等玄之又玄的事情。

    “这个小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会看到他就觉得很亲切?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我身上?”

    杜飞云一手揉了揉额头,喃喃自语地低声揣测。

    这时,只见他胸口的那黑色图案忽然消失,化作一尊黑色小鼎飘飞出来,悬浮在他身前。杜飞云顿时大惊,如同见鬼一般望着身前这个小鼎,一时间双手紧抓着被褥不敢动弹。

    僻静偏远的地方,大多都会流传许多鬼神精怪的传说,无论是凄美的爱情故事也好,还是恐怖瘆人的惨剧也好,总之都会在民间流传甚广,甚至家喻户晓。不论是在那个科技发达的世界也好,抑或是这个古朴原始的世界。

    杜飞云也不例外,小时候就曾听说过阆石山中有恶鬼,抓小孩去下油锅炸着吃的故事。还有譬如死鬼化作老嬷嬷给小孩子馒头吃,结果吃下去却肚子疼到死,最后发现那不是馒头而是尸骨的故事。

    心中一想到那各种版本的鬼怪故事,杜飞云也有些汗毛耸立,毕竟今天他身上发生的怪事,实在是像极了那种被恶鬼缠身的传说。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生平不做亏心事,你为何要缠上我?”良久之后,见那古怪的小鼎悬浮在身前不曾动弹,杜飞云的胆子才渐渐大起来,低声开口向那小鼎说道。

    小鼎自然不会开口讲话,更没办法解开他心中的疑惑和揣测,不过,在他话音刚落时,那小鼎的圆形鼎盖却是自动打开,一块通透晶莹的玉简自鼎中飞出,落在他的手旁。

    见眼前这古怪的小鼎,似乎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也没有变作恶鬼扑向他的迹象,似乎跟传说中的鬼怪也没什么关系,杜飞云这才安心许多。

    下意识地将那块玉简拿在手中,杜飞云只觉得眼前一亮,双眼中的景象变幻,很快便看到一篇白茫茫的玉石墙壁。在那宽约数十丈的玉石墙壁上,刻画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整面巨大的墙壁上,这种小字整齐地排列着,数目不知凡几。

    尽管那蝇头小字以肉眼无法看清,却还是很清晰地直接映在他的脑海中,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下去。

    “夫修士者,能人所不能,神通广大,移山倒海,通天彻地……”

    “聚五行之力,纳天地灵气,汇百草精粹,以修己身,以正神气,以强体魄,以炼灵魂……”

    忍不住的,杜飞云便渐渐地看的入迷,兴致勃勃地向下看去,嘴角轻轻嚅动,显然是在默念其中内容。尽管那些小字有很多过于繁杂,他根本不认识,也不能读懂那深奥晦涩的语句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这等新奇与玄奥的说法,还是深深地吸引了他。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便已是一个时辰过去,等到杜飞云觉得脑海一阵阵刺痛,眼前逐渐迷茫时,那玉石墙壁才渐渐消失。

    清醒过来的杜飞云脸上挂着一抹兴奋的笑意,他一手托着身前的小鼎,一手揉着有些酸痛的脑门,心中却是雀跃不已。

    虽然仅仅只是一个时辰的时间,那玉石墙壁上的字迹他才看了不到一成,可是就是那短短的数千字,却让他明白了许多。

    通过那玉简之中的内容,他明白过来,手中的这尊黑色三足小鼎,乃是一尊炼制丹药的小鼎。

    白石镇虽然地处偏远,但是镇中的部分人都是懂得修炼之道的,譬如三大家族之中的一些长辈,还有部分年轻后辈。虽然大部分修士都只有炼体期境界的实力,可是关于更强大的修士,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修炼一道,从最初级的炼体期,吐纳天地灵气锤炼身体增强力量,到炼气期的操纵元力,乃至于更高一层的先天期,将元力凝结精粹化为液体存入丹田。

    就杜飞云所知,只有达到先天期的强大修士,才能够以秘法相辅,用药鼎来炼制丹药。整个白石镇中,哪怕是三大家族的家主,也都没有先天期的实力,更遑论是炼制丹药。

    白石镇的大多数修士都处于炼体期阶段,杜飞云自己也处于炼体期境界。至于更高一层的炼气期武者,整个镇上拥有如此实力的屈指可数,而且都在三大家族之中。至于先天期境界的修士,却是从未听闻。

    但是杜飞云方才在玉简之中,却是看到许多自己以前不曾接触的信息,那玉简之中不单记载着诸多玄奥莫测的玄功秘法,甚至还有一部炼制丹药的秘法,名叫烈山药典!

    真正让杜飞云感到震撼的是,玉简之中描述的强大修士,拥有移山填海,飞天遁地的威能,身怀许多不可思议的神通!实力强大的修士不但能够延年益寿,更可以长生不死,甚至是破碎虚空羽化登仙也有可能!

    而杜飞云以前所知晓的信息,基本只有炼体期修士的修炼方法,无非就是服用补药,艰苦磨练锤炼肉身,以体内微弱元力锤炼筋骨皮膜和内脏,每日吐纳修炼积累元力。

    遭逢意外身亡,转眼来到这个世界,虽然也曾彷徨,也曾迷惘,也曾忧伤。不过,当他发现这里竟然有着威力强大的武技,神秘莫测的元气,还有诸多修行的修士之后,心中也渐渐变得乐观开朗起来。至少,他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一番别样的精彩。

    由于家世处境贫寒,且信息闭塞,他只能接触到低阶修士的信息。他只知道,修士通过修炼可以使肉身强大,气血充盈,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而已。

    他从未想象过,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强大的修士可以拥有如此神奇的神通,可以飞天遁地,可以移山填海!更能够长生不死,甚至是羽化登仙!

    长生不死,移山填海,飞天遁地……

    多么动人心魄的字眼!多么熟悉而陌生的字眼!

    经过诸多神话故事电影小说的熏陶,他对于这些字眼自然熟悉,也曾在幼时很是向往。虽然年龄稍长以后,渐渐不再爱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是并不代表他心底深处没有这等渴望!今日之前,他并不知晓这个世界上强大的修士可以做到如此,所以也不曾奢望,只希望能够多挣一些银两,改善家庭条件,过上好日子。

    可是今日见识到玉简中描述的这一切,知晓在这个世界上的修士,只要实力足够强大,便能够做到这些玄之又玄的事迹,心中自然热血澎湃,顿时生出无限向往与遐思!

    谁人不愿长生不死?谁人不愿恣意徜徉天地间,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而如今,他一个区区炼体期境界的孱弱修士,却莫名其妙地获得了一尊先天期修士才能使用的药鼎,这是何等的幸运!更何况,那玉简之中竟然还记载着诸多高深莫测的玄功秘法,甚至还有一部很是玄奥晦涩的烈山药典,记载着无数炼制丹药的方法和心得!

    尽管他还只是一个炼体期的修士,却拥有两件珍稀宝物,这岂不是正意味着,他也有机会成为强大的修士!他也有机会踏上长生之道,进而长生不死!他也有机会拥有莫大的神通!

    饶是杜飞云自认心智沉稳远超同龄人,在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天大惊喜时,亦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虽然没有仰天长啸数声发泄心中兴奋,却也是满面红光兴高采烈。有长生不死,羽化登仙的机会摆在面前,谁人又能淡定?

    想想白石镇三大家族的祖先,以炼气期的实力便能够在镇上开创偌大一片家业,自此衣食无忧锦衣玉食。若是他杜飞云能够有幸成为强大修士,拥有那等玄奇神通手段,岂不是要荣华富贵权势滔天?

    到那时,白石镇居民再也不敢骂他是杂种,一家人永远不用受人白眼,母亲的病也可以治好,姐姐和母亲都能够享受安逸荣华的生活,再也不用每天啃馒头喝稀粥吃野菜!

    想到这里,杜飞云顿时胸中豪情万丈,他知道,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实现自己的愿望,或许就只能寄托于这尊小鼎和玉简了!

    只不过,当热情渐渐褪去,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杜飞云这才抛开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他清楚,自己现在只是一个炼体期的卑微修士罢了,他不是什么修炼天才,根骨平平无奇,资质平庸不堪,想要晋阶到炼气期都不知要等到何时,更遑论是达到先天境界!

    只有突破先天境界,才能够炼制丹药,才有可能长生不死。而他,显然希望渺茫。

    空拥此等修士重宝,到头来却发现只是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杜飞云也渐渐冷静下来。他苦笑一下,自嘲地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自己真是幼稚,连炼气期境界都不知何时才能突破,竟然还奢望成为修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再去凭空幻想,杜飞云将那玉简和三足小鼎收起来放在一旁,却发现玉简会自动飞到小鼎里,而小鼎又自己回到他的胸口前,化作一副图案。

    有了之前的经历,杜飞云也见怪不怪,心中既然决定压下成为修士的不切实际幻想,他也懒得去寻思这些琐事。

    今日思绪纷乱无章,即使闲来无事,杜飞云也不敢进入修炼,因为自幼母亲便告诫他,心绪不宁时切勿入定修炼,否则便有损害身体与经脉的可能。

    杜飞云索性躺在床上,眯着双眼想着心事,盘算着该如何处理今日发生的事情。

    从小到大,他也曾在阆石山中捕猎野兽,也曾见过诸多血腥场面。不管是前世今生,这杀人还是此生头一遭,心头有些惴惴亦是难免。

    那秦守义平日里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在白石镇早已是有名的恶少,今日更是色胆包天意欲欺侮杜绾清,即便是再杀他一次,杜飞云也丝毫不会后悔。自幼时他便饱受周围众人冷眼,尝遍生活艰辛,很小时他便在心中发誓,此生但有一口气在,便绝对不会让母亲与姐姐受苦遭难。

    只不过,那秦守义虽然恶贯满盈,却也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镇中大多数被秦守义欺辱过的人,都会碍于秦家的权势,选择忍气吞声。

    如今秦家二少爷秦守义失踪,秦家上下肯定会四处寻找。即便那白石峰下人迹罕至,可是只要秦家用心调查寻找,不久之后终究是要东窗事发的。

    届时,丧子心痛的秦家家主会做出怎样过激的反应无从想象,但是杜飞云知道,他和姐姐肯定无法幸免,甚至连母亲都会受到牵连,这绝对不是他愿看到的!

    虽然秦守义之死完全是咎由自取,但是杜飞云很早就明白,这世界上,有权有势的人,即便错了也是对的。而无权无势的穷人,即便对了,也是错的。

    一切,终究还是要看实力和权势!

    如果他拥有炼气期或者先天期的强大实力,那秦家家主也奈何他不得,如果他杜飞云拥有显赫家世,那秦家家主也必定会忍气吞声。

    可是,这两样杜飞云都没有,所以他必定会被秦家碾压致死,成为秦守义的陪葬!

    “为今之计,我该怎么办?”杜飞云双手捧着脑袋,一时间有些无可奈何。既不想让自己和姐姐成为秦家权势碾压下的陪葬蝼蚁,又没有权势和实力去保护自己和亲人,生平第一次的,杜飞云是如此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没有天才般的修炼天赋,痛恨自己没有强大的实力,痛恨自己不能保护亲人!

    思来想去,杜飞云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逃!

    实在是无计可施时,他也只好带着母亲和姐姐逃离白石镇,逃离秦家的势力范围,如此一来才能保护家人周全。

    可是,自幼年时便被白石镇居民冷眼,遭人唾骂和鄙夷的同时,杜飞云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三大家族之一的柳家的老家主曾经严令,他母亲杜氏绝对不能踏出白石镇半步!

    继续呆在白石镇,不久之后便会遭受秦家报复,逃离白石镇,又会被柳家捉拿回来甚至重刑惩罚。是逃是留,都终究不会有好下场!

    一时间,杜飞云只觉得脑袋头痛欲裂,思绪纷乱却找不到一条行得通的路,那种左右为难的煎熬,几欲使他发狂。

    前世见惯种种穷人百姓白白牺牲于权势淫威之下,即便法律,即便正义也无法为之伸冤。见惯了也就淡漠了,因为自己不曾遭遇。如今,自己亲身面临这等类似的境况,杜飞云才知道,这其中的痛楚,是如何绞心。

    思来想去,权衡了许久也没能找到一个稳妥可行的办法,杜飞云的目光又落在自己的胸前。他在想,或许那小鼎和玉简便是自己如今唯一的希望。

    权衡一番,杜飞云便在心中下定决心,再好好研究一下这古怪的小鼎和玉简,如果届时还是找不到任何办法的话,那就只有寻找机会,趁着夜色收拾东西,带着母亲和姐姐悄然离开白石镇了。

    仿佛是下赌注一般,心一横地逼自己拿定主意,杜飞云那纷乱的思绪才平静许多,抱着破釜成舟的想法,他再次心念一动唤出了那三足小鼎。

    这是他在玉简中学来的方法,以心神意念来引导小鼎,小鼎便会顺着他的心意去做。

    手捧着半尺余高的黑色小鼎,杜飞云喃喃自语道:“既然你身上刻画着九条黑龙,那我就暂时叫你九龙鼎好了。”

    旋即,他双手捧着九龙鼎,眼神庄重地凝视着鼎身,好似托付身家性命一般地说道:“九龙鼎啊,希望你能够给我带来惊喜!”

    “不管你是妖魔鬼怪作祟,还是神通广大的修士施法,既然你如此巧合地在今日出现在我梦境中,让我得到这九龙鼎,我都当你是来救我的。倘若你能够助我度过这次难关,我便视你如神明般虔诚!”

    显然,杜飞云的这后一句话,肯定不是对九龙鼎说的,或许是在说那位……

    整整一个下午,杜飞云都呆在房中不曾出现。想起下午他发出惊呼时那苍白的表情,杜氏一下午都忧心忡忡,又联想到杜绾清一下午时常秀眉紧蹙发呆走神的模样,杜氏心中隐隐察觉到,这姐弟二人肯定有事瞒着她。

    好在,晚饭时杜飞云终于从房中出来,神色如常地吃饭,而且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杜氏这才放下心来。

    堪堪放下饭碗,杜飞云便匆匆离开饭桌,跑到院中堆放杂物的柴房中扒拉出许多晾干的草药,尔后又抱着这些药草神神秘秘地进了房中,将门关上再也没有出来。见到这一幕,杜氏也是秀眉一挑,猜不透这小子在搞什么。一直心不在焉的杜绾清也察觉到杜飞云的异样,与杜氏两人相顾茫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静谧幽暗的房中,一盏如豆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杜飞云正盘膝坐在床上,一手平放在腿上,一手托着悬浮在身前的九龙鼎底部。在床榻的一侧,低矮的桌几上摆放着切成末的诸多草药。

    此时的九龙鼎,竟然比中午出现时大了接近一倍,足有一尺高。鼎身上刻画的九条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黑龙,也是愈发清晰灵动。

    杜飞云屏气凝神地注视着九龙鼎,托在九龙鼎底部的右手正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体内的元力。他的实力只有炼体期四层,体内修炼积攒的元力也很是孱弱,化作发丝粗细的元力流往外输送,最多半个时辰便会告罄。一旦体内元力告罄,身体便会衰弱不堪,而且想要恢复也需要至少十天半月的苦修才行。

    身为修士,杜飞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此刻他还是毫不吝啬地将体内元力源源不断地朝着九龙鼎底部输入。一切,只因为,他正在准备炼制丹药!

    是的,没错,他的确是准备炼丹!

    原本说来,只有实力达到先天期的修士,才能催动体内雄浑的元力涌出体外,以秘法凝结成元力真火,如此一来才能炼制丹药。实力只有区区炼体期境界的杜飞云,根本没有可能炼制丹药的,因为他连元力外放都无法做到,更遑论是以秘法凝聚元力真火。

    可是,就在今天下午,他又仔细地阅读体悟那玉简中所记载的炼药功法之后,最终敏锐地发现一个问题。如果按照烈山药典之中记载的炼药秘法来尝试,他也可以运用烈山药典中的秘法,将体内元力外放输出,从而达到炼制丹药的基本条件。

    捕捉到这一丝希望,杜飞云便大胆地进行尝试,结果自然是令人兴奋的,他发现自己真的可以将体内元力调动,通过右臂输送到九龙鼎底部那一块刻画着无数玄奥轨迹和纹路的底座上。

    随后,更加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当自己的元力输入九龙鼎底部的巴掌大小的底座中时,九龙鼎竟然产生了一丝变化。鼎身上刻画的九条栩栩如生的黑龙愈发灵动,其中一条黑龙的脑袋甚至缓缓动起来,而且鼎内的温度也在渐渐上升!

    发现这一变化之后,杜飞云顿时喜出望外。原本需要达到先天期境界才能够炼制丹药,而他只有炼体期实力,竟然也能够炼丹,他心中的兴奋可想而知。

    玉简之中记载,修士服用丹药足以通明不老,久服者可以长生不死。

    虽然他暂时不敢奢望通明不老或者长生不死,但是他明白一个道理,如果能够炼制出丹药,并且服用下去,绝对能够快速提高实力!有了强大的实力,他就可以不用惧怕秦家的报复,可以保护自己和亲人!

    玉简之中也清楚地说明,修炼之道需要循序渐进,每日苦修,呼吸吐纳汲取天地灵气锤炼自身,以此提升实力才是最为扎实稳健的。服用丹药虽然进境飞速,却会导致根基不稳,严重者会有堕入邪魔自毁修为的危害。

    可是杜飞云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正是在短期内快速提高修为实力!只有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能保护自己和亲人。所以,当他得知自己也能够炼制丹药时,那种大喜过望的心情是何等激烈。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以他炼体期实力也能够炼制丹药,但是他知道,这尊小鼎一定有着十分神奇特殊的功效,才能够让他以炼体期实力完成先天期修士才能完成的炼丹。

    证明了炼丹的可行性,杜飞云自然是要迫不及待地实验一番,他现在迫切地需要尝试炼制一枚丹药出来,服用过后提升实力,才有可能在秦家不久之后的报复中存活!

    尔后,杜飞云又细细翻阅一番烈山药典,想要找出一种适合自己炼制与服用的丹药。

    能够炼制丹药的无不都是先天期境界以上的修士,炼制出来的丹药也都是给强大修士服用的,至于炼体期和炼气期修士,大概还没有资格服用那些灵丹妙药。

    通常,炼体期和炼气期修士,想要快速提升实力,都会选择服用大补的药物或者天材地宝,如数十年分的何首乌,百年老参等等。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杜飞云在仔细查阅翻找许久之后,终于让他在千百种丹方里找出一种适合自己服用的丹药。

    脱胎换骨丹!

    这是烈山药典中数以万计丹方里记载的最为低级的一种丹药,适合所有先天期境界以下的修士服用,甚至连未曾踏足修炼之道的凡人也能够服用而不虞有害。

    丹药的药效正如其名,无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服下这种脱胎换骨丹之后,都会很快被药效洗刷经脉,强韧筋骨,锤炼筋膜与骨髓。服用之后,无法修炼的人可以被改造拓宽经脉,从此能够踏入修炼之道。已经修炼的修士,可以使其筋骨与经脉更加坚韧,实力进展更加快速。

    事实上,那烈山药典中也记载着许多神奇珍贵的丹方,炼制丹药服用之后功力暴涨,短期内便会极大地提升实力境界。可是,那些丹方无一例外都是无比强大的修士们才有资格炼制和服用的,以杜飞云现在的实力境界,根本不敢奢望。正是如此,挑来选去也只有这种脱胎换骨丹最适合他。

    随着他持续朝着九龙鼎内输入元力,鼎中的温度已经上升到一个合适的程度,他知道现在是时候开始炼丹了。他右手继续纹丝不动地贴着小鼎底部,朝其中输入元力,左手快速地揭开九龙鼎那八角形的鼎盖,一股灼热却不焦躁的气息自鼎中升腾起来。

    尽管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炼制丹药,可是心中早已将烈山药典中记载的那一段炼药秘法铭记于心,一边默诵那炼药秘法,他一边认真地执行其中每一个步骤。

    他的左手闪电般伸出,很快便将摆放在桌几上的那些草药末一一放入鼎中,先后顺序丝毫不差。

    “金线菇一钱,七色花两钱,银月果一钱,五叶菖蒲一钱……”

    默诵着丹方中记载的草药分量和先后顺序,杜飞云很快便将炼制脱胎换骨丹的所有材料放入其中,随后将鼎盖合上,继续朝着小鼎中输送元力。

    时间悄然流逝,杜飞云一直都紧张地关注着小鼎内的一切,心中不断揣测能否炼制成功的同时,丝毫不敢放松元力输入。

    一刻钟时间很快过去,杜飞云体内那原本就很孱弱的元力很快告罄,输出的元力越来越微弱,渐渐便不足发丝粗细。

    “糟糕,难道第一次炼药便要失败吗?”

    杜飞云的脸色有些难看,毕竟,这些材料他可是仔细翻找半天才凑齐的,若是炼制失败的话,就很难再凑齐。况且这些药草有几种很少见,即便去阆石山中采集也不可能在短期内便寻到,去镇上药材铺子里买的话也要花费好几两银子。

    事实上,杜飞云所不知道的是,在这世上,炼药师十分稀少。而且,即便是一个合格的炼药师,炼药的失败几率也会很高。炼药十次之中,基本上有七八次都会失败,只有两三次能够成功。

    “既然元力匮乏,那我便一边修炼,汲取灵气转化元力,一边炼药!”心中一动,杜飞云陡然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个想法来。想到就做,他一边闭目凝神进入修炼状态,一边继续朝小鼎内输送元力。

    这种想法,不可谓不大胆!换做是任何一个有经验的修士,都绝对不敢轻易作此尝试。这一心二用的下场,不是元力紊乱,导致经脉受损,便是震伤五脏六腑,身受重创,端的是凶险无比。

    也只有杜飞云这等无知无畏的低阶修士,才会突发奇想做出这等举动。

    好在杜飞云两世为人,心志坚毅强韧,虽然一心二用,却勉强能够保持灵台清明,不曾产生混乱。而且,渐渐地他发现一个问题,这九龙鼎似乎自身便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元气,能够通过某些特殊的方式凝聚成为元力真火,而他输出的元力,实际上只是起到操纵和引导的作用,并非真正地凝聚成元力真火,是以消耗并不巨大。

    诚然,以杜飞云区区炼体期的实力,即便是毕生元力全部涌出,也绝对达不到凝结元力真火的程度。这九龙鼎内的元力真火,实则是九龙鼎自身吸纳的元力凝聚而成,杜飞云只需以微弱元力进行引导和操纵便可。

    正是如此,才让杜飞云以区区炼体期实力也能炼制丹药,而且一心二用,一边修炼,一边炼药,也没有发生意外。一切,在归功于九龙鼎功效神奇强大的同时,也只能说杜飞云的运气着实不错。

    又是半刻钟过去,那鼎盖上的一个圆形小孔中飘出一抹清新淡雅的香气,鼎身上的一条黑龙倏地轻轻摇晃一下脑袋,杜飞云这才从修炼之中醒来,暗松一口气。

    按照烈山药典之中记载,出现这等景象,便是预示着丹药即将炼制成功。

    数息之后,杜飞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平稳地收回一直托着九龙鼎底部的右手,口中吐出一口浊气,这便伸手打开鼎盖。

    俯身望去,只见那黝黑的九龙鼎内,正有一颗花生米大小的碧绿色丹药静静躺在其中,阵阵浓郁的生机和元力气息袅袅升腾。

    面带欣喜的杜飞云连忙将丹药自鼎内取出,捧在手心中细细地打量,满脸欣慰地观察着自己初试身手炼制出来的丹药。

    手捧着略显沉甸的丹药,嗅着其散发出的袅袅清香与元力气息,杜飞云的嘴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脸色甚是欣慰。这颗脱胎换骨丹,便是他快速提升实力的保证,也是他应对未来危机的筹码。

    手捧着脱胎换骨丹,杜飞云忽然想起,按照烈山药典之中的记载,丹药的品质也是有高低之分的,如同修士境界的划分,也是分为一至九品。

    比如,炼体期修士,以炼体期一层实力最弱,炼体期九层实力最强。

    而丹药亦是如此,其中以一品丹药品质最普通,九品丹药品质最完美。

    在修士界中,大多数炼药师一般炼制出来的丹药只是一些一品至三品的丹药罢了,能够达到四品的品质便已是上佳,若是侥幸炼制出五品六品丹药,那便已是名动一方的炼药圣手!至于那七品到九品的完美品质丹药,大概只存于传说之中,寻常修士终其一生也无缘得见。

    这些都是杜飞云在烈山药典之中看到的,而且他还特意查看了一番验明丹药品质的方法,较为简单的方法,便是观其色泽,闻其清香,视其纹路,估其分量。

    当然,这只是最简单的手法罢了,其中还有许多更加高深的辨别高级丹药的方式,譬如以元神查探,以纯阳水查探,以虚空沙侦测等等玄奇手段,却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弄懂的。

    按照烈山药典中的记载,杜飞云仔细地查探这颗脱胎换骨丹的云纹,色泽,又仔细品鉴其清香与分量。最终得出结论,自己炼制的这枚丹药,至少也是三品丹药,当然,还有可能是四品丹药。

    这是因为杜飞云自己摸索其中门道,无高人相授,也无经验可辅佐,所以只能得出这么一个模糊的结论。可是,饶是如此他还是激动不已,第一次尝试便成功炼制出丹药已经足够振奋人心,更何况还是一颗品质不错的三品丹药!

    须知,绝大多数炼药老手,炼制出来的也多是一品二品丹药罢了。

    抛却心中诸多杂念,心神渐渐沉浸之后,杜飞云开始屏气凝神,准备服用丹药来修炼。他深呼吸一口气,将心绪调整好,便拿起脱胎换骨丹送入口中。

    丹药甫一入口,遇水即化,一股清香微涩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唇齿间尽是青涩微甘的馥郁之气。他喉头吞咽一下,丹药便进入腹中。

    随后,他紧闭双眸,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保持灵台清明,开始消融吸收丹药之中的药力。

    半个时辰之后,脱胎换骨丹的药力便在腹内渐渐散开,一股如春水般的暖流悄然涌向四肢百骸。这脱胎换骨丹的药力并不猛烈,也不炽热,如同春风化雨一般悄然融入他的经脉与筋骨之中。

    脱胎换骨丹,其主要作用便是梳理经脉,拓宽经脉的容量,重塑经脉与骨骼的强韧程度,往往都需要十天半月才能被完全消化吸收。

    不过,丹药的药力被吸收的速度快慢,也是跟丹药品质有直接关系的。品质越高,药力融化与吸收的速度便越快,药效也更加精粹凝练,吸收过程中被浪费的药力也就越少。

    杜飞云服用的这颗脱胎换骨丹虽然算不得品质上佳,却也并非凡品,药效比之普通丹药强了至少三成。

    此时,他只觉得体内充溢着温润的元力流,四肢百骸如浸泡温泉一般舒畅,丹田处的元力种子也在悄然间壮大。

    趁着体内药力自动顺着元力在丹田与经脉之间游走的同时,杜飞云也趁机查看一下自身的经脉情况。虽然炼体期修士还无法做到内视,不能以心神看到体内经脉的景象,不过借助于那温润的药力,他还是可以模糊感应到体内的状况。

    想要查探自身经脉的状况,便要从丹田至十二大主脉全部梳理一遍,才能搞清楚。杜飞云念动心神,驭使着丹田内元力种子涌出一丝微弱的元力,顺着少阳脉缓缓游走,向着其他十一大主脉流去。

    虽然杜飞云自身资质平庸,根骨平平无奇,可是胜在根基扎实,元力的凝聚程度极高。这与他八岁起便在母亲杜氏的督促下苦修是有莫大关系的,至今六年中,虽然进境缓慢,却胜在基础牢固。

    每个修士,在丹田处都有一颗元力种子,那便是存储体内元力的所在。

    无论是白石镇,抑或是千江城,更甚至是整个清源国,绝大多数修士都是在八岁开始习练武技,淬炼身体,锤炼骨骼与经脉的柔韧度。

    接着,在身体具备一定根基之后,资质平庸无奇的人,可以在十岁左右服用一种以百年老参和数十年分茯苓煎熬的补药,进而吸收其中先天元气,在丹田内凝聚成元力种子,就此成为一名炼体期修士。

    有的修士,却无需服用这种珍贵的补药,他们会在八岁以后,体内自动萌生出元力种子,成为炼体期修士。这种修士,一般都是资质上佳的!

    还有一种修士,他们无需服用补药,体内也会自动生出元力种子。但是,他们却是在八岁之前,丹田内便会自动生出元力种子。更有甚者,一出生便天生携带着先天元气,体内便有元力种子。

    这种修士,正是修士中的天才!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修炼天赋!

    而杜飞云显然不是什么天才,甚至连资质上佳都称不上,他只是一个在十岁时服用补药勉强生出元力种子的平庸修士罢了。

    他知道,十岁那年,母亲变卖了所有的首饰,甚至连一直贴身珍藏的一块紫色环佩都典当出去,最后才终于凑齐五十两银子,为他买来补药服用,使他成为一名修士。

    而且,因为家境寒微,也没有银子去购买各种补药与秘法帮助他加快修炼,所以他的修炼之路才会如此艰难。是以,这么多年来,杜飞云从未懈怠,一直都在发奋苦修,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他打下坚实的基础。

    奈何,他的资质实在平凡,当他查探了一番十二主脉的情况之后,这才知道自己体内经脉的确是普通至极。体内十二大经脉,不但多处郁结不通,而且还有柔弱稚嫩,显然未经塑造与锤炼,不够强韧。

    前世庸庸碌碌,混迹人潮,来到这个世界上,命运有所转机,却依然难逃平庸资质,是为悲剧。

    不过,他有理由相信,服用过脱胎换骨丹之后,这一窘状便会慢慢改善。那散发到四肢百骸的药力,定然会帮他拓宽塑造和锤炼经脉,使他的筋骨与经脉更加坚韧。

    虽然自身资质平庸,但是杜飞云相信,有了九龙鼎和烈山药典这等神奇宝物,他一定会很快改善窘状,实力也定然会有飞跃性的提升!

    此时,已然是二更天,皎皎明月悬于高天,白石镇中静谧而恬淡,所有人都已进入梦乡,而杜飞云却是心绪波动,无法入睡。

    今天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打破了他原本平静苦涩的生活,为他带来劫难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转折。身怀如此重宝,他有理由相信,他能够凭借自己的双手,去将梦想和愿望一一实现。而且,就在不久之后!

    心中豪情澎湃的杜飞云许久才平静下来,随后也不曾睡去,再次凝神进入修炼状态。当他引导体内元力在丹田与经脉内运转八大周天之后,才感觉体内那温润的药力终于淡去,似乎已经被四肢百骸吸收。

    收功完毕,扭头望向窗外时,却发现此时已是拂晓时分,窗外的天际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喔喔的雄鸡正在此起彼伏地打鸣。

    迅速起床梳洗一番,杜飞云便来到小院中准备修炼武技。原本,寻常时候,他会先练习站桩半个时辰,然后再打一套拳法,可是今天他却改变主意了。

    尽管实力低微,但是他明白,空有一身元力,没有高明的武技,仍旧是无用武之地,一介莽夫罢了。所以,昨夜他在那玉简之中仔细挑选斟酌了一番,选择了两门适合自己目前境界修炼的武技。

    玉简之中的内容,大致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也是篇幅最多的,便是那记载炼药丹方与经验心得的烈山药典。第二部分,则是那玉简原主人撰写的一些奇闻异事与游历杂记,名为烈山游记,其中记载着诸多玄奇莫测的故事传说与名山大泽。

    第三部分,也是篇幅最少的,名为烈山秘法,记载着百般玄功秘法,每一套都是晦涩难懂,玄奥莫测。杜飞云翻阅片刻,却始终看不懂其中意境,强撑着看下去后来竟然出现鬼魅幻象,脑海如针刺般疼痛,他知晓这是堕入邪魔的征兆,只好放弃继续翻阅。

    找来找去,最终他也只找到一套勉强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名为行游八法。

    之所以说是勉强适合他修炼,是因为这套功法共有八部,从最初级的第一部到最深奥的第八部,适合炼体期到先天期的修士修炼。据那烈山秘法之中的描述,这套行游八法,乃是一种强健体魄与神魂的功法,是烈山秘法之中最为简单同时也最为根基的一部功法。

    按照烈山秘法之中的说法,只要以这套行游八法作为根基修炼,便能将基础打的极为牢固,修炼更加高深的功法时,才能轻松容易。

    行游八法的每一部,都有着一个好听且极富意境的名字。第一部,名为行云流水,乃是一套步法和掌法。

    步法谓之行云步,掌法谓之流水掌,步法掌法相辅相成,正奇相合。

    渐渐明朗的小院中,杜飞云平伸双掌侧悬于腰间,肃立原地,心中默诵着行云流水的口诀。当他屏气凝神地默诵思量那行云流水的口诀时,脑海中便如身临其境般真切地看到自己的身影踏着灵动飘逸的步伐,打出圆润自如的霍霍掌影。

    虽然心中惊疑这以前修炼从未出现的奇异景象,不过见怪不怪的杜飞云便将之归功于那神奇的玉简,下意识地便闭着双眼,凭着感觉,模仿着脑海里的画面开始动作。

    安静的小院中,陡然掀起一阵微风,杜飞云的身影在小院中飘逸游走,双掌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划过诸多残影,自有一番灵动的气势。

    初时,感觉还有些生涩,许多看上去飘逸而凌厉的动作,根本不是他这个未经锤炼的小修士能够完成的,是以感觉有些蹩脚。而且,往往掌法不同与步伐协调,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当旭日渐渐升起,一个时辰过去之后,一心跟着感觉走,细细体悟脑海中画面的杜飞云,动作与步伐也渐趋协调,这套步法和掌法也渐渐熟练起来。

    金黄色的朝阳下,杜飞云双脚迈动闪现,踏着蕴含某种奇妙规律的步子,双掌犹如流水落花一般飘忽,在小院中带起一道道残影。虽然有些地方,步伐与掌法还是不够协调自然,动作还有些生涩僵硬,不过,那飘逸灵动的气势却极是赏心悦目。

    杜氏不知何时梳洗罢出现在门前,正拄着拐杖倚在门框,望着院中沉浸于状态的杜飞云,苍白的脸上满是欣慰。

    尽管儿子资质平平,可是修炼极其刻苦,从不曾有一丝懈怠。有子如此,如何能不欣慰。杜氏带着满足与微笑望着院中杜飞云的身影,双眼渐渐模糊,思绪渐渐飘飞。恍然间,她似乎又看到当年那道白衣飘飘,衣衫似雪的身影。

    将这套行云流水功法从头到尾练习四遍,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去,杜飞云沉浸于那种玄妙状态之中,甚至忘记吃早饭。

    当他终于打完收工,立定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之后,扭头便看到杜氏正倚在门边,神情恍惚,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娘,您先吃早饭吧,不要等我啊!”

    杜飞云的话音将杜氏惊醒,她拄着拐杖走到院中,杜飞云连忙搀扶着她来到石桌前坐下。

    “飞云啊,你刚才练的这套步法和掌法很是眼生啊,这明显不是我教你的柳氏功法。你告诉娘,这是从哪学来的?”杜氏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拉着杜飞云的手,眼中带着一抹疑问。

    听到杜氏话语之中的柳氏功法,杜飞云的眼神明显黯淡许多,他扭过头去掩饰那逐渐变冷的眼神。顿了顿,这才回过头来笑着对母亲杜氏说道:“娘,昨天我梦见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这些步法和掌法都是他教给我的!”

    此话亦真亦假,只有杜飞云才明白其中原委,可是听在杜氏耳中,却显然是骗人的鬼话。不过杜氏却并未生气,轻笑一声,伸出手指轻点杜飞云的额头,嗔笑一声道:“哎,我儿飞云竟然也拿这种鬼话来诓骗为娘。飞云,为娘知道你长大了,也有自己的秘密了。或许你是要遵守师命,却也不至于连为娘也要瞒着吧?哎,好吧,如果你真不想说,那为娘也就不勉强你。”

    显然,杜氏误以为他暗地里拜师学艺了。不过,既然这件事解释不清,杜飞云便索性不去解释。反正他知道,以后或许会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解释,既然母亲误以为他拜师学艺了,那也正好免去许多口舌。

    ……………………

    十日时间,悄然划过。

    这十天时间里,杜飞云仍是一如既往地,每天早晨拂晓便起床,练习两遍行云流水功法之后,便去阆石山中采药。辛苦劳累一天,晚上回到家中,用过晚饭之后他却不曾休息,开始凝神修炼,直至次日拂晓,周而复始。

    出了秦守义那档子事之后,不知是心中抵触,还是因为山中草药渐少,杜飞云也不曾再去过白石峰,转而觅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峰,每日里收获颇丰。

    采药是家中现如今最大的经济来源,所以杜飞云仍旧不能放弃。他最近在烈山药典之中翻找出另外一种丹方,炼制出来之后能够极大地提升实力。更重要的是,这种丹药炼体期的修士便可以勉强服用。所以,他也需要去采集药草,收集丹方中需要的材料。

    这段时间里,杜飞云总是红光满面,气色较之从前好上许多,精气神更是饱满充盈。一切只因为,这十天时间里,脱胎换骨丹的药效已经渐渐融合吸收完毕,他的身体素质,无论是经脉还是筋骨,都极大程度地增强了。

    最让他惊喜的是,他的实力也在这段时间中进境飞速,短短十天便连跃两层,达到炼体期六层的境界!!

    之前杜飞云只是见玉简之中描绘的丹药是如何神奇,如何强大。自此,他才真正亲眼见识丹药的不凡功效。他已停留在炼体期四层足有两年,服用过脱胎换骨丹之后却是一举突破到五层,就在昨天又再次晋阶到六层境界。

    区区一颗丹药,便免去他两三年的苦修,使得他直接从炼体期四层提升到六层境界,这是何等强大何等惊人!

    他毫不怀疑,若是让白石镇三大家族的修士知晓这件事,肯定会为之而疯狂。一颗丹药便能免去数年苦修,使人提升两层功力,这等功效,着实称得上逆天!他相信,若是三大家族的修士知晓他拥有这等宝物,肯定会蜂拥而至,用尽手段将他的宝物据为己有,甚至他自身都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对别人透露任何消息的。这件事,除了他自己,绝对不可能让其他人知晓。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杜飞云的飞速进展,杜氏都看在眼中,心中自然是惊喜而又欣慰。一直进境缓慢的儿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拜入神秘高人门下,习得神秘功法,实力更是进展神速,她怎能不惊喜。

    只不过,虽然有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却也有令人担忧的坏消息。

    秦家二少爷秦守义不知所踪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一日便传遍整个白石镇,也传入杜飞云的耳中。白石镇只有方圆十里大小,镇中只有数千口人,平日里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传的沸沸扬扬,更遑论是秦家二少爷失踪这等重磅新闻,自然是妇孺皆知。

    这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二世祖不知所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然有不少曾遭欺压的百姓暗地里拍手称快。但是,更多的人却是在揣测着,身为白石镇一方霸主的秦家家主秦万年,不知又会倾泻出怎样的滔天怒火!

    秦家上下人丁数百,自然是人多势众,很快便在坊间巷里展开调查问询。不知怎地,矛头便渐渐地对准到杜绾清的身上。据说,事发当日有人在白石镇看到秦守义,这厮正午时分在街头晃悠,随后神色鬼祟地跟踪杜绾清出了白石镇,一路向东南方的阆石山行去。

    此消息一经传出,白石镇诸多居民顿时心中窃笑不已,那秦守义贪财好色的禀性众所周知,而且这厮垂涎杜绾清的美色也不是一年两年。

    杜绾清虽然家境寒微,平日里还要操持家务,甚至有时也会上山采药,所以穿着打扮很是朴素,从不施粉黛。可是,即便是寒酸的衣着,不着粉饰环佩的她,依然是天生丽质,比起镇中的许多富家小姐都要明媚靓丽三分。

    只不过,白石镇中谁人不知,这个娇弱少女乃是一个扫把星,还在襁褓之中时来到白石镇便克死了其父亲。后来被柳遥收留,更是让柳遥身染恶疾,十几年来愈发严重不见好转。十三岁时此女便已生的貌美如花,镇中柳家的一个远房少爷得见芳容,顿时色心大炽,意欲欺侮她时,却莫名其妙地死在花圃中。

    自那以后,镇中诸人见到杜绾清便会绕道而行,无人敢于接近。秦家二少爷秦守义,竟然如此色胆包天,不顾死活地想要欺侮杜绾清,如今也无巧不巧地遭到报应。一时间,白石镇居民在幸灾乐祸于秦守义自寻死路的同时,也对杜绾清更加噤若寒蝉,更使得她被披上一层神秘而恐怖的面纱。

    当秦家管事秦二带着十几个家丁登门来访时,杜飞云便感到不妙,心中也有些惴惴,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着母亲和姐姐逃离白石镇。

    他在心中暗暗自责,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即便他拥有九龙鼎和烈山药典这等重宝,自身更是达到炼体期六层的境界,在秦家的偌大威势面前,却依然如同搪瓷碗般脆弱。毕竟,已知的秦家高手中,除了家主秦万年还有一位天才少年,都已经达到炼气期的境界,炼体期境界的修士更是多达二十多个!

    秦家若是意欲灭杀杜飞云,实在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

    心中忐忑不安片刻,杜飞云最终还是决定出面应对。他敏锐地察觉到,来者既然是秦家管事秦二,而不是一向以脾气火爆著称的秦万年,那就代表着秦家还没能找到他杀死秦守义的证据。否则的话,秦万年又怎会忍得住,肯定会亲自前来手刃仇人,为儿子报仇的!

    想通这些,杜飞云索性装出一副略显惶恐且茫然无知的模样,对秦二的厉声责问一问三不知,虽然惹得秦二恼怒不已,却最终没有招来祸事。

    秦二左右问不出个所以然,又慑于杜绾清的恐怖名声,不愿与之接触和当面对质,最终只得带着家丁悻悻离去。当然,临走时,秦二也不忘故作凶狠地教训杜飞云一番,并声称这件事秦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倘若半月之内还是无法寻到二少爷秦守义的踪影,届时便会直接捉拿杜绾清问罪!

    见到秦二终于离去,知晓秦家暂时只是怀疑,还没有证据证明秦守义是被他所杀,杜飞云心中暗松一口气。那悬崖高约百丈,秦守义摔下去肯定也是要粉身碎骨的,没准早已被蚁虫猛兽啃噬地连渣滓都不剩,或许秦家永远也无法找到秦守义的尸骨。

    心中作此猜想,可是杜飞云却不敢掉以轻心,把希望寄托于那虚无缥缈的事情上,还是没有自己尽快提升实力来的安心。况且,半月之后如果秦家仍旧一无所获,没准那脾性蛮横霸道的秦万年真的会将怒火倾泻在杜绾清身上。

    想到这里,杜飞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将那新发现的少阳丹给炼制出来,只有实力精进之后,才能够应对任何突如其来的危险!

    自从获得玉简之后,杜飞云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很认真地翻阅体悟其中的内容,无论是烈山药典,还是烈山秘法,抑或是烈山游记,都会去仔细地查看。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体悟秘法之中的意境,还能领悟研究丹方以及经验心得,更能够阅读一下游记,以增长见闻。尽管那些游记见闻在他看来太过于匪夷所思和夸张,他一直都是当神话在看。

    幸运的是,他终于在烈山药典找到一种勉强适合现阶段炼制服用的丹方,就是那少阳丹。

    之所以说是勉强适合,是因为这种少阳丹乃是给先天期境界的修士服用的。其中,先天期修士服用此丹药受益最大,炼气期修士服用的话,有些浪费其中药力,而且还有些微凶险。至于炼体期修士能否服用,其中只有一个字,危!

    意思很明显,炼体期修士若是强行服用这少阳丹,肯定会有难以预测的凶险,杜飞云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可是,找来找去,除了脱胎换骨丹,他也只能找到这一种丹药最为低级,其他的一些丹药,最差也要先天期修士才能服用。

    只是,现在的他亟待提升实力,不论是为了改善家境,为母亲治病也好,或者防范秦家报复,总之他必须要尽快提升实力修为。而提升修为最为快捷的方法便是服用丹药,目前知晓的唯一可以炼制的丹药也只有少阳丹。

    脱胎换骨丹倒是还能炼制,也可以服用。只不过,烈山药典上明确记载着,一生只能服用一枚,多服无用。

    炼体期修士服用少阳丹的下场,烈山药典中若是批注的是一个死字,或许他就会绝了念头。可是批注着一个危字,他权衡再三决定还是尝试一番。

    富贵险中求,机遇总是与危险并存!不去尝试,不经历危险,又怎会有巨大回报?

    心中打定主意炼制少阳丹,杜飞云便开始紧锣密鼓地搜集采摘所需的药草,这些时日里他已经搜集了足足十六种草药,很多都是比较珍稀难寻的草药,但是他还是历经艰辛找到了。

    只不过,最后那两味主料,他却无法寻到,颇为束手无策。因为那两味主料,赫然是百年份的老参一支,百年份以上的灵芝一份!

    这两种药草,已经足以归于天材地宝之列,乃是修士们争抢的珍贵宝物。在白石镇中,杏林阁的药铺里有卖这两种药草的,只不过那高达百两白银的价格实在令人咋舌。即便是富裕如三大家族,也只会给精英弟子或者重要人物花重金购买此等宝物。

    以杜飞云的财力……

    算了吧,即便不吃不喝不花销,他也要风雨无阻艰辛采药三年,才能攒够购买一支百年老参的银子,想要凑齐这两份材料,至少需要六年辛劳。

    在杏林阁中逛了一圈,看到那高昂的天价之后,杜飞云唯有无奈苦笑地走出铺子,心中暗暗盘算着,要怎样才能凑到两百两白银。

    杜飞云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沿着青石板街道向家中走去,浑然不顾周围行人的目光以及嘈杂的人声。

    自幼时他便生活在众人的冷眼与鄙夷中,一声声杂种,一道道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早已让他学会淡然处之。从最初的愤怒,到疑惑,到辛酸,到怨恨,到最后的淡漠与无视。他已经学会,无视那些他不在乎的人,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只不过,行进少顷,他却发现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周围的人似乎都在朝一个方向涌去,而且还在彼此交头接耳。在街道的尽头拐弯处,青色砖石累就的墙壁旁,正聚集着数十人,正在那里讨论着什么。

    杜飞云本不爱凑热闹,也懒得去理会那些毫不相干的琐事。只不过,今天的他因为两味材料的事情有些沮丧,竟然鬼使神差地也来到街道尽头,向着那青石墙壁上张望。

    周围的人仿佛不曾察觉到杜飞云的到来,没有丝毫异样,仍旧在激烈讨论着。杜飞云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墙壁上张贴的那茶色宣纸上。

    “重金求药!”

    宣纸上打头的四个浓墨大字映入杜飞云的眼中,他的眉头微微蹙起,顿时产生一丝兴趣,接着向下望去。

    整张宣纸上笔墨不多,只有寥寥数行字,清晰入目。但是,每个字的笔墨都极浓重,笔锋极其沉重凌厉,迫切与郑重的气息油然而生。

    内容很简单,三大家族之一的柳家柳老太君身患怪病,命在旦夕,遍寻名医而不得,就连誉满千江城的薛神医都束手无策。是以,身为人子的柳家家主柳向天为尽孝心,特颁此求药榜,声明但凡治愈老太君者,百两黄金答谢之!

    百两黄金,那便是千两白银!!

    即便以柳家偌大的家世,一下子拿出千两白银,想必也很是肉痛。正如此,也可见柳家老太君所患怪病的确严重,非等闲郎中能够解决,连杏林圣手薛神医都无束手无策。看样子,这柳家老太君真的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一看到是关于柳家的事情,杜飞云下意识地便是目光转寒,意欲转身离去。可是,耳边捕捉到旁人的纷纷议论声,却又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昨天听小翠回来说,她在柳府里服侍老太君的时候,看到老太君浑身长满脓包,全身红肿好像蒸熟的虾米一样,整个人都面目全非了!”

    “哎呀,真是太可怜了!那柳老太君得遭多大罪啊!”

    “是啊,想想柳老太君是多么贤良的一个妇人,咱白石镇有几家穷人没受过她的恩惠救济?这么好一个老人家,现在却得了这种怪病,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是啊,是啊……”周围一片附和声。

    这时,某个瘦削的头戴青帽的年轻男子摇晃着手中折扇,贼眉鼠眼地望望四周,对众人做了个噤声手势,尔后压低声音道:“嘘,安静安静!”

    这年轻男子,生的獐眉鼠目,偏偏有一张扁阔大嘴,伸出手指做噤声的模样十分滑稽,顿时惹来众人轻笑。都是白石镇的街坊邻居,大家都知道,这个“李大嘴”又要跟大家透露些小道消息了。

    果不其然,只见那李大嘴望望四周,尔后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你们不知道吧,听柳府内的人说啊,柳老太君也是前天才突然患上这种怪病的。据说,那天晚上柳家大夫人给老太君亲手炖了牛肚汤,老太君喝了之后,半夜三更时便突然发病,第二天便成了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啊……”

    “啊!”陡然听闻这等消息,周围众人顿时惊呼出口,面色表情各异。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众人一时都有些缄默,心中揣测着其真实性。唯有一心直口快的妇人不可置信地惊呼道:“可是柳家大夫人不是秦家的二小姐吗?就算秦家和柳家不合,儿媳也不可能下毒害婆婆吧?”

    此人一出,周围众人顿时勃然变色。很多事情,大家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当众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柳家与秦家这等大家族在白石镇权势极大,这妇人当众说出这番话,显然是犯了忌讳,无论有心无心,都难免遭受两家的惩处。

    那妇人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心直口快却犯下这等忌讳,顿时面色惨白,慌慌忙忙地离开原地,跑回家中躲避去了。围在一旁的众人也是面色各异,尔后都噤若寒蝉地快步离去。

    众人尽皆散去,杜飞云自然也一同离开,向着家中走去。只不过,一边走着,他的口中还喃喃自语道:“牛肉?生满脓包,通体赤红?”

    念及至此,杜飞云的脑海里忽然想到前几日在烈山游记中看到的几则奇闻轶事。其中,便有一起轶事是因为食用牛肉之后,而莫名其妙身染怪病,最终暴毙身亡的。

    想到这里,杜飞云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心中隐隐生出一丝猜想,那柳老太君,是否也可能跟那人的遭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