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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林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指着一个方向道:“我记得那边有个亭子,不如我们去那边歇歇,我正好有话想要与赵姐姐说呢。”

    赵青青看向元湘,见元湘也没有什么意见,便欣然点头:“也好。”

    于是一行人便往贺林晚说的亭子去了,元湘留下了个小丫鬟在原地等元淳和贺伶。

    亭子里原本坐了几个在说话的妇人,见她们这一行人来了不等她们开口就自动地起身避开了,将亭子让了出来,元湘的大丫鬟追上去想要给她们些钱她们也把摆着手不敢接。

    她们这阵仗一瞧就是官家的小姐,寻常百姓心里存了几分敬畏之心,不敢轻易冒犯。

    等三人都坐下之后,赵青青主动开口道:“听阿湘说林晚妹妹想要找个挂件?”

    贺林晚将那枚挂坠拿了出来递给了赵青青:“是的赵姐姐,就是与这相似的挂件。”

    赵青青接过去仔细看了看,然后露出了歉意的笑:“抱歉,我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我可以拿去让店里的掌柜瞧瞧。”

    贺林晚露出了感激的笑:“我是觉得这挂坠的雕工很新颖,如若不能找到相似的挂坠,能否请赵姐姐帮我找到当初当东西的人打听一下?我想要请那位玉雕师傅为我雕刻几枚挂饰。”

    赵青青一边瞧着那挂坠,一边对贺林晚笑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这挂坠的雕工有些与众不同。”

    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因为那挂坠不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是表哥自己雕刻的,别人模仿不来。

    表哥虽然也是读书人,却对玉雕之技十分感兴趣,因被长辈们训斥玩物丧志,所以只能自己偷偷地雕刻着玩。当初杨家被抄家,所有值钱物品都被充公,但是这枚表哥自己雕刻的挂件却是不会暴露身份的物件,这也是贺林晚敢明目张胆的让赵姑娘帮她去查的原因。

    “林晚妹妹放心,等打探到了我立即让人去告诉你,这枚挂坠先放我这里如何?”赵青青笑道。

    贺林晚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颔首道:“那就多谢赵姐姐了。”

    赵青青莞尔一笑,将那挂坠收到了自己的荷包里,想了想道:“既然你唤我一声姐姐,这个便宜我也不好白占了,总得送你一份见面礼才是。”

    贺林晚一愣,就见赵青青从自己的丫鬟手里接过了一个小盒子放到了桌上推到了贺林晚面前,眨了眨眼:“出来没有带什么好东西,只带了这个小玩意儿,你瞧瞧看喜欢不喜欢,若是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再送你个好的。”

    贺林晚在赵青青诚恳的目光家将那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只只有巴掌大小的玉雕弓,弓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后羿射日图,小巧精致。

    贺林晚满是兴味地将那只玉雕弓拿了出来,捧在手上细细地打量,用手指勾了勾弓弦:“这是真弓?”

    赵青青笑着指了指那盒子里的三只玉箭:“听我哥哥说是按照真正的弓箭所造,要不你试试看能不能射?”

    贺林晚却是将弓收了起来,笑道:“在这里怎么试?磕坏了可怎么办?谢谢赵姐姐,我很喜欢这份礼,就厚颜收下了。”说着贺林晚就让春晓帮她把盒子收起来,好像还怕赵青青要回去似的。

    元湘见她如此忍不住笑了,赵青青看上去十分高兴。

    贺林晚一边与她们说笑,一边却是想,这位赵姑娘今日与她说是偶遇,却是连“贺林晚”会喜欢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以贺林晚以前的性子,自然是送她一张真正的良弓更让她高兴,可是这样的话怕是会让她母亲和其他长辈觉得不妥,现在她送了贺林晚一张玉雕的小弓,将贺林晚本人和贺家长辈的心情都照顾到了,还真是用心良苦。

    贺林晚心里不由得有些奇怪,看赵青青与元湘的关系,她与元家应该走得很近,如果只是想要在京城里找一个靠山立足,有元家的关系就够了,何必煞费苦心地来结交她这个不受宠的贺家三房嫡女?

    还是说这位赵姑娘无论对谁都这么面面俱到?

    贺林晚有些想不通,便也不去想了。对赵青青这人的感官,贺林晚虽然说不上有多喜欢,但是也不讨厌。容貌上佳,言行有礼,待人接物不卑不亢,就连奉承话从她嘴里出来都让人听不出半分谄媚,不得不说赵青青是一个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的姑娘。

    她们在这里相谈甚欢,别的人也没有闲着。

    之前贺林晚她们半路上遇上的那个卖鸟给她们的妇人,一边小跑着一边不停地往回看,好像生怕被人知道了她的行踪似的,在保安寺里七拐八拐地绕了大半个圈子之后终于闪身进了客院的一个空着的小院里。

    那妇人先是窝在院墙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便学起了鸟叫,不多会儿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打扮的姑娘便推开院门闪身走了进来。

    那夫人看到来人脸上就露出了讨好的笑:“姑娘,小的已经按您说的把那些卖给那位了。”

    丫鬟皱眉道:“没弄错吧?你可认对了人?”

    妇人连忙指天发誓:“好姑娘,您带着小的在暗处认了好几次,小的就算是瞎了眼也不能认错啊。姑娘放心就是,小的绝不可能坏了贵人的事的。”

    丫鬟脸色稍缓,从袖袋里拿出个荷包递给那妇人,抬着下巴道:“行了,收了银子赶紧的离开,别让人给逮着了,最近也不要再在保安寺出现了。”

    妇人用手掂量了一下手里的荷包,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讨好道:“多谢姑娘,小的省得的,这就走。”

    丫鬟看着那妇人鬼鬼祟祟地从院子里侧身出去了之后,等了一会儿才气定神闲地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贺伶带着几个丫鬟站在一颗菩提树下,她嘴角含笑微微抬着头,捏着帕子去扑一只淡黄色的小蝴蝶,见那蝴蝶在她手指间绕了一圈又飞远了,便弯了弯眼睛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看上去天真又可爱。

    元淳如约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贺伶抬头看到元淳,眼睛微亮,轻轻挥了挥手:“元淳哥哥,我在这里!”

    元淳回了她一笑,走了过去,声音带着些歉意:“抱歉让你等了。”说着又看了看周围,“怎么只有你在这里,元大姑娘不是也要去吗?”

    贺伶撅了撅嘴,委屈道:“元淳哥哥果然只记得大姐姐。”

    元淳闻言面色一红,正想要解释几句贺伶却是轻捂着唇笑开了,斜睨了元淳一眼:“我说笑呢,元淳哥哥还当真了不成?大姐姐她先走了。”

    元淳有些无奈:“以后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得好,被人听见了不好。”

    贺伶点了点头,笑容乖巧地道:“我知道了元淳哥哥,是我不对。”

    “时候不早了,去放生池吧?等会儿怕是人更多了。”元淳语气温和地道。

    贺伶自然是同意了。

    不想还没有走出多远,一个丫鬟就面色惊慌地跑了过来:“姑娘,姑娘,大姑娘她……”

    贺伶秀美轻蹙,轻声责备道:“你这是作甚?没瞧见元二少爷在吗?太失礼了!”

    那丫鬟似乎这才注意到元淳也在这里,脸色微变,连忙行了一个礼站到一旁不说话了,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引起了元淳的注意,忍不住问道:“你匆匆而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大姑娘怎么了?”

    那丫鬟勉强笑了笑,吞吞吐吐的:“没,没事。”

    元淳皱了皱眉,看了贺伶一眼。

    贺伶见状面上似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道:“大姐姐那里出了什么事了吗?元二哥不是外人,你说出来也无妨。”

    那丫鬟看了看元淳,又看了看贺伶,咽了一口口水之后才道:“奴婢看到大姑娘在天王殿附近从一个妇人手里买了一笼子鸟。”

    贺伶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大姐姐她定是半路上买了要去放生池放生的。”

    不想那丫鬟脸上却是露出了惊恐之色:“是,是这样的。可是等到她们走到僻静之处奴婢听到大姑娘身边的丫鬟提到了姑娘您,然后大姑娘就突然发了脾气,骂了您一些很难听的话,还提起了……提到了元二少爷。奴婢吓了一跳,怕被大姑娘看到奴婢会迁怒就想要退避,这时候却见大姑娘拿起那个之前买的鸟笼子砸到了地上,说是嫌那些鸟儿聒噪,然后……然后大姑娘还不解气,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包什么粉末,喂到了那些鸟儿嘴里,说是要试试药。”

    说道这里,那丫鬟抽泣了起来:“姑娘,当时大姑娘的表情太可怕了,奴婢好害怕,不知道奴婢躲在暗处被大姑娘看到没有,姑娘您救救奴婢,奴婢还不想死。”

    贺伶勉强笑着打断了丫鬟的话:“大姐姐人很好,你多想了。你可看清楚大姐姐给那些鸟儿喂的是什么药?”

    丫鬟抽抽噎噎地道:“奴婢不知道,只是听大姑娘说那药以后是要找机会用到姑娘您身上的。”

    贺伶脸色一变,眼中表露出惊恐,不过她还是勉强笑道:“行了,你先下去吧,说不定是你站得远听错了。大姐姐,大姐姐待我向来的极好的。”

    那丫鬟闻言有些欲言又止,不过看了元淳一眼,还是哭着退下了。

    元淳在一旁紧皱着眉头,嘴唇紧紧抿着,似是正压抑着怒火。

    贺伶若无其事地对他笑道:“元淳哥哥,我这丫鬟不太懂事,还请你见谅,我们去放生池吧。”并没有再提贺林晚。

    元淳也没有心情再与贺伶说笑了,冷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当先转身就走。

    贺伶看着他的背影,连忙跟上。

    元淳和贺伶被元湘的丫鬟领到亭子边的时候,亭子里的那三人依旧相谈甚欢,也不知赵青青说了一句什么话,元湘和贺林晚都笑了起来,贺林晚的笑容与平日里的张扬不同,竟然还带着温婉的气质,远远瞧着甚至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贺伶笑着走近,主动屈膝行礼:“大姐姐,元姐姐。”然后看向赵青青,待看清楚赵青青容貌的时候她目光一滞,然后笑问,“不知这位是?”

    赵青青一笑,主动起身道:“贺三姑娘好,我姓赵,赵青青。”

    时人闺秀们初见,互问姓名之时主要问的其实是家世出身,所以当贺伶问赵青青的身份之时,赵青青若是官家小姐应当主动报出自己父兄的官职,若是世家出身还应该言明祖籍以及是族中哪一支。

    之前元湘向贺林晚和赵青青两人介绍的时候,因为在她们见面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彼此的家世,所以便只通了姓名。

    可是赵青青自我介绍的时候只说了自己的名字,这说明她并不是官家小姐,也不是世家出身。

    贺伶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矜持,朝着赵青青点了点头,礼貌地唤了一声赵姑娘便作罢了。

    元湘便道:“赵姐姐是我母亲认的干女儿,我没有姐妹,向来是拿她当亲姐妹相待的。”

    贺伶看了元湘一眼,知道她这是要为赵姑娘作面子,脸上的笑容便真诚了几分,主动与赵青青见礼,赵青青也回了礼。

    元淳一直站在一旁听她们寒暄,目光却是定在了贺林晚身上,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贺林晚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却也没有在意,当作没有看到。

    不想元淳却是板着脸出声道:“贺大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讶,元淳对贺林晚向来是能避就避,今日竟然会主动要求借一步说话?

    贺伶目光一闪,看了元淳一眼,又看了看贺林晚,抿了抿唇。

    贺林晚今日也有些反常,若是以往元淳愿意搭理她,她肯定是乐颠颠儿地跟去了,今日却是面色冷淡地道:“元二公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若是别人,贺林晚或许还会虚与委蛇以免被怀疑,可是元淳是个男子,贺林晚实不想与他再有什么牵扯毁了自己的名声,打算以后有多远躲多远。

    元淳隐忍着怒火,克制地道:“我说借一步说话!”

    元湘也有些意外地看了元淳一眼,元淳性格温和,以往贺林晚想方设法地招惹他,他大多数时候是窘迫尴尬的,对贺林晚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这还是元湘第一次看见元淳在贺林晚面前表现出这么强硬的态度。

    贺林晚忍不住暗自皱了皱眉,看了贺伶一眼,贺伶垂下了眸子掩饰住了眼中的情绪。

    贺林晚隐隐地猜到了元淳的怒火所谓何来,不过她以为以元淳对贺林晚厌恶的态度,应该当场就出言质问的,不想元淳却是并不想在人前摊开来说的样子,贺林晚在意外的同时也无法高兴得起来,元淳的不配合让她很为难。

    元淳见贺林晚坐着不动,心中的怒火更甚,不过他理智还在,并不打算当众问出那件事。

    元淳的打算是把贺林晚叫到一旁去问清楚,如果那丫鬟说的属实就暗自教训她一番,警告她不要再有害人之心,然后让她把那笼子鸟给偷偷处理干净了,并让她向贺伶道歉,求贺伶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贺家的长辈知晓。

    元淳想要大事化了,别人却不可能会让他如愿。

    贺伶抬起了眼眸,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

    之前那个回来禀报的丫鬟战战兢兢地出声道:“大姑娘,元二少爷是想要问您买来的那一笼子鸟的事情。”

    元淳面色微变,有些恼怒地看了那擅自插嘴的丫鬟一眼,看向贺伶的目光也有些不悦。

    贺伶心脸色一白,暗中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面上却是训斥那丫鬟道:“怎么这么没规矩,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还不退下!”

    那丫鬟却是“噗通”一声跪下了,膝行到了贺林晚面前哭求道:“大姑娘,求求您别害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向来敬重您,您若是有什么气就冲着奴婢们撒吧,奴婢们都是贱命一条……”

    贺伶打断道:“我说了让你退下没听见吗?快把她给我拉下去!”贺伶转头吩咐另外几个丫鬟道。

    可是这会儿这丫鬟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众人看向贺林晚的目光都有些惊疑不定。

    贺林晚在贺家的霸道作风贺家的人都心知肚明,元家的人也略有耳闻,就连元湘都曾经亲眼看到贺林晚在他们面前欺辱贺伶,所以这丫鬟的话一出口,大部分人还是有些信的。

    元淳从婆子手中接过那纸包,元湘见了皱了皱眉头张口欲言,元淳却是已经将那纸包拆开了,用手指捏起一撮仔细看了看,然后冷着脸问那妇人:“这是什么?”

    那妇人浑身发抖,眼珠子却还乱转着,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回,回少爷,这是,是……小人不知道。”

    “你不知道?”元淳的声音有些冷,他将纸包递给了随从,“喂她吃下去,看她能不能想起来!”

    元淳的话音刚落,在场之人脸色皆是一变。

    那妇人脸上的血色顷刻间就褪尽了,五体投地地趴跪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哭道:“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啊!这个吃不得吃不得!”

    元淳不为所动,贺伶年纪毕竟还小,这会儿呼吸便有些急促,面部表情也很僵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元淳的随从得了吩咐,上前用手捏开了那妇人的嘴就要将那包粉末喂进去,妇人吓得鬼哭狼嚎头不断地晃着:“不,不,不,这是**!我不吃!我不吃!少爷饶命!”

    元淳抬了抬手,制止了随从,随从放开那妇人,妇人瘫软在地。

    元淳看了她一眼,让人将那笼子死鸟带上来,指着问妇人道:“这是你卖的?”

    妇人浑身发抖地抬头瞥了一眼:“是,是的。”

    “**是你喂的?”

    妇人一边哭一边道:“是,是我猪油蒙了心。”

    见她承认了,元淳松了一口气,看向贺伶的目光却有些复杂难辨,贺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元淳,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元湘突然开口道:“二哥,既然这妇人承认了事情是她所为,不如还是将此事禀明贺家长辈,让贺家长辈们来处理吧?”

    这件事情怎么看都是贺家的家务事,元湘不想看到自家兄长搅合进去,元淳今日做到这一步本就有些僭越了。

    贺伶松了一口气,元淳也有些犹豫,暗道自己今日是不是真的管宽了,正要顺势应下妹妹的话,不想抬头却是对上了贺林晚那略带嘲讽的视线。

    元淳不知为何一时头脑发昏,转过头去咬着牙就问那妇人道:“是谁指使你的?你无缘无故的卖一笼子喂了药的鸟给贺大姑娘作甚?”

    元湘阻挡不及,在一旁暗自叹了一口气,索性撇过头去不理了。

    那妇人慌乱地道:“没谁,没谁指使,是小人自己要下药的。”眼睛的余光却是悄悄瞟向场中某个熟悉的身影。

    元淳正被贺林晚那轻视的眼光激得火冒三丈,自然是不信这妇人之言的,吩咐随从道:“继续喂药。”

    随从捏着妇人的下巴又要将那包药给她喂下,妇人被吓得连声尖叫起来,一边极力躲避一边指着某一正要偷偷往别人身后躲的身影:“是她,是她给了我银子让我这么做的,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啊少爷!”

    被指出来的人脸色一白,全身几乎瘫软了下去,最后强撑着道:“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亭子里众人的视线却是都停留在了她身上。

    贺林晚嗤笑一声:“刚才斩钉截铁地说亲眼瞧见我毒杀了这笼子鸟的人好像就是你吧?原来是贼喊捉贼!”贺林晚的语气很冷,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停在了贺伶身上。

    因为这被人指证的丫鬟正是贺伶的贴身丫鬟。

    贺伶暗自咬牙,面上却是一副不敢置信且委屈隐忍的样子:“这,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春晓撇了撇嘴,故意弯身对贺林晚进言道:“大姑娘,这妇人身藏**行事诡秘也不知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以奴婢之见不如送去官府,免得别人说您误会了好人,最后明明您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位却反而被人倒打一耙。”

    贺林晚闻言沉吟不语,似是对春晓的提议有些赞同。

    贺伶却是脸色一白,这妇人只是她临时让人收买来的并不是她的人,若是送去官府被严刑逼供一番肯定会将她给咬出来,到时候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这么想着,贺伶看向元淳的目光盈盈含泪,楚楚可怜:“元淳哥哥,此事说不定是一场误会,我曾祖母向佛之心甚笃,若是在今日扯上了官府肯定会惹得她不悦,她老人家最近身体正不适呢,我们当晚辈的还是需顾忌些的。”

    贺林晚看着贺伶这一番惺惺作态,心里啼笑皆非,不过她并未出言揭穿。

    元淳却是有些犹豫了,这毕竟是贺家之事,且贺伶又提到了贺家长辈。

    自记事起,贺伶的心思就放在了元淳身上,因此对他知之甚深,便再接再厉地道:“这丫鬟跟随我多年,向来循规蹈矩,说不定是这妇人胡乱攀咬。不过如果真是我这丫头不驯,等回去之后我一定禀明母亲严惩,绝不姑息。”

    说着,贺伶又转向贺林晚,恳求道:“大姐姐,妹妹先给您陪个不是,还请您暂且息怒。只是今日之事是我们的家务事,不如还是等回去再解决吧,免得闹出什么笑话来惹得长辈震怒。”

    贺林晚看了贺伶一眼,一脸诧异:“三妹妹,这妇人又不是我们贺家之人,我要追究的是她卖给我一笼子下了药的鸟之事,这与家务事何干?”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还跪在地上的贺伶的丫鬟一眼,“你这丫鬟会牵扯进去倒是令人意外,不过就如同你相信我一般我自然也相信你的,所以这件事情还是查清楚些比较好,免得别人因此事误会了你。”

    贺伶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那妇人闻言以为真要将她送官,心里也惧怕起来了,跪在那里呼天抢地地道:“贵人们饶命啊,真的不关俺事啊,真是这姑娘指使俺做的。”

    贺林晚看了那妇人一眼:“你口口声声说是她指使你下的药,可是她却说不认识你,她是我贺家的丫鬟,你却是来路不明之人,你们两人相较而言还是她的话可信一些。”

    那妇人也是个聪明的,闻言脑筋一转,立即道:“就是这位姑娘来找的俺,她怎么会不认识俺?俺记得这位姑娘的手帕是桃红色的上面还绣了一枝折枝白梅,贵人若是不信就让她将手帕拿出来看看。”

    那丫鬟闻言不由得下意识地将掩住了自己的衣袖,元淳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就从那丫鬟衣袖里找出来一方手帕,正是如那妇人所言的桃红色绣白梅花样。

    认得这丫鬟帕子的人不少,她反驳不了,只能咬牙狡辩:“定是她在暗处见过奴婢拿了这帕子,所以才攀咬奴婢的。”

    那妇人这会儿对她哪里还有半分恭敬讨好,闻言冷笑道:“你给我的这个荷包也是从你袖袋里拿出来的,上头还有茉莉花熏香的味道,诸位贵人若是不信可以闻闻这只荷包上的香味与她手帕上的香味是不是一样,这种上等熏香我们穷苦人家可用不上!”

    那丫鬟闻言彻底瘫软在了地上,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贺林晚抬眼看了看亭子外头三三两两的往这边窥探的人,看衣着像是一些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

    贺伶看着那丫鬟,眼中冷光一闪,正要愤而起身,贺林晚早料到了她想要明哲保身,将过错全推到丫鬟身上,又岂能让她如愿?

    于是贺林晚在贺伶起身之前先站了起来,冷声道:“够了!”她的视线在众人脸上看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贺伶身上,面上有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失望,更多的却是隐忍。

    “今日是来寺里烧香的,别的事情回去再说吧。”

    贺伶闻言一怔,看向贺林晚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

    她与贺林晚从小斗到大,两人名为姐妹,实为死对头,贺伶不相信贺林晚今日抓住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会轻易放过她,尤其还是在元淳面前。

    贺林晚看到贺伶的表情,心下微哂。

    她现在姓贺,贺伶也信贺,以后她还要在贺家生存,如果她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要将罪名给贺伶坐实了,虽然能解得了一时之气,但是等回到贺家之后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还会在外人面前坐实她刻薄冷血的名声。

    且明摆着贺伶要把罪名推到那丫鬟头上,她适可而止反而阻止了贺伶接下来的推卸之词,让她无从辩解。外人瞧着还以为是她见贺伶事发,念着姐妹之情和家族名声想要为贺伶遮掩。

    贺林晚看这位贺家三姑娘平日里的做派也明白了,贺伶以前肯定没少阴原本的贺林晚,今日她就让她试试被人阴的滋味。

    “先把人带下去。”贺林晚不看贺伶,示意婆子把贺伶的丫鬟以及那妇人带走。

    贺伶回过神来,想要说什么,几个婆子已经气势汹汹地将那两人给拖走了。

    贺伶的脸色很是难看。

    贺林晚笑容勉强地对元湘和赵青青道:“对不住,今日怕是不能与两位姐姐一起去放生池了。”

    元湘连忙道:“没事,你们有事就先离开吧,下回我和赵姐姐再去找你玩。”

    赵青青也笑着道:“下次一起也一样。”

    贺林晚点了点头,又瞥了贺伶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出了亭子。

    贺伶咬了咬唇,看了看元湘和赵青青,然后红着眼眶看向元淳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元淳哥哥,不是我……”

    元淳看了贺伶一眼,叹了一口气:“你先与贺大姑娘一起回去吧。”也没有要安慰贺伶的样子。

    贺伶脸色一暗,看了一眼外头躲躲藏藏着看热闹的人,实在也没有脸面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加上她怕贺林晚先她一步回去之后加油添醋地在长辈那里告状让她没有转圜的余地,便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贺林晚和贺伶一离开,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意犹未尽地散了。

    元淳皱着眉头看着姐妹两人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响没动。

    元湘轻咳一声,拉回了元淳的思绪之后才道:“二哥,我和赵姐姐打算今日让贴身丫鬟代替我们去放生池放生,我们也先回去吧?祖母和母亲应该也快从法堂出来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与她们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因为她们也坐在亭子里,所以怕等会儿有人过来瞎打探,

    元淳也没有心思再待在这里了,闻言点了点头。

    等元湘起身的时候,元淳却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元湘闻言一顿,看了元淳一眼,语气平淡地道:“事情不是已经弄清楚了吗?难不成二哥有什么疑问?”

    元淳张了张嘴,然后苦笑道:“我只是……”只是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元湘看了元淳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二哥,这是贺家姐妹之间的事情,你还是别掺合进去的好。”

    顿了顿,元湘还是提醒道:“是非善恶哪里是简简单单就能分辨得清的?只是哥哥你需知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世上没有纯粹的恶人,自然也就不存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却还能平平安安的且还活得顺心惬意的良善人。”

    说完这一句,元湘就走了。

    赵青青走到元淳身边的时候步子也顿了顿,笑眯眯地道:“二少爷,红颜白骨皆是虚妄,不是谁哭得好看谁就是好人的。”说完也施施然地追上元湘走了。

    元淳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起来。

    那边,贺伶急急忙忙地追着贺林晚,想要在长辈面前为自己辩解,却不想贺林晚并没有带着人去找长辈告状,而是径直回了自己休息的院子去了。

    贺伶咬牙想了半响,最后跺了跺脚去找自己的母亲余氏去了。

    春晓打听到了贺伶的去向,连忙回来禀报贺林晚:“姑娘,三姑娘去找四太太了,到时候她们肯定会到太夫人面前倒打一耙,这可如何是好啊?您为何不先去告三小姐一状,也好占了先机。”

    相对于春晓的担忧,贺林晚倒是淡定得很:“你以为我现在跑到太夫人面前告她一状能落得什么好?”

    春晓闻言皱眉想了想,也立即就明白了,不由得脸色暗淡起来。

    这种时候大姑娘若是提了一笼子死鸟去太夫人面前告状,太夫人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大姑娘一番,然后骂她们这一房的人都是扫把星,是不吉的人。就算将三小姐拉下了水,最后大姑娘和三太太肯定也落不了少什么好。

    何况还有四太太在,依着那个女人胡搅蛮缠的本事……

    最后春晓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贺林晚倒是不觉得憋屈,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出戏本来就是做给外人看的,至于贺家的长辈她从未指望过。就算贺家相信了是贺伶要陷害她,处罚起来也无非是训斥一番再禁足,有什么实质的作用?

    那边四太太余氏听完了贺伶的哭诉,心里虽然暗恨却也清楚太夫人的脾气,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告状,触太夫人的眉头,毕竟又是死鸟又是**的,又是在寺庙里,不吉利。

    于是接下来半日,贺家人在保安寺都风平浪静。中午,贺家人与往年一样在寺里用完了斋菜,又等着过了中午日头最盛的时刻,才打道回府。

    等一回到贺家,四太太余氏立即就拉着贺伶去了太夫人面前告状去了。

    福荣院派人来请贺林晚的时候,贺林晚也不意外,与卫氏交代了一声就跟着那丫鬟过去了。

    卫氏原本想要陪贺林晚一同去,不过小虎子回来之后有些中暑的迹象,卫氏有些担心儿子,贺林晚便劝说了卫氏几句,让她留在院子里照看小虎子。

    走进太夫人屋里的时候,贺林晚一掀开帘子就听到了余氏的哭诉。

    “……一大一小都是扫把星就算了,还要冤枉我们家伶儿,太夫人您是知道的,我家伶儿自幼就乖巧善良,怎么会作出那种事情?太欺负人了……”

    贺林晚面不改色地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太夫人坐在上首,二夫人也在一旁陪坐,余氏和贺伶母女两人站在那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太夫人看向贺林晚的目光有些凌厉。

    贺林晚不由得心下感叹,果然眼泪是女人的武器,难怪余氏母女用这招用的乐此不彼。

    贺林晚行完礼之后就听到太夫人在上头冷声道:“你可知错?”

    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贺林晚面上一愣,一脸懵懂:“太夫人,我犯了什么错吗?”

    余氏闻言当即就骂道:“你还敢不认!今日在保安寺里,你自己毒死了一笼子要放生的鸟却嫁祸给伶儿。”

    贺伶也在一旁适时地哭道:“大姐姐,此事当真与我无关。”

    贺林晚教养极好又自持身份,往日是最不耐与余氏这种人争辩的,现在也没有兴趣在这里陪着她胡搅蛮缠以求贺家老太太主持公道,她知道无论她怎么说,今日这“公道”都不会在她这边。

    于是她不理会余氏母女,径自从自己的袖袋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贺太夫人的丫鬟。

    “这是什么?”余氏狐疑地问道,她想要抢来看却实在不敢在太夫人面前放肆。

    贺伶的哭声也是一顿。

    贺太夫人看到丫鬟呈上来的纸皱了皱眉,然后示意坐在她旁边的二夫人接过去,她不识字。

    贺林晚见二夫人将那张纸展开看了起来,便道:“这是今日那下药的妇人的供词。”

    贺太夫人看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便念了起来。

    余氏和贺伶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却又不敢打断二夫人,余氏便恶狠狠地盯着贺林晚,似是要扑上来咬她的肉一般。

    贺林晚倒是不怕与余氏结仇,反正两房的梁子早就结上了。而且她今日这么做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她想要探一探这位二太太的态度。

    于是听着听着就哭天抢地般地抹起了眼泪,扑跪倒太夫人面前:“太夫人,您可要为我们伶儿做主啊!三房这是要逼死我们啊!他们这心思也太恶毒了!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来连着筋呢,他们却是要将我们母女往死里整啊……”

    贺林晚都要为余氏这时刻记着要倒打一耙的精神鼓掌叫好了。

    虽然余氏在哪里哭闹不休,二夫人还是坚持将那供词念完了,这份供词里连贺伶的丫鬟收买那妇人下毒陷害的每一句言语都描述得很清楚,当然贺林晚运用语言艺术稍微修改了一下细节。

    太夫人听完了之后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加上余氏母女一直在哭,她老人家看向贺林晚的目光便有些不善:“你这是做什么!”

    贺林晚略低了头似是正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委屈和愤慨:“太夫人,事情就经过就是您刚刚听到的这样,这是云家二少爷当场审问出来的,并非是我蓄意污蔑了谁,我当时听到之后也很愤怒震惊。我原本想着那妇人那般构陷与我,想要将她送官的,可是我娘说这件事情牵扯到贺伶的丫鬟,毕竟都是贺家姐妹,真闹到外头去我们贺家脸上无光,我便忍了下来。”

    听见贺林晚还想要报官太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后来听见她总算还知道顾念家族颜面脸色才好看了些,不过依然气得指着她骂道:“那你留下这供词做什么!”

    贺林晚看了跪在地上的余氏母女一眼:“那妇人我原本想要带回来的,可是她一路上吵吵嚷嚷的,到处与人说是贺伶的丫鬟给了她**,言语中还牵扯到贺伶身上,我怕不小心被人听出端倪来,又怕她家人找来闹将事情闹大无法收场,就将人放了,只是让她在供词上划了押,威胁她说要是再胡言乱语就将她送官。我留下这份供词想回来之后禀明让家中长辈知晓,我娘之前还责怪我是多此一举,不过现在看来……”说到这里她冷笑不言了。

    众人都听明白了,她是在说余氏母女倒打一耙的事情。

    余氏恶狠狠地瞪着她,口里还嚷嚷着:“你血口喷人!”

    贺林晚脸上不屑:“是不是我血口喷人,你问问当时在场的人就知道了,这些又不是我审问出来的!”

    太夫人看了看余氏,再看了看贺林晚,心里却是有些分信了贺林晚。毕竟当时元家的人也在场,贺林晚想要扯谎也圆不了。不过她心里却是有偏向,又恼怒贺林晚私自放了人,所以冷着脸不发话,只是看了二夫人一眼。

    二夫人果然不亏的太夫人最信任的人,被太夫人拿眼一看,略作沉吟便对贺林晚语气和蔼地道:“这件事情到底如何太夫人自会再派人去查证,不知被你放走那妇人家住何处?”

    贺林晚将自己所知道的如实答了二夫人。

    她到不怕那妇人再翻供,那妇人常年在外头讨生活,是个老油子了。贺林晚只是让人稍作提点,她就明白了以后要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小命,甚至还能再发一笔小财。

    贺家顾忌贺伶的名声,绝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拿人了,不然她当众嚷嚷出来贺伶就毁了。而贺家为了将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如果不能彻底灭口就应该会给这妇人家中一笔银子,让她们搬离京城。

    二夫人点了点头,又问道:“阿晚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想得很周到,现在伯祖母问你,你觉得这件事情应当如何收场好?”二夫人言辞亲切,看着贺林晚的目光还带着几分鼓励。

    贺伶脸色一白,轻轻扯了扯她娘的衣袖,被她娘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让她稍安勿躁。

    贺林晚抿了抿唇,看了贺伶一眼,目光淡含鄙夷:“若要问我,那自然是让贺伶向我磕头认错!再打上一百个板子,关上一两年!”

    贺伶咬着唇,气得身子发颤,却可怜兮兮地抬头,朝着上头含泪唤了一声:“太夫人……”

    太夫人虽然平日里还算给她们母女脸面,但是也是为了与自己的儿媳妇打擂台,心里却不见得有多待见贺伶,这会儿又怨恨她惹事生非,所以便当作没有听到。不过最后她也不会真的让她按贺林晚说的受罚就是了。

    贺林晚当然明白这些,所以她顿了顿,便接着不情不愿地道:“不过我娘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我娘说三妹妹向来乖巧,这件事情就算是有人犯了错,那也一定是三妹妹身边那丫鬟鬼迷心窍犯下的错,与三妹妹本人没有什么关系。没听说丫鬟犯错要主子受罚的理儿。”

    贺伶一愣,余氏却是立即就反应过来了,知道要想翻供可能有些麻烦,不过将罪过都推给丫鬟却是容易多了,连忙理直气壮地道:“我们伶儿本来就是好孩子!既然是那贱婢惹出来的事情,就让人将那贱婢好好审审!”她就不信,那丫头家人的命都捏在她手里,还能说出什么对主子不利的言论来。

    二夫人闻言看了余氏一眼,却是暗自摇了摇头。

    余氏有些小聪明,但是毕竟是庶出的,眼界低了些。

    丫鬟抵罪倒确实是摘干净了贺伶,但是她们三房又能完全摆脱嫌疑么?外人面上不说,心里难道不明白这些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这其实与认罪差不离了。

    不过二夫人虽然知道,却没有提点余氏的意思,反而点了点头对太夫人道:“母亲,老三媳妇是和明理的,说的有道理。伶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什么品性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再清楚不过了。那个丫鬟确实需要好好审审。”

    太夫人对这件事情兴趣不大,只要贺家没失颜面就好。当然,她不知道元二审问那妇人的时候就被不少人家的丫鬟婆子们暗中看去了,只是人家不会拿到明处说罢了。

    “你看着处理就行了。”太夫人对二夫人道。

    二夫人低头应了一声。

    余氏和贺伶都松了一口气。

    贺林晚看了一眼面色平和恭谨的二夫人,心里终于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这位二夫人果然不简单,手段也不错,难怪太夫人被她收拾地服服帖帖的。

    二夫人吩咐人去把贺伶的丫鬟给带来,然后起身道:“太夫人今日坐了许久的马车也劳累了,我们去外头的花厅吧,别扰了太夫人休息。”

    余氏母女和贺林晚都跟着二夫人从太夫人屋里告退。

    出了正房,二夫人突然问贺林晚:“阿晚,你娘怎么没有与你一同来?”

    贺林晚垂眸道:“娘在照看弟弟。”

    二夫人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我让人去叫她过来,她心理肯定也担心你。”说着二夫人便打发了自己的丫鬟去叫卫氏过来。

    贺林晚没有说什么,跟着二夫人去了花厅。

    卫氏来的很快,几乎是那丫鬟被带上来的同时她就赶到了,她第一眼看的就是贺林晚,见贺林晚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卫氏松了一口气。

    余氏则是恶狠狠地瞪了卫氏一眼,嘴里道:“一家子丧门星,晦气!”

    若是平时卫氏也就当没听到了,但是昨儿才发生小虎子的汤的事儿,刚刚卫氏又从二夫人丫鬟那里得知了今日之事的经过,正在气头上,当即就冷着脸反问道;

    “不知四弟妹口中的一家子指的是哪一家?我相公姓贺,我两个孩子也姓贺,我是贺卫氏。我这一家跟贺氏一族祖宗祠堂里供奉着的那满壁贺氏先辈们是同一家,四弟妹你这一开口就骂了贺家满门,就不怕哪一日烧香祭祖的时候祖宗显灵一道雷劈下来吗?”

    余氏闻言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地看了看天。

    卫氏冷笑。

    余氏反应过来,怒道:“卫贞娘!你竟敢诅咒我!”

    二夫人终于开口制止道:“好了,都一人少说两句!都是妯娌至亲,什么诅咒不诅咒的,说出去多难听。”

    余氏不敢不给二夫人面子,只能先歇战。卫氏则是冷着一张脸坐下了,把贺林晚拉到了自己身边。

    二夫人这才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丫鬟发问;“你是三小姐的丫鬟?你可知罪?”

    那丫鬟惨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看了余氏母女一眼,低下头去:“奴,奴婢,知,知罪。”她说话的时候牙齿一直在打颤。

    二夫人道:“这么说大姑娘今日买来放生的鸟真是你事先让那妇人下毒的?”

    丫鬟瘫坐在地上:“是。”

    二夫人点了点头:“你为何要这么做?”

    那丫鬟忍不住哭了起来:“奴,奴婢不知。”

    二夫人挑眉:“你不知?”

    贺伶这时候开口道:“是不是因为你觉得大小姐几次三番地为难你,你怀恨在心,所以……”

    卫氏突然出声打断道:“二伯母,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丫鬟?”

    二夫人道:“今日不宜见血,还是发卖了出去吧。”

    卫氏摇头:“若是寻常的欺主发卖出去到也合理,但是今日这贱婢居然用上了毒,好在这毒是用在畜生身上,若是用在人身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今日若是不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日后若是有人有样学样,谁知道会轮到哪位主子身上?”

    二夫人闻言一愣,似是没有料到向来温和无争的卫氏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贺林晚也不由得看了卫氏一眼。

    二夫人沉吟道:“那依你之见呢?”

    卫氏道:“不过二伯母说今日不宜杀生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何不交给苏家巷的阎婆吧。”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这位阎婆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却也是赫赫有名的,她本不姓阎,阎这个姓是别人加给她的。虽说她也是牙人,但是她跟一般的牙人还不一样,落到她手里的女子都会先被她调|教一番再卖给一些有特殊爱好的人,而经过她的手调|教的女子最后能不疯不傻活下来的十个当中能有三四个就算好了。

    余氏惊怒道:“你居然这么狠毒!”

    卫氏不为所动:“这倒是奇了怪了,下毒害人的不狠毒,我这个受害之人的母亲要求公道反倒是狠毒了。四弟妹若是不舍,那我们就将她送去官府,官府严刑逼供之后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如何?”

    余氏张了张嘴,不说话了,真将人送官了,贺伶也会被牵连进去。

    二夫人看了看卫氏和余氏,然后道:“就按老三媳妇说的办吧,这些奴才是该下狠手整顿整顿了。”

    二夫人没有再审问那丫鬟,她也知道再审问下去除了把这丫鬟是受了贺伶指使的事情审出来之外审不出什么来,就让人将她拖下去了,余氏和贺伶再不敢言。

    二夫人处置完了丫鬟之后,又道:“这件事情虽然伶儿的丫鬟做出来的,但是伶儿也有管教不力之过,我就罚你抄写贺氏家规两百篇,你可有异议?”

    贺伶虽然心有不甘,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二夫人对余氏道:“这两百篇家规是让她自己抄,如果被我发现她找人代抄,就翻倍。你先带她回去吧,抄完家规之前不用出院门。”

    余氏蔫蔫儿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贺伶走了。

    余氏母女走后,卫氏也想带着贺林晚告退,却被二夫人叫住了。

    二夫人对卫氏温声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只是平日里脾气太温吞了,像今日这样就很好。你要知道,你身后还有两个孩子,若是事事都不争,吃亏受委屈的还是孩子。女人为母则强就是这个道理。”

    卫氏微微垂首,没有说话。

    二夫人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我之前听说你们院子与厨房那边起了些争执?”

    卫氏道:“都是一些小事。”

    二夫人摇了摇头:“你不说我也差不多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个老四媳妇啊……哎!要不你也来帮我管家吧,这样她以后也顾忌着你些。我的年纪毕竟大了,精力有限得很。”

    卫氏闻言有些犹豫。

    卫氏本身对内院权利并没有多大的热情,但是承恩伯夫人和大太太都不管事了之后余下他们这一房在贺家内院里的处境就有些不妙了,不然也不会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怠慢小虎子。

    但是卫氏也不是傻的,二夫人怂恿她管家肯定是有目的的,不然她要是真这么大方,又做什么想方设法地让承恩伯夫人和杜氏相继放下了手中大权。

    二夫人似乎看出来卫氏的犹豫,也不强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这样吧,你可以先想想,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如何?”

    贺林晚在一旁看在眼里,正想要插话,卫氏却已经开口道:“多谢二伯母,只是我没有什么经验……”

    二夫人脸上的笑意更甚了:“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什么都会的,只要你有这个心二伯母可以慢慢教你。那今后你就帮我管理库房和府上的人情往来吧。”

    卫氏低头;“谢谢二伯母。”

    贺林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卫氏还是入了局。不过她也明白,若不是为了一双儿女,以卫氏淡泊的性子断不可能如此。

    二夫人满意地站起身道,笑着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一早给太夫人请完早安之后你就跟我一起去明善堂,我把事情给你交代清楚。我还要去太夫人那里禀报一声,就先走了。”

    卫氏和贺林晚起身送她:“二伯母慢走。”

    等二夫人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离开了,李嬷嬷才急急问道;“太太,您想清楚了?真的要帮二夫人管家?”

    卫氏看着二夫人远去的背影,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回去再说。”

    李嬷嬷看了看四周,虽然看不见什么人,但是李嬷嬷也知道这里不是自己的地方,府里人多嘴杂,说不定自己说的话就被什么人给听了去了,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上前扶住了卫氏的手臂。

    回去的路上,贺林晚观察着卫氏,一路上卫氏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想来她对自己参与管家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把握。

    等回到西园正房,李嬷嬷将闲杂人等都打发了出去,贺林晚见李嬷嬷和卫氏打算在东次间里说话,便借口累了回了东稍间歇息,她的病才刚好没多久,精神不佳也正常,卫氏便没有多管她。

    李嬷嬷见人都退下了就急忙问道:“太太,我之前听说四太太在二夫人面前提了好几次,说想跟着她学学人情往来,现在二夫人撇下四太太选了你,以四太太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卫氏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就是二伯母的目的。”

    李嬷嬷惊讶:“您是说……”

    卫氏苦笑道:“二伯母就是想让我跟余氏斗。”

    贺林晚听到这里心里也不由得惊讶,她还以为卫氏不知道二夫人的目的所以才会被二夫人利用,倒是没有想到卫氏心里是清楚的。

    贺林晚之前就看出来余氏那一连串的挑衅行为背后并不简单。

    承恩伯夫人被太夫人罚去祠堂,大太太主动让出管家权之后二夫人就当了家,二夫人首先重用的却不是自己的儿媳妇曹氏,而是四太太余氏。从之后余氏一连串的行为看来,二夫人是想要利用余氏这把刀把承恩伯夫人和大太太的人都换掉,毕竟这些都是得罪人的事情,别人动手总比自己动手好。

    余氏不过是被二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她的一举一动自然都是在二夫人的掌控之下的,以二夫人在人前表现出来的宽厚仁慈的形象居然对余氏再三欺辱三房的事情不置一词,这说明二夫人原本就打算做壁上观的。

    那边卫氏接着道:“以二伯母的精明,怎么会不知道厨房里发生的事情?她不过是乐见其成罢了。我之前也没有想明白二伯母的目的,直到她今日劝我跟她管家并把余氏心心念念的差事轻易的交给我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二夫人虽然想要利用余氏对付承恩伯夫人和大太太留下来的人,却也需要一个人来压制余氏的气焰。”

    “原来如此,那现在她让您和四太太正面对上,你们两人相争谁想要占优势就势必想要争取到她的扶持,这样一来她就稳坐当家夫人的位置了。”李嬷嬷说到这里不由得焦急起来,“太太,您既然知道二夫人没安好心,那您为何还要上她的当啊?您明日就跟她说,您要教导大小姐和六少爷忙不过来好了。”

    余氏摇了摇头:“我既然在这个家中,哪里又能那么容易置身事外呢?余氏的所作所为你也瞧见了,不是我一味的退让她就肯善罢甘休的。加上有二夫人在一旁算计,这次余氏为难不成总还有下一次。我受委屈不要紧,可是我这个当娘的实在无法忍受阿晚和小虎子被人欺负。”

    李嬷嬷闻言,心里对二夫人不由得带了些怨气:“承恩伯夫人当家的时候,这位二夫人整日里就只在太夫人面前伺候,瞧着不声不响的,不想却是个心思这么深的,一出手就将当家多年的承恩伯夫人给赶去了祠堂,还逼得您不得不跟四太太对上。您说她到底图什么啊?这是承恩伯府,她争来争去还想要越过承恩伯这一脉吗?”

    卫氏想了想:“想必她是不甘心吧,若不是二伯父走得早,她就是承恩伯夫人。”

    李嬷嬷不以为意地道:“不甘心又能如何?这人就得认一个命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二老爷早就已经不在了,她不可能当承恩伯夫人。等太夫人也仙去她这一房势必是要搬出伯府的,难不成她还想让二爷继承伯府?伯爷有三个儿子呢,怎么也轮不上二爷这个侄儿来袭爵啊。”

    卫氏摇了摇头:“二伯母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我现在只想护着两个孩子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其他的事情都与我没有关系。”

    李嬷嬷担忧地看着卫氏道:“要不去您去看看承恩伯夫人,问问她的意见?她是您婆婆,总会顾着您的。”

    卫氏怔怔地看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最后还是摇头:“承恩伯夫人现在自身难保,我就不去给她添乱了。二伯母不就是想要利用我来辖制余氏吗,反正我与余氏向来就不合,是不是被二伯母利用结果都一样。”

    李嬷嬷和卫氏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小虎子睡醒了自己跑下床来,卫氏才又将这些烦心的事情放下,围着儿子打转。

    贺林晚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外面小虎子拿着什么敲敲打打的声响微微出神。

    想必这承恩伯府内院以后也不会多太平。无论是朝堂还是内院,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有人心怀野心,必定会搅乱平稳的局势。

    此时承恩伯府的祠堂里,也有人在提及二夫人。

    承恩伯夫人魏氏端端正正地坐跪坐在案几边,面容平静地抄写着《金刚经》,她的手手指修长,指甲圆润,握笔极稳,落在纸上的字迹清隽秀丽,瞧着颇有些文人风骨,坐在那儿八风不动的姿态让人看着就觉得心平气和。

    正向她禀报的王嬷嬷不由自主地将声音放轻了,像是怕扰了什么似的:“……二夫人让人把三小姐的丫鬟送到了阎婆那里,又罚了三小姐闭门思过,之后二夫人又让三太太跟她一起管家……”

    魏氏停笔,王嬷嬷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跟着一顿。

    魏氏偏头打量了一番自己抄写的经文,皱眉道:“帮我瞧瞧中间这个‘尊’字是不是写偏了?”

    王嬷嬷连忙挪过去盯着经文仔细看了看,摇头:“奴婢瞧着没有偏。”

    魏氏将笔撂下了,从蒲团上站起身,小弧度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卫氏应了?”

    王嬷嬷跟着起身,低头站在魏氏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是的,三太太答应了,二夫人便让她从明日开始跟着她管理库房和府内人情往来。”

    魏氏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窗户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微热的风吹了进来,案几上抄好的经文被吹落了两张。

    魏氏望着窗外的那颗高大的菩提树似是出了神。

    王嬷嬷将落在地上的经文捡起来,用镇纸压好,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魏氏说话,便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去提醒三太太几句?”

    魏氏漫不经心地说:“提醒什么?”

    王嬷嬷道:“二夫人让三太太管家,明显是不安好心,您不用提醒三太太一声让她在这个时候别去趟这趟浑水吗?您之前让大太太放权,不也是想护着大太太?”

    魏氏淡声道:“我让老大媳妇躲了,又让老三媳妇退,剩下个庶媳在外头兴风作浪拿我的人开刀立威?”

    王嬷嬷一惊,抬头看向魏氏。

    魏氏的声音依然平和温淳:“她忍了这么些年才找到这么个机会出手,又岂会轻易善罢甘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王嬷嬷闻言便道:“难道二夫人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怨恨上了您?可是那件事怎么能怪到您头上!即便是伯爷……”

    魏氏“啪”地一声将窗户关上,淡声打断道:“好了,不该提的事情就该让它烂在肚子里。”

    王嬷嬷一惊,连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

    “起来吧。”魏氏回过身来,神色淡然,“卫氏那里,你把几个得用的人交给她,别让她吃大亏就成了。老大媳妇……让她没事就过来跟着我抄写经文吧。”

    王嬷嬷爬起来,低头恭谨地应了一声是。

    四太太余氏在得知卫氏得了她心心念念的差事之后大怒,第二日两人在明善堂相遇的时候,余氏对卫氏很是一番挖苦嘲弄,而卫氏的态度也有了一些改变,她不再任由余氏辱骂,反而牙尖齿利地让余氏几番铩羽。

    而二夫人则在一旁偶尔劝上几句,言语上帮卫氏的时候更多,余氏因此更是将卫氏恨得牙牙痒。

    余氏和卫氏领了差事离开之后,二夫人身边的何嬷嬷道:“三太太平日里瞧着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了,不想还真能压下四太太一头,倒是令老奴惊讶。”

    二太太放下手中的账册微微一笑:“再老实的人也有逆鳞,何况卫氏当初能在卫家那种情形下活到及笄并带着她生母给她留下的嫁妆安然出嫁,这些年她虽然只生了一子一女,唯一的儿子又是那样的情形,可你可曾见老三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时候?这些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即便是看着老实的,又哪里会真的任人欺负而毫无还击之力。”

    何嬷嬷想了想,深以为然道:“夫人说得是,当初伯夫人刚进门的时候不也是处处伏低做小瞧着再温婉贤淑不过的么?您当初见老太太对她不喜还帮过她好几次,她在您面前也恭敬得很,可是后来……”

    二夫人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何嬷嬷叹了一口气,不再提当年了。

    贺林晚没有顾得上过问卫氏这边的情形,她接到了元湘的帖子,元湘邀请她明日去元家做客。贺林晚看着这张帖子心噗通直跳,元湘道她也邀请了赵青青,贺林晚猜到是为了那枚玉挂件之事,难道赵青青那边已经有了消息?

    下午卫氏回来之后贺林晚拿着帖子去找卫氏提明日去元家的事情,卫氏正在正厅里见人,贺林晚过去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圆脸婆子正在说话。

    “……现在靖国公府虽然名义上是世子夫人当家,但世子夫人毕竟进门才半年,在世子夫人进门之前因为靖国公夫人不良于行,国公府十几年来一直都是靖国公如夫人尤氏管家的,所以如今国公府的形势还真不好说。”

    李嬷嬷讶异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靖国公府这位世子夫人的出身可不低,她的父亲慕敬诚是慕首辅的侄儿且当年还是我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她的祖母更是先帝的嫡长女安义长公主,半年前慕家大小姐出嫁之时嫁妆铺满了整条正阳大街,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她这样的出身还当不稳靖国公府的家?”

    圆脸嬷嬷却道:“李嬷嬷你只道慕家小姐出身显赫,却可知那位如夫人尤氏是何出身?”

    李嬷嬷想了想,讶异道:“尤氏?这京中没有尤姓的世家大族啊?”

    卫氏却突然开口道:“她的娘家可是与老寿安侯夫人有什么关系?”

    李嬷嬷脸色一变:“寿安侯府?德妃娘娘的娘家安家?”

    圆脸嬷嬷点头道:“三太太说的不错,这位尤夫人的父亲正是德妃娘娘生母老寿安侯夫人的侄儿,虽说她只是个庶女,却也没人敢小瞧于她。”

    李嬷嬷撇了撇嘴,却没有再说什么,抬眼看到贺林晚站在门口边忙笑着道:“哟,大姑娘来了?”

    卫氏也转头看来,笑着招手:“阿晚来了?可是有事?”

    贺林晚看了那正对她行礼的圆脸嬷嬷一眼,点了点头,走到卫氏面前:“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母亲有事先忙吧。”

    卫氏拉着贺林晚坐下,然后对圆脸嬷嬷道:“给靖国公夫人的寿礼就按照刚刚耿嬷嬷说的办吧,至于那位尤氏……这次只是给靖国公夫人贺寿,自然只准备寿礼就好,我们府上平日里与靖国公府也不常走动,就不必特意准备给尤氏的礼了。”

    圆脸的耿嬷嬷笑道:“三太太说的是,一般有些身份讲究规矩的人家都是如此行事。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耿嬷嬷行礼退下了。

    李嬷嬷这才低声道:“本该如此,我可从未听说正室夫人生辰,还有人顺便给个妾送礼的,那些人家也太不顾脸面了。德妃娘娘再得圣宠,也不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当初在卫家,姚氏也是仗着自己与德妃娘家的亲戚关系不可一世,若是太后娘娘还在世,现在的王皇后处境也不会如此尴尬。”

    李嬷嬷口中的太后娘娘是太祖皇帝的元后恭孝皇后,恭孝皇后早逝,太皇太后做主让当今立了恭孝皇后的侄女为后,也就是现在的王皇后,可惜当今并非恭孝皇后亲子,对王皇后也十分冷淡,反而宠爱安德妃。

    不过贺林晚觉得李嬷嬷不是为当今王皇后打抱不平,只因卫氏的生母王氏与当今皇后乃是同族同宗,王氏的祖父与王皇后的曾祖父是堂兄弟,按辈分皇后还要喊王氏一声姑母。

    卫氏向李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在贺林晚面前提这些,李嬷嬷便住了口。

    贺林晚似是未曾察觉,只道:“这位耿嬷嬷我从未见过,不知她是哪里的管事嬷嬷?”

    李嬷嬷笑道:“大姑娘没有见过她再正常不过了,她原本是外院茶水房的管事,她父亲当年还在老侯爷跟前听过差的。因太太现在要管着府里的人情往来,便有人向太太举荐了这位耿嬷嬷。不想这位耿嬷嬷还真有几分见识,这京中各家内院的事情她都如数家珍。太太以前从未管家,今日耿嬷嬷可是帮了不少忙呢。”

    贺林晚听完却是若有所思,大家族里自然是少不了深藏不露的人,不过以贺家的家底随随便便就能让卫氏找到一个耿嬷嬷这样的人出来,到是让人意外。

    “那这位耿嬷嬷出现得还真是及时,不知她是谁举荐给母亲的?”贺林晚好奇地问。

    李嬷嬷看了卫氏一眼,见卫氏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小声道:“是侯夫人身边的王嬷嬷举荐的,不然太太也不敢随便用一个不知根底的人。”

    贺林晚了然地点头,原来耿嬷嬷是她祖母魏氏放在外院的人,看情形还是个暗桩。贺林晚便没有多问。

    卫氏道:“你如今年纪也大了,听听这些事情到也没关系。只是记得别往外头说。”

    贺林晚点头笑道:“母亲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卫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阿晚最近乖巧不少,今后也要如此才是。阿晚来找娘有事?”

    贺林晚便将元湘发帖邀请她的事情说了,卫氏沉吟片刻说道:“你如今长大了,出门交际也不是不可,不过你得跟娘保证出门不准惹事,不然下次娘可不会再允你出门了。”

    贺林晚连忙点头:“我知道了母亲,我一定不惹事。”

    卫氏见她乖巧也很高兴,笑道:“明日我让李嬷嬷帮你准备马车,不过你这次上门拜访,记得给元家姑娘和赵姑娘准备礼物,别失了礼数。前几日,我瞧你的针线大有长进,你就找几样自己绣的小物件送给她们如何?”

    贺林晚听完却不由得汗颜。

    原本的贺林晚那一手针线活儿真是令人不堪直视,她的针线却是当年祖母请了苏州第一绣娘亲手教的,虽然不敢说技冠京城,但在同龄人当中还是颇能拿得出手的。那次卫氏检查她的针线,她怕被卫氏怀疑,所以故意照着贺林晚的手法绣,不想卫氏见了之后还是十分惊喜,直夸她针线大有长进,后来贺林晚就不太敢碰针线了。她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以前总是事事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现在让她绣出贺林晚那样水平的玩意儿,还真有些为难她。

    所以现在她手头的绣品还都是以前的贺林晚绣的,贺林晚实在是没有办法将那些东西拿出去送人。

    于是贺林晚连忙道:“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元姑娘的生辰才过去没多久,我得补送她一份生辰礼,还有赵姑娘,她上次送我的礼物价值不低,我回礼不好回得太寒酸了,所以我给元姑娘准备了一根簪子,给赵姑娘准备了一只手钏,就是上次娘让多宝阁给我送来的那些首饰里的。”

    卫氏见贺林晚说得头头是道更高兴了,笑着点头:“还是阿晚想得周到,上次那些首饰都是娘亲自给你挑的,虽然算不上多贵重,却是江南那边的新花样,想必她们会喜欢的。”

    贺林晚松了一口气,只要卫氏不让她送那些看不出来花样的绣帕香包之类的就行了。

    第二日,贺林晚坐上了李嬷嬷给准备的马车出门。

    卫氏真的是一位好母亲,从贺家到元家不过是三刻钟不到的车程,马车里茶水点心,替换衣物,甚至是解闷儿用的九连环和叶子牌无不齐全。因察觉到今日天热,卫氏怕贺林晚在马车里闷热,太还未大亮就让李嬷嬷带人将马车帘子都换成了轻薄透风的纱帘,坐垫也换成了沁凉的绸面儿的。

    贺林晚到元家的时候赵青青已经到了,贺林晚一下马车就看到元湘和赵青青站在二门门口等她,便连忙笑着一边见礼一边道:“我来迟了,到累得两位姐姐来接我,实在是罪过。”

    赵青青回礼笑道:“我也是刚到,正要去阿湘的院子,听说你来了我们就索性等着你一同过去。今日夫人和太太出门了,我们也不用去长辈的院子见礼。”

    元湘引着赵青青和贺林晚往她住的院子去,赵青青却道:“今日天气这么好,我们不如去荷心亭坐坐?我上次瞧着那边池塘里的荷花快开了。”

    元湘笑道:“赵姐姐鼻子真灵,我家池塘里的荷花前日刚开你就闻到了香味,也罢,主随客便,贺妹妹也没瞧过我家去年新挖的荷花池吧?”

    贺林晚笑道:“是没见过,我还真要去瞧一瞧,要是花儿开得好等会儿你可得让我摘几朵带回去。”

    赵青青噗哧一笑:“阿湘你瞧,这里有一个比我还不客气的呢。”

    元家的宅子是近几年新买的,只有贺家宅子一半大,不过里面的景致却比贺家要精巧得多,亭台楼阁,花园假山,小桥流水,很有些江南园林的味道,贺林晚从一进二门就感觉到四处都是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致,在花园里还有几株十分珍贵的茶花。

    元家的荷花池占地约四亩,周围杨柳依依,池塘中已经有了几朵早开的荷花亭亭而立。荷花池当中的湖心亭为六角攒尖顶两层楼阁式重檐亭,琉璃瓦,漆红柱,画栋飞檐,一进去就感觉到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刚刚一路走来的那点燥热瞬间便消散了。

    贺林晚跟着元湘上了湖心亭二楼,这里视野最高,竟能将整个元府都收入眼中,不由得赞叹道:“这亭子修得极好。”

    元湘吩咐丫鬟备茶点上来,闻言笑道:“我祖母和母亲都是江南人,宅子是按她们的意思整理起来的。当初的我们家的老宅你也见过的,可没有这般景致。”

    贺林晚没有见过元家的老宅,所以只是笑笑应了声是,然后让春晓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递给元湘和赵青青:“这是给两位姐姐准备的小玩意,还请姐姐们不要嫌弃。”两人道谢接过去。

    元湘打开一看,笑道:“这簪子真好看,是新出的花样?”

    赵青青拿着那副手钏看了看,也笑道:“这是今年江南正时兴的式样,想必过不了多久京中也要流行起来了,我家有一个绸缎庄,这阵子也新进了不少南边儿的花样,正等着过阵子赚上一笔。”

    赵青青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元湘:“哦?这是何故?”

    赵青青将手钏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轻缓地道:“你忘了今年是大选之年了?再过两三个月秀女们就都要进京了,每次大选之年,京中的首饰铺子衣料铺子都能赚个盆满钵满的,我家是商家自然不会错过这种商机……”

    赵青青这么一说,贺林晚也想起来今年是三年一次的大选之年。按例凡是五品以上朝廷官员,家中有年满十三岁未至十七岁未有婚约的女子都要送一位进宫参选。

    当初她在杨家的时候家中定下要进宫的是她十六岁的大姐姐杨唯善。·

    “贺妹妹?阿晚?”

    赵青青伸手在贺林晚眼前晃了晃,贺林晚不由得回过神来。

    赵青青歉意地笑道:“瞧我,在妹妹面前提这些满是铜臭味儿的话茬子,让妹妹厌倦了吧?妹妹可别见怪。”

    贺林晚摇头道:“不是,我听姐姐说到大选之年,想到今年我家并没有适龄之女,倒是元姐姐今年正好十三了吧?赵姐姐说什么铜臭不铜臭的,现如今的世道,皇亲国戚手中都还有几个铺子呢,我听姐姐说这些只觉得新奇,哪里会见怪。”

    赵青青看了贺林晚一眼,笑容真诚:“妹妹是个通透人,难怪我一见就觉得投缘得很。说到阿湘,她倒是不必进宫参选的。”

    贺林晚眨了眨眼:“哦?”

    赵青青看了元湘一眼,笑容有些促狭:“参选的女子需得没有婚约才行呢。”

    贺林晚一愣,不由得向元湘看去。

    元湘脸色微红,却并没有扭扭捏捏,反倒是很自然地道:“两年前家中给我定亲了,贺妹妹不知道吗?”

    现在的贺林晚还真不知道,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娘从不对我提这些。”

    到底是顾忌着元湘的面子,赵青青没有再提她婚约的事情,贺林晚自然也不会提,这个话题就这么揭过去了。

    赵青青另起话头道;“说起来今年的大选,咱们京中‘四美人’要进宫参选的就有两位呢。”

    元湘一愣:“什么‘四美人’?这是什么说法?我怎么没有听过?”

    赵青青掩唇一笑,端的是风流无双:“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没有听过这个说法到也不稀奇,听闻这是去年皇后娘娘举办琼花宴之后那些自命风流的士林学子们从各个世家的女子当中选出来的,容貌,才学,品性皆为上品备受推崇的几位千金小姐。现在连坊间都传遍了。”

    元湘闻言来了些兴致:“赵姐姐快别取笑我了,你快与我们说说嘛。”

    赵青青取笑道:“我要是说了你可别因榜上无名而哭鼻子。”

    元湘不由得笑瞪了赵青青一眼:“我别的本事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些的。姐姐快别卖关子了。”

    赵青青拿起丫鬟递过来的团扇,一边轻缓地扇着风一边道:“所谓四美人,自然是有四位。这其一嘛是原本的慕家大小姐慕婉平,也就是现在的靖国公世子夫人。”

    元湘闻言点头:“你刚刚说到美人我就想到了这位,慕小姐未出嫁时我见过几回,到还真是名副其实。其他三位呢?”

    “其二是已经致仕的范阁老的孙女范兰若,听说范小姐今年大病了一场,前阵子跟随祖父祖母回乡祭祖了,不过今年的大选她应该会回京吧。”

    元湘依旧点头:“范小姐不但是美人,还是位才女,我听说皇后娘娘当初就很喜欢招她进宫抄写经文,这位也是实至名归。”

    赵青青一笑:“第三位是薛尚书的孙女薛晚晴。”

    元湘认真想了想:“薛小姐我并未接触,只远远见过一回,不好评价,不过她的兄长薛行衣却是早就被传有潘安之貌,今年的春闱更是考了个会元,在殿试上被今上钦点为探花郎。”

    赵青青用扇面抵着唇轻笑:“对这位薛公子坊间传闻倒是有不少呢,传言他文采出众,当初今上是想点他当状元的,可是转头一瞧第三名的探花年纪大不说,长得也颇为……不尽如人意,圣上就觉得探花郎探花郎,点这样的一位长相的探花郎实在是有损我朝颜面,最后一瞥站在旁边芝兰玉树般的薛公子心中一动,就将两人的名次给调换了。”

    元湘“噗哧”一笑,笑得呛住了,指着赵青青道:“赵姐姐你又胡说八道,殿试是何等严肃的大事,岂会如你所言这般的儿戏?你竟然连圣上都敢偏排,赵姐姐你这张嘴啊!”

    赵青青莞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圣上是明主,自不会与我这样的小女子一般计较。况且我也就在两位妹妹面前说笑,难不成你们还能把我卖了?贺妹妹你说是不是?”

    贺林晚抬起眼眸,微微一笑:“赵姐姐说的是。”

    赵青青看了贺林晚一眼,似是想说什么,元湘却是忍不住催促道:“四位美人元姐姐只说了三位呢,还有一位是谁?”

    赵青青见贺林晚的神色与往常无异,以为刚刚是自己太过敏感看错了,便收回了眼神,不过对于元湘的问题她却略有些迟疑,并未立即开口。

    元湘疑惑道:“怎么?这第四位美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赵青青想了想轻叹一声:“倒不是不能说,只是这位美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元湘一愣。

    赵青青道:“这第四位美人出身也极为不凡,她出身百年世家吴州杨家嫡系,祖父为我朝大儒门生满天下官至太师,伯父乃户部尚书,父亲为左都御史,祖母为是前朝丞相嫡女,母亲卢氏……”

    元湘听到这里不由得轻声接道:“你说的是杨家三小姐杨唯真?”

    赵青青看向元湘:“你知道?正是这位杨小姐,可惜了……”

    元湘也叹道:“杨三小姐我自然是知道的,这京中又有几人不知道杨家三小姐的?杨三小姐与范家姑娘皆是才貌双全的女子。我曾在英国公夫人的寿宴上见过她一回,那一次她和范兰若一人画画一人题诗两人一同为英国公夫人当众作‘寿比南山图’,那幅画是在一刻钟内完成的,最后就连最擅书画的国子监祭酒陈大人见了之后也赞不绝口,那一次她们惊艳了多少人?贺妹妹,那次你也在场吧?”

    元湘见贺林晚一直没有说话,以为是自己和赵青青聊得太投入冷落了她,便想将她也引入话题。

    贺林晚轻轻捻起一粒蜜渍梅子放入口中,酸酸涩涩的味道弥漫味蕾,贺林晚冲元湘笑了笑:“嗯,我在场的。”

    元湘得了贺林晚的回应,也回了她一笑,接着道:“不过杨三小姐之所以在满京城的闺秀之中脱颖而出并不是因为她的画技。”

    赵青青疑惑道:“哦?我来京城的时日尚短,这我倒是不知,可是有什么典故?”

    元湘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唇才道:“有一次杨三小姐的幼弟不知何故进了他大伯父的书房,不慎打翻了花瓶,水溅出来将户部当年新绘制的鱼鳞册给浸毁了一册。”

    赵青青挑眉:“哦?虽然是稚子闯祸,但依当今的严谨作风怕必是要治杨尚书一个懈怠公务的罪名了?”

    元湘摇了摇头,笑道;“杨三小姐找寻幼弟而来正巧看到这一幕,却来不及阻止。当时杨三小姐立即抢步上前,将那还未彻底晕开的鱼鳞册翻看了一遍,然后一刻钟之后便将那鱼鳞册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几张分毫不差地复制了出来。”

    赵青青笑道:“这我可不信,那鱼鳞册我虽然没有见过,却也知道是绘制记录各地土地田亩的册子,里面的图案状似鱼鳞,繁杂琐碎,一般人看一眼都觉得眼花,那位杨小姐竟有如此能耐能在看上几眼之后就绘制出来?”

    元湘道:“自然是真的!杨小姐怕幼弟被罚,绘制完了之后就将册子放回了原地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想第二日绘制此图的人想起来册子上有一处错误,到杨尚书跟前来请罪,等杨尚书将册子给了那绘制之人之后绘制之人才惊讶地发现这不是自己制的那一册。杨尚书将府里的人都叫来一一问过一边之后才知道昨日是杨三小姐和杨家九少爷进来过,杨三小姐复制鱼鳞册的事情才事发。”

    赵青青见元湘说得这般肯定便有些信了:“这么说杨三小姐非但才貌出众,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元湘叹道:“杨三小姐有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我不知道,不过我曾听我父亲说杨太师曾遗憾这个孙女不是男儿身。”

    赵青青取笑元湘道:“平日里我也没见你像今日这般话多,看来你对这位杨小姐喜欢得很。”

    元湘愣了愣,想了想之后才玩笑般道:“赵姐姐你的生命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在周围所有人的眼里她几乎是没有缺陷的,无论你做什么长辈们都喜欢拿你与她相比,偏偏你又样样都比不上她,所以什么事你都该向她学,似乎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活在对她的仰望羡慕中?这样的一个人你会喜欢她吗?”

    赵青青不由得笑得前俯后仰,元湘难得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她对我而言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停顿了一下元湘又补充道,“想必对很多京中闺秀而言她都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我们与她都不亲近。”

    贺林晚愣怔了半响,她没有想到会从元湘嘴里听到这样的评价,事实上她以前对元湘这个小姑娘虽然有印象知道她是谁,但是也仅仅是能将她对号入座而已。

    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元湘的“生命中”扮演过这样的一个不怎么讨喜的角色,贺林晚不由得暗自苦笑。

    “对了,说到这位杨三小姐,我听说她曾与之前说到过的那位薛行衣薛公子有过婚约?”赵青青随口问道。

    贺林晚抚着茶碗的手微微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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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熟悉的更新时间,还是熟悉的味道~

    亲耐滴大家好~o(n_n)o

    今天521也是个温暖人心的日子~这一章送给乃们以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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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湘闻言迟疑道:“应该还只是长辈们之间的口头婚约吧?当初内阁分为两派,,慕阁老是改革派之首,守旧派则以范阁老马首是瞻,而杨三小姐的伯父杨云轩杨大人则是公认的范阁老的接班人,薛公子的祖父薛大人虽也在内阁,却向来都维持中立。虽说薛大人出身寒门,当初是受了恩师杨太师的提拔才能平步青云,但是后来薛大人在政见上却并不与杨家相同,薛杨两家私交或许还算不错,但是……我记得我兄长提过一次,薛公子曾说过自己未曾婚配。”

    说到这里元湘叹了一口气:“难道是后来定下的?倒是可惜了,若杨三小姐与薛公子真有婚约,杨三小姐香消玉殒薛公子肯定是难过的,毕竟像杨三小姐那样优秀的女子,这世间又有几人?”

    赵青青却是笑了,笑容中带着三分随意和两分凉薄:“瞧你这般替别人伤怀,你觉得可惜,薛公子可未必会觉得可惜呢。”

    元湘不解:“为何?薛公子和杨三小姐可是青梅竹马。”

    赵青青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团扇上面缀着的流苏,笑容狡黠:“因为还有很多像你这样为他的难过而伤怀的女子啊?”

    元湘闻言,笑着扑过来呵赵青青的痒:“好啊你,又欺负我!看我饶不饶你!”

    赵青青就势抱着元湘,笑着讨饶道:“好妹妹,我顽笑呢,快饶了姐姐这回吧。”

    两人笑闹了一阵,元湘才罢手放过赵青青。

    赵青青微喘着拭了拭额间的薄汗:“听闻杨家五公子杨成英与薛公子是同窗好友,才学不输薛公子,当初却因被家族所累而无缘春闱,但这位薛公子还能心无旁骛地考出一个会元来,可见此人天性凉薄。”

    元湘一愣,皱眉道:“姐姐说这话是不是对薛公子太不公平了?金榜题名是身为读书人一生之中最为梦寐以求之事,难道要他名落孙山才能证明他的情深意重?”

    赵青青斜睨了元湘一眼,漫不经心地道:“谁要我就是个心眼儿比针尖还小的小女子呢?平日里没有多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对这种人人称颂的才子良人吹毛求疵。对我而言,恨一个人就要恨得锥心泣血,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得掏心掏肺,除此之外不过是些逢场作戏虚情假意,送到我面前来跪着求我看一眼我嫌污了我的眼挡了我的路。”

    元湘听了这话不由得愣怔,然后摇头道:“赵姐姐,你……”

    赵青青朝元湘一笑,元湘却说不出评价的话来了。

    赵青青转头看向贺林晚:“贺妹妹今日身体可有不适?”

    元湘闻言看了看贺林晚的脸色:“前阵子听说贺妹妹病了好些时日,可是身子还未好利索?我瞧你今日脸色有些太过苍白了。”

    贺林晚抬眼,朝她们笑了笑:“昨夜有些闷热,我半夜的时候被热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想必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今日有些精神不济。不过我听两位姐姐说话,也觉得甚是有趣。”

    是啊,还真是有趣得很。

    她与薛子叙从小一起长大,当祖父说要为他们定下婚约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惊讶,世人都觉得他们十分般配,她也觉得嫁给薛子叙那般的人并不委屈了自己。从知道两人之间有了婚约之后,她尽自己所能地学习一切能学的,以期今后能成为他的贤内助,夫唱妇随。

    她以为她是了解薛子叙的,她知道他左手字写的比右手字好,知道他在不耐烦的时候虽然面上不会表现出来但是眼睫会微微下垂些弧度,知道世人都夸他文思敏捷有七步成诗之才可是事实上他最讨厌谈诗论画的风雅之事,知道他在微笑着对人说“所言甚是”的时候其实心里想的是“狗屁不通”……

    看,她了解他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她能看到的还是太过表面,她从未走进他的内心,他甚至从未在人前承认他有一个未婚妻。

    当初祖父,大伯父和父亲被下狱,一开始杨家其他人并未获罪还是自由之身,五哥为了救亲长放弃了科考四处奔走,他听说薛大人手中或许有一封信件能证明祖父并未在建兴十九年我国与北狄的“颖川之战”时通敌叛国于是找上薛家求薛元澄拿出那封信,薛元澄却说自己手中并无那封信件。五哥无奈之下去找薛子叙帮忙,薛子叙却冷淡地表示自己对此事无能为力。

    之后五哥回来告诉她,他因为不甘心返身回去的时候听到薛子叙的书童向薛子叙抱怨说五哥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扰他读书,薛子叙只是冷淡地吩咐书童去将他前日里作的那一篇策论找出来。

    五哥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去找过薛子叙。

    贺林晚最后一次见薛子叙是在他金榜题名打马游街的那一日,那一日想要一睹探花郎风采的人群将整条正阳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他则神色冷淡地坐在一匹神骏的枣红马上,似乎周围的喧嚣热闹都与他毫无干系。

    那一日她和表哥打算带着幼弟悄悄逃离京城去找被发配嘉靖关的父亲,却得闻祖父和父亲病死在发配途中的噩耗。精神恍惚之下为了躲避满城的官差,她与表哥他们走散了,最后不知怎么的就进了正阳大街旁的一条小弄里。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了他,一身红衣坐在马上的他端的是丰神俊朗容颜如玉,他们的目光似乎遇上了又似乎并没有,阳光太刺眼让她看不清楚那一刻他的眼神,她只看到他转过了脸,稳稳坐在马上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贺林晚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并不怎么伤心,因为她的伤心和眼泪都给了她的至亲,已经拿不出多余的来浪费了。

    再次从贺林晚的身体里醒过来之后,贺林晚想起过挂念过很多人,唯独没有薛子叙,直到今日从赵青青和元湘口中听到这个人。

    “咦?赵大哥和我哥哥来了。”元湘突然起身道。

    贺林晚随着元湘的视线一看,变看到元家大公子带着一个个儿高的少年和一个中年男人往湖心亭走来。

    贺林晚的视线不由得落在那位陌生的高个儿的少年身上,那少年肤色并不是时下推崇的白皙而是小麦色,他的五官深刻俊朗,身形挺拔,神色冷峻。贺林晚将注意力放在这位少年身上到不是因为他长相出众,而是觉得这位少年身上有一种有别于她所见过的少爷公子们的气质。

    少年的感觉很敏锐,贺林晚才打量了他几眼他的视线就射了过来,那一瞬他的目光让贺林晚想到三哥养过的一只海冬青,锐利而坚韧。

    “你们倒是会享受,跑到了这里亭子里来了,害我和苍羽兄将府中各处都找遍了。”元渐人还在楼下,声音就大大咧咧地响起。

    等他们上了楼来元湘冲着那高个儿少年行了一礼,喊了一声赵大哥,然后又对贺林晚道:“我哥哥你是认识的,这位是赵姐姐的兄长,名颖川。”

    贺林晚起身向两人行礼。

    见他们各自见完礼之后元湘才问道:“哥哥你怎么回来了?你与二哥不是出门会友去了吗?”

    元渐提起丫鬟手中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大口灌下之后咧嘴一笑:“原本李恒说要带我们去玩些新鲜花样,不想却遇上了他哥。你也知道李恒那小怂货,对着别人向来是张牙舞爪的,到了晋王世子面前就乖得跟只小猫似的,世子让回去,他就屁也不敢放一个拽着我们就走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哥哥晋王世子是个比他还能玩能闹的,难不成还能去晋王面前告他一状不成?”

    元湘闻言皱眉道:“康郡王带你们去玩什么新鲜玩意儿?”

    元渐嘿嘿一笑,顾左右而言他:“这里真凉快,你们真会找地儿。”

    赵青青拿着扇子轻轻摇了摇,忽而弯唇一笑:“我听说前几日康郡王为了和八皇子争夺一只白熊大打出手?你们今日是去看斗兽了?”

    元渐看了赵青青一眼,向来大大咧咧的少年突然红了脸,眼睛飘来飘去就是不敢往赵青青脸上看。

    元湘眉头皱得更紧了:“斗兽?这是什么把戏?”

    元渐成了锯嘴葫芦,赵青青继续悠哉悠哉为元湘解惑:“听闻是京中这些世家子弟们最新流行的玩乐之法,将猛兽饿上个三五日之后再将它们关在一个笼子里看它们相斗,这些公子哥儿们则跟斗鸡斗蛐蛐儿一样下注。”

    “什么!大哥,你怎么能带着二哥去玩博戏!”元湘怒道。

    赵青青继续火上浇油:“这样还算好的,我听说还有用猛兽与人相斗的,那些上场斗兽的人都是事先都签了死契的,最后生死不论。”

    元湘的脸色已经是铁青了。

    元渐想遛,可是偷偷看了赵青青那明媚的笑脸一眼他有些挪不开步子,最后只能一把将赵颖川拉到自己身前来,讨好地对元湘道:“妹妹,苍羽带着当铺的掌柜过来似是有正事,先让他们谈正事,谈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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