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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胡广从昏迷中醒来,脑袋昏沉沉地,眼皮重若千钧。

    意识还没恢复,隐隐地争吵声便钻到他耳朵里,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倾听了起来。

    “不行,我绝不答应!”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提得很高,但却带着一丝惶恐和愤怒。

    这声音好熟悉,胡广不由得想着。

    紧接着,一个低沉的男中音也吼了起来,语气非常地坚决:“我不是和你商量,我是决定了!”

    胡广又是一愣,这声音非常亲切。

    “你还是把我卖了吧!丫丫是我的心头肉,就是死也不能卖自己的骨肉!”

    丫丫?胡广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可爱女孩,懂事、乖巧,甜甜地叫自己为二叔。

    胡广觉得心头一暖,这是自己的侄女啊……等等,谁敢卖丫丫!他的心马上被揪了起来!

    忽然,他脑海中猛地一疼,然后就如同醍醐灌顶般地一下都明白过来。

    刚才说话的男女,是从小当爹当娘抚养自己长到十五岁的大哥大嫂。他们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但其余两个都夭折了,只剩下老大丫丫。哥嫂两人,包括自己都非常疼爱丫丫的。

    大哥……大哥脑袋被驴踢了,为什么要卖丫丫?谁不知道小孩被卖掉的下场有多凄惨!

    不行,决不能同意!

    胡广急得马上想翻身站起来,前去阻止大哥这愚蠢的行为。可他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身体仿佛不受控制。

    他一下愣住了,立刻想起自己好像被人打了闷棍。不对,自己是引爆核弹炸了敌国首府牺牲的啊!难道刚才的是幻觉?要知道自己是个孤儿,从小在军中长大,哪来的亲人?

    就在这时,隔壁一声大吼:“那个刘大夫说二弟再不醒过来可能就没了,但家里根本付不起再次针灸所需的诊金。二弟是为了救丫丫才遭此大难,难道我们眼看着他就这么没了么?我怎么给死去的爹娘交代?”

    不是幻觉,胡广听得清清楚楚。同时他也感觉到,对刚才说话人的感情也是真的,就仿佛刻在自己的骨子里。

    咦,自己好像有两段人生了!忽然之间,胡广明白过来,自己好像魂穿时空并融合了原主人的记忆。

    现在是崇祯元年秋,自己成为了陕西延安府葭州府谷县人氏。咦,等等,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好像有什么大事情……对了,是明末有一场著名的农民起义!

    胡广正想到这里,一个清脆童真地声音略带着一丝哭音在坚定地说话,打断了他的思绪:“爹!把丫丫卖了!丫丫要救二叔,丫丫不要二叔死!”

    “丫丫不要!”大嫂大喝一声,然后又哭求道,“当家的,你卖我吧!丫丫是你亲骨肉,我知道你平时最疼爱丫丫的。”

    胡广听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烧。母女俩的哭声,声声刺激着胡广,这到底是什么世道,逼着人卖儿卖女!

    “人家只收孩童,要不,我早把自己卖了!”大哥大声怒吼,吼得那边一下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仿佛他的满腔怒气都发泄完了,又情绪低落地开口了:“是我无能,没有照顾好这个家。对不起二弟,也对不起你们母女俩……”

    忽然,传来“扑通”一声。

    “啊,当家的,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爹爹,爹爹……”

    大哥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有点哽咽:“这辈子,我答应过爹娘,要照顾好二弟的。你们娘俩的情,我这辈子怕是还不了了。丫丫,你站好,和娘一起,受这个不争气地爹一拜。”

    “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一个好爹,好丈夫!”声音带着一丝苍凉,充满了无奈和愧疚。仿佛英雄到了末路,让听到的人心里格外的揪心。

    胡广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记忆中一直英雄了得的大哥,竟然也有哭的时候。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刚才还责怪大哥脑袋被驴踢了,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爹,我们走,不要耽搁救二叔了!”带着压抑地哭腔,却假装老气横秋的声音中怎么都摆脱不了一丝稚嫩。

    “去吧,当家的……”大嫂的声音很疲惫,哽咽地说不出剩下的话。

    好像是大哥没反应,使得大嫂吼了起来:“你走啊!!!”

    这绝望地嘶吼声,仿佛痛失幼崽的母狮子在咆哮,更是刺痛了胡广的心。

    胡广听得睚眦欲裂,虎目圆睁。

    昏暗的房子内,茅草和着黄土的顶依稀可见。

    咦,自己能睁开眼睛了!胡广心中大喜。他张口欲喊,挣扎着想起来。

    可是,他又无奈地发现,大概新生灵魂还没适应身体,自己除了能睁开眼睛之外,其他什么都还做不了。

    不,不行,我要尽快恢复,去阻止大哥的愚蠢行为!胡广心中大急。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一用力,一下从炕上滚了下去。

    身上穿着差不多脱光了毛的羊皮袄,颜色也近乎黑色,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甚至还打了不少补丁。但不管如何,有这么一件衣服,多少总能保暖。

    胡广尽自己最快速度翻身站了起来,可一下没站稳,差点跌倒,幸好手及时扶住了炕边。

    他知道自己身体没大碍,就是饿的。躺了一天一夜,猛地起来,才会有站不稳的情况。

    现在的胡广,也管不了这么多。虽然看到炕边有一双穿旧的草鞋,但他也顾不得穿了,摇摇晃晃,歪歪斜斜地走出去。

    门口有名穿羊袄子扎长辫的高个妇女,正跪坐在地上。听到动静,转过头,脸上犹挂着泪痕,愣在了那里。

    “大嫂!丫丫呢?”胡广急切地问道。

    女人大喜若狂,无暇猜测昏迷的小叔怎么会自己醒了。她手指南面,急忙回答道:“南……南市,去南市了,保德州那边的人过来……”

    胡广没听完,就狂奔出去了。

    寒风呼啸,可他却热血沸腾,浑然不觉得冷。

    街道是黄泥地,但多少都会有一些小石头或者凸起的硬泥块,哪怕胡广的双脚已经长满了老茧,也会被嗝得疼。

    但他丝毫没有顾忌,撒开脚丫子,就往城南飞奔而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阻止大哥把丫丫卖了。

    府谷县城又叫府州城,始建于五代,可谓历史悠久。但西北人烟稀少,环境恶劣,因此县城规模并不大,周长只有五里左右。

    胡广刚拐过街角,就看到街那头有不少衙役在吵吵闹闹的。不用过去看,就知道是在收赋税了。

    这事在这些天一直闹得沸沸扬扬,交不起税的很多都被抓进大牢了。他忽然有丝明悟,这怕是引发了那场农民起义吧,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不管怎么样,先要阻止大哥卖女儿。回头再根据实际情况仔细考虑下,看到底如何应对!

    胡广一边想着一边跑,不一会,身上冒汗,同时肚子“咕噜咕噜”叫唤了起来。

    可他的灵魂来自后世,特殊的经历,使得眼下这点困难,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再跑过一条街道,就到城南了。

    刚拐过街角,他就看到前面有三个人,其中两人是穿红色鸳鸯战袍的军卒,围着一个明显高一头的汉子,站那争执着。

    啊,是大哥胡宽!胡广心中一喜,马上就认出来那高个子了。但随即他又发现大哥身边并没有丫丫,一颗心马上沉了下去。

    “大哥!”胡广一边跑过去一边大喊道。

    三个人听到喊声,都有点诧异地转头看了过来。其中胡宽一见之下,一直认为很大可能要去了的二弟,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大喜过望:“二弟,你醒了?太好了!”

    和他表现不一样,年龄大一点的那名军卒却阴阴一笑,冷声说道:“好你个胡宽,竟然敢骗我,你不是说这钱要当诊金去救你弟弟的么?”

    说完,他又一指马上要跑到近前的胡广,大声质问道:“这是昏迷在炕上要死的人么?”

    readx;胡宽这个时候那还顾得上边上军卒带着威胁的问话,此时的他,眼里只有自己的二弟。

    他刚迎上两步,胡广就刚好跑到他面前。只见他放开捂在胸口褡裢上的手,伸长双臂,一下抱住了喘息的胡广,惊喜地大声问道:“二弟,你好了?老天保佑,二弟好了!”

    被大哥用力抱着,浓浓的亲情包裹着胡广,让后世缺少亲情的他很是感动。

    不过他也没有来及回味,就一把把胡宽推离身前,看着大哥依旧惊喜的脸,急切地问道:“丫丫呢?丫丫在哪里?”

    胡宽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转为消失无踪。他还没来及说话,胡广就看到了大哥胸口那褡裢鼓鼓的,这大概就是用丫丫换来的铜钱吧?

    “呦呵,生死重逢似的,好像很感人的样子!”随着这话声,边上的两名军卒插到了哥俩的中间。

    上下打量了下胡广之后,一人又转过头去盯着胡宽,恶狠狠地威胁道:“现在胡二没事了,就拿这袋子钱先抵了守备大人的利息!”

    府谷县城并不是太大,胡广认识这两名军卒,是守备尤大贵养着的家丁。年纪比较大,说话的这个叫尤六,另外那个跟班没说话的叫尤七。

    他稍微扭头看了下,边上是一座茶馆,正对着县城的南门。茶馆的门是开着的,里面那张茶桌上还能看到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杯。门口的棚子里还栓着两匹战马,不时打着响鼻,冒着白气。

    根据原有的记忆,胡广马上便明白过来。南门的路直通黄河边,过了黄河就是山西。那边晋商过来做生意,都是要走南门,并且就在南门不远的南市摆摊交易。

    尤守备派家丁在这里专门候着,遇到欠他钱的过来交易,往往会拦下人,抢货抢钱。边上那两匹战马,就是预备着追人用的。

    这次怕是看到大哥拿丫丫换了钱,就出来截住了大哥,想要大哥胸口褡裢里的钱了。

    如果只是原有的胡广,或许这时候不敢不重视这两名军卒。可后世就不是普通人的胡广,此时那会把两名穿着破烂军服的军卒放在眼里。他一把推开了尤六,盯着胡宽,再次大声地喝道:“大哥,丫丫呢?”

    尤六没想到会被胡广推开,一下楞了。要知道,在这府谷县城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做,更何况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

    而胡宽则想起自己的女儿已被自己卖了,伤神之下,也没有在意,指着南城门道:“保德州那边来的人,已经把丫丫带走了。”

    胡广一听,急了,连忙追问道:“他们离开多久了?”

    眼下已是过了午时,要是今天不能追上的话,丫丫被隔壁省份的人买走,就很难再找回了。就算找到,赎回也会有很多困难。

    胡宽还是有点失魂落魄地回答道:“走了好一会了,他们是马车,我们两条腿是追不上的!”

    胡广皱着眉头,追不上也要追。

    忽然,边上的战马又是一个响鼻,让胡广眼前一亮,他大步往棚子走去,解了战马就出来,一边翻身上马一边把另外一条缰绳丢给大哥道:“快,有马就能追上的!”

    胡宽下意识地一接缰绳,但人还楞在那里。边上那两名军卒看到胡广这么大胆的举动,也傻在那里,忘记了要干点什么。

    “大哥,愣着干嘛,快上马追丫丫!”胡广冲着胡宽一声大吼,然后便不再管他,一声“驾”,便催马急行。

    胡宽被弟弟这么一吼,回过神来。他自然也舍不得女儿,于是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就熟练地翻身上马。

    当他正准备催马追赶二弟的时候,尤七回过神来了,一下挡在前面,怒喝一声道:“好大的胆子,敢抢我们的马!”

    胡宽一愣,但二弟已骑马跑了,等于离弦的箭又怎么收得回来。他当即陪着笑容道:“就借用下,马上就还回来。”

    说完之后,他一带缰绳,脚尖一点,战马就灵巧地绕过了尤七,快速地跑向城门去了。

    “大哥,你怎么不拦着?”尤七看到尤六没有一点动作,好像没事人一般,在站着看戏,不由气愤地质问道。

    他想着,两个人一左一右这么一拦,除非胡宽想撞他们,否则就算他骑术精良,也得被拦下。

    没想到,尤六却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反而阴阴一笑道:“拦什么,就让他们把马骑走好了!”

    “啊?”尤七傻眼了,虽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就这么借给胡宽胡二用,这不像尤六平时的为人啊?

    尤六转头看着胡宽刚好跑出了城门,又是一声冷笑道:“守备大人一直想着他家的那位草原明珠,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咱们把这事往上一报,等于帮守备大人把那娘们的裤腰带解了,让大人不费劲地就可以上,你说守备大人会不会赏我们点什么?”

    “哦!”尤七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兴致马上高了起来,拍着尤六的马屁道:“亏了大哥记得这事,守备大人高兴了,咱们的好处肯定不少。”

    说完之后,两人一边回茶馆,一边继续聊着:“你还别说,这娘们还真是漂亮,前凸后翘的,别有一股风味,这方圆几十里,还真没一个女的比得上!”

    “废话,就连县太爷的七姨太都比不上她……”

    “……”

    胡广出了城门没多一会,就被骑术精湛的胡宽赶上了。

    马蹄疾奔,寒风扑鼻,直灌脖子。抬眼望去,前面的道路根本没有人烟,更别说什么马车了。

    胡宽此时的心中,就只有丫丫了,因此没顾上对尤六尤七反应的担忧,也没注意弟弟的反常。

    他左右稍微一看,便一带缰绳,脱离了官道,同时扭头大声对胡广说道:“跟我走,绕近路,到黄河渡口去堵他们。”

    胡广知道大哥经常出来打猎,熟悉地形,就大声回应了一句“好”后,控制着战马紧紧跟着大哥。

    这幅躯体原本就会骑马,不过骑术自然没有胡宽精湛。而且他的灵魂经过融合,还没有完全熟悉这身体,加上昏迷了一天一夜,肚子饿得咕咕叫,因此只有集中精力,才能跟上大哥。

    几乎没多少人走得小路,离官道越来越远。特别是眼下这个山包,小路两边都是半人高的枯草树丛,双马平行奔跑都不大可能。

    刚上了山头,胡广却突然闻到了一阵烧熟的肉香,引得他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readx;就在这时,在前面奔驰着的胡宽猛然一拉缰绳,胯下战马吃疼急停,前蹄扬起,直立了起来。

    胡宽整个人贴在马背上,就像是马身上的一部分。

    胡广吃惊地看过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忙减速,靠近胡宽大声地问道:“大哥,怎么了?”

    胡宽还没有回答,小路两边的枯草树丛中钻出了三个人,手持木棍大棒,甚至为首那人还手持钢刀,堵在了前面。

    “有绊马索,二弟,快走!”胡宽一声吼,一边牵动缰绳准备转身。

    小路本就窄,两边还有枯草树丛,并不适合骑马。胡广明白大哥的意思,只能往来路退,至少要退出这个山头才行。

    但他们刚转身时,身后也出现了两个人,同样手持粗大的木棍。

    这个山包虽然不是很陡,但要停下来的马一下往上冲,并且躲过两人手持长棍的袭击,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继续往下冲就更不可能,这些人布置了绊马索,而且不止一条,被绊倒了危险就更大。

    胡宽左右一看,马上勒住战马后向那手持钢刀的人,恳切地说道:“不知不沾泥在此做买卖,误入贵地,看在相识的份上,还请放过一马,来日定有厚报。”

    胡广防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抽空扭头一看,两个瘦弱男子簇拥着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大汉,一脸凶相。

    他叫张存孟,脚下功夫了得,号称不沾泥。

    胡宽也是名人,不沾泥也认识他。知道他骑射俱佳,是一条好汉。要是平时,可能还不得不卖他一个面子,可眼下他不但没有弓箭在身,甚至连武器都没。

    至于胡广,年龄小,营养不良让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威胁的可能。可以说,此时这兄弟俩就是待宰的羔羊,任由自己处置。

    不沾泥的眼里盯着两匹坐骑,满满都是贪婪。他当即一声冷笑道:“送上门来的两脚羊,怎么可能放过!”

    说完之后,一晃手中的钢刀,狞声下令道:“都给我做了!”

    胡宽见对方根本就不给面子,其实他也已经猜到了。光是胯下的战马,就足以让这些人下手抢了。

    只是苦于没有兵器,等于爪牙利齿尽去,老虎也奈何不得豺狼。

    他知道多说无益,猛然下马,向身后两人冲去,同时大喊道:“二弟,我拦住他们,你快走。”

    不管如何,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让二弟脱险才行。

    除了不沾泥之外,其他几个即使他们手中的武器有点威胁。但看他们的样子,怕也是周围什么地方的饥民而已。这点不但能从他们那破烂的衣服,还有瘦弱的身子都能看出来。

    自己拼了命,就算没有武器,相信也能挡下眼前的两人。但二弟就不行,他才十八岁,身体刚好又虚弱,昏迷一天一夜才吃进一点流食而已。平时的拳脚功夫也不怎么样,以一对二,肯定会被他们打趴下。

    果然不出胡宽的估计,虽然他这些天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可仗着自己的身手,飞跃下马后,几下就打倒了眼前的两个。

    但弟弟为什么还没有纵马冲过去?胡宽一边带着疑问,一边急忙转身准备对付身后的三个敌人。他们,才是自己能不能活命的关键。

    可当他转过身子的时候,一下就傻眼了。

    只见二弟不知何时已下马,正和手持钢刀的不沾泥在对峙,另外两人各自手捂着腿在哭嚎打滚。

    他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看到面对自己方向的不沾泥脸色凝重,如临大敌的样子,胡宽还是有点担心,一声大吼道:“二弟退开,让哥来对付他!”

    就在这时,不沾泥脸色一狰狞,高举着刀,势大力沉地一劈,企图把胡广一劈两半。

    胡宽心中一沉,弟弟的本事自己知道,这招他很难对付。

    心中一急,连忙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同时大喝一声道:“二弟快躲一边!”

    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胡广不但没有躲边上,反而身子一躬,直接冲进了不沾泥的怀里,顺势一个冲天拳,直接击中了不沾泥的下巴。

    两人同时倒地,滚到了一起。

    胡宽大吃一惊,随手抄起了落在眼前地上的一根木棍,正准备前去帮忙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惨叫“啊!”

    同时,他看到胡广已抢过钢刀站了起来,刀尖指着地上左手捂右臂在惨叫的不沾泥。

    “哥,没事了!”胡广这时转头看向胡宽,另外一手去擦额头的汗水。

    这身体太弱了,爆发力也不够。不过幸好后世的格斗术还能用出来,否则今天很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胡宽马上丢掉了木棍,到了胡广的面前,边左右打量边担心地问道:“二弟,你怎么样,身上有没有伤到?”

    对付以不沾泥为首的三个人,胡宽自己都没有一点把握,因此担心弟弟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胡广活动下手脚,示意了下回答道:“没事!”

    说完之后,他右手一提,举刀便准备劈了这个不沾泥。这种拦路乱杀人的歹徒,少一个,世间便太平一分。

    胡广在后世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没少杀过坏人。因此杀人,特别是杀坏人,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不沾泥一见,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右臂的疼痛,急忙跪地求饶。

    堂堂一米八的汉子,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威风。就如同猫爪下的老鼠,全身上下都是惧意。

    胡宽伸手拦住了胡广,皱着眉头问道:“听说你跟了王嘉胤?”

    “是是是,王大哥经常提起您,说非常想念您呢!”不沾泥一听,心中一喜,忙不迭地回答道。

    胡宽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对胡广道:“算了,放了他吧!”

    不沾泥一听,脸色一喜,盯着胡广的脸慢慢地往后爬。见胡广没反应,连滚带爬跑了。他的手下也跟在后面,很快便没了踪迹。

    胡广觉得王嘉胤和不沾泥这两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那里听过。此时急于追回丫丫,也就没打算向大哥问个清楚。

    而胡宽解决了这件事,便走回战马边上准备继续赶路。

    但胡广却没有跟上,而是闻着那诱人的香气,一边走去一边说道:“大哥,慢点,带点东西路上吃,也可以给丫丫吃点。”

    胡宽一听,却脸色一白,下意识地说道:“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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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定每天早上8点左右和晚上7点左右各更新一章,谢谢!

    readx;胡广有点不解,家里有多久没吃上肉了?好像已经记不得了。此时打跑了不沾泥,大哥为什么要阻止,难道任由这么好的吃食浪费?

    虽是这么想着,但他脑海中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没记起来。转过山梁,一眼便看到了肉香的来源。

    胡广一下愣住了,脑海的记忆深处,有一个词闪现了出来:人肉。

    吃人肉的事情,在府谷,或者说陕西境内,特别是在陕北,并不是罕见的现象。很多地方的人饿急了,就开始吃人。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老人还是小孩,落到那些吃人的人手里,都是进他们肚里的下场。

    之前丫丫被人引诱出城,就差点被人吃了。幸亏胡广闻讯赶出城救下了她,也因此脑袋上被挨了一记而昏迷了。

    最后是胡宽赶到,否则胡广和丫丫两人都可能成为别人的食物。

    不管怎么说,吃人这种事情,是最阴暗的。胡广灵魂融合的时候,一些阴暗的东西,并没有被融合吸收掉,因此他并不记得吃人的事情。

    此时看到面前不远的一片空地上架着一口破锅,人头丢弃一边,面朝上,胡子拉碴的脸上全是惊容,眼睛圆睁,死不瞑目。边上还有一些其他人体的部分,就是再傻也知道锅里是什么了!

    记起自己还想吃这锅里的东西,胡广觉得一阵恶心。他在后世野外生存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吃过,可就是没吃过人肉,也不会去吃人肉。

    胡广的拳头一下捏紧了,恨声说道:“早知道,就不放走他们了!”

    吃人肉,连野兽都不如,至少野兽还不会吃同类呢!这种人已经没有了做人的底线,活在世上,只会祸害别人。

    胡宽牵着马走过来,听到弟弟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就是闻到肉香,第一时间便知道有人在这里吃人肉后,在奔驰中提高了警惕。也因此,发现了那并不专业的绊马索,所以逃过了一劫。

    或者是古人和后世人的观念不一致,胡宽虽然自己不会去吃人肉,但也没有达到胡广因为吃人肉的这个理由去杀一个人。因为听到,见到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这也是他留了不沾泥一条命的原因,在他的意识里,都是这该死的世道逼的。

    在空地边缘的一块石头上还栓着一匹马,让胡宽的眼前一亮,当即大步走了过去。

    而胡广则走近那口锅边,捡起了丢在那里的刀鞘,和自己缴获的这把刀是一套。

    这时,胡宽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连锦衣卫都敢杀!”

    胡广闻言一惊,抬头看向大哥问道:“锦衣卫?”

    胡宽放开两匹马的缰绳,伸手要过了胡广手中的刀,拔出刀鞘说道:“你看这刀,比单刀要长,较一般的长剑略短。形状是厚背薄刃,有如剃刀,不过整截刀身有弧度,刀柄颇长,可以双手使用。”

    说到这里,他把刀入鞘后还给胡广继续说道:“这些都是锦衣卫标准佩刀,也就是绣春刀的特征。这种刀便于携带,不仅利于步战,尚还适用于马战,一刀砍下,足可把整只马头砍断。是一把好兵器!”

    听胡宽说得这么清楚,胡广的心中很是佩服。他再次打量了下这绣春刀,心中不由得有点喜欢。

    忽然,他的眼角瞄到了什么,走了几步,在几块小石块的缝隙中拿出了一块长条形的木牌。拿在眼前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锦衣亲军拱卫司!”

    翻了过去再一看,诧异地对胡宽说道:“哥,这人果然是个锦衣卫,属山西大同锦衣千户所的一名校尉。”

    胡宽比胡广还要诧异,他张大了嘴,眉毛都扬了起来,大声道:“二弟,你认得上面的字?什么时候认识字的?”

    胡广听了一楞,他想起来自己一家都是大字不识一个,自己认识字,是因为灵魂来自后世的原因。

    他把腰牌往怀里一塞,捡了块丢在边上的布把绣春刀包了起来放马上,同时转移话题道:“大哥,我们耽搁了不少时间,得赶紧去追丫丫才好!”

    胡宽一听,心一下又急了起来。他顾不得再追问胡广,两话不说,翻身上马,一手牵着缴获来的马开始出发。

    俩兄弟紧赶慢赶,到达黄河渡口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唯一的渡船上停着两辆马车,已到黄河中心了。

    如果两人在路上没有被打劫,应该能在那两辆马车上船前截下来。胡宽恨地用手猛一击马鞍子,放开嗓子,大呼道:“丫丫!”

    “几位大爷,我不卖女儿了,钱还给你们……”

    饱含无奈地呼喊,声震四野。渡船上的人好像有了动静,有几个人口贩子对着胡广两人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丝返航的迹象。

    胡广没有跟着一起喊,因为他知道喊了也没用。那些从事人口买卖的人,难道会好心地返回回来?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黄河水量并不多,但毕竟是黄河,差不多也有一里左右的宽度。作为渡口,河水还是比较平稳的。

    没有太阳,是个阴天。此时离黄昏也不远了。秋风吹来,很是寒冷。游过去是不可能的,只能找船过去才行。

    这种世道,没有死的人都在家里躺尸,减少活动也就能少点吃喝。不是必要,是没有人出来活动的。

    再说,府谷也不是繁华的所在,商人也少。因此这个渡口除了已到河心的渡船之外,没有其他人和船。要想过河,就只有等渡船返回了。

    眼睁睁地看着渡船停到了对面渡口,两辆马车下了船后扬长而去。可是,那渡船却没有再返回,甚至还能看到摆渡的四名船工竟然固定了船后,跟在车队的后面离开了。

    胡宽看得焦急万分,他抬头看看天色,用尽全身的力气,纳闷地呼喊船家。

    “哥,别喊了,他们肯定是被那些人口贩子威胁,不会过来的了。”胡广瞧出了一丝端倪,恨声说道。

    这个道理,作为生活经历更为丰富的胡宽来说,又何尝不知道。可亲手卖出去的女儿就在对面,眼睁睁地看着远去却无能为力,又怎能让他不尝试着呼喊看看呢!

    “不知道这些人是山西哪里人?今天不追上他们,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丫丫了!”胡宽捶着自己的胸膛,埋怨自己道,“都是我不好,不应该喊的!”

    readx;这个时候,是没有后悔药吃得。胡宽的身子忽然晃了晃,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胡广一见,吓了一跳,以大哥那精湛的马术,怎么会出现这个情况?

    “大哥,怎么了?”胡广连忙控马靠近,一边关切地问道。

    胡宽已稳住了身子,侧头看着胡广,虎目含泪,摇了摇头道:“没事!”

    这时,胡广听到大哥肚子传来“咕噜咕噜”地声音,一下便明白过来。大哥肯定是又累又饿,加上情绪激动,所以差点掉下马。

    一想起这个,胡广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他也感到很疲惫,肚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存货。

    胡宽听到了弟弟肚子的声音,他望着对岸要消失的人迹,转过头无奈地说道:“走吧,先回家,家里还能做几次钱钱饭,先吃饱了肚子,明天我再过河去找找看。”

    如果是后世的身体,胡广有把握现在游过去一点事都没有。可现在这幅身子,他只能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之下,他正想点头同意时,忽然眼角瞅见河湾处荡出来一条平板船。

    胡广大喜过望,连忙伸手招呼那边道:“船家,过来帮个忙,我们急事赶去对岸。”

    胡宽听了精神一振,连忙转头看了过去。

    果然,有一艏平板小船正划向自己这边的渡口,船尾的艄公是条精壮汉子,应了声便过来了。不过是张陌生面孔,不是府谷县城的。

    但在船离岸还有一丈多远的地方却停了下来,那艄公指着他们,中气十足地问道:“载你们过河可以,但两人三马要一两银子!”

    胡宽一下愣住了,平时摆渡费用一次最多五文钱。这艄公一张口就翻了这么多,这心也太黑了吧?

    “好,没问题,快点把我们送过去就成。”胡广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就答应了。

    艄公原本只是试探,因为他看到这两人急着过河,虽说骑着马,但身上的衣服旧得连本来颜色都没了,补丁打得到处都是,一副穷酸样。

    听到胡广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心里就肯定了。这两人怕是有不少钱财。为了财不露白,就扮成了穷人。

    于是,他高兴地回应了一声,没几下,就把船撑到了岸边。

    胡宽看看弟弟,又看看艄公,心中有点发愁。自己兄弟俩根本就没有一两银子。要有这么多钱的话,也不用把丫丫卖了。

    一会艄公要钱怎么办?胡宽一边想着一边把目光放到了缴获的那匹马身上。

    也罢,家里根本养不起马。眼下的情况下,看来只有宰了这匹马,一来过冬可以有吃得,再则马肉付人家摆渡钱,应该也没问题。

    艄公指挥着瘦弱的胡广先牵着两匹马上了船,站在小船的中间位置,最后才是胡宽。

    一切准备就绪后,艄公兴奋地一用力,撑着船离开了岸边。

    安静了一会,艄公忽然开口笑着问道:“两位客官哪里人,这么急着过河?”

    胡宽正想着怎么和艄公解释渡船费用的事,听到艄公开口,他又是大哥,就连忙开口回答道:“本地人,府谷县城的,急事赶去保德州。”

    “哦,府谷县城的啊!那你们的水性不差吧?我有点肚子疼,要不,来帮我撑下船,免得耽搁了你们的事情。”艄公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好像露出痛苦的样子。

    胡宽一听急了,连忙说道:“我们都是旱鸭子,不会撑船!要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艄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胡宽莫名其妙。

    艄公住了手,船刚好停在了河心。他在船尾双脚叉开,用力晃了两下船,吓得胡宽兄弟俩连忙去稳住受惊的马。

    “把你们身上的银钱统统交出来,否则把你们都下了饺子!”艄公恶狠狠地说着,一边还从身上摸出了一把牛耳尖刀,闪着寒光,指着兄弟俩。

    遇到河贼了!胡宽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在陆上是条汉子,可正如他刚才所说,在水中就是旱鸭子,十分本领施展不出一分。

    但就算是如此,他还是要有所担当:“二弟,快过来哥这里。”

    吩咐完了之后,他才对艄公说道:“这位好汉,你看我们穿得,我们兄弟俩都是府谷县城的穷人,今天还不得已把女儿卖了。这不,我们急急要赶去对岸,就是想赎回女儿。”

    艄公在之前已有了判断,还带了三马,因此,他那会听得进去,认定了胡宽兄弟俩假扮穷人而已。

    他狞笑着晃晃牛耳尖刀道:“既然如此不上道,老子就送你们上西天!”

    说完之后,他一边用力晃动船只,一边逼近最近的胡广。

    胡宽在后面看得大惊,想上前去救援,船只却晃个不停。他不但要稳住自己的身子,还要去稳住身边的马,根本就无法移动。

    胡广两手紧紧抓着两匹马的缰绳,慌张异常,满满都是惧意。再下去,怕是要哭出来了。

    艄公见此,更是得意。如果能在船上干掉这两人,不但能得银钱,还能有三匹活马,今天这笔买卖真是撞上大运了。

    “二弟,快过来!”胡宽吓得再次大喊道。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弟被贼人害了,他放开缰绳想冲过去,但根本站不住脚,差点就掉下船去。

    艄公狞笑一声道:“晚了!”说完之后,已近了胡广身边,一刀就捅了过去。

    就在他将要得手之际,却看到胡广一脸的惊慌转眼消失不见,替而代之的是一丝嘲讽。

    不好!艄公心中暗道一声,但还没来及有什么动作。就见胡广稳稳地站在摇晃的船板上,迅速伸手,一个擒拿手,就缴获了他手中的牛耳尖刀,顺势一刀,直接插进了他的胸口。

    艄公一声惨叫后便没了声息,听得胡宽傻了。具体的细节被马挡住了没看到,但他明白,那河贼被二弟杀死了。

    胡广俯下身去,搜了身后,顺便扒了双布鞋,然后一脚把河贼踢下了船。鞋子虽然有点大,但好歹比没有好。他穿好后走到船尾开始撑船。

    胡广撑船的技艺,比起刚才那艄公来,丝毫不逊色。船儿平稳地划过河心,靠到了对岸的渡口上。

    readx;直到下了船,胡宽还感觉是在做梦一般。平时一直在自己照顾下的弟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之前击败不沾泥,此时干掉河贼,所有的一切,都轻松得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而是从别人口中说这些事情是弟弟干的,自己一定会认为他们看错人了。

    “哥,愣着干嘛?”胡广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过来,伸手递过东西,高兴地说道,“哥,一袋子钱,里面还有几两纹银。”

    胡宽大吃一惊,连忙接过袋子往里瞧了一眼,果然在一袋铜板里面躺着几小块银子。光这么掂量下,这钱就不少。只要省着点吃,或许这个冬天就不用吃榆树叶磨成粉混合的钱钱饭了。

    谁知还没完,胡广手上又多了个布包,当着胡宽的面一层层打开,五个成年人脸大的高粱饼就露了出来,诱人的香气引得肚子一阵轰鸣。

    胡广只拿了一个,其余的一股脑塞到了大哥的手中。他正是闻到了香气,才去搜那贼人的身,钱财完全是意外之喜。不过说起来,这几个饼对于兄弟俩来说,才是雪中送炭,那钱就是再多,暂时也没什么用。

    “哥,你先去追丫丫,我把这条船藏起来,回来的时候有得用。”胡广一边咬着高粱饼一边说道。

    胡宽一听,两话没说,手腕一翻,布就重新裹住了高粱饼塞到了怀里,同时人也翻身上马冲了出去。

    “哥,记得小口吃,要不容易咽到的。”胡广的叮嘱传来,让胡宽又想起了弟弟的诡异,不过眼下没时间问了,等救回丫丫再说。

    胡广在河湾边的草丛中藏好了船,虽然他有想过把缴获来的马也藏起来。可马在这年头实在太珍贵了,万一没了损失就太大了。胡广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肚子里有了货,骑在马上都精神了不少。不过胡广的骑术并没有大哥精湛,现在手中还牵着一匹,速度就更不可能快起来。

    等他能远远望见保德州城墙时,刚好也看到了大哥沮丧着脸,就在几十丈外返回回来。

    胡广有点吃惊,连忙迎过去问道:“大哥,怎么了?”

    “还是慢了点,哥赶到的时候,那两辆马车刚好进城了。”胡宽勒住胯下的马,沮丧地回答道,“那些守门的兵丁不让哥进城,还要路引。没有就围上来要把哥当贼人抓了,幸好哥的骑术好,才没被抓住。”

    没想到历经艰辛,隔了一个城门,就能追上人贩子,救回丫丫。可现在,却功亏一篑,由不得胡宽不沮丧。

    胡广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就算这幅身体有后世的身手,也不能直接杀进去。自己又不是造反,只是去换回侄女而已。再说,这可是州城,不是乡下。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后世的身份,也就想起了这一世的锦衣卫。顿时,他有了主意。

    他把手中的缰绳丢给胡宽道:“哥,你牵着这马跟在我后面,我们进城。”

    胡宽一愣,自己没有路引,弟弟照样也没有,怎么进城?

    不过当他看到胡广把之前包起来的绣春刀拿出来挂腰间时,有点恍然大悟地问道:“你想冒充锦衣卫校尉?”

    胡广点点头,再整理下了自己的衣服行头就准备出发。

    “二弟,不可,万万不可。要是被发现了,那是死罪!”胡宽控马拦在了胡广的马前,一脸惊慌地阻拦道。

    胡广深吸了口气,脸色严肃地看着大哥问道:“不这样怎么进城?不进城怎么救回丫丫?”

    “放心,不会有事的。”胡广最后安慰了一句,便一带缰绳,绕过了发呆的大哥,开始驾马奔跑起来。

    有没有事其实还真不好说,但目前最主要的是救回侄女,其他的事情,只能遇到了再说。

    胡宽真得不认识自己这位亲弟弟了,这一言一行真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完全就是两个人。

    但弟弟要救丫丫的心,却能深深地感受到。如果不是亲弟弟,谁会冒杀头的风险去救?

    胡宽甩了下脑袋,心中下了决心。要是一会被发现冒充的,自己拼死也要拦住追兵,好让弟弟能逃走。

    眼下还没到关门的时候,保德州北门的兵丁抱着长枪,缩手在袖子中,躲门后面尽量避着风。

    这鬼天气基本没多少行人,也就不需要出避风口,算是做这苦差事的一点小小补偿。

    但城外马蹄声传来,又让他们不得不一边走出避风口,一边小声咒骂着。

    是两名骑士,穿得实在是烂。对了,后面跟着的那个好像是刚之前跑掉的。

    看清楚了情况,几位兵丁在头目小旗的带领下,端枪拦在了城门中间,一边大声吆喝道:“哪来的,下马接受检查!”

    一般情况下,骑士都会在远离城门时减速下马,然后牵马过来接受盘问检查。

    可眼前领头的那个骑士看着二十不到的样子,却直接冲到了他们面前才勒马停住。马匹带起的尘土一下覆盖了倒霉的守门兵丁,很是有点狼狈。

    胡广一停住马,就趾高气扬地大声喝道:“滚开,休得妨碍公务!”

    胡宽没有弟弟的胆子大,早已控马减速。胡广说话的时候,刚好来到了弟弟的身边。一听之下,吓了一跳。

    自己也算是府谷县城的好手,骑射俱佳,可也不敢对守门军士这么说话。更何况这里是保德州州城,可不是自己那边的县城可比。

    胡广在后世的训练和经历,扮啥像啥。此时的他,虽然穿得破烂,可看那股气势,却绝非是平头老百姓该有的。

    领头的小旗心中一惊,压下肚子里的不满,连忙陪着笑脸问道:“请问这位……”

    还没说完话,胡广就从怀里掏出一物丢了过去,打断了他的话。同时头颅高高扬起,露出很不屑的样子。

    胡宽在后面看得有点胆战心惊,就怕被这些兵丁发现是假冒的。自己在后面的位置,骑术又可以,万一有事还能跑掉。可弟弟在他们近前,跑不掉怎么办?

    想到这里,就算这么冷的天气,他都感觉到好热。

    那小旗接住一看,能认出是锦衣卫腰牌。他心中一愣,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就抓了阉党,勒令锦衣卫停止活动。可现在,为什么这锦衣卫校尉却又神气活现地出现了,难道是冒充的?

    readx;胡广一直盯着这小旗,见他一脸疑惑,心中一紧,便用右手一下握住腰间的刀柄,冷声喝道:“愣着干嘛,难道还要老子给你搜身不成?”

    小旗一听,随着胡广的动作,眼睛看到了他腰间的刀,确实是锦衣卫标配的绣春刀,民间很难私自打造。

    加上他只是地方上的一名最低级军官而已,那能抵抗胡广的气势。

    因此,小旗下意识地连忙双手奉上,一边赔笑说道:“小人有罪,耽搁了大人,还请恕罪。”

    等胡广收回腰牌,他连忙转身大声骂道:“还不快让开,别妨碍大人办事!”

    兵丁们看这情景早已被吓到,连忙闪到一边去了。

    胡宽一见,一颗悬着得心总算放下了一半,正待催马赶紧进城。

    可他前面的胡广却没有动,仍然趾高气扬地挺着腰杆坐那,只是面色和缓了一点问道:“之前进城的两辆马车是何来路?”

    小旗稍微弯着腰,抬头赔着笑容连忙回答道:“回禀大人,是城西何举人家的。”

    举人的身份,在西北是非常少的。一般而言,这种人已经有担任县令之类官职的资格了。

    “怎么走?”胡广仿佛不愿多说话一般,惜字如金。

    小旗连忙用手往前一指道:“沿着这路一直走,到第三个路口右拐,走到头后再右拐,门前有一对石狮子的便是!”

    他的话音一落,连个谢字也没有,胡广便一声“驾”,脚尖一点马腹,骑马蹿了出去。

    身后的胡宽一见,也连忙跟上。并且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擦了把汗。

    看到两人三骑的背影,有一名守城兵丁凑近小旗,带点疑惑地问道:“大人,这锦衣卫穿这么破烂?”

    “对啊,而且锦衣卫都差不多快有半年多没出现了,这人怎么忽然冒出来了?”另外一名兵丁抱着长枪,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实说,小旗心中也是有同样的怀疑。不过他直面胡广的气势,感觉到了一股威压。就好像如果自己不满足他的要求,随时可能一刀死在绣春刀下。

    如果这人真是锦衣卫校尉,按照天启年间锦衣卫东厂的嚣张程度,自己死了都是白死。

    但此时胡广一离去,少了那份压力,他心中的怀疑又冒了出来。稍微一想,他便有了主意,当即对手下说道:“你们好好守着城门,我去禀告千户大人。”

    锦衣卫是否重新出山,并且被圣上重用,自己作为小兵不可能及时了解情况。把这个事情上报,当官的至少会比自己清楚点。万一是冒牌的,自己反正也上报了。

    小旗这么想着,马上就往城头上跑,千户就在箭楼里睡觉。

    没过多久,锦衣卫进城的消息又再一次上报,层层上去,一直到了保德州最大的军事长官,驻守参将那里。

    锦衣卫是否出山,是否恢复了以前的权势,这是个大动静。参将虽然不知道,但却不敢不重视,想了下后直奔知州府。

    胡广就仿佛往保德州这个水潭里丢了一块石头,引起了一阵波澜。

    他虽然知道,不过却不在乎,因为他就没打算在城里久留。城内路上的行人稀少,兄弟俩根据城门守卒的指示,拐过街角后很快就看到了何府。

    胡广勒住马,转头对跟到自己身边的胡宽说道:“大哥,你下马去叫门,尽快赎回丫丫。必要的时候,多给点钱也可以。我看着马,在那条小巷子里等你。”

    胡宽一听,有点舍不得到手的钱,疑惑地问道:“二弟,我们不能冒充锦衣卫直接去要了丫丫出来么?”

    如果这样的话,不但丫丫能救出来,而且还不用损失钱。这对于今年的冬天来说,就没有多大压力了。

    “不行,锦衣卫的身份对于那些小兵有威慑力,但对于举人身份的文人来说,特别是做损及他们利益的事情,怕不是那么容易!”

    胡广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而且我这只是校尉身份,太低了,并且身上有太多的破绽,那何举人没那么容易就范的!”

    弟弟懂得真多,胡宽一边想着一边翻身下马,依了弟弟的话,从马背上拿了褡裢后就举步往何府走去。

    “哥,记得如果他们不愿还丫丫,就多加点钱。最好趁着关城门之前,再用一次锦衣卫身份,从西门出城。否则过了时间点,再想出城就会很麻烦的。”胡广不放心,又叮嘱道。

    胡宽心中一凛,知道事情的轻重,点点头后,加快了脚步,走向了何府。

    胡广也下了马,牵着三匹马,走到小巷子里,探头看着何府门口。

    这时,胡宽已到了何府门口。大门关着,他心急时间,毕竟此时已经比较晚了,没多少时间城门就要关了。

    于是,他鼓起勇气,上前用力敲了几下门。稍微等了下,没动静,就又用力敲起了门。

    终于有了动静,一名青衣小帽的家丁打开一条门缝,探头出来看情况。

    “这位大哥,是这样的,我女儿被你们买走了。家里婆娘不同意,这不,我赶过来,想把女儿换回去。”胡宽一边说着,一边拍着鼓鼓的褡裢继续说道,“早上换人的东西都在这里,一点不少。”

    那家丁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话也不说,直接“呯”地一声关上了门。

    胡宽一见急了,又开始“咚咚咚”地敲门。

    “给老子滚,再敢敲门,押你去衙门治罪!”一脸不耐烦的家丁再次探出脑袋,向胡广怒喝道。

    胡宽心中记着弟弟的叮嘱,见对方摆明了不会答应。无奈之下,只好掏出钱袋子道:“这位兄弟,麻烦您通传一声,就说我另外再加钱把我女儿赎回好了。”

    这种当门房的家丁,眼睛格外地毒。听声音,看钱袋,就知道钱不会少。

    于是,他伸手要了好处费后终于答应去通传了。

    胡宽松了口气,多花了点钱,总算能赎回女儿了。他转头远远望了下胡广后,还打了个手势让胡广放心。

    过了好一会,何举人家正门大开,出来一伙手拿各种棍棒的家丁,把胡宽团团围住。

    readx;胡宽惊呆了,根本不知道出了啥事。不是要把女儿给自己了么,怎么搞这么大的动静?

    这时,躲在后面的一个年人闪出来,上下打量了下他后,一声大喝道:“来呀,把他给我拿下。”

    胡宽蒙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早已准备好的这群家丁给绑了。

    到了这个时候,胡宽才如梦初醒,双臂用力,一边挣扎一边怒声质问道:“你们干什么?你们为什么绑我?放开我!放开……”

    没人理他,那中年人一挥手道:“带走!”

    说完之后,背着双手迈着八字步走出了大门。两名家丁两边架着胡宽,另外四名前后持棍拿刀着,跟在中年人身后。

    胡广远远望见了这幕,他也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大哥甚至还打了手势说进展顺利,怎么一眨眼就被人抓了。看样子,还要送去官府。

    他脑筋急转,大哥应该没犯什么事,他们这么做,肯定是找了什么理由来陷害大哥。也就是说,他们是绝对不会答应赎回丫丫了。

    如果自己直接冲过去救大哥,对方有七个人,其中六个还手持棍棒单刀。看那样子,大部分都是练家子,绝非那几个饿得吃人肉的山贼可比。

    退一步说,就算自己冲出去,也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在最短的时间把他们都打倒,最好都杀了,否则会引来府里更多的人,甚至可能会惊动官兵。

    第二,救了大哥后,还要一口气杀进去,里面估计地方不会小,需要一口气找到丫丫。

    只有这样,才能在城门关之前,用锦衣卫的身份,从另外的城门出城。可这可能么?

    一衡量,胡广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是后世的自己,说不定能做到。

    可现在?他看了下自己这副瘦弱的身板,叹了口气之余暗自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练练这幅身体,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糟糕了!

    自己不出手,这些人绑了大哥去官府,不用指望着有青天大老爷能为大哥做主,铁定是要丢进牢房了。

    胡广正想着对策,那边又有了动静。毕竟胡宽人高马大的,虽然一直吃得不好,可好歹身体的底子在,又吃过胡广给的高粱饼,一用上力,那两名家丁还真架不住他,其他家丁上去帮忙,一时乱成了一团。

    “你们为什么要绑我?官府刑场上杀人还要宣告下理由,你们无缘无故地这么对我,我要告官,我……”

    胡宽愤怒地话还没说完,那带头的中年人已转过身,冷声喝道:“别以为引来衙役就有用了,就是要把你送去给他们!”

    “为什么?”胡宽双腿扎根般分开站着,看着中年人怒声问道。

    “为什么?”中年人冷笑地重复了一句,上下打量了下胡宽后,不屑地说道,“你一个沦落到卖女儿的穷光蛋什么时候有近五两银子了?”

    胡宽一听,一下愣住了。自己为了赶时间,尽快把女儿赎回来,把那袋子钱都押上了,却没想惹来了祸端。

    “你在卖女儿的时候,顺手牵羊,从我身上偷走了这五两银子,现在就是要让官府治你这刁民的罪!”

    中年人说完之后,又一挥手,示意带走。

    胡宽急了,明明不是这么一回事,可去见了官府,要是问起这银子怎么来的,自己也没法说啊?那河贼要杀人又有谁能证明?

    可要是这么去了衙门,自己断然出不来,胡宽用力挣扎着,就是不配合。

    那中年人火了,转过身盯着他冷声喝道:“最好配合点,否则你女儿叫丫丫是吧,看怎么收拾她!”

    说完之后,他又吩咐几名家丁道:“再要闹,直接打折了两条腿,拖着走!”

    丫丫就在他们的手中,胡宽不敢再反抗。自己怕是要完了,但二弟还在。对,二弟还在,他一路上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管如何,救丫丫的事,只能拜托他了。

    “丫丫,要救丫丫啊,一定要救丫丫!”胡宽用尽全力,大声吼道。

    大哥喊话的用意,胡广自然清楚。他知道冲动反而会误事,一定要想个办法,救出丫丫和大哥两人才行。

    保德州内,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也就是说,没有可以借用的力量。可这不算什么,在后世,孤身一人,在敌国完成任务都已经习惯了。

    胡广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小巷子,很窄的通道,隔了几丈远有一小门,看样不是小宅子。这里应该是大宅子的后门,平时只供下人出入。

    现在临近黄昏,天气又冷,自己呆了不少时间没见一个人出来。不过就算这样,也不是很安全,胡广牵着马,正打算转移地方去安置马匹时,外面隐隐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他心中一惊,好像有不少人过来了。

    胡广当即轻拍马屁股,让马往里面去后,来到巷子口,掩着身子往外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只见一支队伍的最前面,是一名披盔戴甲的武将骑马领着一队军卒。

    这队军卒的装备和精神面貌,绝非城门口那些守卒可比。不用说,这怕是那名武将养着的家丁。

    另外,还有一大队衙役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紧随其后。看仪仗上举着的字样,胡广吃了一惊,是保德州的最高长官知州大人来了。

    这支队伍来到何举人家门口停了来,也不进去,就在门口等着。

    没过一会,只见大门大开,一名四十岁左右长须的富态男子,领着一大群人匆匆迎了出来。没有理会那几名武将,径直到了八抬大轿边上跪了下去。

    胡广藏好了身子,好奇地看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何举人家好像很热门的样子。

    只见那富态男子已站起来,凑近八抬大轿开始说话。胡广离得有点远,听不到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那武将也被叫了过去说话。然后有四名军卒领了什么命令,撒腿就跑,好像是去传令了。

    最后,知州大人和武将则开始打道回去,只留下了一窝子何府的人。

    这么一折腾,天色已黑,城门已经关了。

    readx;不过胡广也没去操心城门的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出大哥和丫丫。他盯着何府门口的人,在富态男的领头下进入何府之后,心中有了主意。反正出不去了,先进何府去看看情况再说。

    三匹马的目标太大,这是在州城之内,又人生地不熟的,想要藏起来太难。

    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财,而是怎么救人。因此,胡广直接把马丢在小巷子的深处,要是救出人之后还在,那就最好了。

    但很大可能性会被别人发现,既然如此,胡广决定再利用一把。

    他牵着性格最温顺的一匹,趁着夜色的掩护,沿着何家那一丈多高的围墙走着。

    估摸差不多了,再侧耳倾听了里面的动静后,胡广便站到了马背上,一纵身趴上了围墙,翻了过去。

    这里是何家后院,一般人也不被允许过来,因此他翻过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胡广检查了下绣春刀和牛耳尖刀,打量着周围的格局。

    或者是秋天的原因,院子里只有一棵光秃秃的树,小孩就能合抱住,其他什么都没有。

    右侧是一排房子,其中有两处地方亮着萤火虫般的灯火。一条走廊联接中间没有灯火的房子和前院的拱形门。

    胡广心中略微有点无奈,自己是后世的人,对于这古代建筑的分布,并不是很有研究。而古代的胡广,则压根就没进过这种大宅子,记忆中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唯有一点可以肯定,关押买来的人口绝不会在后院。

    于是,胡广猫着腰,快速动了起来。这里没有可以掩护身子的地方,需要尽快离开。

    可当他马上要到达那拱形门的时候,却听到了门那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人数还不少。

    胡广略微一想,便快速倒退而回,进了中间那黑灯瞎火的房子里。

    这房子竟然是一处待客厅,分主宾摆着桌椅,侧面有一道珠帘,看来是通向后面的。

    他正想往后面躲去的时候,却听到后面好像也有脚步声传来。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找藏身之处。

    从前院过来的人明显是走来这待客厅的,有两名丫鬟打着灯笼,为长须的富态男子等人引着路。

    进了待客厅,富态男子直接往主位上一坐,不发一言,手敲着桌面在想着事情。而跟在他后面的两名家丁则关了门,垂手站在门口位置,保持着安静。

    从后面过来的人也很快出现,是两个丫鬟簇拥着一个穿金戴银的胖婆娘。

    一到待客厅,那胖婆娘便直接走向富态男右侧的位置,关切地问道:“老爷,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知州大人呢?”

    “没进门,走了。”富态男被称呼为老爷,看来是这宅子的主人何举人了。

    那婆娘已走到座位边,正想坐下去的时候,忽然一下站住了,冷声喝道:“这椅子上怎么没擦干净?”

    这女人的眼力还真是厉害,她边上丫鬟的灯笼并不是很明亮,却还是被她发现了椅子面上的灰尘。

    伺候在边上的一名丫鬟听了后楞了下,马上脸色惨白,急忙跪地惶恐地请罪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明明擦过的,奴婢……”

    胖婆娘一声重哼,打断了她的辩解,大喝道:“拖下去打二十鞭,并且不准吃饭,在院子里罚跪到天亮!”

    躲在暗处的胡广一听,怒火“腾”地一下上来了。自己没注意稍微有点灰尘留下,竟然给了如此重的惩罚。

    这胖婆娘冷冷地说出来,就像很平常一般。难道丫鬟的命就不是命了?后世上中学的年纪,打二十鞭后在外面跪到天亮,这么冷的天气,不死也只有半条命了!

    丫鬟眼中都是泪水,还想再辩解一番,门口站着的两名家丁,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把丫鬟给拖了下去。

    何举人皱着眉头,司空见惯一般,根本没有阻拦。只是在丫鬟被拖出去后,才说道:“你就是个败家娘们,折腾死了干嘛?往迎春楼一卖,还能换几个钱多好!”

    “现在的人命贱如狗,不,比狗都不如。何福走了一趟河那边,才花几个钱就换了好多不错的货过来。死一个算啥,大把多得是。”

    胖婆娘一脸地不在乎,给自己的行为解释了一句后,接了以前的话,好奇地问道:“老爷,知州大人如此匆忙,不知所为何事?”

    胡广听得脑中马上闪过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捏着绣春刀的手一下紧握起来。

    何举人刚才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并不再计较,他皱着眉头回答道:“知州大人竟然来问锦衣卫的事情,你说奇怪不奇怪?”

    “啊?锦衣卫?”那婆娘很是诧异,他想不通自个家和锦衣卫有什么关系?

    何举人点点头道:“是啊,据说有锦衣卫进城,气焰很嚣张,向守门卒打听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记起了什么,连忙向外喊道:“叫何福过来。”

    “老爷,怎么了?”胖婆娘不知为何说着说着突然话题就变了,连忙奇怪地问道。

    何举人还没回答,外面候着的一名家丁就回话道:“回老爷,何管事押着人见官去了,还未回来。”

    “啊,老爷,他押什么人见官了?”胖婆娘一头的雾水,最后急了:“老爷,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这么多事出来了?”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少爷”,然后门被“哐当”一声推开,走进了一名大约二十岁左右的胖子。

    “啊,玉儿,快过来,来娘这边。”胖婆娘一见,一脸的笑意,连忙招手道。

    但边上的何举人却好像不怎么高兴,冷着脸道:“刚才知州大人到了,到处找你都没找到,死哪去了?”

    “呸呸呸,有你这么说儿子的么?这可是九代单传,要真死了,看你怎么和祖宗交代!”胖婆娘一脸怒意地对何举人一通说,然后又转为笑脸去招呼儿子。

    这胖子却谁的帐都不卖,自己往边上的椅子上大大咧咧地一坐,一脸不高兴地说道:“奶奶的,这次买来的人里面有一个美人胚子,就是有点辣。孩儿还没尝到,就被爹叫过来了,真扫兴!”

    何举人一听,脸色一紧问道:“可是名叫丫丫的那个?”

    readx;他看过,这次的一群女孩子里面,数那个丫丫最漂亮,长大了一定是个了不得的美女。

    小胖子一听,看向何举人猥琐地问道:“怎么,爹也看上了?”

    “那女孩不能动,完璧地卖出去,至少能卖一百两银子。”何举人脸色一沉道。

    胖婆娘不乐意了,猛地一拍桌子,冲着何举人吼道:“一百两银子算什么,家里有的是。只要玉儿高兴,随他就是了!”

    胡广听得怒火中烧,这一家人竟然没有人在意丫丫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念头竟然如此龌蹉,仅有的争执也只是拿丫丫换多少钱而已!

    “就是,家里又不缺这点钱!爹,是不是有娘在,你不好下手就想卖了?哈哈哈……”

    小胖子一脸的**,在父母面前如此说话,引得何举人一声怒喝:“你……”

    但显然,小胖子并不畏惧这个举人老爹,依旧在那淫笑着。

    何举人见此无奈一叹,看着一边对他虎视眈眈的胖婆娘,正想解释之时,门口忽然有报:“老爷,何福回来了!”

    不一会,一名中年人进了待客厅,把厚毡帽摘了下来,向厅里躬身一礼道:“少爷,老爷,夫人。”

    打完招呼后,他面向何举人禀告道:“天色已晚,那人先关进牢里了,等明天……”

    “咦,老爷,到底是什么人,刚才问你还没答呢!”胖婆娘轻轻拍拍桌子,有点恼怒地追问道。

    那小胖子却没啥兴趣,吊儿郎当地坐着,不是擦着嘴边的口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举人有点不耐烦,语速略快地解释道:“就是那丫丫的爹,前来赎人,还另外加了将近五两银子。我让何福把他弄牢里去,寻个由头弄死他!”

    “对,到嘴的鸭子,哪能让它飞了!”小胖子一听,马上站了起来嚷道,“那丫丫美人还没尝过,哪能让她走,弄死他爹去!”

    那何福想说话,却没机会,胖婆娘也嘲笑着说道:“来何府要人,脑子被驴踢了!那丫头可是值钱货,怎么可能区区五两银子就想要回去!”

    胡广一听,明白过来原来问题出在这!

    何举人听了则微微点头,咳了一声道:“锦衣卫在城门口问守卒,有关我们家两辆马车的事。因此知州大人才过来问下情况,当时吓了老夫一跳,还以为这穷光蛋就是锦衣卫……”

    “怎么可能,锦衣卫会穷得卖自己女儿?”胖婆娘一听,很不屑地插嘴道。

    何福很想说话,可就是没他说话的机会,只见何举人点点头,马上说道:“正是,另外老夫也防了一手,让何福看清了是不是只有那穷光蛋一人过来赎人。如果是,则无后顾之忧,直接把他送官。”

    何福听到这里,有点急了,逮住机会,连忙禀告道:“老爷,小人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城中戒严了,军卒和衙役在盘查陌生人……”

    “老夫知道,知州大人怀疑这个锦衣卫校尉是假冒的,因此下令全城搜人。当时下令的时候,老夫就在边上。”何举人捋着自己的那山羊须,略微有点得意地打断了何福的话说道。

    胡广一听,脑中马上闪过那四名军卒离去,原来是传这个命令去了。那看来自己要出城,这锦衣卫身份怕是不能用了。

    “老爷,为什么知州大人那么肯定这锦衣卫校尉是假冒的呢?”胖婆娘一脸地不解。

    何举人拿眼睛斜了他一眼,优越感十足地说道:“这你们妇道人家就不懂了吧?朝廷上的各位大人岂会轻易让当今圣上再启用厂卫!如果厂卫重新放出来,这可是本朝的大事,知州大人会不知道?”

    胖婆娘这回没说话,倒给了何福继续说话的机会,只见他有点紧张地说道:“老爷,小人回到府门口的时候,看到官军在前面不远的巷子里找到了三匹马,据说就是那假冒锦衣卫所骑的,但现在人找不到了?”

    这话一说完,吓了胖婆娘一跳,脸色有点惨白地问道:“老爷,不会是贼人冲我们家来得吧?”

    待客厅里一下沉默了,气氛有点不安,甚至连那老神在在的小胖子也眨着眼睛看着他爹。

    保德州城的治安还可以,但其他地方,特别是黄河那边,早已盗贼遍地。据说还有一伙悍贼,来无影去无踪,经常抢富人家不留一个活口,凶名远播。

    “慌什么?”何举人毕竟是有见识的,一声喝道,“这里是州城,贼想进来做事,那是不想活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看着何福问道:“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何福自然知道老爷问得是什么,连忙躬身回答道:“灾情比往年严重多了,但秋赋追缴甚急,粮食有价无市,许多交不起税的人被关入大牢了。也因此,小人才用一点点钱就换来了那么多人崽子。”

    “啪”地一声响,何举人一拍桌子下令道:“好,传我的意思,让各米铺减少每天的粮食供应,价格也再提三成。”

    “是,老爷。”何福马上领命。

    这贼婆娘却有点慌了,忙提醒道:“老爷,一下提了三成,知州大人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吧?”

    “妇道人家别管这事,你以为我们这些米商会独吞这些利润?头发长,见识短!”何举人训了一句,很有优越感。

    “不管了,不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把我叫过来又没我事。”小胖子忽然站起来嚷开了,大声说道,“爹,娘,孩儿去找小贱人了,再敢不从,老子杀了她。”

    胖婆娘一听,马上站起来,有点焦急地指示道:“阿福,快派人跟着少爷,当心小蹄子发疯伤了少爷。我的乖儿要是伤了一根毫毛,你知道后果的!”

    何举人没说话,应该是默认,不准备拿人去换钱了。看来,这小胖子还真是他们家的命根子。

    胡广听得早已忍耐不住,从他们的一番话中,他看到官商勾结,哄抬物价,不顾百姓的死活,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现在更是把主意打到了丫丫的头上,连一个八岁小女孩都要糟蹋。

    他盯着兴高采烈准备出门的小胖子,忽然脑中有了一整套方案,不但能救人,还能逃出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