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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八月份,正值夏日,毒辣辣的日光犹若免费赠送一般,毫不吝啬的撒向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不甘烦热地正在高频度震动翅膀的知了,一声接一声的鸣叫着,形成的一道道尖锐的声波,像是一个个螺旋式钻眼儿的钻头,刺破了空气间的隔膜,很是狡猾的讲它们的烦躁传递给旁人。

    韩子禾就是在这一声声蝉鸣中,渐渐苏醒过来的。

    不过,这个苏醒的过程,让她有些晕眩。

    一声声拉长的、仔细听着似乎又带着些许凄厉的鸣叫声,不停地在她这幅身体的耳边回放着,烦扰得她神魂不得清静。那种感觉,既像是灵魂在两个空间不停地来回穿梭;又像是她整个人坠落进深渊,165cm高的身体毫不停歇地重复着360°旋转。无论是穿梭的速度,还是旋转的频率,都快得让她那一直引以为傲的聪明脑瓜,直接凝成了糨糊。

    这种感觉,怎是一个“爽”字了得!

    “呼~~”酸爽的感觉终于结束,韩子禾爷终于让她那一直在打颤的上下眼皮成功分离。

    黑暗被光明驱散,不等她继续驱散眼前的朦胧,便有一个惊喜的声音蹿了出去:“医生!医生!50号床的那个姑娘醒了!”

    接着,便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韩子禾刚刚看清眼前的景物,便觉一身医生专用的白大褂出现在视线中。

    “姑娘,感觉怎么样啦?”

    说话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年医生,看上去怪慈眉善目的,若不是韩子禾第一时间瞄到病床前方约么三米远的墙上的玻璃板,光是看着这位大爷那张红光满面、皮肤光滑得没有一条皱纹的脸,她一定会以为面前这位站着的是一位提前白头的大叔。

    “邹……大夫?”韩子禾的直觉一向灵敏,虽然她还不晓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是怎么回事儿,但凭着多年来的训练,她早已察觉出某些不对劲儿的端倪,本着敌不动她先动,偶尔也可以打草惊蛇一下的原则,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呃……小姑娘,你认识我?”邹大夫有些诧异,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闪了闪。

    “不认识。”韩子禾抬起有些酥麻的手臂,纤指向前一点,“喏,那个玻璃板里介绍的第一个,不就是您么!”

    “呼,还好还好,老人家我没有磕到熟人。”邹医生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嘴唇不见大动静开合的嘟囔了一下,若不是韩子禾专门做过听力锻炼,也分辨不出他说了什么。

    “嗯?”俏眉一竖,韩子禾似笑非笑的看向邹医生:“邹大夫,话说我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什么也记不起来,是怎么回事儿?您老给解释解释呗!”

    既然这位老大夫也不那么老实,那可就别怪她将黑锅推给他背了,她正愁怎么推诿着争取一些时间呢!话说,她的直觉告诉她,只要好好睡上一觉,眼前这种窘境就能顺利解决。

    邹大夫干笑两声:“小姑娘眼神儿挺好的,天赋异禀!天赋异禀!咳咳!咳咳……”

    就是脸皮再厚,在韩子禾那直勾勾的好似x光的视线穿透下,邹大夫也有些端不住了:“暂时记不起来,倒不是主要的,关键是小姑娘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比如:头晕恶心、时冷时热……”

    韩子禾耐心的听着邹大夫白话中夹杂着一些文言词句的滔滔不绝的发言,直到对方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才利落的将头一摇,表示自己没有那些症状。

    “噢,那便好!那便好!”邹大夫这是没留长须,不然他现在非得捋一捋,方才配得上刚刚那番做派,“小姑娘不要急,你中午晕倒时摔得那下可不轻,估么着你现在迷糊劲儿还没过,先在这里休息两天,咱们观察观察,说不得过会儿就缓过来了呢!”

    韩子禾看着面前眼湛金光的老先生,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您老人家一副岐黄高手的做派,满嘴都是“估么着”、“说不得”、“也许”、“大概可能”什么的,真的好么?

    不过,邹医生的话终究是给韩子禾台阶下了,她当然要一把抓住。

    邹医生带着他那俩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学生走出了病房,一时间,门里门外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用装的感觉真舒服啊!

    看着自家老师抓抓头,大松口气的模样,学生甲轻轻地用手肘碰了碰同窗的大臂,轻声道:“诶,你说……那小姑娘记忆紊乱,有没有跟老师扔出去的那个苹果核造成的二次碰撞有关?”

    学生乙脚步不停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也许跟老师给人家挪病床时,磕的那下有关……不管是哪种情况……”

    那个小姑娘都好可怜!

    学生甲和学生乙同时顿住身形,不约而同的往出来的那扇门看过去。

    ……

    被人可怜的韩子禾,此时正打量着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个房间与其说是病房,其实倒不如说是“临时观察室”来得更恰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小姑娘,你就安心在咱们军医院观察,不保证你康复,咱们绝不放人!……那个,费用全免、费用全免啊!”

    脑子里回放着刚刚邹医生的话,韩子禾嗤笑一声,她得多傻才听不出自己躺在这里和他有些关联,不过……那倒不是重点,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眼前是怎么回事儿。

    军医院?

    韩子禾感觉脑子里闪过一道金光,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有抓住,又似乎有什么念头隐隐得要冲破她自己撒下的迷雾。

    深吸口气,韩子禾目光转向了病床旁边的小柜子放着的手把镜。

    当她和镜子中那个倒影面对面时,一声险些发出的尖叫,被紧紧锁在了身体里。

    那道尖叫没有冲出喉咙,却转而狠狠地在她的神魂深处戳了下去,由脚底到头顶,直直地冲向了云霄。

    同时,韩子禾本人也在憋住尖叫声的瞬间,一秒不差地晕过去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韩子禾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夕阳渐西下,红霞伴人归了。

    现实中的短短两三个小时,于那场说不清滋味的梦里,却是让韩子禾围观了现在这个身体的前半个人生。

    韩子禾说不清自己于这幅身体,应该算是附体还是重生。

    可无论是哪种占据这幅身体的方式,于她韩子禾而言,都已然是前尘如梦。

    曾经的那些血脉相连的亲人、那些同生共死的战友……还有,曾经的那些荣誉、战绩,甚至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于她而言,都已经遥不可及、难以再碰触。

    韩子禾从不是纠结的人,可饶是那样,在此刻的感知下,说不清的惆怅和道不尽的悲伤仍旧让清泪盈满了她那一双凤眼,让酸涩侵袭了她的樱口琼鼻……

    叹口气,坐起身,韩子禾接受了敲门而入的护士给她做的一系列简单检查,接着便婉拒了属于她的那份病号饭。

    求得半分清静的她,继续整理着她刚刚的所得。

    说来也算幸运,这幅身子的原主人竟像是迫不及待摆脱麻烦一般,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这具皮囊,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的将身体拱手相让。

    梦里看着那个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点尘埃的潇洒身影,韩子禾如释重负,能够完美地完成了神魂和身体的融合,自然大善,毕竟谁也不想在一个身体里,还和别人合居。

    当不需要别人一起分担负担时,占有欲和控制欲自然会悄然滋生。

    因为身体与灵魂的完美融合,所以韩子禾不但成功围观了这幅身体的前半生,更是完善的接受了这个身体原主人的全部记忆。

    当然,以韩子禾的一贯做派,在接收记忆时,她很冷静的屏蔽了那份记忆中附带的所有喜怒哀乐。

    开什么玩笑,她韩子禾虽然接受了这具身体,却也是有自己**人格哒!

    原主本身的责任义务,她可以一并接收!

    至于其他的,那就算啦吧,重生一回,她可不是帮别人过人生的!

    根据原主的记忆,韩子禾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里是一个名叫华夏国的地方,而华夏国所在的星球依然被称为地球。

    韩子禾觉得,这里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平行空间了。

    华夏国于韩子禾而言,尚有几分格格不入。

    原因是这样的:

    从历史走向来看,这里和她原来的那个世界相比,除了一些历史人物的名字有些出入外,大体发展几乎没有偏离历史轨道。

    而……从时代划分来看,这个世界现在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

    问题,正好就在这了。

    华夏国的这个时代和她之前身处的地方的八九十年代非常相似,除却文化产业和教育领域。

    这个世界的文化娱乐和教育这两个领域,竟然比她之前的所处的二十一世纪还发达,这可真是令她有些莫名。

    韩子禾,嗯,现在说的是这副身体的前主人,那也是一个名叫“韩子禾”的女子。

    那个韩子禾,是一个心思细腻、性情敏感的妹子,年芳二十三,出身书香门第,要按西方资产阶级的算法,她家也算得上是中产阶级家庭了。

    作为老幺,她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和一对龙凤胎哥姐。

    思及家人,除却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对儿龙凤胎哥姐,这个世界的父母双亲,还有大哥,他们竟然和上一世的双亲兄长……一模一样!

    从外貌到性情、从声音到品行、从名字到爱好、从处事风格到行为方法、从细节到各种身体语言……等等等等,这些无一不让重生而来的这个韩子禾内心里直呼庆幸。

    虽然家中兄姐众多,但是鉴于之前那个韩子禾是她父母的老来子,所以在家中,那妹子的地位颇为超然,极其受父母兄姊的宠爱。

    不过,那个韩子禾她本身也的确有过人之处:二十三岁的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学历,单单这些便让许多同龄人望洋兴叹、羡慕不已。

    当然,她那些荣誉和成绩,也不是平白得到的。

    因韩家在教育部门有些人脉,一向工作繁忙的韩家父母在询问过韩子禾本人的意愿后,便安排她早早地加入了小学生的队伍,那年她才四岁。

    而之后,便是一路高歌猛进:九岁小升初,十一升高中,豆蔻年华入高校,碧玉之年已读研。

    纤指一算,自二十岁博士研究生毕业到如今,她已经正式工作三年之久啦。

    鉴于所学的专业和文学相关,所以毕业之后,那个韩子禾参考了导师的意见,直接留校做了讲师,又因着两年前她争取到了出国进修一载的机会,成绩优异的她一回国,便升了教授。

    现在,她可是货真价实的高校教授啦!

    “教授?”想到这个身份,如今的韩子禾嘴角露出玩味的笑,“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年龄,要是专业能有点儿用,说不得还能回到军队继续辉煌啊!”

    话是这么说,韩子禾其实也晓得就是专业合适,她也不见再去参军,这倒不是说她上辈子当兵当腻了。

    主要是,以军队现在的条件来看,在她黄金年龄期结束之前,几乎不会去成立一支专门的女子特战队。

    一支专门的女子特战队的成立,在她上辈子也不是容易的,她也是因缘际会才赶上第一波儿组队。

    这惊险刺激玩儿够了,再回去做些文职工作?怎么看,也不像是她这种性格的人愿意接受的。

    所以,韩子禾利索地表示,那种普通女兵生活,她就不参与了。

    有那时间和那精力,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做好军属,拥兵爱兵来的实际哪。

    “军属啊!”想起这个,韩子禾就想以头抢床,表示纠结。

    上辈子没来得及解决掉“未婚”这个名头呢,这辈子倒好,一出现就直接跳过了。

    对此,韩子禾自己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从背包里掏出《工作借调申请书》,看着其上婚姻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已婚”两个大字,韩子禾觉得特别不真实。

    可再看看“顺手”掏出的她那位配偶的照片,看看照片上那个身着军装英姿飒爽的俊朗男子,那种不真实感又似乎变得不那么明显啦。

    好吧,身为外貌协会党的资深潜伏党员,韩子禾表示,假如这个名叫楚铮的配偶,人品过关、性情不错的话,军婚是应该受到保护哒!

    抬头看看窗外,蓝黑色的天幕渐渐深沉,点点繁星也悄悄地开始上岗工作啦。

    韩子禾瞥了一眼随军申请批准函上附加的地址,心绪翻转几回,便有了决定——第二天一早就找上门去!

    至于今天么,嗯,她便赖上一个夜晚好啦!

    当第一缕阳光投进窗口,韩子禾已经打理好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了。

    “叩叩叩!”

    “请进。”

    敲门而入的,是一个年轻的大夫。

    这人一进屋,韩子禾便认出来,他就是前儿个跟在邹大夫身后的那二人之一。

    年轻大夫习惯性的推推眼镜,冲着韩子禾笑道:“韩小姐,您昨日的诊疗费,我老师……哦,就是邹医生,已经支付过了;这是刚刚护士给您做的检查报告,上面的数据表明您的身体已然没有大碍,如果您愿意,现在就可以出院。”

    接过薄薄地两张纸,韩子禾礼节性的翻了翻,笑道:“那感情好,倒是省了不少手续呢!”

    至于诊疗费用支付的问题,韩子禾与对方心照不宣,一个是懒得追究,谁知道自己在这具身体里苏醒过来,有没有那位邹大夫的功劳;另一个则是非常乐见韩子禾的不闻不问。

    彼此意向达成,也就没有继续相处的必要了。

    ……

    走出医院大门,韩子禾凤眸一闪,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片绿化,不禁发出声低叹。

    原身就是在那里晕倒的。

    情不自禁的踱步走到当日原身晕倒的地方,韩子禾的思绪不禁又转向了那部分被接收的记忆。

    其实,之前那个韩子禾,她带着工作借调申请和批准随军回复函来这里,为的是……离婚。

    ……

    从市属军医院到楚铮所在的部队驻地,有将近100公里的距离,且不说此时的华夏国尚无高铁,便是四通八达的公交线路也没有被更多的开发出来。

    韩子禾要想去部队驻地,最好的方法,便是去距离市属军医院1公里之外的客运站搭乘长途汽车,倘若顺利,算上约么两个小时车程的时间,她下午便能到达。

    “到时候先进招待所,再联系他吧!”说干就干,韩子禾最后瞄了一眼这个自己站了一刻钟的地方,迈步离开。

    光,将她的背影一点点拉长,无数的光线在她离去的身影周畔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风,不经意的吹过,扬起了她披肩的长发,在她潇洒地好像是道别一般的挥手的四周,荡起了层层涟漪。

    有时候,只有真正告别了不属于你的过去,才能真正迎来属于你自己的未来。

    ……

    紧赶慢赶,韩子禾终于在中午登上了即将启程的长途汽车。

    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韩子禾细细思量着不久之后和她那个名义上的配偶相见的事宜。

    离婚这事儿,楚铮应该清楚……至少她从婆家跑出来到现在,这个时间段儿,婆家人有相当富裕的时间给楚铮通话,甚至是……倒打一耙?

    叹口气,韩子禾揉揉额头,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那个前身了!

    明明智商够用的说啊!

    难不成是位性情中人?

    韩子禾觉得自己上一世出任务都没有这么愁人的,她大概是将上一世没有叹的气都留在这会儿抒发情感啦!

    说起之前那位韩子禾,也是个情商欠费欠到无力偿还的主儿!

    那位韩子禾姑娘和配偶楚铮之间的婚姻,就是一场儿童话剧——太儿戏!

    儿戏的由来,还要从早先说起。

    韩子禾的前身不是有一对儿龙凤胎哥姐么?那姐姐还好说,倒是那个被韩子禾称为二哥的哥哥,实在是和韩子禾没有缘分,兄妹俩的感情仅限于知道对方和自己是一母同胞而已

    当然,这原本也并非大事儿,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大程度在缘分,韩子禾和她二哥就是没眼缘也是没有法子的,他们二人只要能和平相处便是大善。对此,韩家二老并没有太高的要求。

    可事情乱就乱在她二哥娶了个在韩子禾眼里一无是处的嫂子。

    以那位韩子禾清高的心性,对方不入她眼,她自然不耐烦与其过多接触;而她那位二嫂又总是觉得韩子禾的优秀将自己衬得异常尴尬,遂结婚之后没有搬出婆家的韩二嫂便开始有意无意和韩子禾别劲儿。

    这股子劲儿一别就是数载,直到韩二嫂给韩二哥生下第二个儿子,韩二嫂觉得,自己心里憋着的那股子闷气终于到了发泄的时候。

    那时正是韩子禾成功结束国外进修生活,顺利回国后的第二个月。

    学校为了留住人才,不但将韩子禾的职称级别,从讲师升为了教授,更是特别批给了韩子禾一套教职员工福利房——一套四室两厅带露台的高级教职员工福利房。

    韩二嫂的火力,便是对准了这套大户型福利房。

    事情闹起来是在韩子禾拿到房产证和钥匙之后的那次家庭聚会上,当时韩子禾还是住在家里的。

    “爸、妈,我们家老二都出生了,再挤在家里,似乎也不太像样儿了。”餐桌上,韩二嫂开启了话题。

    韩爸爸闻言,欣慰的将视线扫过二儿媳,认真地盯着二儿子,道:“你们夫妻俩能想明白,也是长大了,有些话,作为父亲,我早想和你们谈谈,只是你们妈妈一直拦着,生怕会伤害到你们的自尊……男儿当世,不能总指着单位配房,你们年轻人不是都讲什么独立空间么,没有配房,租房不也可以?租的房子难不成就不是你们自己做主的地方了?年轻人啊,莫要眼高手低!你们……”

    “好啦!老二两口子自己想明白了,你就莫要多说了!”韩妈妈拉住了丈夫的衣袖,递过眼神儿,又低声说:“当心说多了,让他们逆反起来,反口就不美了。”

    韩爸爸闻言,恍然一般暗自点头,不再纠缠刚刚的问题,转而道:“你们……想搬去哪儿?可看好了地方?”

    韩二嫂笑呵呵看了韩二哥一眼,看向韩子禾:“孩子他小姑,咱们比不上你,你是文化人,本事大……不过,老话儿说得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事儿没事儿亲兄妹之间也得热乎着相处不是?……若是只有我和你二哥,也就算啦,到哪里租房不是租?可是你那俩侄子还小得很……咱们老韩家可就这么两根苗儿,怎么也不能苦他们不是?……”

    不待她说完,一直沉默的韩子禾的那个前身便开启了她那已经满点的嘲讽技能:

    “怎么,二哥……你们两口子这是想开了,打算从啃老转为啃亲妹子啦?……呵,也真好意思呢!……啧啧,原我还觉着今儿买的肘子难以嚼咽,现在听了二嫂这番话,却觉着我还是刁难那肘子了,感情跟桌上这脸皮厚的相比,那肘子已经是极好的了呢!”

    说着话似乎还觉得不解恨,韩子禾的前身还用筷子扯了扯面前的肘子;那肘子倒也给面子,还挺配合:刚刚还扯不下的部分,这会儿却很轻易的被拽了下来。

    ……

    韩子禾觉得,若是她那前身当时没有配音似得跟着发出两声冷笑,估计楚铮也不会那么快就娶上媳妇儿。

    根据韩子禾的记忆,她那个前身待人接物极有古风,向来礼仪周到,却唯独对自己十分厌恶的人刻薄至极,对她的这个二嫂子如此,对楚家的妯娌亦是这般。

    尽管韩子禾前身的话说得不客气,但仔细一琢磨这也算是她维护自己财产权益,人之常情嘛,所以韩爸爸韩妈妈倒没有什么表示。

    而韩家的大哥大嫂,更是当弟媳的话做耳旁风,韩大嫂冷笑着翻了白眼儿,今儿她可是大开眼界呢!想当初,她们两口子可是没要父母一分钱结的婚,就连喜事儿都是在单位配发的平房里办的!

    且别说韩大哥夫妇本就对二弟两口子无限期赖在父母家白吃白喝白拿的做派,看不上眼;但说同胞情,韩老二在韩大哥心里的地位,那可是连韩子禾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人都说,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是很有道理的。

    话说韩家兄妹四人,韩大哥和龙凤胎弟妹的岁数相差不大,兄妹三人在一起玩儿时,龙凤胎总是二比一的欺负人也就算了,那俩贼精的家伙还总是将韩大哥排挤出去、有事儿没事儿的在父母面前给韩大哥上眼药,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韩家大哥走上社会搬进单位宿舍。

    这也就是韩家父母不糊涂,否则韩大哥心里的怨念恐怕会更浓。

    因此,韩大哥和龙凤胎弟妹这三兄妹之间的关系,从小到大都特别一般。

    而这种情况在韩子禾的前身出生之后,更是如此。

    韩大哥比韩子禾大了整整一轮,这岁数差得多了,大一点儿的孩子,自然懂得谦让、疼爱妹妹了;又因韩子禾出生一年后,韩家那对儿龙凤胎因身体问题,被送到乡下祖母家休养,接着,韩爸爸便被单位派去出国进修,没多久,韩妈妈也接到了借调外地的通知。为此,年幼的韩子禾被送到了托儿所。

    那时,韩家所在的城市没有具备全托资质的正规托儿所,因此,刚上初一的韩大哥便多了一项任务——带妹妹。

    兄妹俩“相依为命”的生活了三年,韩家才又开始了大家庭的生活。

    当然,家人团聚并不意味着韩大哥奶哥生活的结束,一直到韩子禾前身出国前,她的学业都是韩大哥亲自过问的,如此算来,韩子禾那前身也说得上是韩家大哥亲手带大的。

    韩老大看不上弟弟弟媳窝儿里扒的样子;韩大嫂又因妯娌话里话外都拿韩家男孙做文章,很不痛快。

    一时间,韩家聚会的气氛便有些不对了。

    韩家三姐左右一瞧,自以为善意的对着妹妹笑道:“哎呀,我说多大点儿事儿呢!用得着这么急赤白脸的吵架么?要我说啊,这亲兄弟明算帐!二哥二嫂带着俩皮娃娃,很不容易,与其到别处租赁,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小妹,你也用不到那房子,不如租给二哥他们……”

    “呵呵~~”韩子禾的那位前身不等韩三姐说完,便斜睨着韩二哥冷笑,“三姐快别说了,再说下去,我笑弯了腰不要紧,怕是你那好二哥的脸要没处放啦!”

    “三姐上嘴皮往下嘴皮子上一碰,好话儿说得多容易!可也须知世上有句话叫‘崽儿买野田不心疼’!话说,慷他人之慨一定舒爽之极吧!”

    “你!”

    无差别攻击模式一展开,韩家三姐便被气得脸色煞白。

    而韩子禾的那位前身,却依旧笑眯眯地自顾自道:“三姐也先别急,咱们今儿索性就说道说道……按说呢,我不是一个计较的人,有些事儿不愿意全都捅开了说,可既然有人没有自觉性,那干脆我就乐于助人一回,帮着他们回忆回忆……

    当初,二哥要结婚,爹妈给了钱,也和你们言明了,按着大哥当初结婚的模式来,这……你们俩当初可是亲口答应的,那痛快劲儿,不必我详细描述吧?……再之前,你们两口子婚事儿刚定下来时,爹妈就让你们去单位申请婚房,结果呢?……呵,你们嫌房子地点偏僻,愣是没要,给推啦……那可是一套独门独院儿的大宅子啊!好!这,咱们也不说啦!

    咱们就说说和月租相关的事儿!

    你们刚结婚那阵儿,你们借口说自己没房子,要和老人住一起,为这个,你们夫妻俩当初红口白牙的在家庭会议上做了保证,说是要交生活费的,结果呢?……你们俩孩子没少生,这生活费,给过吗?

    我在国外留学时,奖学金没少往家寄吧?那是我孝敬给自己爹妈的,没少往你们俩兜里跑吧?当然,钱出了我手,心意我尽到了,爹妈爱给谁花我也懒得管……但有些话,咱们得说清楚!

    从我十八岁开始,无论在不在家住,我都给咱们爹妈月钱,每月的钱养活这一大家子都没问题!可你们呢?给过几次,给过几分?……这些事儿,爹妈不提,我也不耐烦说。

    可三姐说,让你们给月租?哈,她敢说,我还真不敢信呢!”

    这机关枪一般突突突地说出来的话,让一直找机会插嘴辩驳的韩二嫂根本就法子见缝插针。

    韩子禾前身依旧不依不饶,她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韩三姐:“三姐,要让我租房子,也成!不过,有个前提——你得和我去找律师做公证:若是二哥二嫂当月不给钱,你就得替他们偿还……若是他们占住了我的房子,你得按照到时候的房价,双倍赔偿我!”

    “凭什么啊!”韩三姐早就被气红了眼,一听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更是没有了理智,连想也不想便否了回去。

    “是啊!”韩子禾前身长长的吸了口气,慢慢悠悠地吐出来,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凭什么啊!”

    一句话,问红了韩三姐的脸,也问红了韩二嫂的眼。

    “哼!”韩二嫂听出话外之音,起身拉着韩二哥就往外走,边走边骂:“行,我们没骨气!我们不吃这饭了成不成!那房子我们也不稀罕,只盼着小姑子能好好儿的嫁出去,别真拿那房子养老才是!”

    韩二嫂的话,以及韩二哥的沉默,让韩妈妈气得追过去,好一顿责骂,不过这些到引不起韩子禾前身情绪上的半点儿涟漪,彼时的她,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想嫁一个比韩二哥有前途的人,对于韩子禾的前身来讲,不知道有多简单。可是,想嫁一个合适的人,却不那么容易。

    有时候,世间事儿就是占上一个“巧”,就在韩子禾前身琢磨着自己要不要现在就考虑终身大事时,她所在学院的副院长的出现,正好促使她做出决定。

    韩子禾在不欢而散的聚会结束的第二周,便搬去学校分的房子了。

    倒不是家里容不下她,且不说有父母护着,就是凭韩子禾前身的战斗力,韩二哥韩二嫂两口子还真没有那胆子去挑衅。

    只是韩二嫂当初的一句话,给韩妈妈的退休生涯开启了一扇窗——帮着自己老闺女嫁出去。

    开什么玩笑,直升飞机的轰隆声都没有又找到一个乐趣的韩妈妈的唠叨声有震慑力。

    被唠叨得烦心,又不愿意让讨厌的人成天在自己眼前晃,韩子禾前身十分干脆利落的带着行礼自力更生去了。

    提到韩子禾前身的战斗力,现在这位韩子禾童鞋表示自己特别欣慰:原身竟然有将近二十年的习武经历!

    虽然不知道那位在韩子禾前身出国前就不在了的老师父,是何等出身的高人,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原身师父那浓浓的敬意。

    搬出家门的韩子禾原身,在学校里为开学讲课而准备时,长得和安西教练一样的副院长笑呵呵的出现了:“小韩啊!你现在还是不是单身啊?”

    ⊙﹏⊙‖i窝嘞个去啊!您一个快熟透了的男性,问一个小姑娘这个问题,合适么?

    韩子禾原身当时的心情是这样的→o(>﹏<)o

    但她当时的表情却是这样的→→→o(n_n)o

    当心里想的和表情极大不相符时,当她希望说话者在把话说出来之前自己自觉自愿吞回去时,韩子禾原身通常会选择做出一种有暗示性的动作,这种动作可以让明眼人看出其中蕴含的各种“潜告知”。

    比若现在,韩子禾原身很好的选择了单手两指捏弯钢笔。

    通常,这种行为很好使,它让很多人知难而退……呃,现在情况有些不对!

    韩子禾原身很清楚看到,她们这位副院长的两个眼镜片在刚刚那一瞬反射了一种难以撼动的金光,似乎……这老先生的嘴角上弯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

    就这样,韩子禾原身走向了认识楚铮的路上。

    事实是,副院长要介绍的有为年青年另有其人;当然,楚铮和他也有关系,他是他的外甥。

    韩子禾原身的第一次相亲约会,着实让她打开眼界一把,她之前还真不知道约会现场可以临时换相亲对象的。

    “很抱歉,我也觉得很尴尬。”相貌堂堂的军官,也不免有些赧然,“没想到他们会是久别重逢的初恋情人。”

    韩子禾原身虽然对于相请成功与否无所谓,但正在谈话的相亲对象在自己面前另找佳人,那感觉……终究让她觉得有些面子挂不住:“中校先生,如果我是你,这朋友立马儿扔掉。”

    年轻的军官浓眉一挑:“教授女士,我可不可以认为,您是在挑拨……亦或者是,报复?”

    放下手中的酒杯,韩子禾缓缓起身:“当然,中校先生,您可以这么认为,但是本着求真求实的学术精神,我这也是诚实的忠告,很多时候,英雄的倒下是某些特别朋友插的一刀。”拎起包,漫步离开。

    “请留步。”年轻的军官快步追上,伸出手:“如果您认为,嫁一个军人可以接受,那么,相信我,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韩子禾前身递过手,握住:“那么……认识一下?”

    “楚铮,中校。”

    “韩子禾,教授。”

    ……

    这是韩子禾原身和楚铮的初识,也是俩人从初识到现在的韩子禾出现期间,唯一一次正式地认真地交谈。

    现在的韩子禾一直觉得,“闪婚”这个词可以很好地形容原身和楚铮的婚姻。

    很显然,原身和楚铮结合的决定,是轻率的。

    现在,需要声明一下:韩子禾的原身是一个有趣且有个性的女子。

    这一点,现在的韩子禾在翻遍她接收过来的记忆的每一个角落之后,得出的这个结论。

    但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子,在她的婚姻上,很显然不但没有动用她那不太高的情商,便是连她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智商,她都没有让它发挥应该有的作用。

    现明显,韩子禾的原身没有深刻地了解军婚背后隐藏的郑重,而这点,从她如之前轻率地决定嫁给楚铮一样轻率地决定离婚,就可以看出来,她,不是一个愿意因为包容而难为自己的人。

    这样的性格说不上好还是坏,因为一时的不难为自己,不意味着日后不会为难到自己,韩子禾前身的一时决定,会不会日后又会再次后悔呢?

    至少,从这个原身毫不犹豫地抛弃这具皮囊可以看出来,她对于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难以忍受。

    想到原身的离婚决定,如今的韩子禾也不免揉揉额头,她很清楚,原身一直都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原身就像是生活在异次元的人,她有知识、有智慧、有能力,可偏偏周围的同事、亲人都没有她的知己,明明是生活在同一个范围的人,却偏偏没有一个和她有共同语言,这种好像明明和大家都有接触,却又仿若独自生活在一个空间的反差感、孤寂感,几乎要将她逼近她精神的世界,也许这就叫高处不胜寒吧。

    韩子禾前身和她妯娌的不和,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内心几近崩溃的导火索而已。

    因为第一次接触的与众不同,韩子禾便以为自己抓到了她精神上的伴侣,她迫不及待要摆脱在她心中认为是凡夫俗子的相处人群,所以,即便是楚铮一而再地书信告知,他们婚后生活依旧是以她一个人为主。

    韩子禾前身以为自己毫不在乎,她觉得只要她和他之间的精神世界是充实的,那么即便彼此相距天涯之远,也会犹如咫尺之近。因为这种一厢情愿,即使在交往五个月的时间里,她和楚铮只通了一两封简单的问候信、即使结婚当天楚铮匆匆赶来又匆匆归队做任务、即使结婚之后二人一直没有见面,她都似乎毫无察觉。

    可是,当真没有察觉么?初进那楚家的不适,婆家亲朋的各种庸俗、妯娌莫名其妙的是非,这些无一不像用来钻东西的钻头,将她自以为坚固的防线一点一滴地打破。

    当她看清这一切、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她便绝望地晕倒,她便毫不犹疑地抛弃。

    原身宁可抛弃身体也要离开的激烈反抗,究竟是抗拒这个世界,还是反抗她的聪慧和成就?

    这些,现在的韩子禾也不得而知,大概是因为原身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不过,也好……”现在的韩子禾有些木有良心地琢磨着,这原身没有和楚铮发生什么,倒让她可以没有心理障碍地接受那个配偶——前提是,对方人可以;不然,她会有介入别人感情的错觉——虽然她这个韩子禾已经和前身合二为一了。

    就在韩子禾同学结束了胡思乱想之际,开往部队驻地附近的长途汽车缓缓已经进站啦。

    某部队训练场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嘹亮的口号,像一柄柄尖锐的利刃,用剑锋之气将遥遥射来的热烈的光线顶转回去。

    炎炎夏日,炙热的地面上,一群身着作训服的年轻士兵,挥汗如雨的做着体能训练。

    队伍打头儿的一个体魄雄健的青年军官,正吹欢快地着哨子,不时地纠正几个新来的士兵动作细节。灼热的空气像浪头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涌来,青年军官头发、脸庞上的汗珠儿,成串儿一般,滴滴答答地打在他的领章上,打在了那位于两杠之间的两朵金花儿上。

    正当大家训练的热火朝天之时,一个小兵远远地跑来,跑到青年军官身边儿,立定→站好→敬礼→大声喊道:“报告!”

    “讲!”吐出的哨子在青年军官的胸前荡了荡,青年军官摘下那副被所有队员心中认为是用来装酷的墨镜。

    “队长,政委说有电话找您。”

    青年军官点点头:“知道了。”

    刚转身迈出进步,青年军官猛地住脚、转身,正好看到一队的队员朝他呲牙咧嘴的做各种表情,看着被抓包的众队员宛如石化的模样,青年军官露出一副标准的痞笑:“哟嗬,行啊,诸位,脑子能把狗熊打败了啊!就是不长记性是吧?没事儿,既然大家心情不错,为了配合这良辰美景和大好时光,咱们做一些有益于身心的活动吧!”

    摇晃着身子,青年军官双手叉腰,猛地一吼:“现在全体都有,立正!”

    他看也不看面前瞬间集合完毕的队员,一只手点着另一只手手腕上的表盘,嘿笑道:“给大家十分钟,拿上负重,全体开跑!目标是二十公里外的那个山头,到了地儿,允许大家做一百个俯卧撑休息休息,然后原路返回。”

    在一片哀叫声中,他乐呵呵的长臂一直,高喊:“奔跑吧,boy!要是晚上大家仍旧在赶路的话,大家就再体验一次饿着肚子夜行军吧!相信这美丽的星空下,大家一定会有一个浪漫的夜晚……加油哈!兄逮看好你们哟!”

    看好你个大头!yy的,老子们祝你娶个能治你的恶婆娘!没事儿天天整治你!——一众士兵的怨念。

    不理会中众人脑袋上都快凝实的乌云,青年军官一路小跑,直奔办公大楼而去。

    ……

    “楚铮,是我,妈啊!”电话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楚铮面上一愣,原本嘻笑的脸也渐渐严肃起来:“妈,您怎么来电话儿啦?是家里头有事儿?”

    “哦……那倒不是……,也、也算是、是吧!”

    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一点儿都不像他妈平时的性子。楚铮听了,心里便有数儿了:“妈,您来电话儿,是不是和子禾有关?”

    楚铮一起头儿,楚妈妈往后的话就好说啦:“是这回事儿……我给你来电话,是想问问,你媳妇儿到你那儿了么?”

    楚铮闻言一愣:“她过来啦?”旋即又道:“哦,也对,之前我们递上去的随军申请也下来了,估计是部队将批准函寄到子禾那儿去啦!”

    楚妈妈顿了顿:“随军的事儿我们知道,我是问你,她有没有联系你?”

    “没有……她什么时候出来的?”

    楚妈妈道:“昨天天一亮就走了,等我们听到动静,赶出来,她都走得看不到身影啦……桌子上留了封信,说是过来找你。”

    “那你们怎么不早给我来电话?”楚铮脾气上来,语气也不怎么好,“她一个小姑娘,出来两天了,你们现在才联系我!她要是有什么事儿,怎么办?家里怎么跟我交代?怎么跟人家娘家交代!”

    “我让你哥哥们去你丈母娘家探了探,你媳妇儿没回去,我们怕他们着急,也没说……这不算着时间,你们小两口应该见着面儿了,这才给你来电话儿的么!”

    楚铮解开领口的口子,有些焦急的问:“子禾为什么一声不吭、一个招呼都不打地过来找我?总得有原因吧?”

    楚妈妈叹口气:“你二嫂说了几句不中听话……当时,她也顶回去了,也气得你二嫂她够呛,我和你爸琢磨着她该出气了,谁知道,她气性那么大……”

    楚铮不耐烦地扒拉两下头发:“妈,您替我带话给我二哥,就说他那媳妇儿得好好管管啦!再这么着三不着两的,要是让子禾收拾啦,我只会上去跟着踹两脚!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前招呼!”

    楚妈妈听着小儿子的话,险些气个仰倒,只是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又想到自己这边儿的确理亏,这才没好气儿的说了句:“你赶紧想法儿找找你媳妇儿吧,我们这边儿听信儿呢!有信儿记得来个电话!”

    楚妈妈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你个混小子!就这么混吧,等你回来找你算账!”

    挂上电话,楚铮正焦急的转着脑袋琢磨着要不要联系自己在武警和刑侦工作的哥们儿,看看要不要全面搜捕……呸呸呸,什么搜捕,是全面寻找自己媳妇。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正怔愣着的楚铮吓了一个激灵。

    “喂!”

    “报告首长!有您的电话。”

    “接过来!”

    “是!”

    一阵等待之后,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这声音还挺熟悉的:“喂,您好,我找楚铮。”

    楚铮一边琢磨着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哪个,一边问:“我就是,您哪位?”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对方似乎愣住了。

    嘿哟!楚铮脑袋里灵光一闪,心中大呼一声,一巴掌拍到自己额头上,他怎么能没听出来这个声音?不应该啊!

    不等他道歉,对方也缓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楚铮总觉得对方在冷笑。

    电话那端那个好听的声音利落地说了一句,便不等他回答就给撂了:“我是你媳妇儿,韩子禾!我在部队招待中心等你,你来接我!”

    部队的招待中心与楚铮所处的办公楼间的距离并不远,只要跑上十来分钟便好。

    不过楚铮还是“阳奉阴违”地没有第一时间奔赴过去。

    婚后第一次相见,这场面怎么也得郑重一些吧?!

    楚铮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将自家政委“推出去”随队员行军了,现在连能商量的人都没有,紧张得他那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还挺欢呢。

    换上新配下来的常服,楚铮快步走进招待中心,到前台拿出证件,很容易查到自家媳妇儿被安排到的房间。

    十个月的婚姻,夫妻俩只在婚礼当天见过——楚铮心里很清楚,他实在是应该心虚不已的。

    “要不要一进门儿,就表明我在攒假期、准备补上个蜜月呢?”站在客房门前,楚铮放轻脚步地踱来踱去,一直不停地做着心理建设。

    “啪!”门开了。

    很确定不是自己敲门的楚铮,眼睁睁看着一个漂亮清爽的女孩儿出现在面前,瞬间将眼前这姑娘“拍照”下来,顺便在脑袋里补上自己媳妇儿的模样,两相对比一下,得出结论:

    “子……子禾?”

    韩子禾眼睛上下一扫描,冲着看上去呆头呆脑的楚铮点点头:“进来说。”

    看着向前走的纤巧地背影,楚铮借着转身关门的动作,迅速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你坐。”韩子禾拿起新买的矿泉水,拧开瓶盖放在沙发的茶几上。

    楚铮见状,很是乖觉地坐到矿泉水瓶正对着的沙发上。

    韩子禾从包中取出两份文件,开门见山道:“我工作借调的申请书,和你们部队领导批准的随军申请函。”

    接过递来的文件,楚铮没有立即翻开看,他斟酌着慢声道:“我听说你在家里受气了……我先替他们跟你道个歉……我呢,也表个态,咱们是夫妻,你的人品做派我心里清楚,关于你的事儿上,我一定向着你……”

    一开始想插话的韩子禾,在楚铮开口的瞬间就沉静下来,她很想知道自己的配偶在那件事上的态度,结果让她挺满意。

    听到了她想听到的话,韩子禾终于抬手阻止了楚铮下面的话:“楚铮,我想……你二嫂也好、你二哥也罢,这些都不是关键……所有事情最终也是最中心的问题,是你和我。”

    说着话,她取出随包带来的结婚证:“军婚是庄严的,我想很大程度,是我的错……婚前,我没有郑重的考虑军婚和一般婚姻的不同,亦或者……可以说,我和你都没有真正的了解对方……咱俩相识五个月,成婚近一年……不到两年的时光,我不知道我在你的记忆里,是不是只是一个单薄的影子?你看,你听不出我的声音,我看到你时,也很是陌生……”

    看到楚铮皱着眉头要开口,韩子禾抬手挥了挥,轻道:“你先别急着说,听我的……我知道,这不完全是你的错,我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不说婚前的草率,只说婚后,你忙着自己的工作,和结婚前一样,我自己沉浸在自己建造的乌托邦里,也没有已经成婚的自觉……

    现在想想,你我结婚的目的……可能连‘成一个家’都不是,那种像是想摆脱什么,或者是完成任务的冲动,现在想来,是我对你的极大不尊重,也是你对我的不尊重……

    呵呵,说句不恰当的话,我有种‘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的感觉……你知道么,那种既不被自己珍惜,又没有得到自己配偶尊重的感觉,让我一度想、想结束这段婚姻。”

    恰时地停顿之后,便是很长时间地沉默,这个时间长得,足以让一个头脑敏捷的人将问题思索清楚。

    “很抱歉……”楚铮先开的口。

    他那双看向韩子禾的黑亮的眸子,犹若夜空一般深邃,眸子里所浮现出的郑重和认真,很容易让被盯住的人相信,相信他此时此刻准备说出的话是极其负责和认真的:“很抱歉,我的举动伤害了你。”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韩子禾的双眸:“咱们的结合,的确太快,可在我心里,我真的没有任何轻浮的想法……我想,咱们两个之间的误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和你——我的妻子,进行有效沟通……

    所以,你可能不太明白我心里的想法。

    在我心里,我从身到心都是一名军人,一名合格的军人!我对自己会有严格的要求和约束:我的决定可以快速,却一定会负责、负责到底……

    也许,这段婚姻让你没有感到应有的尊重。

    就这一点而言,无论如何,都是我的错。

    不管怎么解释,都掩盖不了,作为丈夫,我没有让你感到安全感,这是我的失职。

    就凭这一点,就是我的错。

    今天,不管你有什么决定,我都应该跟你道一声歉。

    不过……我还是想挣扎一下。

    子禾,你……你愿不愿意给你这个从没有恋爱过的丈夫一次……追逐爱情、经营婚姻、爱护妻子的机会?……其实,我觉得我调/教一下,还是可以成为好丈夫的;我觉得我自己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

    韩子禾伸手抚了一下眼,这可不是被感动得落泪,她就是单纯地想破坏掉楚铮对她使出的魅惑技能——深沉的话语、认真的眼眸,对她太有杀伤力啦。

    “楚铮,我就想问一句,你觉得我是你的配偶,还是妻子?”

    “妻子,很快,咱们彼此会成为对方不可替代的爱人。”

    甜言蜜语什么的,果然还是要颜值高的人说出来,能有赏心悦目的赶脚。

    “之前,来驻地之前,我在市属军医院那儿晕倒了。”看到楚铮脸色一下子变了,韩子禾安抚似地冲他笑笑,“别急,我没事儿,那里的邹老大夫给我检查过,我的健康值还是很值得别人艳羡的。”

    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韩子禾再度开口:“不过,那一晕,也让我想明白很多事儿……不是有一句话么,说是,‘前尘往事成云烟’么,我想,我想我自己也该有所改变……

    所以,我问你,假若……我不是原来的韩子禾了,你,会不会难以接受?”

    楚铮被问得一愣,以他的直觉能感觉出来,韩子禾的话不是无的放矢,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清楚是什么地方让他觉得奇怪,楚铮琢磨着自己估计是想多了,媳妇儿可能只是单纯地想抛弃过去,和他一起开创未来的美好生活。

    “以前,咱俩都不了解彼此,既然咱俩是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自然是现在的你更重要,往事不可追,你抛弃了过去的自己,我自然也要妇唱夫随,也抛弃过去的自己……

    这样一来,过去的你有过去的我相伴,现在的我有现在的你相陪,我很该开心才对,又怎么会难受?”

    韩子禾这时,才真正松口气。

    放松下来的韩子禾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猛地抬头看向偷偷凑向自己的楚铮,十分专注地问:“楚铮同志,你们这些军官都这么油嘴滑舌?”

    呃……楚铮同学忽然意识到,现实给他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什么叫作“过犹不及”。

    于是,没抱成老婆的楚铮同学,只能苦哈哈地替老婆拎着包,参观他的宿舍去了。

    楚铮为了节省脚力,带着韩子禾挑了小路来走,直奔他的宿舍而去。

    宿舍大楼在操场的另一面,小路正好儿要从操场边儿的草地穿过去。

    这会儿许是因为士兵们都到专门的训练场地训练去了,倒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清静。

    韩子禾便是在这清静中有些恍然。

    眼前有些熟悉的场地,渐渐地多了些看上去有点儿朦胧的身影,那些矫健的身姿,看上去竟然格外的熟悉……

    “子禾?子禾!”

    楚铮的呼唤让韩子禾从恍惚中醒来,蓦地,便是一阵今夕何夕的错觉。

    “怎么啦?”楚铮发觉他自己好像又在不知不觉间领先自己媳妇儿两三米,立即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几小步。

    “你……”韩子禾正要开口,忽听不远处的草丛那儿传来一阵哭叫:

    “你就是个骗子!……当初,我嫁给你时,你就是上尉副营了,当时就可以分房随军了,你偏偏不吭声、不申请,我那你没辙,又想着刚结婚,不逼你;可你看看,现在都多少年过去了,你都少校了,我怎么就不能过来呢?!孟明,你听着,要么我这回就不走了,你把随军事宜给我办下来;要么,你就提交专业报告,去我爸给你看好的单位,上班儿去!我告诉你,你别不知足,你要是到了地方,有我爸的面子,怎么着混个副处级不是问题!”

    有些尖锐的女声沉没下去,接着便是一个沙哑的又带着些许疲惫的男声响起:“何梦,有事儿咱们回宿舍说,成不?”

    女声再度响起,带着气急败坏般的不甘和气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回去?回宿舍了,咱俩什么也谈不成!”

    孟明声音里满是无奈:“何梦,你要讲些道理!我知道你希望我能像大多数人的丈夫那样,天天下班就回家,可是,我是一名军人……咱们俩交往之初我就和你说过,为了能成为一名职业军人,我付出了太多,所以这辈子,我都不会脱下这身军装……何梦,转业的事儿真没得商量。”

    何梦倒是见机快,话头儿一转:“孟明,我给你俩选择了,你若是不愿意去地方,我不难为你,省得将来你怨我……可你也得给我交代吧?随军的事儿,你得给我办下来!”

    “办下来啦!我说了很多遍啦,都已经办下来啦!”

    虽然没有看到孟明二人的表情,韩子禾也不难猜出他脸上的表情。

    孟明大概恨不得举手投降,对于女人的胡搅蛮缠他实在是甘拜下风,就是训练那些刺头儿兵蛋子们,都没这么累、这么无力的。

    “都跟你说过啦,上面儿给咱们配房名额啦!批准信,你不是也都见着了么?”

    “信,我是见着了,可那配房名额不是让出去了么?”

    “那不叫让!人家三队的副队和我是老乡,只是没有我命好,能娶你这么个好媳妇儿,他媳妇儿也是我们那儿的,人家拖家带口的,不容易;我又想着你也不喜欢住旧房子,干脆让给他,他的名额呢,就留给我,这眼看着新的家属大楼就要开建了,很快咱们就能住上新房子,多好?”

    大概是前一句的吹捧让何梦稍稍释怀,她的情绪倒是稳定下来些:“你啊,也不用拿好话来哄我,我现在,这心气儿让你雕磨得,也不似过去啦,什么新房旧房的,我还真不在乎!你那老乡不容易,我就容易啦?你知道体贴旁人,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老婆?哈,我真就想不明白,咱俩这么多年都是聚少离多的,你就不想我?”

    “想!我能不想么?……”

    “快拉倒哈!我不想再听你嘴里那些没用的话啦,我就一个要求:和你老乡换房子的事儿,我不追究了,你现在手里不是有交换过来的名额么?你给我再换一个去!”

    孟明快被逼疯了:“梦啊!谁也不傻,哪有你想得那么轻松,说换就换啊!”

    “呵呵!”一声冷笑,何梦恨得只咬牙,“你也知道你自己傻啊!”

    反问之后,何梦气哄哄地转身跑了出来。

    “嘎?”

    四目相对,哦不对,应该是八目相对啦。

    追出来的孟明和他媳妇儿一起,与韩子禾楚铮夫妇撞了个对脸儿。

    说不出的尴尬啊!何梦立即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现让人家听了个全面,不由得又羞又恼,跺跺脚,低着头跑开了。

    孟明看见楚铮,先是满面通红的挠着头。

    抓耳挠腮的孟明,很快意识到自己应该先敬个礼。

    敬礼毕,接着抓耳挠腮的孟明,磕磕巴巴地说:“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哟,这一开口就是替媳妇儿说话,这人还不错么!韩子禾微不可见的挑挑眉。

    楚铮的大掌排在人家孟明的肩膀上,豪爽地一笑,根本没有任何听墙角时被抓包的羞愧:“行啦,小子!赶紧追人家去吧!”

    “哎!”估计孟明这哥们儿早就恨不得开跑了,连喯儿也不打。

    刚跑没两步,孟明又猛地回身儿,红着脸冲着韩子禾招呼了声:“嫂、嫂子好!”

    看着没几步就飞奔得没影儿的人,韩子禾失笑:“你的这个战友还挺有趣儿的。”

    楚铮自然而然的趁机揽住韩子禾的肩膀,拥着她继续步行:“是吧?你这才是刚来,等你在咱们这儿呆住了,就会发现,这军营最大的好处,就是最可爱的人最多!”

    韩子禾对楚铮的某些动作,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怕自己若是认真了,楚铮那厮很可能也吃不消。

    ……

    楚铮在部队的待遇还不错,自己一间宿舍,有小小的卫生间和阳台,虽然不能和正经的居民房相比,却也让韩子禾方便了许多——总算不需要在需要方便时,让楚铮给守门儿;也不用等没人的时候,才能使用洗浴室。

    纤纤手指划过被整理成豆腐块儿一样的被子,韩子禾眸中闪过一刹那的怀念。

    楚铮将韩子禾的行李放好,自己搬着小板凳坐到韩子禾腿边儿,笑呵呵的搓着手:“那个……子禾,随军的事儿,我想和你好好儿说说。”

    随军这件事儿,是韩子禾和楚铮婚后第三个月时,达成共识的。

    从申请到被批准,一直持续了六个多月。

    而分配到他们手上的房子,则是韩子禾那个前身启程来部队驻地前一个星期时拿到的。

    “你工作上的事儿,是怎么安排的?”楚铮张了张口,归其还是打算先绕个弯儿再说。

    韩子禾也不戳破:“自从我进修回来,学校对我颇多照顾,福利方面就不说了,就是排课和带研究生上,很多老师也是颇为羡妒……不过,带学生方面,我自觉还是先多提升提升自己,毕竟我还年轻,若是误人子弟就不美了……”

    楚铮很会聊天,恰到好处地插话道:“怎么可能,咱们不能以年纪论英雄啊,毕竟你的资历和能力都摆在那儿呢!我相信,不论学识还是其他方面,作为你的学生,都会是幸运的。”

    韩子禾被他说笑啦:“你倒会夸人……还是,再看看吧!……学校也有意让我兼顾行政方面的工作,可是……”挠挠眉梢,接着道,“我不太喜欢那种工作,我只是想做那种单纯的学术工作。”

    楚铮点点头:“也是,你这脾气也不适合……很多人想专注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非常难,既然你有这种机会、也有这种资格,自然该好好把握……随心所欲,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韩子禾淡淡地弯起唇角:“所以啦,为能夫唱妇随,我可是申请了暂时借调外校!”

    楚铮刚刚已经看过她的申请表:“虽然我很感动,不过倒是你们学校,也舍得?”

    韩子禾笑道:“什么舍不舍得的,这也是有名额的,学校老师大都避之不及,有我这个傻瓜一头冲上去,成全的人有的是,谁还阻拦啊!再说,我又不是不回去,档案还在那学校呢!……不过,你可能要有一段时间先养媳妇儿了,因着原本我的想法,我借调的外校暂时还没有给我安排工作,所以,我得先无业一阵子喽!”

    “荣幸之至!”楚铮一把握住韩子禾那双和他手掌颜色反差极其明显的纤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好啦,我的事儿说完了,下面该你啦!”韩子禾没有挣出来,一双妙眸通透的看过去,四目相对,楚铮刹那有些怔然。

    “咳咳……”意识到自己自从媳妇前来便一再失态的楚铮,黝黑的双颊也不禁有些染红,“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想不想住新房……”

    尽管是夫妻,可到底彼此不熟悉,楚铮对于自己这种近乎“欺负人”的建议,也不禁有些心虚,原本早就打好腹稿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终究还是韩子禾接下话来:“你要是说,想把房子让给孟明……”

    楚铮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着兴奋,似乎是因为韩子禾的态度而开心,心中欣慰不已的他,也不介意韩子禾故意的停顿,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韩子禾心中一叹:“你得答应我几件事儿……”

    “你说!”

    咦?这答应的还挺痛快的!也不见生气啊?韩子禾诧异地问道:“你不介意我趁机提要求?”

    楚铮一副理所当然地表情:“你是我媳妇儿,提要求本就是应当……再说,咱们夫妻之间的谈话,哪里涉及那么多条条框框!咱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韩子禾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不过无论形容她心情的形容词是哪个,那个词或者说那组词都是褒义的:“也是!那我可说啦!”

    见楚铮毫不犹豫地点头,看上去还挺期待的,韩子禾轻笑道:“第一,我、还有你,咱俩得有暂住的地方,那个地方得有**的卫生间。”

    楚铮听到后半部分,眉头皱了皱,不久,便一咬牙,应道:“房子倒是有安排,不过……卫生间么……我给你盖!”大手一拍膝盖,这个问题算是没有问题啦。

    哟嗬,动作还挺有男子汉气概的啊!韩子禾心里点点头,面儿上却是没有停顿地接着说了下去:“第二条么……诶,你安排的房子,不会离你太远吧?我可是为你来哒,要是太远……呵呵。”

    有时候,即使最简单的叠词,也能饱含许多涵义与威胁力和震慑力。

    楚铮闻言,却眼睛都笑眯弯喽:“嘿嘿,别说,就在咱们驻地内,来咱们这儿的接待中心时,看到一大前儿的那排建筑了么?那就是!”

    韩子禾有些不解:“那可是部队内部,离着你们办公大楼也就五六分钟的路程,我住进来,能行?”

    楚铮见机,又搬着他那小凳子往韩子禾身边儿凑了凑:“没事儿!那原本就是给军官家属探亲用的,后来部队有了专门的接待中心,那里就空了下来,这回配房,那里便也被批下来,权当中转站,等最后一批房子建好,咱们再搬走就行。”

    想到自己的努力,楚铮一点儿都不准备隐瞒:“我还专门给你申请了网络,每天早晨10:00到晚上10:00,你可以自由的上网。”

    这,更出乎了韩子禾的意料:“真的?”

    “当然!”

    顺利地出乎意料反而让韩子禾有些担忧:“那……安全问题……”

    有些意外自己的小妻子安防意识之强,楚铮安抚地又捏了捏人家的小手儿,嗯,那感觉还挺软:“这你不用担心,上面儿既然同意啦,咱们自然就有更高级的防范手段。”

    想到这里不是自己原先所在的地球,很多事儿不能再用原先的常识来衡量,韩子禾稍稍将自己的心态调整一番。

    楚铮见小媳妇儿默而不语,笑道:“子禾?你还没说第二条呢!”

    “你都安排好啦,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韩子禾头一回主动回捏楚铮的大手,让楚铮心里颇为激动,她不知自己在他心里泛起的涟漪,却依旧在他的心湖上投着石子儿,“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的周全……还有,你的努力。”

    看着楚铮一脸傻笑,韩子禾心中微动,嘴上打趣儿:“中校先生,你得再接再厉,为妻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哟!”

    算是将这段婚姻初步认可下来,韩子禾拉过楚铮的手,看着他晚上的手表:“时间还早,中校先生,你不表示表示?”

    一把推开那张腆着脸凑过来的脑袋,韩子禾哭笑不得:“楚铮中校,注意你的举止!”

    没能成功偷香的楚某人垂着头,站起来,眼巴巴儿的邀请道:“太座大人,您要不要移驾随为夫一观房型?”

    楚铮口中的临时安置房,仔细说来就是北方比较常见的大院儿,独门独户,若是往高级上说,就是一套一进的四合院儿。

    楚铮带韩子禾来的这片安置区,一共有九、十户人家,因为大院儿与大院儿之间间隔较远,倒是留出不少私、密空间出来。

    看着绿植密布的安置区,以及被绿植掩映、犹若点缀其中的房瓦,韩子禾身心都在不知不觉中放松许多。

    大院儿总体来说就是红瓦白墙,看着还挺喜庆。

    楚铮分来的这套院子,位置还不错:从院门儿往左转,往前走百十米,再右转走百十来米,就进入了通往部队操场的曲径;从院门儿往右转,往前走百十米,再右转走百十来米,则是通向了往部队接待中心走的大路。

    任凭楚铮开道,韩子禾慢慢悠悠地跟在其后,也不着急,只管欣赏着地面上光影的斑驳。

    注意到自己小妻子满意且带上几分享受的表情,楚铮不自觉地松口气: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咱们的院子,因着可能会住得稍久一些,所以上面允许咱们小规模地改装……”嘿嘿地笑着,楚铮指着院子中的一块儿空地,规划道,“你不是想要**的卫生间么?我就在那儿给你盖一个,顺带再盖一个洗浴室!”

    韩子禾瞅瞅,又指着另一处空地:“一事不烦二主,你再给我盖个厨房,嗯,这里可以通煤气不?”

    楚铮摸摸下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个小妻子:“你还会做饭?”

    韩子禾无语地望望天,她这个前身和楚铮之间,对彼此到底是要多无知啊!

    不过,也好,他们越是彼此不了解,她才会更愿意保留眼前这个看起来很不错的配偶。

    不行,不行!韩子禾摇摇头,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既然前身走得不留痕迹,那她也要摆脱前身的影响,说什么以后也不可以再想她啦。

    心中有了决断,韩子禾面对起楚铮来,就更轻松自如:“拜托,楚中校,你得对你的妻子多么陌生啊,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妻子曾经留学四载?外国那些吃食,冷口儿尝尝倒有几分新鲜,可不能常吃……有时候,执念是最好的老师,你妻子我对咱们华夏美食的执念,造就了几分不错的手艺,等回来秀给你吃哦!”

    看着小妻子带着几分调皮的冲着自己眨眼,楚铮乐呵呵地期待起来:“啊,一言为定啊!嘿嘿,我倒是有口福喽。”

    许是气氛正对,也许是伴着夕阳的晚霞太美,相对仍旧还处在接触阶段的这对儿夫妻,很自然地,让彼此相近的那只手牢牢地牵住了对方。

    金红色的光,在二人相依偎下,仿若背景图一般,将这幅看上去仿若油画的画面装饰得如梦似幻,时间静静地流淌着,空气中萦绕的那一缕缕若隐若现的情丝,仿若温柔了这个时刻这幅画面的每一个角落……

    韩子禾与楚铮所在的这个尚未修整的临时安置房,正是因为他们,在这时这刻好像摇身一变,成为了桃源一般的存在;而他们二人,又是因为这桃源一般的存在,而对彼此共建的婚姻生活,乃至后半生的幸福,渐渐产生了信任、期许和……欢喜。

    临近处鸟雀低鸣、夏蝉轻歌,又有远处传来的军人们的饭前歌声,韩子禾和楚铮渐渐地从彼此的“梦”里走出,相视一笑。

    “先回去吧?明天咱们再过来,顺便将修整的方案定下来。”搓搓双手揉揉脸,楚铮仍抹不去嘴角挂着的傻笑。

    韩子禾觉得好笑,又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轻易地对一个人安心,安心到愿意和他分享一辈子。

    “也好……不过,明天你有时间?”做过军人的韩子禾,眼中露出不信任。

    楚铮拍着胸脯保证:“我又家属探亲,怎么着也能申请两天的假期啊!”

    嘿,这理直气壮地,希望他能继续保持。

    耸耸肩,韩子禾不置可否:“我们去哪里吃饭?”

    楚铮眨眨眼,表示:“食堂……好像,这会儿不太方便啊!”

    见他在自己眼神下,终于改口,韩子禾表示还是先回宿舍表较好,主要是她可不想成为被围观的对象。

    想当初,她还在地球上时,和她们同属一个特种大队的男兵中,有一个赶上媳妇探亲,好家伙,那群单身汉们跟围观稀有动物似地,那场哄起的,那是相当壮观。

    “也好,等我们队的队员拉练回来,我介绍你给他们认识。”楚铮拉着媳妇儿的手,往回走,“至于晚饭,呆会儿我去食堂给你打回来。”

    “拉练?”韩子禾的注意力没在饭上,虽然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儿吃东西了,“你没跟着去?”

    “呃……”楚铮舔舔嘴唇,决定还是实话实说,“这不,我妈来电话,说你过来找我了……我这不是担心你,才没去的么。”

    韩子禾踮起脚,理解地拍拍楚铮那宽厚地肩膀:“都不容易啊!……一会儿回去,你给妈回个电话,就说我先去借调的学校报到,今儿才过来找你的,免得大家担心。”

    楚铮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媳妇儿潇洒的动作,脑子头一回有些转不过来:‘都不容易’指的是啥?还有,这个‘都不容易’和回电话,以及编瞎话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快带路啊,磨蹭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韩子禾已经迈出了十来米,回过头来对着傻呆呆地楚铮招呼着。

    ……

    夜晚降临,被以“考验”为名,暂时剥夺了享受鱼水之欢的楚铮,苦哈哈地躺在地铺上面,鼻尖上萦绕着从床铺上慢慢飘来的幽香,好不纠结;迫于太座的威严,楚铮转而想着自己那群弟兄也苦哈哈地走在回来的路上,瞬间,自己那颗一直左右摇摆不定的心,平衡啦!

    ……

    宿舍里,一个一夜好眠、一个险些一夜无眠的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在起床号响起的刹那,猛地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