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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喂!老楚!老楚!你说话啊!你……”郑源到最后,几近咆哮,不过,直到通话断掉,楚铮那里一直都没再回他话。

    韩子禾这边儿,心情十分不怎么样,原因很简单,她暂时没有办法直接联系到楚铮了。

    头一回,她那颗聪明的脑袋,竟然没想周到,这不得不让她郁闷。

    摸摸肚子,这人很不负责任的把锅送给了肚子里揣着的这俩小东西了:“唔,都是你们俩,把你们老妈我那么高的智商都给拉低了!你们俩小东西可一定要聪明啊!不然,可就枉费我这傻了吧唧那么久了!话说,一孕傻三年啊!”

    韩子禾摸着肚子,想起了楚铮,顺便延伸着想到了刚才那通电话,想起电话那端那个混账喊她“禾禾”,她就想吐!

    也不是说楚铮没有这么喊过,可那个憨皮赖脸的玩意儿,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哦不,有孩子之前,都特沉醉于喊她“媳妇儿”。

    每回“媳妇儿、媳妇儿”的喊着,别提多欢快了!

    明明很普通的词儿,让他喊出来,竟然都多了几分旖旎和色彩,听起来,让她那波澜不惊的心湖,缓缓地、缓缓地荡漾起涟漪来。

    便是他偶尔喊她一声“禾禾”,都能让她新潮迭起呢!

    正因如此,她才更忍不得有人冒充他!

    冒充楚铮,不就是占她韩子禾的便宜!

    想得到美!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想着想着,韩子禾原本冒粉泡泡的心情,再度不爽起来。

    其实也不是韩子禾老让她肚子里的小宝宝们背锅,实在是,自从怀孕之后,她这性子便有些喜怒不定。

    当然,这里面也有楚铮这人的缘故。这人啊,只要见到他媳妇儿,登时就没有了脾气,怎么百依百顺怎么来,怎么宠溺怎么来,倒把韩子禾原本三分的喜怒不定和暴脾气,养到了十分。

    这会儿,养她脾气、纵容她闹腾的楚铮不在跟前儿,韩子禾一腔郁气找不到地儿发泄,或者说,找不到人接着,心里能痛快才怪呢!

    她心里不痛快了,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自然也不能让惹她不痛快的人痛快。

    所以,暂时找不到地方宣泄的韩子禾同学,便勤勤恳恳地给那个冒充楚铮的人挖起坑!

    ……

    “哇咔咔!爸爸给我来电话啦!”关掉免提,将电话扔到一边儿,湛湛欢快的蹦起来,拉起小表哥韩品的小手,欢快的跳了起来。

    “湛湛!你先冷静冷静!”韩品揉着惺惺睡眼,皱起眉来。

    “才不要冷静呢!都好些天没见着老爸了!我可想可想呢!”想到他老爸,湛湛的眼睛瞬间泛起了红,眼眶湿润润的,好像一眨眼,它们就要洒落一般。

    这小家伙儿吸吸鼻子,看向了韩品:“小表哥,你不想爸爸么?”

    “怎么不想了?”韩品好笑的看着湛湛一副“你好无情、你好冷酷”的样子,不由得伸手刮刮他鼻子,笑他,“你这小机灵!想什么呢!”

    “可是!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激动呢?我们接到爸爸给咱俩的电话了呢!那可是好几天都没有见到的爸爸啊!”湛湛歪着头,有点儿不理解。

    作为八岁的孩子,他虽然聪明,但也有幼稚的地方。

    可是,作为十二岁的韩品,他虽然偶有幼稚的地方,但大多数时候,已经很成熟了。

    他怎么可能不想楚铮呢!虽然,楚铮只是他的小姨夫,可是,在他心里,这将近两载的相处,已经在心里将“楚铮”这个名字,和“父亲”这个称呼画等号连接了啊!

    那位在他心里像爸爸一样的人物,那样一个如师如父一般的人物、让他亲近的同时又十分崇拜崇敬的人物,那么些日子不见,他怎么可能不想念呢!

    可是,想念不等于傻念!

    他记得楚铮教过他的话——任何时候,都不能让理智和逻辑休假!

    他虽然小,但分析能力不弱,他十分清楚,现在的气氛似乎愈发紧张起来。

    在这种时候,不管什么情况发生,那都一点儿不新鲜。

    所以,他作为小男子汉,这种时候,小姨、湛湛、外婆,都是需要他来保护的,所以,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处理所有的情况。

    包括现在这个电话。

    “湛湛,你不觉得奇怪么?”韩品深呼口气,抬头看向他的小表弟。

    作为小男子汉,他自己的成长经历告诉他,想要成长,就必须经历真实的现实。

    雄狮的翱翔,猛虎的长啸,也不是一开始就能有的,他们也是需要自己经历真实的狂风暴雨,经历忍饥挨饿,才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当然啦,韩品觉得,有他在,湛湛自然不需要面临狂风暴雨和忍饥挨饿,他只要别把脑子这样的好东西丢掉就足够了。

    所以,他要帮着小表弟湛湛,学会分析。

    “你不觉得,这半夜三更的,小姨夫这通电话,很奇怪么?”韩品再一次问道。

    “奇怪么?”湛湛抓抓头发,嘟起嘴,皱起小眉毛,思索起来。

    韩品见他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便引导道:“你想,平时小姨夫是怎么和咱们相处的?他出任务时,有没有给咱们来过电话?他一向告诉咱们——‘小朋友早睡早起身体好,睡觉,就要保证睡觉质量,能快速进入深度睡眠,那是真本事!小朋友么!天大的事儿都有大人在前面顶着,咱们小孩子只要负责没心没肺的快乐长大就好了!’对不对?”

    “对的!”湛湛点点头,脸上的疑惑渐渐褪去。

    说来,这也是楚铮给他们养成的好习惯。

    作为经过大风大浪,知道敌人有多狡诈、以及不择手段的过来人,楚铮明确告诉过湛湛和韩品,他们之间通话要有规律。

    什么叫做有规律呢?

    楚铮认为,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再聪明的小孩子,大人要是想骗,也是能给他们骗倒的!除非对方脑子十足的不好使。

    他对他们家的这俩娃,虽然很有信心,但是,处于谨慎考虑,他还是要把这俩孩子的智商,设想到略微低一些。

    那么,根据这么一个智商设想值,他认为,当面儿骗这俩孩子,嗯,难度挺高的,所以,他要是坏人,他一定会用“电话、电子”这类手段。

    毕竟,这类手段不用面对面,只要一个相近的声音,甚至都不用声音,就能和对方交流,从而大大减少了被观察、被识破的风险和可能。

    好啦,这是他从坏人角度考虑的。

    那么,他现在回到了父亲和小姨夫这样的角色后,面对他预想的孩子们的智商值、面对他设想的那帮坏人的手段,他认为,最好的防范手段,那就是“规律”。

    有规律的通话时间,有规律的谈话内容,就是最好的保护孩子们的手段之一。

    楚铮曾经很明确的告诉过俩小家伙儿,他出任务其间,就算再想他们,也不会和他们通话;他每天只会在他们午休之后给他们电话;他不会让他们做任何超出小孩子该做的事情之外的事情……

    等等等等,如此这般的,楚大队长给俩孩子列了十几条规律不说,他还要求孩子们对此保密。

    只有保密的规律,才具备防范的功能。

    当然,他也知道,凡事都有例外,所以,也特别告诉他们,万一有例外的时候,他通话开始和通话结束,都会有暗号——他和俩小家伙儿一同商量的,且一起保密的暗号。

    “我想起来了,这次通话,爸爸好像犯了好几条规定呢!”湛湛皱起来的小眉毛,愈发的拧紧了,看上去很是不高兴,“还说让我们遵守规律呢!自己就开始犯规啊!”

    “要不是小姨夫他在犯规呢?”韩品看着撅嘴的湛湛,反问道。

    “不是犯规?怎么肯能!”湛湛不信,他认为他小表哥这是在袒护他爸爸。

    虽然,他爸爸是他的亲爸爸,只是小表哥的小姨夫,但是他才不会像他小表哥那么糊涂呢,他是可以大义灭……呸呸呸!他才不要大义呢!

    “好吧,爸爸没有犯规。”湛湛小大人一般的叹口气,抿住一双唇形十分好看的唇片,点点头。

    韩品看着小表弟那一副“虽然我知道护短不对,但是不想你太寂寞,我就勉为其难跟你一起护短吧”的小表情,登时忍不住,乐了。

    “本来就没有犯规!”好笑的拍拍他这小表弟的小脑袋,问他“好吧,咱们俩都知道,刚才那通电话,的确犯规了……可是,你又没有听到小姨夫给咱俩发的暗号?”

    “诶?!”湛湛闻言,登时一怔。

    他摇摇头:“没有。”

    “那我问你,小姨夫他是那种健忘的人么?”

    “怎么可能?才不是呢!”湛湛赶紧摇头,那小样子看起来当真好笑,就好像,他只要摇头摇慢一点儿,他爹就真是那种健忘的人一般了!

    “好吧,你也说不是了。”韩品点点头,笑眯眯道,“那么,你仍旧不觉得这通电话可疑?”

    “可是,那里面的确是爸爸的声音啊!”湛湛不自觉的啃起了自己的小手指。

    他这动作刚一出现,就被韩品无情地给打掉了。

    “不许啃手指头!”韩品正色的警告道。

    “哦。”湛湛的小手背给拍了一下,登时乖乖地点点头,将手背到了后面儿去。

    “可是,刚才真的是爸爸的声音。”这小东西撅撅嘴,坚持相信他的耳朵。

    “你能分辨‘肯定是’和‘极度相似’这两者的区别么?”韩品摸摸湛湛有点儿招风的大耳朵,问道。

    “呃……”小家伙儿瞬间一怔,他这是卡壳了。

    仔细想想呢,他好像还真不能呢!

    再接着这么一琢磨,诶?!

    刚刚一定就是爸爸的声音么?好像也不一定啊!

    湛湛挠挠头,有点儿迷糊。

    他到底是小孩子,再聪明,也会迷糊。

    好在,他是聪明的小孩子,所以,他只是迷糊了一会儿,他那颗聪明的小脑袋,就在他小表哥充满鼓励的目光中,渐渐明白起来。

    “难道,那是用机器设备弄出来的声音?”想到这儿,小家伙点点头,倒是确认了这种想法儿,“不是不可能啊!动画片里就这么演的!只要有个机器放在嘴边儿,说出来的话,就是别人的声音了!”

    “……”韩品听到湛湛的话,再看到他那一脸认真样儿,顿时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他只是想让小表弟想通透了而已啊!他真没想让这小家伙儿发散思维到这种程度!

    这已经不是通透啦!这根本就是要突破天际啦!诶!摔!

    “其实,其实,也没有那么悬乎!”韩品轻轻地咳两声,打断了湛湛那越发飘忽的想法。

    “哦。”湛湛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反正看上去挺乖挺听话的。

    韩品也不介意湛湛想的有点儿多,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告诉湛湛,说:“你自己再想想,刚才电话里的小姨夫,让咱俩做什么?”

    “让咱俩到妈妈卧室的柜子里面,找到一只白玉盆景……”湛湛歪歪头,不解的问韩品,“小表哥,咱俩之前有帮妈妈收拾行礼,没有看见什么白玉盆景啊!”

    韩品听他这么问,他也没有正面回答——主要是,他也不清楚。

    他只道:“你刚才也和电话那头的小姨夫这么说了,结果,他怎么说?”

    “他?”湛湛可能是也有点儿怀疑了,下意识的就没有用“怹”,而是用了“他”这个字眼儿,“他让我旁敲侧击的问问妈妈!”

    “嗯!没有错儿啊!那端的小姨夫让咱俩问问小姨,还不能明说,还不能说是他叫咱们问的,你说,奇不奇怪?”

    “奇怪!很奇怪!”湛湛缓缓地点点头。

    他动作虽然很缓慢,但是每一下点头,都是十分坚定。

    “那问题就来了……湛湛你想想,电话那端的人,他真的就一定、一定是小姨夫么?”

    “这……”

    “他还让咱俩把钥匙扫描给他,湛湛,你不觉得奇怪?”

    “……”

    此时,正以楚铮之名给俩孩子打电话的某人,尚不知道韩品和湛湛的心思,自己跟那儿还洋洋得意呢。

    “瞧见没有!这就叫做‘双管齐下’、‘两手准备’!”他挑着眉毛,叼着烟卷儿,翘着二郎腿,抖了的十分得意。

    他的同伙却拧着眉毛,略有所思。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其中一个同伙站起身,趁那人不注意,拉了拉另一个同伙,暗示他一起出去。

    “你先弄吧,我们哥儿俩给你准备一下庆功酒!现在条件有限,大家也都别讲究了,差不多就得!等回来,哥们儿请你吃好的!”同伙拎起外套,走了出去。

    那人也不看他们,只是随意的挥挥手,让他们自便。

    “诶!你拉我出来做什么!”被拉出来的同伙,好奇的往屋里面看了看,见那人对他们既不上心,也不防备,便干脆点了根儿烟,吹起了烟圈儿。

    “咱们俩得撤了。”拉人出来的那个,搓了搓耳朵,脸上尽是慎重。

    “撤?”被拉出来的那人,不解。

    拉人出来的家伙,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看不出来么?这家伙根本不能成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栽了!咱俩不过是督促他搞事儿的,实在没必要为他陪葬。”

    “不至于吧?这么严重?”被拉出来的家伙摸摸鼻子,诧异,“我看他挺有一套的!这次出手也挺顺利,不至于有疏漏……哥,你该不会以为事儿能坏在一个孕妇和俩孩子手上吧?”

    “那倒不至于……可是,那人太得意,太自负了,实在不是可以搭档的人选……反正他也不在乎咱俩跟不跟着他,找时间把他甩掉,他也不见得知道咱们俩的心思。要真是有人问起来,只管推到他身上去,反正他那德行,大家都了解,咱们哥儿俩的话,到哪里也都能说的出去,也都有人信。”

    这人这般一说,跟着他的人不假思索的,便点头应是。

    于是,二人便低头耳语,这般那般的一通商量,最后定下计策,只等着机会到来了。

    ……

    此时的楚铮,正开车,狂奔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

    他捂了捂腰间,咬紧牙关,隐隐的哼了一声。

    他这一哼,登时惊到了车后座上的人。

    “阿铮,你是不是受伤了?”

    车子行速太快,很快就离开了林荫。

    这让月光很顺利的洒进了车内。

    也顺便,让车后座的人露出了真容。

    若是韩子禾或者楚家的人看到,一定会惊呼一声——竟然是骆葶!

    骆葶,也就是楚铮兄妹几人的生母,看向驾驶座上的人时,眼里尽是止不住的担心和心疼。

    “我没事儿,您不用担心。”楚铮抿着嘴,紧紧地注意着路况,说出来的话,客气而又疏离,听得骆葶心里隐隐的难受。

    “多谢你了,这回。”车子太静,以至于静得有点儿让人尴尬;这样尴尬的气氛,让骆葶有点儿难以忍受。

    楚铮倒是不受这种气氛的影响,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管心里对这位亲生母亲是如何的眷恋和思念,但是毕竟自有记忆以来,他们从未这般心无旁念的接触过,因此,此刻相处起来,难免出现隔阂、陌生,和不知所措。

    这种滋味,还不如和陌生人相处呢!毕竟,陌生人之间,没有这般羁绊和惦念。

    “你这段时间以来,可好?”骆葶心里叹口气,主动问道。

    作为母亲和长辈,她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难受,尤其是她对不住孩子。

    “挺好。”楚铮半晌,才说了这两个字。

    骆葶脸上苍白颜色没有因为这俩字而有所好转,反倒是双眸隐隐闪烁着泪花。

    “阿铮,别怪你妹妹。”骆葶口中的妹妹,自然不是指楚娉,而是指她自己的女儿楚葶。

    想到楚葶,楚铮心里的滋味特别复杂,不是针对他亲妹妹本人,而是那个名字。

    他妈妈名字中有一个“葶”,他亲妹妹单名也是一个“葶”,母女俩叫一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儿不想那么回事儿,可从他爸的角度来看,真是既可怜又可笑还可悲。

    心里这么想着,各种滋味一时难以咂摸完全,只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在心里蜿蜿蜒蜒的滋生环绕,让他心里跟石头在那儿挡着一样,别提多憋屈了。

    骆葶似乎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一样,缓缓地开口,轻声道:“其实,你妹妹原本的名字,应该是楚婷,娉娉婷婷里面的婷婷俩字,是我和你们爸爸商量好的,要是生俩女儿,一个叫‘楚娉’,一个叫‘楚婷’。”

    “后来,生你们兄妹俩时,我们俩人虽然都没有明言,但是,后来想来,相比当时是心照不宣而已……所以,你父亲,一改之前的主意,让大女儿,叫了‘婷’,只是不知他怎么想的,竟然用了我的这个‘葶’。”

    骆葶说的有点儿绕,但是楚铮第一时间就听明白了。

    可是,越是听明白,心里越是有点儿难受:“大概是知道这辈子,和您只会有那么一个女儿了吧!”

    想必是知道,注定了分别,注定了不能相守,所以,就把所有寄托放到了身边儿的这个念想上。

    只是,既然是念想,又为什么后来那么容易就舍弃了呢?

    难道,是想彻彻底底全部忘记么?

    可,若是想忘记的话,又为什么还要惦记呢?好好儿的过自己的晚年生活不好么?

    楚铮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你爸爸从来都是真么拧巴的人,鲜少有人能够看明白他!我看不明白,你那个养母,同样也看不明白。”

    骆葶说到这儿,眼眸深处有一抹像是叹息一般的幽光:“我也是后来慢慢想明白的,人啊,很多时候,太怕寂寞。”

    “您呢?寂寞么?”楚铮看了后视镜一眼。

    骆葶注意到他的举动,笑道:“哪里敢想寂寞不寂寞,出任务,就是搏生死,谁知道一场任务下来,自己是人是鬼?哪里还敢矫情?只想着步步为谋了……人啊,心里装着的事儿太多,就是想寂寞都寂寞不下来,你争我夺,打架斗得不亦乐乎呢!”

    “您看起来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楚铮又看向后视镜,像是想确认他生母是否在说真心话一般。

    这举动在骆葶看来,难免有点儿小孩子气。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她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渐渐的,眼中的湿润开始变得凝重,连带着,胸口的滞涩也跟着加重。

    直到,第一滴泪珠儿滚落,她眼中的酸和涩,连带着胸口的憋闷一起,想要倾盆而出。

    双肩隐隐的颤抖着,她双手捂住眼眸,唇齿紧紧地啮合着,仿佛这样,就能让所有的情绪全数恢复平常一般。

    只可惜,哪怕她的唇已经磨破了,泪珠还是不可阻挡的连珠成串了。

    “对不起。”

    车一直静静的开着,自从骆葶轻笑的时候,楚铮便不再说话,他似乎感受到他生母心中的那份难过和悲伤。

    车内,安静地,只能听到骆葶强忍着的抽噎声。

    直到很久后,她长长的一声叹息传来。

    “对不起”,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深深的愧疚和怜惜。

    “不用说对不起。”楚铮沉默半晌,直到骆葶都认为他不想说话的时候,才低声回了这么一句。

    哪里用说对不起呢,他也是从事这类事情的人,他是军人,何尝没有经历过他生母这般的抉择。

    只是他还算幸运,所有抉择都在遇到韩子禾之前,而以后,他应该也不会再遇到了。

    “这次之后,你还是调职吧。”骆葶整理好了情绪之后,这般说道。

    楚铮这回没有停顿,很连贯的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好。”骆葶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灿烂了起来,“以后,你一定要多关心妻子儿女……你这二十来年,全心全意扑在部队上,做的够多了。”

    够多了,他们母子做的都已经够多了。

    “您不回去么?”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生母的选择,楚铮的心,依旧止不住的酸涩。

    “回去?”骆葶听到这两个字儿后,有片刻的失神。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正常了。

    “回去做什么呢?”骆葶摇摇头,笑道,“我已经适应了这种忙碌,和扮演,回去之后,让我像个退休老人一样,我恐怕不能适应那种清闲。”

    “含饴弄孙,怎么能叫清闲?”楚铮不能赞同,潜意识里,他还是想努力一把,若是能把他生母说动,他,愿意孝顺她后半辈子。

    “含饴弄孙么?天伦之乐啊!”骆葶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叹息。

    楚铮也看明白她的态度了,不免有些失望。

    骆葶好像感受到了他这种失望,不由笑起来:“你不要难过,我恐怕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大概要‘从一而终’了。”

    从一而终,这是玩笑话,也是她的真心话。

    她大概想的,就是将任务进行到底了。

    “您总有干不动的时候。”楚铮的声音很平淡,但是,话里的肯定,却是让人听得心中一疼。

    您也总有干不动的时候,此时不抽身,那么等干不动了,怎么抽身?←这是楚铮没有说出来的心里话。

    他知道,他生母一定会听懂的。

    果然,骆葶是听懂了,只是,她回避了。

    她心里很清楚,以她现在陷进去的深度,想要抽身恐怕是很难了,主要是,她现在必须要赌一把,若是胜了,她就能顺利打进这二三十年一直没有打进去的内部;若是输了,大不了,就是重又一番轮回,没什么好怕的!

    她已经知道自己儿女都生活的很好,孙子孙女儿们也都挺有出息的……孩子们安好,没有一个是坏人,这,就足够了。

    “我到底是欠你们了!”欠你们许多许多,此生此世都难以还清了。

    骆葶垂眸苦笑,楚铮听得心中滋味难言。

    他不甘心的说:“‘还不清’和‘不想还’,是两个概念,一个是有心无力但到底还会努力一把,另外一个却是干脆的放弃……妈妈,您是想彻底放弃我们兄妹几人么?”

    楚铮,到底还是喊出“妈妈”这个伟大的称呼来了。

    骆葶,在他脱口而出的一声“妈妈”中,泪若雨下。

    “对不起,我的孩子!”她哽咽着摇摇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对不起?”楚铮喃喃地品味着这个他生母接二连三送给他的三个字,脸上依旧表情全无,但是眼底的水光,却是似哭似笑,让人看了,心中一阵酸涩。

    “多少个‘对不起’,也比不上亲生父母朝夕相伴。”楚铮轻轻的吐出这么句话后,便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儿了。

    他很清楚,他就算说的再多再煽情,在他这位在敌人的枪口下活得风生水起的生母面前,也无济于事。

    她的心,是柔软的,一腔怜爱都留给了他们这些子女;可是,她的心,也是硬的,硬到哪怕心如刀割了,也依旧,面不改色!

    她所有的抉择,都是早已就盘算好的,任谁来说,任各种亲情爱情友情前来,也不能说动。

    她那一声“对不起”,分明就是一种婉转的拒绝。

    她虽然爱他们,却依旧、依旧拒绝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就好像拒绝了平淡,选择了刺激以及刺激之后的危险。

    “您是因为我爸么?”楚铮的脑袋突然一震,一种想法,竟然破土而出,还挥之不去。

    楚铮想,到底是什么,让他的生母这么坚定的拒绝了他们呢?

    爱情?!只有爱情!也许,对有些人说,爱情不在了,他们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孩子,你认为你的亲生母亲,就这么狭隘么?”骆葶说这话时,脸上的是笑着的,可是嘴里,却是苦味渐浓。

    “不是吗?”楚铮刚刚明亮起来的眼眸,渐渐的黯然了。

    “对不起,孩子。”←这句话,骆葶没有说出声来,只是在心底这般呢喃,好像对楚铮说,又好像是对她所有的孩子们说。

    楚铮紧抿着双唇,双眸直直的紧盯向前方,一双手十指紧抓方向盘;车子依旧开的很稳,但是他双手修长的手指已经开始发白,从那隐隐可见在颤动的指骨,就知道他使了多大的力气。这也就是他了,若是别人这样,车子早就不知道晃成了什么样子。

    车内安静,车外寂静;唯有车轮行驶中的摩擦声,还是机器的运作声,充斥在耳畔。

    车里的气氛凝固住了,这母子俩谁也不肯再说一句。

    一个害怕说多了,自己会动摇。——不能动摇的事情,动摇了,那才真叫要命。

    她一直没有对旁人说,她其实心里也有微微的希冀,希冀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抱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儿,和自己的孩子们站在一起。

    可是,这种希望,实在是渺茫,就好像一抹十分微弱的光在黑暗中闪烁。

    那一抹似乎摇晃摇晃就会泯灭的光,在黑暗中给人以力量,可那种力量好像空中楼阁一样,谁敢把期冀放在其上呢?

    所以,希望也就只是希望而已,她不敢盼、不敢想。

    因为,早在知道了自己打入的敌后是怎样一个存在之后,她就踏上了不归路,想回头,可以;可是她的良心,她战友的鲜血,让她没办法回头,只能一直一直走下去……要么,凯旋;要不,就……破灭。

    此刻的骆葶不敢开口,生怕儿子的话,让她的心活络起来。

    而正在驾驶座上的楚铮,却无话可说。

    身为军人,他不是不明白、不是不理解他生母的处境。

    还是那句话,理解不等于谅解。

    他真的不希望他生母这把岁数儿了,还这么拼命。

    虽然他生母不说,但他多少也了解她要做的事情。

    这在他看来,追击方向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

    是,出任务的确有危险,没有战场上不伤人不要人命的。

    可是,一条用烈士们的热血铺就的未知路,难道没有问题么?难道不需要纠正么?

    “那个组织的真正核心和总部,至今没有人能接触到……大家接触的,都是它一个接一个的分支。”楚铮沉默许久,又开口了。

    他说的不是VR组织,而是另一个存在久远的,好像幽魂一般存在的,在欧洲美洲兴风作浪的组织。

    按说,这组织和华夏没什么关系。

    可它们的触角,在华夏.国.安.部队到欧美出任务时,时不时的冒犯、捣乱、甚至破坏,让.国.安.方面一直甚为头疼。

    这也就算了,小打小闹无伤大雅的事儿,华夏还不至于和对方对上。

    可是坏就坏在对方委实没有底线,他们竟然将各国的出任务的军人警察当成了猎物,供他们猎取战果,以便威慑各方,从而掠取各种资源。

    这种资源涵盖深广,就楚铮所能查到的资料里看,对方在欧美政治高层里的引线,已经足以让对方主控欧美各国的上层话语权。

    这让习惯深谋远虑的华夏产生了警惕。

    楚铮的生母,就是国.安.部门在发现政府部门的高层有被收买的痕迹后,送出去追查这个组织的人员之一。

    只可惜,这都几十年过去了,华夏.国.安.方面的人也才刚刚摸清了该组织分支的情况,他们到现在也找不到该组织真正核心所在。

    “你说的,我们都知道,可是,已经走到这地步,谁也开不了口喊停了。”骆葶的声音十分平静,好像在讲述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一样,“我是第三批派过去的成员,前两批人员最多,十几年间,断断续续的,有一千零三十九个队员,从不同的地区、不同的部门整装待发,奔赴欧美……阿铮,你知道,这一千零三十九个队员,到现在,还有多少人活着么?”

    楚铮紧抿着双唇,不说话。

    他不说话,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他是在太了解这种任务的残酷性了,即使骆葶口中的队员和他不是一个部门的,即使他们不算战友,他想到那种惨况,他那颗心也好像被人紧紧抓住一般。

    “一个都没有,一个都没有!”骆葶说到这儿,语气才激动起来,“是,到现在,还有很多人认为我们当初的行动计划很愚蠢,是我们的行动让这么多战友牺牲了。可是,谁能想到,对方有多凶残?那是一种我们无法想像的冷酷和凶残!甚至很多战友,只是被怀疑,都没有被讯问,就被直接杀害。

    对方是一个缜密到毫无人性的组织!不是一般犯罪分子能够比肩的!……而我们,最初的想法,也不过是掌握对方的踪迹,一则斩断对方伸向国内的手,二则也是想在欧美行动的时候,避开他们。

    可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么简单的目的,行动起来会那么艰难?会那么残酷?!

    我们那时候,即使想退,也不能退了!

    我们已经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了,不能一点儿收获都没有!就当是为我们战友报仇,我们也不能无功而返不是?”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骆葶显然有些疲惫。

    看得出来,这番话,她几乎是在用自己的精神来诉说。

    可是,这般心累,她还是没有停顿,好像想把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痛,统统发泄出来一般:“我参加行动之初,也和你一样,经过彻底了解之后,认为这种行动计划很不可行……这都什么时代了?还需要我们自己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堆出路来,供战士们冲锋?

    但等我真正接触到这些之后,才明白,有时候,我们解决问题,不会像我们想的那样简单……外界的各种状况和不配合,随便什么因素,都足以让我们的行动功亏一篑。

    而最保险的,最不引人注意的,就是被你、还有当初的我所不认可的,最笨拙的方法。

    这种方法虽然会让我们损失惨重,但是只要持之以恒,也会让我们看到成功的希望。”

    “成功的希望?”楚铮揉了揉眉心,“您看到了么?”

    “看到了!从我真正明白这个道理的那一天开始。”骆葶说这话时,眼睛是亮的,亮到楚铮从后视镜看过去,都不敢直视的地步,“虽然,我哪怕等到.八.九十岁也没办法看到打开那个组织核心突破口的那天,但是,我相信,那一天早晚会到来,我们会百年铸一剑,一剑斩断所有心怀叵测地伸向华夏的爪子!”

    “……”

    骆葶的声音,铿锵有力。

    其中的坚决和坚定,让楚铮好像看到了一座坚定不移的高山!

    那高山,是一个个有名或者无名的战士的意志铸就的!

    他们这些人,也许可以对着高山评点他们的形状、位置,却没有权利质疑高山的高度和险峻。

    轻轻地低叹了一声,楚铮转头看向骆葶,看向他亲妈,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包括了太多的情绪,让他们之间本就凝重的气氛,愈发沉重起来。

    “不要紧,你理解就好。”骆葶在听到这一声“对不起”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

    “你送我到出了山就可以了。”骆葶看着窗外,心里愈发不舍起来。

    眼瞅着,就要开出山道了,骆葶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小儿子的侧脸,似乎想把这张五官立体的脸,彻底的印在心底一样。

    “好。”楚铮感受着他生母可以堪称热烈的目光,感受着那让他感到灼热视线,眼底终于也露出一抹依恋来。

    他从小到大,也从未感受过这种来自于生母的不舍。

    这时,他才有些恍然,原来血脉相连真是不一样啊!

    哪怕当初的养母,真意也好假意也罢,她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疼爱;可是,那种疼爱,和他在亲妈跟前儿感受出来的,还是不同,十分明显的不同啊!

    “之前,听到小妹说,您要和他们一起住,我真挺开心的。”楚铮不自觉的,放慢了车速,竟然闲聊了起来。

    骆葶闻言,唏嘘的叹口气,脸上再度挂上了笑容:“我这也是任务,扮演楚葶的亲妈,以便获得一些资料。”

    “您这是被派出来干活了?”楚铮故作轻松的开起了玩笑。

    骆葶听了,也是轻轻一笑:“是啊!我这都老胳膊老腿的了,当然要换一种方法利用,不然,岂不是没有价值了?”

    她也是希望,可以借此机会找到和那个组织核心联系的方法,哪怕知道一个联系人也是好的。

    “您这算是被他们信任了么?”楚铮看起来像是在闲聊,其实他也是想确认他生母的安全。

    “也许吧,谁知道呢!”骆葶脸上的笑不那么轻松了,毕竟,事实已经证明,敌人的狡诈不是一般二般的。

    “你不要太担心我,要知道,我在战友的肩膀上行走了许久了,不会轻易让人打趴下的。”骆葶心里不太有数儿,但是面对儿子,她仍然希望留给他一个“她十分强大、她很有谱儿”的印象和背影。

    楚铮听出了骆葶不太像提及这些事儿的意思,便转口问道:“我爸……还有我大哥二哥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一个疯子,俩傻子罢了!”提到前夫,骆葶的眼睛黯淡了许多;但提到俩儿子,她又有点儿哭笑不得。

    “老大家的那小子,还有老二媳妇儿的侄子,他们俩,你都不用管,我有办法让他们安全无虞地回去。”骆葶抚了抚鬓角,脸上也随着这句话而露出了十分自信的微笑,“虽然小惊小吓不可避免,但是不会让他们受伤的。”

    “那就好!”楚铮点点头,没有多问。

    其实,他很可能连自己都尚未意识到,他潜意识里,对自己的生母,是十分信任的。

    “至于你大哥二哥,他们俩只是忙慌了一些,你不要太怪他们。”骆葶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到底不舍得自己的孩子之间产生龃龉。

    “我明白的,您不要担心,我不会怪他们,毕竟,他们没想伤害我,只是想拿到那只白玉盆景而已。”这话,楚铮说的一点儿都不牵强,他真是真么想的。

    “说道那只百余盆景,里面的东西,你有没有看到?”骆葶看向楚铮。

    楚铮点点头。

    骆葶叹口气:“其实,那东西最贵重的,就是里面的一张国际银行卡,我在那里专门开了一张V卡,属于全方面个人保密存储的卡,里面的钱,是我用自己的钱投资所得,都是干净的。”

    提到钱,骆葶正色起来:“一开始,这些钱,我都没打算给你们……要知道,人,还是自己奋斗一些好,这么多突如其来的财富,对于你们而言,未必是好事儿。”

    “我懂。”楚铮点头。

    骆葶和转过头来的楚铮对视一眼,确认他是真懂之后,这才松口气,继续说下去:“可是,后来,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之后,就想把钱留给你……毕竟,在外面出任务,是需要钱的,很多时候,靠自己背后组织提供的经费,根本远远不够。”

    “所以,您就想着自己赚钱了?”楚铮真没想到,他亲妈还有这种本事。

    “当然!你以为我在国外这么久,就是白呆的?”骆葶看到小儿子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不禁有点儿小满足了。

    她笑弯了眼睛,染着深红色的指甲油的手指,放在了雪白而又饱满的额头上,摩挲着:“我习惯了奢侈的生活,学会了在危险中享受,所以,既然不好意思、也不能大手大脚的花经费,那就只好自己努力赚钱了!”

    这话说的,好像那么一大笔足以供养一个家族好几代的资金,唾手可得一样。

    “……”楚铮突然觉得,他可能一直都不太了解他的亲生母亲。

    骆葶注意到自己儿子的傻样儿,不由得笑出声。

    一时间,这个比他爸只小两岁的亲妈,这个已经快六十岁的女人,竟然完全不像这么大岁数的人。

    一瞬间,她好像变得,和他媳妇儿差不多大了一般。

    这让楚铮有点儿发懵。

    “真可惜。”骆葶情绪愈发好起来。

    当然,也说不上情绪怎么高涨,毕竟,他们母子二人分别的时候又快到了。

    而再见,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他们……可能再也无法再见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儿子在不惑之年的时候,还能在她跟前儿露出一副孩子才有的呆萌——这让她无比欣慰,开心。

    说不遗憾那是骗人的。

    她在外面行走,已经将骗人和演戏习以为常了,甚至,未能够演得逼真,让人信服,也让自己潜意识里信服,她很多时候还要自我.催.眠.一般地欺骗自己。

    所以,在心底那唯一的一块儿自我领地中,在和小儿子难得的相处的时候,她很没有必要再欺骗自己。

    因此,她承认,她是遗憾的,若是有可能,她多想回到他们小时候,再想以往那样,好好儿的抱抱他们,亲亲他们,把他们搂在怀里起腻。

    可是,时间,从来都不等人。

    它公平、正直,却又那么冷情。

    时间,在她被推着走的时候,让她挣扎着好容易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孩子们,已经长大成人,不再需要她了。

    这让她的心,有一瞬间的,寒冷破碎。

    若是可以重来……

    其实,她真没有那么伟大。

    若是可以重头再来的话,她一定不会参与这个计划,绝对不会!

    可是,现在,却容不得她回头动摇。

    因为背负的太多太多!

    为她背锅的战友,替她挡子弹、替她去牺牲的战友!

    那么多人,那么多或满头华发、或青春洋溢的笑脸在她的记忆里,一刻不曾抹去的容颜,让她没办法纵容自己自私一回。

    那些在最好的岁月年华中牺牲的战士,那些英勇无畏的战友,无形中推着她,前行!前行!再前行!

    她现在走得每一步,不是她自己走的,而是她和她那些或者还在战斗着的,或者已经牺牲了的战友,手拉着手,一起坚定的走、执着着行的!

    所以,她不会、也不能放弃现在的一切,哪怕,明知道悬崖已在不远处了。

    ……

    唏嘘的叹口气,骆葶喊了停车。

    “吱”一声,楚铮踩了刹车。

    回头看过去,骆葶已经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您……”

    楚铮正要问她想做什么,骆葶已经利落潇洒的将后车门关上,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一瞬间,楚铮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从没想过,在这么小小的空间里,连半臂距离都不到的位置上,会坐着他亲妈。

    “呵呵,傻孩子,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别人,我是你亲妈!”骆葶好笑的抬起手,想抚上楚铮的脸。

    一时间,楚铮条件反射的就要躲,却被他亲妈快一步扳住了。

    “……”从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情况,除了他媳妇儿会心血来潮的调戏一下意外,谁都不敢这么戏弄他。

    当然,很尴尬的楚大队长,心里除了这么点儿小小的别扭之外,还有点儿小小的好奇和……新鲜?

    总之,他心里的那根弦,被轻轻的拨动了。

    再一次的,他心里钻出个念头——这就是亲妈的抚摸?这就是亲妈的接触么?

    不自觉的,楚铮舔舔唇角,干巴巴地,却又充满了孺慕之情的喊了一声:“妈妈。”

    “诶!”本来是想逗弄逗弄儿子的骆葶,蓦地,双眸红了,泪珠儿也冒出来,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楚铮的声音还没落,余音尚存的时候,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应了声。

    那一声“诶”,包含了说不清的愧疚、狂喜、欣慰、期冀、伤感,还有……委屈。

    楚铮在听到他妈妈的应声,看到她的表情,以及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时,眼睛也红了。

    水光隐在眸底,不敢出来。

    “好孩子、好孩子、好孩子!”骆葶一向伶牙俐齿,但是,此时的她,却哽咽着,说不出半句再多的话了。

    说不尽的“对不起”含在嘴边儿,不舍得再说出来。

    她知道,只要她不能回头,她说再多的“抱歉”和“对不起”,其实都是对彼此的伤害。

    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骆葶的手,轻轻的摩挲着楚铮的脸颊;一双和楚铮如出一辙的大眼睛,紧紧地黏在楚铮的脸上。

    一毫米一毫米的位移着。

    似乎这样,就可以把他的样貌完完整整地刻在她的心中,刻在她的记忆力一样。

    明明是舍不得,却一定要挥手;明明可以说“再见”,可是因为活得太清楚,而说不出来。

    骆葶的双唇,抖了又抖,颤了又颤,张张合合,就是吐不出半个字儿来。

    “妈妈。”楚铮张开嘴,呼唤道。

    他知道,眼眶已然承受不住水光的重量,可是,他在自己亲妈面前流眼泪……没关系吧?应该……不丢人吧?

    “诶!孩子!我的孩子!”骆葶小心翼翼的抓住楚铮的手,使劲儿,再使劲儿,感受到他没有半点拒绝后,这才咬着下唇,紧张的试图将他搂在怀里。

    “妈妈。”楚铮难得那么顺从,顺着他亲妈的力量,任她搂住了他。

    在投入到妈妈怀里的那刻,他又情不自禁的呼唤出这个伟大的称呼。

    他从小到大都特别自立,养母的怀抱他呆过,但是不反感,却也不留恋,他从没有感到像此刻这样让他心潮澎湃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属于自己的、亲妈的怀抱么?

    很温暖,让他有种乖乖地入睡的感觉。

    不由得,楚铮也哽咽了。

    自懂事以来,他头一回把这种在他认为甚是软弱的样子表露出来。

    “好孩子……好孩子。”骆葶似乎只会说这么一句话,这么几个词儿了。

    她以为楚铮会挣扎,会摆脱……哦不,她的孩子那么体贴,怎么可能让她伤心?他可能只会忍受着她的亲昵。

    可是现在,她彻底欣慰了,原来她的孩子,一直都在期盼着她!

    原来,她的孩子不会抗拒她的亲昵。

    这,就是她的孩子!她辛苦生下来的好孩子。

    骆葶越感受着楚铮的乖顺,心里的滋味就越发复杂,她搂住他的力气在加大,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肚子里,可以一直揣着他,母子俩永远都不会分离了。

    这种念头刚刚浮现,骆葶就被自己给逗笑了。

    怎么可能呢!

    就算是可能,她也舍不得啊!

    她的孩子已经展翅高飞,已经有自己的妻子儿女、有自己的事业生活了。

    她要做的、她能做的,就是充满祝福的看着他、看着他幸福的过好每一天。

    终于,还是到了要放开他的时候。

    骆葶恋恋不舍,却又狠心的逼着自己松开了手。

    瞧!她就是这么狠心!

    哪怕此时她已经开始心如刀割了,哪怕松开小儿子的手在和千钧之力较量,她依然还是放开了手,还是准备好了和他分别。

    “真好!”骆葶看着楚铮,眼底尽是欣慰。

    一句“真好”,既是说能再抱抱儿子的感觉真好;也是在说抱儿子的感觉真好,同时,未尝不是欣慰她小儿子过的很好。

    “好孩子,你记住我说的话,虽然这笔钱是给你了,可是,妈妈还是希望你用不到……这次之后,尽快调职,好好儿享受娇妻爱子环绕身边儿的日子,就当是,就当是连同我这一份儿一起……好不好?”

    尽管,之前楚铮已经说了他会调职,但是骆葶心里是不安稳的,一定要让他再重复确认一遍,方才放心。

    楚铮也顺从,知道她想听,便说给她听。

    听着小儿子的承诺,骆葶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好孩子,还有一件事儿……你,还有你的哥哥妹妹们,都不要恨你爸爸了,好吗?”

    “妈妈?”楚铮不解的看过去,他妈妈难道还那么爱他爸爸?

    “傻孩子,爱不爱的,现在也说不清了。也许,当初能放手,心里未必就比以为的那样爱他吧!”骆葶脸上尽是释然。

    她跟楚铮说:“最开始,是恨他的!恨他的见异思迁,也恨他适应能力太强……不瞒你说,直到前几年,都不能想起他来,一想,心就气得直疼。可是,现在不了。”

    “是因为……他之前嚷嚷着要找您来么?”楚铮虽然直觉应该不是,但是他不知道他亲妈是怎么想的,只能这样小心翼翼的问话,唯恐那句话说的不对,会伤害到她。

    “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全是。”骆葶好笑的摇摇头,“傻孩子,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想和他复合吧?怎么可能?别说我对他已经放下了,就算是没有,我现在任务在身,怎么可能容他捣乱?”当初都能放手,更何况现在呢!

    “可是……”楚铮不明白,“那为什么让我爸知道您的情况呢?”

    “我现在任务,是装成我自己。”骆葶没有多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楚铮却听明白了,他爹就是个“确认键”而已。

    “楚葶是故意来找我的,为的就是让大哥二哥知道您要和她住?”楚铮挑起眉来。

    “差不多。”骆葶点点头,“不过,你放心,我不可能连累你妹妹的平静生活的……也许说起来,挺自私的,但是,我还是会以怕被你妹妹识破为理由,转而和安排好的人近距离生活接触的。”

    “那就好。”楚铮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能不影响楚葶的生活就好。

    “我已经影响了你们的童年时光,怎么还舍得在你们可以幸福生活的时候,给你们带去麻烦呢?”骆葶有点儿失落,她只要提起孩子们的小时候,情绪总是不免这般失落。

    “其实,您也是想帮我的吧?”楚铮看着他亲妈,笑道,“您这一招儿,让我们的行动也方便许多,一下子惊到不少人呢!”

    “那也是你配合的好。”骆葶看看时间,笑道,“这时候,那几个据点儿的人,应该都被控制住了吧?”

    楚铮闻言,回以一笑。

    “真好。”骆葶看着儿子脸上那自信的笑容,欣慰了。

    “孩子,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骆葶拉住了楚铮的手,露出笑容来。

    这时候,虽然她可能会……更有落泪的冲动,但是,她偏偏不落泪。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她会在儿子面前流泪,却不会在和儿子分别时落泪。

    她要给她儿子一个充满自信和正向能量的笑容,让他知道他的亲生妈妈是多么的勇敢、多么的无畏!

    她要让自己的儿子对她有信心,哪怕、哪怕日后再也不能相见……哪怕他以后再也无法得到和她有关的消息,他也不会有过分的担忧。

    因为,他会因为他们分别时的那个笑容而对她有信心,会相信她在她的那方战斗的天地里,活得自信,而又充满风采。

    “你……也该回去了。”骆葶的眸光落在楚铮的腰间,虽然光线的缘故她看不到什么,但是她的鼻子还是灵敏的,能够闻出从那处伤口传来的血腥味来。

    对于儿子的伤口,她怎么可能不担心?但是,这种对她而言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事情,让她可以轻易就能根据血腥味道辨别伤口的严重程度。很幸运,她儿子应该只是皮肉伤。

    她之前有注意到他在伤口上撒了药,根据她儿子的呼吸,她知道,她儿子的状况已经开始逐渐变好。

    “这药您拿着。”楚铮好像想起什么来,赶紧将随身的药包递给了骆葶,“这药的用法都在药包里面,您拿好……里面,都是效果极好的药粉,对于外伤内伤都有帮助……是您儿媳妇儿准备的,我都用过的,效果很棒,至少,比很多市面上热卖的药品好很多,您拿着。”

    骆葶听到是自己小儿媳妇儿制作的那刻,有吃惊也有骄傲自豪。

    但是,听到她儿子说他用过的时候,她又感到鼻子一阵酸涩。

    “用过了……”她喃喃地,又有了哽咽的冲动。

    这一个“都用过”,又说明她的儿子吃过多少苦呢!

    她凝视着儿子一脸关切的面庞,拉住儿子的手,不自觉的使出浑身的力量,将他紧紧地攥住。

    《军嫂重生记》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两章合一章啦)

    当然,感动归感动,骆葶终归是理智的。

    她吸吸鼻子,将眼角缀着的那颗泪珠抹去,紧紧地捏了捏小儿子递过来的药包。

    她使劲儿的捏了捏,一下接一下,反复捏了不知多少下,终于不舍的将它退了回去。

    “您……”楚铮不解地看过去,手不自觉的将药包接了回去。

    “傻孩子,难不成你不知道么?我们这样的人,为保安全,怎么可能把这么独特的东西带在身边儿呢?”骆葶冲楚铮轻轻地摇了摇头,“任何蛛丝马迹,都会给我们带来不可逆的危机……毕竟,让有心人注意到,不定性就多了。”

    楚铮怎么会不理解呢?只是,他刚才因为心绪混乱而略显失态……一时情急,忘记,或者故意不想起来罢了。

    他到底希望自己生母手里,能有几件属于他的东西。

    骆葶大概是了解他心思的,故而推却了药包后,特意开解他:“傻孩子,有什么能比把最珍贵的东西放在心里,更安全的呢?你我母子一场,天然血脉联系,就是没有俗物放在彼此手中,难道,心里的惦念还会少么?只要心里知道,心里都明白,就足够了。”至少对于她这样的人,足够了。

    楚铮默默地听着骆葶的话,默默地点头。

    他不经意的抬头间,一抹月色恰巧映入他的眼帘,蓦地,脑子里浮现出几个字——“到底意难平”来。

    仔细想想,他又不觉失笑,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用来形容他的心情、他的不甘,却甚是适合。

    骆葶看着小儿子,不知道他是想起什么来,竟然眼底含笑,看起来有点儿失落却又显释然,不禁也跟着他抿嘴微笑。

    “好孩子,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赶紧回去吧!”说到这儿,骆葶也顾不得恋恋不舍了,她恍然想起,之前的一场惊心逃遁和与儿子的温情相处,竟然让她忘记了她想给他的东西。

    “阿铮,这个你拿着,里面是我前一次盗取的代码,也许它能帮你查到你们一直想查的东西。”

    骆葶忙不迭的将手里的微型U盘交到楚铮手中。

    楚铮迅速接过,也不多打量,只是问他妈:“这是跟VR组织有关的?”

    “嗯。”骆葶点点头,没有多说,有些事儿,她时刻铭记着,比若——不能越界,哪怕对方是她亲儿子。

    “多谢妈。”楚铮心里明白,这定是他亲妈做事儿时看到的,要不是心里惦记着他,她定然不会轻举妄动,毕竟,多走一步,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不用客气。”骆葶感受到小儿子和她相处时的那份疏离消失了,这么随意的交谈,让她的心都是温暖的。

    “妈,以后这种事儿,您……”楚铮想让她少做,可是又怕话说出来太过生硬,让她以为他不接受她的好意就不好了,他不想让他妈冒险,也不想她难过。

    “我明白。”骆葶看着自家儿子一副“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到她”的表情,欣慰的笑了。

    她怎么可能不管他呢?只要有一丝可能,只要有机会,她必定是要帮他的。

    她现在的岁数,放到古代说,那可是已经是古来稀了,虽然她看上去甚是年轻,五十岁都不到的样子,可到底是这么一个岁数儿了,就算她能活到一百二三,她难道还能干到一百多岁么?

    以她对手的习惯来看,现在的她,能给她的部门她的战友做的事情,不太多了;同样,她能给自己儿子付出的,也不多了。

    所以,她不怕暴露了,真的不怕!她已经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平了,即使暴露,她的战友她的同事,依然可以很好的战斗下去。

    因此,她才可以像现在这样,准备肆无忌惮的放开拳脚搏他一回,哪怕真的输了,她也欣慰。

    更何况,她若思虑周全,也未必会输。

    骆葶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心思翻转,想了这许多,但却没有一个能和自己儿子说出来,便只能抿嘴笑,用笑容来掩盖眼底那想要诉说一场的想法儿。

    “对了,你要小心一些。”想说再见的骆葶,眼睛一闪,忽地又想起一件事儿来,不禁叮嘱楚铮,“我听说,你的对手那边儿冒出个怪才了,最是擅长网络破解和攻击,听说,外面儿的排行榜上,他已经拿下了久居榜首的JACK了。”

    骆葶说的“外面”,指的是国际黑市那头的消息,而她口中的“JACK”,则是近几年来在国际互联网上时不时兴风作浪的黑客。

    楚铮闻言,眯起了眼。

    这则消息,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他妈妈跟他说个,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必定是有意为之的。

    而他们的对手弄这么一位出来,想必是预谋破解他们的军网了?

    想到这儿,楚铮想回去的心,已经是很迫切的了。

    这一回出来,本是想看看他那俩哥哥为啥作幺的;却没想到,无意中救了他自己亲妈一回不说,还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当真是……不虚此行。

    当然,他最大的收获,就是和他自己的亲妈真正的亲昵了一回,算是弥补了他和她母子俩心里的遗憾了。

    骆葶看着他从沉思中回神,终于放心的松口气,跟他说:“行,你能想明白就成。”

    她顿了顿,脸上的怅然全数变成了释然的一笑。

    她仰起头,笑对着他说:“人都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话,我不知说过多少次、听过多少次、也感受过多少次,但是,从未有这一次这样,让我这么深刻感受到什么叫无奈的!”

    说到这儿,她再度看看腕上手表的表盘,挑挑眉,摇头失笑:“就算想让它走慢点儿,它依然还是这么故我!……好啦!就这么着吧!”

    她说着话,猛然的倾身,将小儿子楚铮再度搂住,将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默默不语。

    若不是楚铮感受到自己肩膀处渐渐地被浸湿了,他恐怕难以相信,他妈妈会又哭起来了——因为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那么镇定,没有变点儿颤抖。

    也许,这就是基本功吧!

    “好孩子,我走了,咱们……就不说再见了!”骆葶像刚才出其不意的搂住楚铮那样,又出其不意的,很快的推开了他。

    她也不再抬头看他,生怕多看一眼,她就真的舍不得和他分别了一样。

    她甚至连脸上的泪珠儿都顾不上擦,低着头,极快的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迈出去。

    只给他留下那么一句话,便潇洒的,又有一丝决然,毫不留恋的大步走远了。

    楚铮自被她推开的那刻,就好像被定住了身形,好像一尊雕像一般,定定的注视着她一步一步走远。

    月光之下,她的身影远远的看上去,朦朦胧胧的。

    周遭应该是寂静的,她的脚步也很轻。

    但是,楚铮却好像能听到她那一步一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脚步声,随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楚铮摸摸胸口,又不自觉的摸摸眼眶——到底月光太朦胧,他视线所及的地方,怎么越来越模糊了呢?

    ……

    楚铮此时在伤感,在感叹着生他养他的人,一步一步走出他的世界,他虽然有能力拉住她,却不能那么做。

    也许,成全她的职责,成全她的执着,是他最大的孝顺吧!

    ……

    在楚铮难受的正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准备绕道回国的时候,那个骆葶口中的、需要楚铮注意地方的怪才,又开始折腾了。

    这回,他把目光放在了韩母的身上。

    天快要亮了,韩母正起床准备晨练,就接到了自己女婿的电话。

    这时,韩子禾也推门出来了。

    这一宿的折腾,让她有些疲倦,只不过,精神用过头儿的代价,就是身体疲乏,精神却透支一般的旺盛,想睡都睡不着。

    她现在一闭眼,就感觉自己忽高忽低的在蹦极一样,弄得她肚子都跟着兴奋,那俩娃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来回跑,把她吓得赶紧睁开眼,生怕这俩孩子趁她一不注意,就自己溜出来了。

    虽然她现在很想快点儿卸货,但问题是前一晚那个冒牌货的出现,让她产生了警惕,现在的她倒希望可以再等等,最好等到预产期那一天再说。

    “怎么起的这么早?”韩母一看到女儿,女婿什么的就给忘到一边儿了。

    韩子禾怀孕后期时候,基本上特别嗜睡,每天九、十点钟必要睡觉,而早上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肯睁眼的,像这般早起的时候十分少见。

    “不再多睡会儿了?”韩母站起来,走到女儿身旁,扶住她。

    虽然韩子禾自认为自己走路走的挺稳的,可看在韩母眼中,却是另有一番感觉。

    小女儿怀的是双胎,肚子奇大无比,可整个人儿却没怎么胖,所以走起路来,全靠肚子给平衡,一行走就跟企鹅一般,摇摇晃晃的。

    韩母每回看到,心都会提起来,生怕她一个摇晃,再把她外孙外孙女儿给摔到!

    “不睡了!睡不着!”韩子禾这么说着,却是打了个秀气点儿的哈欠,眼泪就这么吧嗒下来了。

    “睡不着?你这是根本没睡吧?!”韩母注意到小女儿睡眼惺忪的样子,又看看她眼底的青色,登时不高兴了。

    点点小女儿的额头,韩母数落起来:“你说你,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亲妈了,怎么还这样?一点儿都不自律啊!你知不知道你快要生了,不说为你自己,就是为了孩子,你做个榜样!你是不是也不应该这样任性?”

    “您说的都是什么啊!我现在满脑子嗡嗡嗡,嗡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进去啊!”韩子禾抱着脑袋,趴在餐桌上,无精打采的,“好想睡觉的说!”

    “那就睡去啊!谁还拦着你啦!”韩母照着小女儿的额头轻拍了一下,嗔她,“你这样子让韩品和湛湛看到,一准儿笑话你!”

    “他们?”韩子禾揉揉眼睛,一脑子浆糊似得说道,“他们还睡呢?”

    “还睡?”韩母斜了她一眼,“你瞅瞅时间,这才几点啊!你自己起的太早,还说别人怎么不起?”

    “啊?这么早?”韩子禾顺着她妈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时钟的时针和分针所在的位置,登时嗷唔一声,捂住脑袋想打滚儿。

    “可不是么!”韩母看她抱着脑袋晃悠的样子,好笑道,“行啦!要真是睏得难受,就赶紧回屋再睡一个回笼觉去!”

    “也好。”虽然韩子禾心里觉得睡不着,但是躺躺总是好的,免得一直像现在这么晕晕乎乎的,万一一个不注意,真把孩子磕到可就不好了。

    “不过,我先喝口水再说……对了,厨房现在有什么吃的?您给我拿点儿,我垫垫肚子先,估计这真要睡着了,一觉得睡到天黑了。”韩子禾站起身,就要翻东西找吃的。

    韩母一见,赶紧把她揽住:“你赶紧老实地坐这儿吧!想吃什么你跟我说,我给你现做!等会儿,我先给你倒一杯水再说!”

    说话间,韩母就细心的给小女儿准备好了适口的温水。

    眼瞅着她咕咚咕咚一口喝完,韩母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屋子里没准备水?”

    “准备了!”韩子禾擦擦嘴,长舒了口气,心道,这水喝痛快了,心里也痛快了。

    “准备了,还渴成这样?”韩母不太相信,心里琢磨,估计是这丫头自己疏忽了,不敢承认。

    韩子禾却心道,准备是准备了,就是在昨晚通宵敲键盘的时候,都给喝完了。

    “你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点儿心!”韩母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小女儿一眼,“你说你想吃什么吧?吃饱了,你消化消化就睡觉去吧!”

    “随便吃点儿就成,饼干面包什么的,随意上吧!”韩子禾不在乎这会儿的这点儿口腹之欲,她现在需要的就是先填饱肚子,再睡觉!

    话说,现在这种“失眠”,真让她深刻的回忆起上辈子的刑罚训练。

    说来,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真很有道理!

    上辈子,出任务时,五天五夜不睡觉她都没问题,照样活蹦乱跳!

    可现在倒好,只一个晚上没休息,她就顶不住了,真对不住上辈子狠狠关照她们的教官啊!

    “怎么可以随意上呢?”韩母不赞同的看向小女儿,“你现在应该吃有营养的东西,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你肚子里俩宝宝着想啊!……算啦!算啦!就不应该问你,问你你就想吃那种没营养的东西……我自己看着办吧!给你熬点儿稀粥,配点儿昨儿做的鱼松,再给你弄个肉卷子,切一盘儿水果,炒一个绿叶菜……对了!对了!还得煎个鸡蛋,再煮一小盘儿虾。”

    “这么多!那我得什么时候才吃上啊!”韩子禾虽然迷迷糊糊的,可听到这么一大串儿菜单儿,也有点儿懵,“再说,我也吃不下去这么多东西啊!”

    “怎么会吃不下去?你一向能吃的很!这只是听起来多,但是量都不大,你慢慢儿吃,着什么急了?”韩母说做就做,一点儿都不含糊,“更何况,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一睡一天,那得两顿饭都吃不上,你受得了,孩子们能受得了啊?”

    “那我也不是骆驼啊!一顿饭把三顿饭的量都吃过来!”韩子禾敢怒不敢言的嘟哝着。

    韩母听到了,也不生气,笑道:“你要真是骆驼,我可就省心了!可惜,你不是!……当然,你要是不愿意,那也成,你就吃你的饼干和面包去好啦!不过,咱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啊!等到了饭点儿,我可势必要去叫你吃午饭晚饭的!话,还是那那句话,你自己不吃不要紧,不能饿到我外孙子外孙女儿!”

    “我!”韩子禾让她妈拿话给堵的,简直无言以对,提起说了半天“我”字,也没说出个下半句来,倒是很快的,气势先一步泄下来,到最后,干脆就缴械投降了。

    “好吧!好吧!我听您安排就是了!”韩子禾继续耷拉着脑袋,抱着头,趴在餐桌上,无精打采的迷糊着。

    韩母阶段性胜利之后,便专注于准备一桌子饭菜,也不理睬她。

    倒是平时应该腆肚子呼呼大睡的俩小东西,竟然起床了!

    这俩小东西,踮起脚尖儿过来,原本也是想找东西吃的,没想到,老妈和外婆竟然都在这里!

    “你们俩怎么也起的这么早?”韩母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一看到韩品和湛湛,先是吃了一惊,不过,待她看到俩孩子放在小肚子上面的小爪子时,不由得笑了,“哦,你们俩这是饿了吧?”

    “嗯!嗯!嗯!”俩小家伙儿闻言,相视一眼,立刻一起连连点头。

    “行,饿了不要紧,坐好了等着,饭一会儿就熟。”韩母一听外孙们饿肚子了,也不罗嗦了,赶紧返回身到厨房里继续忙活。

    话说,她要忙乎的可真不少呢!这多了俩孩子,饭量就要增加一半儿呢!

    韩母想着俩孩子现在特别能吃,不自觉的,又在增加的饭量的基础上,再度增加了一少半儿:“这回应该够大家吃的了!”

    “姥姥,需要我们帮忙不?”

    韩母正忙活的兴致盎然,俩孩子就钻过来了,还挺体贴的要求帮忙。

    “不需要你们俩帮忙了,好孩子,这点活儿,你们姥姥我自己就能搞定!你们乖,出去玩儿吧!”

    韩母干活儿,最怕有人捣乱,俩孩子虽然好心,但每回帮忙都是越帮越忙,他们俩是玩儿痛快了,可是她的工作量却翻了好几番。

    “没什么好玩儿的啊!妈妈还在睡觉呢!”湛湛一摊手,小大人一般的叹口气,小脑袋还跟着叹气声晃了晃,“妈妈怎么起的这么早呢?还不回屋睡!”

    “你妈妈那是瞎折腾呢!晚上不早睡,睡意都跑了,现在是想睡都睡不着了!”韩母一边儿择菜,一边儿轻哼着。

    她说着话,还时不时的注意着正煲着的粥。

    湛湛不明白啥叫“睡意都跑了”,便问韩品。

    韩品倒是明白:“就是想睡却睡不着了。”

    “那不是失眠么!”湛湛挠挠脸,有点儿担心,“怎么会失眠呢?是不是弟弟妹妹不乖巧?”

    “不知道。”韩品摇摇头,“要不,咱俩过去看看?”

    “去吧!去吧!赶紧去闹你们妈妈/小姨去吧!”韩母听了韩品的话,都不等湛湛回答,便迫不及待的挥手赶人。

    “……”俩孩子没想到自己这么可爱,竟然还有不招人待见的时候,不免有些讪讪。

    当然,这种尴尬的情绪也就几秒钟,转瞬就过。

    俩孩子忘性大,转头就把自己在厨房不受欢迎的事情抛到一边儿,俩人围着韩子禾坐下,一起打量起她来。

    “怎么一直盯着我瞧?”韩子禾被他们俩盯了好半天,终于抬起头来。

    其实,这俩孩子一出现,韩子禾就知道了。

    她本来就是一直趴着而已,根本就没睡。

    要是能那么容易就入睡,她也不会跑这儿来坐着了不是。

    俩孩子过来时,她就知道,包括俩孩子在厨房和她妈的对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不愿意起身罢了。

    她现在脑子一直迷迷糊糊的,反应都慢半拍,实在不想在这种迷糊状态下再应付两个“十万个为什么少年”了,所以,便一直装睡不动。

    直到这俩孩子实在没事儿做,盯住她不放;而她,则是被俩小孩儿的目光给盯的坐不住,这才抬起头来。

    “妈妈,怎么是外婆在做饭呢?不是有厨师么?”湛湛坐在椅子上,晃悠着小腿,一开口就是关心外婆。

    “昨天不是给他们放了一天假么?今天咱们家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己人!”韩子禾还没说话呢,韩品就替她说了。

    “哦,对,这样啊!”湛湛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儿。

    “你们俩昨儿是在哪儿睡的?没有去睿睿他们院子里住?”韩子禾揉揉快要睁不开的眼睛,问道。

    湛湛看看小表哥韩品,又看向他老妈,这才回答说道:“昨天不是说好了么!家里没有外人,我们两个男子汉要帮着爸爸看家,保护您和弟弟妹妹,还有外婆。”

    “……”好么,这还是连锁问题!←韩子禾揉揉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一些,不要再问这种毫无营养的口水话题了。

    “你们俩怎么起的这么早?”韩子禾左右环顾一回,问道。

    湛湛和韩品眨眨眼:“睡不着,自然就醒了。”

    “……”说的挺有道理的。←韩子禾的大脑本来就在打盹儿,这会儿让她儿子一糊弄,便将问题丢到一边儿。

    “对啦,老妈,我爸昨天有没有给您打电话?”湛湛又看看韩品,见他微不可见的冲自己点头,便问了出来。

    这话一出,登时让他妈的脑子清醒了。

    睡意、困倦什么的,统统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只剩下一个问题萦绕在心底——这孩子怎么突然问这么个问题?!

    韩子禾的目光瞬间犀利起来:“莫不是你爸昨天给你打电话了?”

    “怎么可能?!”湛湛干笑两声,强忍着心虚,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老爸给我们俩制定的‘规律’!”

    “你记得‘规律’就好。”湛湛的话,并没有彻底打消他老妈的怀疑,只是她不愿意追究的太细致而已。

    在她看来,只要俩孩子记住楚铮给他们制定的“规律”,就能辨别好坏,不至于被骗。

    当然,她不关心俩孩子是否说了谎,却关注他们的行为本身:“这几天你们俩就一直和睿睿几个玩耍,没事儿别出去,我肚子里这俩,还等着你们俩做哥哥的照顾呢!”

    “那么,后天可以去小咚家么?”湛湛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韩子禾诧异:“不是说昨天他开PARTY的么?怎么?你们俩没有去?”

    湛湛瘪瘪嘴,有点儿不开心:“您怎么又忘了?!昨天上午小咚专门通知我们,他的聚会时间改到了后天,昨儿晚上还和您说过的!怎么又忘了!”

    “那你得怪你弟弟妹妹,要不是他们,我这脑子也不会跟生了锈一样。”韩子禾拍拍肚子,直叹气——她这记性啊!当真醉人!

    “看来得给你补补脑子了!”韩母端着菜肴走过来。

    俩孩子见了,赶忙上前要帮忙。

    一个接过了韩母手里的主食盘子,一个跑到厨房准备碗筷。

    这俩小家伙儿小跑着穿来穿去的,把韩母看得直笑,连连惊呼俩孩子都是贴心的娃儿。

    瞧韩母这高兴劲儿,是真欣慰到心里了。

    韩母为两个小外孙的体贴欣慰不已,可看到小女儿,便不由得撇撇嘴,说她:“你这孩子,不是说你啊!你怎么着也是个长辈,在孩子们面前也要学会端着点儿,别什么都往外面吐露。

    还有啊!你这做人家妈妈啦!怎么有点儿事儿就往自己儿女身上推呢?让孩子给你背锅,你羞不羞啊!”

    “我才不羞呢!”韩子禾却理直气壮地捏起一块儿水果就往嘴里放,“我这含辛茹苦地怀胎数月,忍受着身材走样、脑袋迟钝,忍受着各种不能满足的口腹之欲、忍受着各种难以忍受的反应,还要把每日汲取到的营养,大部分的都分给他们……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让他们替他们老妈背背锅?”

    说到这里,韩子禾忽地不吭声了。

    韩母这儿,还纳闷儿呢!

    韩子禾这边儿已经反应过来了。

    她忽地嘟起小嘴儿,看上去十分懊恼地瞧了瞧自己的脑袋,直道“变笨了!真是变笨了!”

    “你、你这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啊!好好儿的做什么敲自己脑袋?”韩母不乐意了,坐到小女儿身边儿,一把拍开她敲自己脑袋的爪子,说她,“本来最近都不怎么聪明了,还敲?!再敲,你可就真傻了!”

    “……”果然是对待亲生的态度啊!

    韩子禾叹口气,摸摸肚子:“我只是想说,我变笨本来就是因为他们俩啊!怎么能叫让他们背锅啊!”

    “乱说!”韩母不高兴了,“哪有这么攀扯自己孩子的!小家伙儿们还没出生呢!你不要欺负他们!”

    “我怎么就欺负他们了?”韩子禾现在满脑子都是惊叹号儿,她这还没生孩子呢,地位就已经开始向后移,那以后他们出生了,那还得了?!

    她有心辩解两句,可是,韩母根本不想接她的话茬,招呼着两个小帮工坐好,准备吃饭了。

    “外婆,您怎么把手机放到保鲜柜里了?”湛湛拿着心仪的果汁走过来,顺便将手机递给了他姥姥。

    “哎哟!瞧我这记性哟!要不是我小外孙,这支手机恐怕真要报废了!”韩母让湛湛的话给唬了一跳,忙不迭的结果手机,就是一番检查。

    好在手机没收什么影响,用起来都很正常。

    “您怎么把手机放到保鲜柜里了?我记得,你可是给咱家人都约法三章过呢!——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许家里人把手机带到餐厅的!”韩子禾纳闷的看向韩母,她记得,他们家这习惯一直保持的都很好,连带着她和楚铮在自己的小家也这般做了。

    “嗨!你们不提醒,我竟然差点儿都给忘了!”韩母一拍手,拿起纸巾擦擦嘴,便兴致勃勃地说起来,“你们猜,刚才谁给我来电话了?”

    “谁啊?”韩子禾懒得动脑筋,便干脆问出来,这也省的让她猜来猜去的了。

    只是,她这种不合作不配合的态度,让韩母不满地瞪她一眼。

    看样子,是让她闭嘴了。

    “呵呵。”韩子禾耸了耸肩膀,双颊鼓起地,吐吐舌头。

    那样子,看上去非但不别扭,竟然还有点儿小俏皮,倒是和她这周身环绕的孕妇风融合在一起,让人感觉分外融洽。

    “您这是让我们猜么?”还是湛湛和韩品捧场,一看他们姥姥表情,就知道怎么做了。

    湛湛机灵的转着一双大眼睛,活泼的笑起来:“您让我们猜,就说明来电话的人我们不但认识,还很熟悉!”

    “同样,那人的通话对于您而言,应该比较新奇。”韩品接口道,“嗯,也可以说,也许对方这时候不可能跟您通话……所以,您才会选择让我们来猜。——这说明,这通电话对于您而言,也是意料之外!”

    韩母:“……”我说什么了我,这俩破孩子就推理出这么多东西来?!

    “有什么人,既是我们亲近的,又有一阵子没有通话的呢?”湛湛做出侦探状,摸摸下巴,摇头晃脑。

    韩品笑着点头,应声:“这就得从我们认识的人里面甄选了。”

    “那首先得从亲朋好友里面排除。”湛湛端起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又道,“好友就算了,我和小表哥长期不在老家,能认识的人寥寥无几,就算认识也不熟悉,肯定不是他们。”

    韩品继续点头,笑道:“那就从亲朋里面看,首先姻亲要排除,毕竟除了楚家人你认识以外,其余的姻亲,咱俩都分不清谁对谁。”

    “楚家也不成。”湛湛撇撇嘴,像是对老楚家有多大意见似得,“这一家子人啊!除却我和我老爸,姥姥姥爷他们都不待见的,就算是来电话,也不可能这么开心。”

    韩品学着挑眉:“那就只能从咱们自己家来看了。”

    “咱家人除了我那位姨,两个舅舅都在B市,昨儿姥姥还和二舅通话呢,所以肯定不是他们。”湛湛拍拍手,眼睛眯起来,弯弯的,看上去已经就要脱口而出他们的定论了。

    韩品顺着他的话茬儿,接口:“那就只能从咱们这个小家里看了,答案要不要我说出来?”

    “算啦!还是我自己说吧!”韩母叫这两个外孙一唱一和闹得,有点儿懵。

    她原本的兴致,都叫这俩小家伙儿给整没了!

    “肯定是我爸来电话了!”湛湛坏心眼儿的拍手直笑。

    韩品也配合着道:“一准儿没错儿!只有小姨夫好些天没回来不说,还处于出任务时期呢!一般鲜少来电话呢!”

    “哈哈哈!看来这就是正确答案啦!”湛湛拍手直叫,欢笑得眉眼弯弯的,甚是得意。

    “俩熊孩子!”韩母气笑不得,指着俩孩子的手晃了晃,到底舍不得数落,只能将炮口对准一直看好戏(?)的小女儿。

    Excuse me?

    莫名其妙被指控为“看好戏”的韩子禾,也是哭笑不得。

    谁看好戏了?

    她明明是在思索沉思,好不好?!

    真是的!

    在心里噘噘嘴,韩子禾面上不露,关切的问韩母:“楚铮怎么想着给您打电话?”

    韩母哼了一声:“还能为什么啊?当然是关心你和孩子了!大概是不放心吧?”

    “他就没说别的?”韩子禾不相信。

    换句话说,她已经肯定她老妈之前接到的那通电话是冒牌儿货打过来的了,目的显而易见,必定是想着再确认一下她之前的话是不是真的,以保万无一失。

    所以,那人的电话肯定是想让她妈帮忙做事儿的,不可能只是关心她。

    要真是单纯的关心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才是真惊悚,好嘛!

    “说别的?能说什么别的?”韩母说这话时,神情是认真的,她正给小女儿剥鸡蛋呢!

    “诶?让我想想啊!他好像是说什么来着!只不过我给……忘啦?”韩母隐隐的记得,刚接完电话时,她还准备记下来,等回来给她女儿看的,结果,她姑娘一出来,那么一打岔,得!所有事儿就都给它忘的差不多了。

    不过,韩母对于自己的记性,向来信心十足,很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转头就忘的事儿来,故而,便道:“应该不是忘了,大概他就是翻来覆去的惦记你和孩子们,那些关心的话都差不多,所以没什么需要特别记住的。”

    “……”韩子禾闻言,嘴角儿抽了抽,很是为那个冒牌儿货掬一把辛酸泪,得!这一下子,他那番“苦心”算是白费了!

    (远在海外的某冒牌儿货,还得意洋洋的自言自语呢:“嘿嘿嘿,等老太太把视频拍下来,我就能定位他们的位置了。”)

    “妈妈。”早餐过后,韩子禾和俩孩子被恼羞成怒的韩母赶出去遛弯儿时,湛湛和韩品两个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小声道。

    “嗯?什么事儿啊?”韩子禾一手扶着腰,一手抚摸着肚子,看过去,“你想说什么,就说啊!我听着呢。”

    “我刚才听到几个字儿!”小家伙儿神秘极了,左看看,右瞧瞧,端是一副紧张巴巴的样子。

    这可把韩子禾看得新奇不已:“你这是做什么?”

    虽然是问湛湛,但是韩子禾看他一眼之后,就看向了韩品,好像是等着他说清楚一样。

    韩品耸耸肩:“您别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之前是湛湛搞侦查的。”

    听到这话,韩子禾的嘴角儿又抖了抖——这俩熊孩子是搞什么啊!竟然还搞侦查!他们这是把这儿当战场了啊!

    “那也和战场差不多!”湛湛双颊鼓起,看上去不太喜欢这里。

    韩子禾扭头看看韩品,这小家伙儿的表情和湛湛差不多。

    看到俩孩子的表情,韩子禾想了想,心道,这是都想家了。

    “哎哟!您!您别老打岔成不成!”湛湛一拍小脑门儿,“不乐意的原地崩了两下,抗议韩子禾的这种歪楼行为,我都忘记刚刚想说什么了!”

    “你说,继续说,我肯定不参言。”韩子禾举起手,保证。

    湛湛噘撅嘴,哼一声,继续说下去,算是“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了他老妈这种“无知”举动。

    径直说道:“我们进餐厅来之前,我有听到姥姥手机响,本来以为是姥姥昨儿忘记带回屋里去的,就想着跑出去拿走,一来免得电话铃声吵到您休息,二来也是怕万一拨电话的人有什么急事儿。”

    小家伙儿自从上幼儿园开始,就被他老爸他老妈连番训练“复述、描述”,“语序、逻辑”等语言方面的练习,所以,到现在,这小家伙儿的语言叙述能力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说出来的话,不用长篇大论,就能说清楚……虽然尚未做到言简意赅,但是和同龄人比起来,也是很不错了。

    韩子禾听着他的话,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湛湛摸摸小鼻子,续道:“可是等我悄悄的跑出来时,姥姥却已经接听了电话,还和里面说的挺热闹的。”

    “挺热闹?”韩子禾好笑的摇摇头,看向两个瞪着大眼睛看向她的娃儿,摸摸他们的小脑袋,问,“你是不是有听到什么?”

    “嗯哪!”湛湛使劲儿的点点头,“有的!”

    “都听清楚了?”韩子禾诧异,她记得她老妈接电话时,和对方说话,很少会重复对方的话,就算是和对方商量什么,也不会不停地确认重复对方的要求。

    “听清楚啦!”湛湛确认的点头,道,“对方是让姥姥给他录一下咱们家的现状视频,然后给他发过去,就发到他拨来的那个号码上!”

    “对方?”韩子禾瞬间意识到,湛湛的称呼有些问题。

    话说,他刚刚不是还言之凿凿地确认他姥姥的通话对象是他爸爸么!怎么这会儿就变成“对方”了?

    察觉到不大对劲儿,韩子禾还想再问,就听屋子里传来她妈说话的声音。

    这声音由远及近,从模糊不清到清晰可闻。

    韩母推开客厅的门,走到了院子里,冲韩子禾和韩品湛湛挥挥手。

    “我这只手机里面的通话记录怎么不见了?”韩母拿着手机,有点儿尴尬。

    “通话记录不见了?”韩子禾条件反射的看向湛湛。

    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只手机湛湛在吃饭前是见过的。

    “大概是放在保鲜柜里,给冻着了?”韩品很体贴的走过去,接过他姥姥手里的手机,摆弄了几下。

    他耸耸肩,将手机交回给他姥姥,向她保证:“我刚看了一下,除了通话记录以外,其他功能都很正常,您不用担心,可以正常使用的。”

    “可是、可是……通话记录啊!”韩母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通话记录?”韩品又拿过手机翻了一遍,重又将手机塞回到他姥姥手中,劝她安心,“通讯簿还在呢!您不用担心啦!只是通话记录不见了而已。”

    “可就是通话记录很重要啊!”韩母越是听到“只是通话记录不见了”,越是郁闷,她使劲儿的跺了跺脚,直道,“都是我记性不好!若能早点儿记起来,也不至于这样!”

    韩母这样表现,让韩子禾眯起了眼,越发确认了湛湛刚刚说的话。

    “您跟个通话记录较劲儿做什么?不见就不见了呗!平时您打电话,也从不翻通话记录的!”韩子禾不紧不慢的走过去,眼睛睨了一下她妈手上的电话。

    她说的没错,平日里,韩母拨电话,要不就直接按照记忆里的号码按,要不就直接翻通讯簿,几乎鲜少会翻通话记录。

    “能不较劲儿么!楚铮之前用别的号码打过来电话的!”韩母觉得有点儿对不住这小女婿。

    人家孩子好些日子没见到妻儿,就想看个视频,还让她把联系方法给弄丢了,这可怎么好!

    听到她妈妈的话,韩子禾心里有数儿了。

    只是,心理有数归有数,她该劝的还得好好儿劝,总不能让她妈为一个冒牌儿货感到惭愧吧!

    “接不到就接不到呗,有两天他就回来了!折腾什么呢!”韩子禾不敢告诉她老妈那个冒牌儿货的消息,怕吓到她,便这般故作无所谓的笑道,“也就您搭理他,这不没事儿找事儿么!他又不是出去玩儿!还有闲心看视频呢!就是瞎折腾!”

    “去!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韩母心里让小女儿说的,好受了许多,但是她也知道,道理是那么个道理,可话不能这么说出来。

    “我又没说错!就是这么回事儿么!”韩子禾乎撸乎撸她老妈刚才打在她手臂上的地方,撇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出任务那都得全力以赴!他哪里有时间看视频?就算有时间,也得有那个心里才成啊!”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我答应人家孩子,说不定,人家还等着看我发过去的视频呢!我琢磨着,那孩子啊,估计是想你们娘儿几个了!”韩母犹豫地叹口气,有点儿埋怨自己,“都是我!都是我!要是没撂爪就忘、慌手慌脚的,也不至于让人家孩子白等!”

    “……”韩子禾没有接话,心道——可不就是人家孩子么!谁知道那是谁家产的混帐东西,竟然装起楚铮来了!那玩意儿肯定是要白等的,不然,她还能成全他的居心叵测不成?

    心里这么想着,可不好这么说出来,韩子禾又不想她老妈为这事儿郁闷,便只能道:“您就别多想了!实话跟您说吧!您就庆幸手机通话记录给弄丢了吧!不然,就算您录下来了,我也不可能让您发给他的!”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韩母心里好受多了,只是嗔了小女儿一句,便又确认一般问道,“你说,楚铮那孩子真的只是那么一说?顺口一说么?”

    “可不就是!”韩子禾忍着笑,点点头,一脸正色道,“您还想他真认真看啊?他也就是哄您,怕您惦记他呢!这样说来,倒显得他很闲适,让您放心呢!”

    “有必要这么做?”韩母又不傻,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挺别扭的。

    韩子禾知道她老妈不好糊弄,她也不是一定要让她老妈相信,只要能顺势把话题绕开就成。

    所以,她便道:“当然啦!您想啊,他要是想看视频,当时让您打开视频,看直播不就成啦?何必让您再录一遍发给他呢!”

    “也许……人家孩子是想保留下来,反复看?”韩母想着理由。

    韩子禾却撇嘴:“您这是不了解他工作的性质,才这样说的!只要不是他那个存在咱们通讯簿里面的号码,都不会存放和工作无关的东西的!也就是说,视频您给他发过去,他就算是看,也只能看一遍,很快就得删掉!”

    “这样?”韩母还真不知道是这样子的,不由得信了她女儿的话。

    其实,这也不算是胡诌了,楚铮的确有这么个习惯来着。

    “哦,那就好!那就好!”韩母听信了小女儿韩子禾的话,终于松了口气,道,“这下,我可就不用内疚啦。”

    韩子禾嫣然一笑,目光调转向俩孩子。

    湛湛冲她挤挤眼,很有默契的和韩品一起,分别拉着韩母胳膊,笑嘻嘻的起哄的将她老人家扶回了房间。

    韩母让俩外孙子哄得五迷三道的,连自家闺女都忘到一边儿了。

    哦,也不算是忘到一边,临进屋前还嘱咐她呢:“老幺,遛遛就得了,遛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屋补觉去吧!”

    韩子禾:“……”

    她自己都忘记要睡觉了!

    这么一清早折腾的,太阳已经逐渐升高了,她的睏意早就不知道飞到哪个疙瘩上呆着了。

    抬头看看碧蓝清澈的天空,有那么一瞬,在灿烂的阳光下,她竟然有种不舍得睡觉的感觉。

    可是不睡……

    韩子禾低头看看都能挡住自己脚尖儿的肚子,叹口气,就为了这俩冤家,她也不能真那么任性啊!

    摇摇头,迈着八字步,韩子禾像只鸭子一样,嘎嘎哒哒的溜回了房间。

    “妈妈,要不要我们陪着啊?”

    韩子禾刚回房间,就看到两个小家伙儿探进头来。

    “进来吧!”韩子禾笑着拍拍自己身边儿的位置,笑道。

    俩孩子闻言,眼睛登时一亮。

    手拉手走进屋子,还很体贴的将房门关好。

    “嘿嘿,您放心吧,姥姥已经回房补觉去了。”湛湛爬上床,搂住他老妈胳膊,请功一样眼巴巴瞅着她。

    “好孩子,你们俩都是好孩子!”韩子禾微微翘起嘴角儿,毫不吝啬的给与他们夸赞,顺便一手一个乎撸到俩娃头上,轻轻地摸了摸。

    “嘿嘿。”喜欢被表扬的俩小家伙儿憨笑着,在韩子禾的手心里轻轻地蹭了蹭。

    “说吧,怎么这么聪明?”韩子禾依旧翘着唇角,不紧不慢地乎撸俩孩子的头发,轻声问道。

    “嘿嘿。”湛湛干笑着眨眨眼,吞吞口水,小心翼翼的说,“其实……昨天晚上,嗯,确切的说,应该是凌晨的时候,我和小表哥都有接到爸爸的电话。”

    “嗯?”韩子禾挑起眉,没有插话,静静地听这小家伙儿交代。

    要说,湛湛的语言表述能力真挺棒的;这不,小家伙儿三言两语就将凌晨时分他接到电话的事情说清楚了,顺便,还将他和韩品的推测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小家伙儿意犹未尽的叹口气:“我家小表哥真聪明!要不是他,我可能真的会上当!”

    “这么确定不是爸爸?”韩子禾眼底的笑意渐浓,声音里都掩饰不住那抹开心。

    “当然不是!我爸爸可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爸爸呢!”湛湛提到爸爸楚铮,总是一副相当自豪与有荣焉的得瑟样儿!

    这小模样儿,每回让楚铮见到,他定然会得意的到处显摆。

    想到楚铮,韩子禾眼底,便不着痕迹的浮现出一抹焦虑。

    他已经有两天没给她电话了。

    “妈妈。”

    湛湛的一声轻呼,让正兀自愣神的韩子禾缓过劲儿来,看过去。

    恰时,肚子忽地有了动静,她低头一看,却见到湛湛把他那小爪子放到她肚子上了。

    看样子,他这是和弟弟妹妹打招呼呢!

    “喊我做什么?”韩子禾眼神柔和的看过去,问道。

    “小弟弟妹妹是不是还有五天就可以出来和我见面了?”湛湛仰起头,乖巧的问。

    韩子禾点点头:“是啊!”

    再有五天,就到了她的预产期。

    当然,正常分娩,提前或者错后一两天都很正常。

    所以,她也该做些准备了。

    想到这儿,她皱起眉来:“你是说后天,那个小咚约你们参加他的PARTY?”

    “对啊!”湛湛点点头,眼睛有点儿痒,只有闭上才舒服些。

    “小姨,弟弟睏了。”韩品拉了拉韩子禾的胳膊,指向湛湛。

    韩子禾看看儿子,再看看韩品,不由笑道:“你也睏了,一起睡吧。”

    说话间,不等湛湛和韩品拒绝,她就将他们俩放到一边儿,让他们躺好。

    “会碰到小姨的。”韩品强睁着眼睛,想下去,“我带弟弟回房就好。”

    “不用。”韩子禾摇摇头,指着旁边的宽榻,笑道,“前儿让人准备好的,昨儿我一直躺在那儿休息,挺舒服的。”

    韩品强撑起身子向那儿看了看,见上面儿的宽度比单人床还宽出一半儿来,这才放心的点点头:“我和湛湛去那儿睡!”

    小家伙儿也学他小姨的样子,不等她回答,就拉了拉湛湛的胳膊,跟那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东西说:“湛湛!湛湛!咱俩到榻上睡去,把大床留给小姨和弟弟妹妹!”

    “哦。”湛湛应了一声,也不睁眼,就把手递给了韩品,任他拉着自己,糊了糊涂地就爬上了榻。

    这小家伙儿一沾了榻,小脑袋往韩品放好的枕头上一放,继续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起来。

    韩品体贴的拎着小被子将自己和湛湛一起盖好,冲韩子禾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紧接着……便直接睡熟了。

    “……”韩子禾看着俩孩子乖乖的样子,不由失笑。

    到底是孩子,心里的事情说出来,就痛快了。

    心无杂念之下,自然能睡个好觉。

    可是韩子禾不行,她心里存着一堆的事儿,怎么也难以入睡。

    这会儿,她倒希望她的生理机能能够让她入睡。

    可惜,平时想少睡会儿都不成的她,今天竟然怎么闭眼,都难以如愿。

    好在韩子禾也不是个喜欢难为自己的人,既然睡不着,就干脆不睡,趁这会儿清静,好好儿琢磨琢磨接下来的安排也不错。

    她揉着脑袋,心里慢慢的盘算着接下来要准备的事情。

    她先想的是那个冒牌儿货——那人,她还真不担心;虽然那人有点儿本事,但在她看来,还是不足为惧的,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自负到有点儿傻叉了,在他身上浪费太多精力实在没有必要。

    反正俩孩子心里都有数,她就没什么顾虑了。——本来,她还想和俩孩子多说两句,可看俩孩子的样子,心里有数得很,她便没有啰嗦。

    心里琢磨着那个冒牌儿货,韩子禾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追查到的内容。

    VR组织!又是VR组织!

    韩子禾眸色渐浓起来:虽然这一回她仍然没能追到它核心组织,但是想来,它各种外部支部的信息也是有用的。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衣袋里那个小U盘。

    这东西她不准备交给楚铮以外的任何人,就算是给楚铮,也必要是当面给的。

    韩子禾摸着U盘,心里的担忧渐渐加深。

    对方在华夏布的局,不能不说极为豪迈,那一张大网捞上来,不知道要捞出多少上层关联者。

    韩子禾担忧的,自然不是那些上层人员,她只是怕楚铮会受影响。

    毕竟,她不是十几岁天真无知的少女。

    就算是她少女时代,也从未那般天真无知过。

    她很清楚,以楚家的背景,楚铮在部队发展,能够靠的,唯有他自己;而他走到今天,能力等各种他个人的因素外,没有任何外援……韩子禾不信。

    只是这些事儿他,她不想掺合、不想关心罢了。

    真心在一起之初,她就跟楚铮说过,她只负责监督他的底线,只要底线不被突破,其他的,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时至今日,她想当初所说的那样,一直做得很好。

    只是刚刚拿到那份U盘时,心,还是不可自已地颤了颤。

    她知道,也清楚,很多时候,你是好人、你很干净,也未必不会有事儿牵扯到你。

    这其中权力和能量的较量,有多么的激烈,有多么的残酷,一般人无法想象。

    所以,上辈子,她才会往教头上转,才给自己留后路的做了好多安排,那些安排,足够她离开部队后衣食无忧的。

    可惜,她以前的那些安排举动,都白搭了。

    当然,她自己享受不到不要紧,她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做了安排,她父母和她那位便宜师父都能收益……而这,就足够了。

    韩子禾越想越多,到最后,差不多胡思乱想起来——这辈子,上辈子,各种事情掺杂在一起,一时间,她不但分不清今夕何夕了,甚至,连那件事儿是上辈子发生的,哪件事儿是这辈子做的,她都有点儿糊涂了。

    揉揉额头,韩子禾感觉有点儿晕,她轻轻地闭上双眸,准备休息。

    虽然还不想睡,但是肚子里那俩淘气包儿已经开始踢她表示抗议了。

    虽然还是孩子,还都是没出生的孩子,但韩子禾还是认为,她应该尊重俩孩子。——毕竟,她还揣着他们,这俩闹腾的折腾起来,那受罪的还不是她?

    轻轻地半阖上眼睛,虽然看上去,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但实际上,韩子禾很清楚,她根本就没睡,脑子里还不受控制的胡乱琢磨着。

    一会儿寻思着那个“小咚”,一会儿琢磨着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军属大院儿。

    关于小咚,韩子禾其实是想让孩子们婉拒他的邀请的。

    只是偶然一会无意间的回首,让她注意到了小咚看向几个孩子的眼神儿,她就犹豫了。

    那孩子的眼神儿,她很熟悉啊,第一次见到韩品时,那孩子就是用那样的眼神儿偷看湛湛和楚铮互动的。

    韩子禾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有一瞬间的心软。

    可也就是心软了,仅此而已了。

    能纵容对方继续行动,已然是她最大最宽容的仁慈了。

    她不会让孩子们置于危险境地,却也给那个小咚一线可能,算是对自己外甥曾经遭遇的同情吧。

    她有时候会想,韩品小时候要是没有同乡人无意中的仁慈和顺手的善良,也许他都等不到认祖归宗的那一天。

    所以,她感激,并且顺手回以报答。

    至于小咚最后能走到什么程度,她也有心无力,不可能左右。

    心里叹口气,韩子禾竟自嘲一般轻笑起来——其实,她一点儿都不善良,心也不是柔软的。

    在真正确认对方无害之前,她永远会条件反射的将对方当成敌人看待。

    至于之后,有效的证明了对方是友非敌的话,她的态度可能才会发生变化。

    所以,现在,尽管心里有所猜测,她也只是尽可能的计划安排,而不是出手相助。

    这听起来,有点儿……有点儿残忍,但她上辈子曾经亲眼看到过她的战友、队员用生命、用他们的鲜血来证实了这样做的必要性。

    过来人证实过的道理,她没必要不相信,又不是叛逆期,非得和正理对着来,那样能有什么好处呢

    琢磨够了小咚,韩子禾又开始盘算着生产其间的事情。

    说真的,就是想在她都一点儿不怕那帮所谓的敌人。

    就是她现在这状态,她都敢保证她能顺利的把她妈和包括睿睿等人在内的几个孩子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这不是盲目的自信,也不是狂妄自大,这是源于她提早准备好的手段,以及……对自己智商的强大自信。

    可是,她担心的是生产那两天,她处于极度的虚弱时期,就怕那时候有人搞事情。

    想到生产,韩子禾顺着这条思路,自然而然的,发散思维下去。

    想到生孩子,韩子禾没有睁开眼,只是抬起手摸向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感应,反正她摸上她那鼓鼓的肚子时,肚子里的俩娃几乎是同时,给她回应了。

    “……”韩子禾这一瞬,是极度欢喜的,毕竟自己的孩子给自己回应了。

    当然,韩子禾还是冷静的,毕竟这种互动对于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们而言,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了。

    而她要琢磨的事情还不少呢!

    至少,当务之急,是将提前做好的准备再完善一些。

    现在楚铮不在她身边儿,甚至都联系不上他……她对他原先安排的人,也不敢尽信了。

    谁让她之前从那个冒牌儿货身上破解到了些有用的东西呢!

    她现在只能盼楚铮尽早回来,在她生出孩子之前回来,哪怕不来这疗养所,能回到部队里也成啊!

    那样的话,她就不用担心孩子们会受到惊吓了。

    “但愿有些人不要太愚蠢吧!”韩子禾眼底的光,略显幽幽。

    房间里拉着窗帘,虽然将窗外明朗的阳光挡在了外面,却依旧没能完全阻挡它的魅力。

    到底,不那么昏暗了。

    当然,即使满室光线,榻上的俩孩子还是起伏着小肚子,睡得格外香甜。

    韩子禾刚刚进入到深层睡眠,便浑身一颤。

    她很警觉的感觉到了屋子里有动静!

    一双弯长的睫毛眨了眨,就像一些书本里描写的那样,好像一双微微振颤的蝴蝶的翅膀,看上去惹人怜惜。

    当然,当那双弯长的、足以用投影遮挡住眼底的青色的睫毛睁开了,露出那双有点儿懵懂的大眼睛时,眼睛的主人还处在瞬间迷茫状态。

    这是身体自我意识强制从深层睡眠醒来后的自然反应。

    韩子禾上辈子是受过各种严苛训练的,所以,这种生理反应,没有困扰她太久。

    几乎也就是几秒钟的工夫,她便彻底清醒了。

    看向床和榻之间站着的高大身影,她露出了舒心又放松的笑容:“哦,你回来了。”

    就像每一次上班回家之后听到的话一样,楚铮一直紧绷的心弦也渐渐放松下来。

    他坐到她身旁,将她揽进怀里。

    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妻子的肩膀上,楚铮的脸颊正好贴在韩子禾的脸颊上。

    他不敢抱的太紧,生怕她不舒服。

    轻轻地搂着她,缓缓地摇晃着,长舒口气:“嗯,我回来了。”

    好像老夫老妻一样的对话,却像温暖的光一样,让他们俩同时柔软了心湖。

    “想我不?”俩人享受了许久沉默的相拥时光,楚铮这才轻声问道。

    “不想。”韩子禾转过头,看向他,翘起了嘴角儿。

    “坏丫头!”楚铮大手放在她头上,乎撸了几下,看上去竟有点热忿忿不平。

    “讨厌!”韩子禾的脑袋躲过楚铮使坏的手心儿,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哼道,“你不在家,冒牌儿货都出来了,我、咱妈、还有俩孩子,他一个都没绕过,可没少打电话呢!”

    提及此,她嗤笑一声,在楚铮不解的目光中,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楚铮原本听到“冒牌儿货”这几个字组成的词语时,先是不解,后便又是一惊。

    等他听完韩子禾的叙述后,又有些哭笑不得了。

    低头看着一脸“要赞同、要夸赞”得瑟样的媳妇儿,楚大队长忽地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挠痒痒一般,说不出的幸福和稀罕。

    他从心里有一种要使劲儿的好好儿的疼爱媳妇儿的冲动!

    伸手点点她秀气直挺的小鼻子,楚铮摇头直叹:“都快成仨孩子的妈了,怎么还这么促狭呢?淘气!”

    “哼!”没有得到夸赞的韩子禾,干脆耍起赖来,将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楚铮身上,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种“不要惹我,没有表扬很不高兴”的气息。

    “唔!”

    随着韩子禾下压的深入,楚铮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呼声,这,把韩子禾吓了一跳!

    “你受伤了?”韩子禾登时顿住身子,她挺着大肚子呢,竟然还能很灵巧的扭身子!

    “怎么回事儿?让我看看!”注意到楚铮脸色发白,韩子禾的心,便跟着一紧。

    她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了,双手忙乱的就要扯楚铮的衣服:“让我看看!”

    “这会儿可不行!孩子们都在呢!”楚铮哪敢让她看那么狰狞的一道口子?

    便胡乱的抓住她的双手,玩笑起来:“再说了,你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再馋,也只能看不能吃,何苦呢?”

    “呸!”韩子禾让他这话羞红了脸,登时把他是伤员的事儿有意识的给忘了,直接冲他开嗔!

    讲真啊!其实刚才,她真没有听出他那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毕竟,刚刚她满心都是他的身体状况,哪里想到他竟然还有心情跟她耍流氓?!

    所以,一时之间,她真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她反应不过来,楚铮不介意给她友情提示啊!

    所以,当他那一脸坏笑的看过来,手指还使坏一般的在她的手心上轻轻地蹭了蹭,一双眸子尽是打趣时……

    韩子禾别说不傻了,就算是真傻,她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

    登时,脸皮相对较薄的韩子禾女士,就开嗔了。

    好在楚大队长的脸皮,质量那是防弹级别的,厚度堪比城墙的长度,所以……他媳妇儿呸他,在他眼里,那就是极秀气的撒娇,只有可爱而已。

    “你这儿有伤不?”韩子禾眨眨眼,见这厮果真是在用眼睛打趣她,登时,眼底转过一抹光,摆出一副关切又小心翼翼的样子,伸出食指,在他另一边儿腰间,轻轻地试探着的戳了戳。

    “没事儿。”楚铮见她神情可爱,不由得低笑起来。

    “啊?!”低笑没两声,楚大队长就低声地呼了起来,要不是顾及到怀里抱着他们家最大的大宝贝,要不是考虑到不远处的榻上还有俩小家伙儿呼呼大睡,楚大队长这一声低呼一定能变成高叫的。

    “轻、轻点儿,宝贝儿!”楚铮赶紧握住他媳妇儿那只在他腰间使坏的小手儿,连连告饶,“别拧了!别拧了!再拧下去,我这肉都能让你给拧掉了!”

    “哼!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还不到三百六十度呢!”韩子禾咬着后槽牙,眯眼笑道。

    而她那只欺负楚铮的小手,也配合着从一百八十度开始往三百六十度拧去。

    “媳妇儿!媳妇儿!我错啦!我错啦还不成么!”楚大队长真心服了,他媳妇儿是真下的去手啊!

    早知道,他就不乱撩人啦!

    “哼!”韩子禾斜睨了他一眼,直到拧得她手腕儿发酸,这才放开手,甩了甩。

    “娇滴滴的!这会儿知道难受了吧?”楚铮倒吸几口凉气,算是把腰间的传来的痛感给缓解了,顺手揉了揉腰,也不翻开衣服看看紫不紫,直接拉住她的手,给她揉起来了,“每回都欺负我,还都用这一招!”

    “招数不在多,管用就可以。”韩子禾哼哼唧唧,将手放到他掌心里,让他一会儿给揉揉,一会儿给搓搓,直到把楚铮折腾的晕晕乎乎的,她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楚铮的衣服给撩开了!

    “果然!”韩子禾看着粗略包扎过的地方,眼底的心疼掩都掩不住了,“你这是……什么伤?”

    轻轻地拂过纱布,韩子禾的动作很轻不说,也很有分寸的没有扯下来看。

    “只是军刀给抹了一下,不要紧的!”楚铮怕她看了心里难受,忙不迭的将衣摆从她手里扯下来,将衣服放下,摸摸她的脸颊,笑道,“只是点儿小伤而已,而且还用了你专门给我配好的特效药粉,当时就止血了,昨儿已经快要结痂了,估计这两天就能恢复如初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虽然心里知道,楚铮受伤和小不小心没有任何关系,但每回亲眼见到他手上,她就总是要这么说一回的。

    楚铮也早已适应了她这种因为心疼他而发的小脾气,便轻声安抚道:“这也是没法子,我总不能不救自己的亲生母亲吧!”

    “你是说!”韩子禾的眸子登时睁圆,一双小手紧紧拉住楚铮的胳膊,问道,“你是说,你见到你妈了?”

    “是啊!”楚铮叹口气,低头在她耳畔轻声将事情说了一回。

    韩子禾听着听着,眼眶就湿润了。

    女人,尤其是孕妇,总是会相对更感性一些。

    “哟哟哟!这是怎么说的?”直到一滴泪珠儿不受控制的落在楚铮的掌心上,楚铮才好像被结实的烫到了一样,吓了一大跳。

    “没事儿!”韩子禾无精打采的吸吸鼻子,嘟哝道,“我这是替你流眼泪呢!”

    “……”楚铮对他媳妇儿这种张嘴就捏出借口来的本事,算是信服了,到最后,只能好笑的摸摸她的脑袋,“我们出任务的队员,真应该有你这种随口就来的本事。”

    “你怎么还是老摸我脑袋?”韩子禾扒拉开他的手,哼哼,“要摸,摸你儿子去!”

    “行!我摸我儿子!”楚大队长也适应了他们两口子“伤感不过两秒钟”的习惯了,便干脆配合着气氛,便开起玩笑来。

    他低头将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嘴里还叨叨,“来,宝贝儿们,给你们老爸来一个回应看看!”

    还别说,不知道是不是韩子禾肚子里这俩孩子有些日子没听到楚铮的声音,他们挺想他的,反正楚铮一出声,他嘴对着的地方,就起了俩鼓包。

    “哟!我儿子我闺女真有劲儿!”楚铮这二货,得到孩子们的回应,还不安静,食指中指一弯,在孩子们踢出鼓包的地方也扣了扣,还说,“宝贝儿,我是爸爸!我是爸爸啊!你们听到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了,他扣完就将手摊平,放在了原地;几乎是同一瞬,他掌心所在的地方,就又起了俩鼓包,还连出现了三五回。

    这,可把楚大队长给惊喜到了。

    “媳妇儿!孩子们听懂我说话了!”有几天没见,他别提多想媳妇儿孩子了,这会儿见到了,也亲昵到了,他别提多欢喜了。

    “……”韩子禾这会儿对这个傻爸爸,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

    还能说什么呢?都第二回当爹了,还能这么幼稚!她也是真醉了。

    虽然在吐槽,但是她心里也是同样欢喜的,毕竟孩子爹就在跟前儿;虽然他这会儿看起来傻呼呼的,但是,那种温情,在之前的分别的映衬下,竟然显得愈发珍贵。

    “你今天能呆多长时间?”韩子禾晃了晃神,待她再回过神来时,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楚铮的脸颊上。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楚大队长脸上得瑟的笑容,已经灿烂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地步了。

    韩子禾看他这笑容的第一反应是要抽回手,第二反应,便是想一拳走过去,给他补上个国宝的同款眼形。

    可惜,她想抽回手,楚大队长不同意。

    这家伙跟耍赖皮一样,一把就攥紧了她的手,竟然还强制的拿着她的手,往脸上蹭了蹭。

    “你真赖皮!”韩子禾第一反应被制止了,所以第二反应也不好意思发挥出来,只能哼了一声,轻嗔道。

    她这声音传到楚铮耳朵里,就像一阵风吹到了他心湖之上,涟漪荡荡地,让他的心飘忽不定,坐都坐不住了;一抬头,正看到她那人比花娇的小脸蛋儿,以及脸蛋儿上那引人心动、甚至是遐想翩翩的红晕,登时,他就真坐不住了。

    “媳妇儿,我好辛苦哦!”楚大队长坐不住了,刚站起来,就又站不住了,一溜烟儿跑进了洗漱间就是一番折腾,好一会儿,才缩脖子走出来,看上去振作点儿了,语气听起来却那么可怜。

    “呵呵。”韩子禾不接他这话,只是转动着手腕儿,摸摸自己的肚子,用同样的语气冲楚铮眨眼睛,“老公,我也好辛苦哦!”

    “……”

    要不是那俩包子快要出炉了,他真想把她翻过来,在她那充满了弹性的小PP上敲鼓啊!

    咬牙切齿地瞥一眼他这得便宜还卖乖的媳妇儿,哼哼了几声后,他一把将她再度揽到怀里,气恨恨地用双唇包住了她的耳垂儿:“你这坏家伙,给我等着啊!等你卸货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确定要收拾我么?”韩子禾坏心眼儿的伸出手,在楚铮手心里儿画圆不说,还使出了一招儿“媚眼如丝”,这下,可把楚大队长给惹毛了!

    转头确认了俩孩子正睡得香甜,一点儿都没有因为他们俩的动静受到影响,楚铮转回头冲他媳妇儿挑起了英挺的眉毛,尽可能的“狰狞”的俯身,一口啄住了她那莹润的双唇。

    “唔!唔!唔!”韩子禾没想到他真敢来,一时之间有点儿怔愣。

    大概是感觉到自己放在心上的家伙不太认真,楚大队长眼珠儿一转,小手指的指甲,轻轻地在她后颈那儿轻轻一滑……

    要知道,那里是韩子禾痒痒肉的所在,最不经碰啦!

    于是……

    “哇啊啊!”

    一阵气声发出,连听的人都能感觉到疼啊!

    虽然楚大队长喊出来的,只是气声而已。

    可这气声,也是楚先生发自内心的嚎叫啊!

    虽然,这种无声的嚎叫,丝毫不影响俩孩子睡觉。

    “你你你!”楚大队长再度感受了一把什么叫“浪漫不过几秒”的体验,他瞪圆了眼睛,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怀里的媳妇儿,都快哭了。

    “我什么啊我?大队长先生?”韩子禾又把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找到一个特别舒服的位置,这才仰起头,得意的挑着眉毛,看上去,似乎很满意刚才的出招儿呢!

    “……”楚大队长舔舔嘴唇,一双大眼睛里,几乎被委屈给填满了,“你、你刚刚在欺负我?”

    “你说呢?”韩子禾的眼神儿和话语很同步,都是一种意思——“就是欺负你啦,怎么滴?”

    “……”楚铮呆呆的看看媳妇儿,用和他儿子如出一辙的瘪嘴方式表示他很委屈。

    “……”韩子禾没想到,楚大队长竟然还有这么一面!不仅惊奇不已。

    难道?这见一回亲妈,效果果然不一样么?

    “幼稚!”韩子禾纤长的食指点在楚铮的额间,缓缓地,缓缓地滑落到他眉间,定了定,便又继续滑落,从眼角到鼻翼,再到唇间。

    “嘘!”那只纤长的食指,在楚铮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便很巧的竖在他唇畔。

    “不要说话。”韩子禾笑得有点儿温顺,冲他摇摇头,让他保持安静之后,这才小心的避过他腰间的伤口,倚在他肩头上,小声嘟哝道,“我又有点儿睏了,先睡一会儿,你要是不急着走的话,也可以躺会儿哦。”

    “好!”无奈的看看怀里这个惯会撒娇耍赖的媳妇儿,楚大队长唯有顺从。

    “越来越会撒娇了!”楚铮看着说睡就睡的媳妇儿,面儿上是无奈的摇摇头,但是眼底那浓到快要凝实的宠溺,藏都藏不住了。

    其实,他也已经很疲惫了,连夜回国,刚秘密回到部队和郑源等人接了头,便找机会请假,歇都不带歇的便一路奔回来,只为亲眼看看他媳妇儿和孩子。

    刚才他媳妇儿问他能呆多久,他没立刻说只能呆一上午,不然,她肯定是不肯休息的。

    心疼的摸摸媳妇儿眼底的青色,楚铮将头底下,深深地扎在她肩颈间,使劲儿的嗅了嗅。

    之前,他媳妇儿轻描淡写的将有人冒充他给她电话的事儿说了一遍,他看上去很平静,但是谁都无法想象他听到这件事儿时,他内心深处究竟涌起了怎样的一番惊涛骇浪!

    那人竟然还盯上了他儿子外甥和岳母!简直让他忍无可忍、睚眦欲裂啊!

    好在他媳妇儿聪慧,俩孩子也都特别特别机灵,这才没让对方糊弄过去。

    他媳妇儿不直说,他也清楚的很,真让对方掌握了他们的确切位置,真有里应外合的话……他真不敢想象他媳妇儿生产时,会遇到什么情况!

    “楚铮。”

    楚铮心绪正乱,忽地听到他媳妇儿一声呢喃,登时把所有情绪全都抛到一边儿,忙不迭看过去:“怎么了?不是睡着了么?”

    “嗯,又醒了。”韩子禾张着小嘴儿打了个哈欠,摸摸楚铮的手,跟他说,“你去拿那只你给我的U盘来,就在你原来放的位置,我没换地方搁。”

    “怎么?”楚铮摸摸她的额头,没动。

    韩子禾皱起眉,不高兴地推推他:“都说了让你拿啦!你快点儿!”

    “真是任性!”楚铮拿她没辙,见她催促的厉害,只能任命地叹口气,低头狠狠地照她朱唇上使劲儿的亲了一口,这才轻手轻脚的站起来,照她说的做。

    “你要这玩意儿做什么?”楚铮惦了惦手里的U盘,走过来,又坐下。

    “你带回去吧,都是有用的东西。”这么说着,她拉着楚铮的手往她的方向拽了拽,“你过来,我跟你说……”

    楚铮闻声,抿抿唇,老老实实地就着她的力气,躺到了她身畔。

    “你说。”他将自己的唇凑到她脸颊旁,只要他撅下嘴,或者韩子禾扭一下头的话,他的唇和她的脸颊都能来一个亲密接触,还是特别实在那种。

    韩子禾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她扭过头亲身体验了一把之后,才真切的明白,男人在饿疯了的情况下,真是什么赖都耍得出来。

    “幼稚!”她噘起嘴,哼了哼。

    楚铮不禁失笑——到底谁幼稚啊!明明媳妇儿你才是越活越小的那个吧!

    不过……

    楚铮摸摸下巴,露出满意的笑容来:人都说,女人婚后越来幼稚,那说明她的婚姻很幸福,老公很疼爱……看来,他做的还不错啊!

    心里暗暗道着“再接再厉”,楚铮捏了捏他媳妇儿鼻尖儿,笑道:“咱俩到底谁幼稚啊!”

    “当然是你咯!”韩子禾嘟哝着,揪住楚铮的耳朵,微微一使力,这男人就凑到她嘴畔了。

    轻言轻语地咬耳朵——这种事儿,楚大队长觉得,他媳妇儿可以来他几百次!他肯定配合!

    “我跟你说的你听到没有?”韩子禾自己说的认真,可放眼过去,楚铮这厮似乎有点儿不在状态啊!

    “都听清楚啦!”楚大队长赶紧保证,生怕他举手慢一点儿,就要让自己的耳朵遭罪!

    他可清楚他媳妇儿拧耳朵的功力呢!

    “都听清楚啦?”韩子禾狐疑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楚铮一番,见他连连点头,浑身上下都是戏不说,还都演给她一人看,不管有没有认真听,态度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倒是让人满意。

    “不管你听没听清楚,该说的我都告诉你啦,这东西你拿好,慎重点儿,可别出漏子了!”韩子禾将滚到嘴边儿的话吞了回去,只是简单的叮嘱两句。

    她原本有很多话想和楚铮说的,比若现在就告诉他U盘里的内容;比若叮嘱他小心哪些人,防备哪些算计,等等,总之,她有一肚子话想说。

    可是,所有的这些话都在她想要说还没说出口的时候,被她理智的按下去了。

    韩子禾在心里告诉自己,楚铮有自己的行事准则,自有他的一番计较,她很多情况都不了解,不可以胡乱出主意,不然,就很容易弄巧成拙了。

    心里这么告诫自己,韩子禾便理智的忍住了想说的话,只是略作提醒,让楚铮知道他手里那只U盘的分量。

    显然,她这番计较很正确,至少楚铮的确重视起来了。

    甚至于,他都有点儿坐不住了,想要现在就打开它看一看。

    韩子禾也不拦着,电脑就在他手边儿,想用就用吧。

    楚铮快速的读取着里面的信息,不得不说,他媳妇儿再度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之前的确对他媳妇儿所言给予了重视——更确切地说,他从来都对她说的话给予重视,哪怕彼此之间说的都是些简单的家常事儿,他也不会当耳旁风,都会认真的听,将重点划出来,放在心上。

    可是,这种重视,在他看到U盘里面的内容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所看到的内容,每一字每一句都反衬着他之前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够。

    倒吸了口气,楚铮真没想到,一个装成他、准备招摇撞骗欺负人的家伙,竟然还有这么多有用的东西可以挖!

    这让他吃惊之余,有喜,也有忧。

    他所喜所忧的事情,和他媳妇儿所想,几乎完全一样。

    心里低吟片刻,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他也多少有数儿了。

    心里有谱儿的楚铮,正准备和媳妇儿说两句安安她的心,结果扭头一看,嘿!他媳妇儿又睡熟了!

    挑挑眉,楚大队长对着他媳妇儿饱满的额头,落下一吻之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才是过日子!←楚大队长将媳妇儿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放在脑袋后面,靠在床上,半阖上眼。

    这几天可把他给忙坏了。

    连日追查,让他几乎夜不能寐,恨不得变出百八十个自己来帮助自己!

    要是可以,他现在可以瞬间睡熟,一连睡他个一两天完全是小意思!

    可惜,他心里惦记的事儿、惦记的人太多了。

    这,让他根本不可能塌下心来。

    除非他媳妇儿安然生完孩子,而他也顺利完成之前的计划。

    想想已经展开许久,就等着收网的计划,楚铮心里的紧张感渐渐舒缓下来。

    他想着想着,也许是睡觉的气氛足够了,又也许是媳妇儿在怀,楚大队长的两片眼皮开始不受控制的请求.合.体.了。

    对啦!←猛地,他忽然就睁开了眼。

    想起一件事儿来!

    要是他之前从那只U盘里看到的内容可靠的话,他有必要给他媳妇儿身边儿的人进行一番梳理了!

    想到这儿,楚铮双唇抿紧,脸色虽然没怎么变,但他的眸色却显出了他的不安。

    也许,他应该给相关领导打个报告,请他们对军属医院和这处疗养所进行一番梳理了。

    ……

    韩子禾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早已大亮。

    不算厚实的窗帘,已经根本遮不住兴奋的阳光了。

    眨眨眼,又眨了眨眼。

    诶?

    她好像摸到某人的胸膛嘞!

    “媳妇儿,手感很不错吧?这么恋恋不舍?”

    楚铮的声音飘过来,仔细分辨分辨,竟然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虽然现在天还不算太凉,可你让我一会儿冲一次冷水澡,也不合适吧?”

    嗯,这种不忿的情绪……好像更浓了诶!

    韩子禾终于抬起眼,看向眼底尽是调侃之意的楚某人。

    “乱说话!你一看就没冲冷水澡,一次都没冲过!”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她说话愣头愣脑的,很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看来媳妇儿,你很盼着你老公我多冲几次冷水澡?”楚铮一把将他媳妇儿捞起来,额头向前一碰,和她的额头相抵,“嗯?媳妇儿,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撩我呢?嗯?”

    “当然不是!”韩子禾真心感到很冤枉!

    她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还会撩他?

    又不是闲着没事儿干,给自己找难受!

    毕竟,她若是把他撩起来,她自己也不会太舒服吧!

    “是不是的,我可不能听你说,你就是个小骗子,孩子越大你就越小的小骗子。”楚铮说着说着,声音愈发沙哑起来,他那双漂亮的眼眸此刻看起来,和那饿狼很有一拼了。

    这人光动嘴说,还不满足啊,竟然妄图动手!

    “你老实点儿!”韩子禾赶紧用手挡住这家伙准备进行的攻城掠地,挺挺肚子,提醒他,“你儿子闺女可就快出来了,你可别招他们!这可不是吓唬你哦!你若是真折腾,我可不敢保证今天会不会变成他们的生日!”

    “……”想亲密一下,却一不小心,让他媳妇儿给恐吓了一番的楚大队长,登时,默默地收回了手,这满心满眼的兴致,让他媳妇儿吓唬的,瞬间都清零了。

    好吧,对于一向秉持“事关媳妇儿孩子,就没有小事儿,即使有,那么,所有的小事儿也都是大事儿”这种原则的楚大队长,这番恐吓,真有吓到他!

    别看楚大校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但问题却是,他媳妇儿生湛湛时,他根本不在跟前儿,孩子都生完了,他才满身疲惫从“战场”归来,所以,他对生孩子的产期问题,完全不懂。

    “孩子们呢?”就楚铮发懵的这会儿工夫,韩子禾已经坐起身,且和他保持了相对安全的距离。

    坐起身子的她自然清楚的看到,原本应该躺在榻上呼呼大睡的俩娃,早就不知跑哪儿玩儿去了。

    “他们俩早就醒了。”楚铮也坐起来,和她并肩倚在靠垫儿上,“这俩孩子都很听话,也很懂事儿,他们看你睡得香甜,便都蹑手蹑脚出去了。”

    韩子禾闻声,点点头:“他们俩看到你一定兴奋极了。”

    “我也想他们了。”楚铮笑了笑,紧接着,便低头,在她耳畔笑道,“其实,我最想的,就是你啊!”

    韩子禾:“……”

    这厮,没事儿闲得啊!竟然、竟然又撩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