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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咝!

    好疼!

    要死了吗?

    鼻子和嘴巴里隐约传来鲜血的腥味儿,眼前一片漆黑的董学斌试着动了动手指头——没有反应,试着扭了扭脖子——也没有反应,最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眼皮徐徐睁开一道缝隙,模模糊糊的视线内是一辆超载着沙石的大卡车,旁侧,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和一名不到三十岁的漂亮女人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马路两旁围上了不少路人,在老人和女人的尸体旁动着口型喊着什么,不过董学斌耳中却没有溅起丝毫声响,什么也听不到了!

    老人死了,萱姨死了,自己这么重的伤……肯定也是活不成了!

    看着自己暗恋的瞿芸萱满脸血水的凄美脸蛋,董学斌的心像针扎一样痛。

    邻居瞿芸萱是个特别善良的女人,刚在十字路口时见老人腿脚不好就主动扶他过马路,可明明是红灯,旁边驶来的卡车司机却不知是酒后驾车还是疲劳驾驶,竟直接冲了过来,远远看到萱姨遇险的董学斌飞快跑过来想将瞿芸萱拽走,然而却没有赶上,他自己也跟着送了命。

    悔!

    从来没有这么悔过!

    如果董学斌再早一刻发现那辆卡车失控而跑过去救人的话,他们三人也许都不用死了。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董学斌的眼皮越来越重,他不忍再看瞿芸萱和老人那被车撞得有些变形的躯体,眼一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轰隆!

    似是雷声!一股仿佛能把灵魂震碎的雷声!

    下一刻,董学斌眼前一花,竟是从无尽的黑暗中跳了出来。

    力气重回了体内,听觉和视觉也煞那间恢复如初,董学斌愣了一下,眨着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发现自己竟好端端地站着,居然又回到了刚刚那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周围是京城特有长龙车海,轿车、货车和出租车一辆辆从他跟前飞速驶过,傍晚昏黄的街灯下,路人行色匆匆。

    “大爷,我扶您过马路吧。”

    “不用了,谢谢你了姑娘,你走你的吧。”

    “我家就住对面,不绕远儿,来,我扶您。”

    董学斌惊愕地顺着声音望过去,一脸温婉笑容的瞿芸萱居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人行横道上,她也看到了董学斌,抿嘴灿烂一笑,“小斌刚回来?找同学玩去了?”她的旁边竟是那个刚刚死去的老人,老人朝董学斌这边看了一眼,旋即佝偻着背病怏怏地捂着嘴巴连续咳嗽。

    “啊,嗯,刚回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董学斌下意识地答了句,半天没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儿?自己没死?萱姨没死?老头也没死?

    董学斌呆呆地把手伸到半空张开,攥拳,张开,没有血也没有伤。

    刚刚是做梦呢?没有车祸?全是幻觉?

    红灯一灭,黄灯亮起,略微停顿了一下后,绿灯挂在了对面。路口等绿灯的行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踩着人行道过马路。老头是走得最慢的一个,拄着拐慢吞吞地向前挪着步伐,瞿芸萱则小心翼翼地搀着老人,陪他一起过马路。

    好熟悉!

    好熟悉的画面!

    蓦地,耳边传来很大的发动机噪音,董学斌条件反射地看过去,只见左手边马路的右拐车道上驶过来一辆大卡车,后面沙石塞得满满当当,甚至还鼓出了一大块。卡车速度不算特别快,顶多四、五十迈不到,就这么轰轰隆隆地朝十字路口驶来!

    董学斌揉揉眼睛,心中大惊失色,这不就是萱姨俩人出车祸前的那一幕吗?

    怎么会这样?难道时间倒退了?那不是幻觉?

    千钧一发之际,他也顾不得多想,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快躲开!有车!”

    附近的众人齐齐一怔,飞快向四周看去。

    “什么车啊?”

    “哪有车?”

    瞿芸萱看到了那辆卡车,转头对着董学斌奇怪道:“喊啥?那边是红灯呢。”

    老人也没当回事儿,卡车在右拐弯的线上呢,转弯碍不着他们。

    董学斌却知道这辆要了他们仨人命的卡车根本不会停车,边跑边急道:“萱姨!快躲开那儿!躲开!”

    瞿芸萱脚下黑高跟鞋一顿,好笑道:“小斌,你今儿怎么了?那车不……”

    话音未落,卡车庞大的身躯已经压在了停车线上,却是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

    嗖!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下,卡车冲过了红灯!!

    “啊!”

    “快跑呀!”

    “要撞人了!”

    周围尖叫声不绝于耳!

    瞿芸萱整个人都懵了,脸一急,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力去拉老人,“快!快跑!”

    “姑娘你跑吧!别管我了!”老人慌张地推了瞿芸萱一把。

    可是却来不及了,呼啸而来的卡车已近在咫尺。

    四米……

    三米……

    瞿芸萱和老人面露绝望!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人要命丧当场的时候,早清楚卡车会闯红灯的董学斌猛地狂奔到了两人身后,借着冲过来的惯性,董学斌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左一右分别搂住了萱姨和老人的腰,并继续用原有的势头奋力往前跑,大吼着啊了一嗓子,拦腰将他们俩人重重抡了出去!

    “啊!完了!”

    “死人了!”

    许多胆儿小的都闭上了眼睛。

    呼的一声!杀气腾腾的卡车几乎是擦着董学斌后背飞驰而去!

    老头侧半个身子搓着地面向北滑了半米!

    瞿芸萱也被董学斌这一抡拍飞到地上,咕噜咕噜打了一个滚!

    董学斌是摔得最狠的一个,斜爬在马路上,忍着腰和腿上的疼痛一口口倒吸着冷气!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紧接着,欢呼声响在了街头!

    “没死!都没死!”

    “小伙子好样儿的啊!”

    “啪啪啪。”不知是谁带的头,旁边的路人纷纷给董学斌鼓起了掌。

    吱啦,罪魁祸首的卡车在十几米外才是后知后觉地踩下了刹车停到马路正中央,车窗玻璃被摇下来了一些,有个醉醺醺的脑袋探了出来,沉吟几秒后,卡车发动机轰鸣,又是一路绝尘而去。

    “丫跑了!”

    “快记下他车号!”

    “对!报警!”

    地上的老人被对面赶过来的交通协管员扶了起来,见董学斌趴在那儿不动窝,老人慌忙喊道:“小伙子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瞿芸萱也捂着胳膊爬了起来,连掉了的高跟鞋都顾不得穿了,光着脚慌乱地跑到董学斌跟前,蹲下摇晃着他,“小斌!小斌!你怎么了你?你说话呀!你别吓我行不行?快醒醒!呜呜!你别吓我啊!”瞿芸萱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是我不好!我没听你的话提前躲开!呜呜!你醒醒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你母亲交代啊!你醒醒!呜呜!”

    董学斌心有余悸地吐了一口气,艰难一扭头道:“我没事……就是……摔猛……了。”

    瞿芸萱手臂一滞,喜极而泣地一把抱住他,“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呃,从没和这个美女邻居这般亲密接触过的董学斌身子顿时有点僵硬。

    老人也激动地眼圈有些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仨人都是手上腿上破了点皮,万幸没有受伤,这边马路上快变灯了,董学斌三人就相互搀扶着到了马路对面的辅路上。

    刚一站稳,老人就颤颤巍巍地握住董学斌的手,感激道:“谢谢,谢谢,你说咱们既无亲又无故,你还冒着这么大危险……这叫我说什么好啊,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我都活了快八十年了,前阵子也刚查出肺癌来,没几天好活了,你要是为了老头子我把命搭上,那我罪过可就太大了,幸好啊,幸好没事。”听口音,老人家也是京城人,而且从言谈举止和气质上看,八成是那种做学问的老头,文化程度很高。

    董学斌揉着胳膊呼呼喘着气,“您别客气。”

    瞿芸萱红着眼睛给董学斌整理着歪斜的领口,动动嘴唇,却没言声。

    “我姓胡,你叫我胡爷爷就行了,姑娘,小伙子,你俩怎么称呼?”

    “我董学斌,她叫瞿芸萱。”

    胡爷爷道:“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改天我上门好好谢谢你俩。”

    瞿芸萱心疼不已地用手给董学斌擦擦脸上的灰土,“您不用谢我,咱们还能站在这儿说话,全是小斌的功劳。”

    “都要谢,都要谢。”

    架不住胡爷爷一通追问,末了,董学斌想了想,还是从牛仔裤兜口里摸出一张一毛钱纸票,在白色的边缘位置上写了一个139开头的全球通号码。

    不久,交警来了,瞿芸萱和老人就将刚刚经过说了一遍。

    董学斌的心思却根本不在这里,脑子迷迷糊糊地全是问号。

    自己仨人明明是被车撞死了的,为什么突然又回到之前在路口等红绿灯时的画面了?

    如果自己仨人的死是幻觉的话,那为什么幻觉里出现的情景跟现实一模一样呢?瞿芸萱扶老人过马路前的对话,卡车的横冲直撞,除了最后的结果发生了改变,一切的一切都如出一辙,这也是幻觉?可要不是幻觉妄想的话,那又怎么解释自己忽然间就回到了之前的时间段?

    根本解释不通啊!

    难道世间真有这种超现实的东西?

    董学斌心中默念:回去!退回去!返回!后退!back!

    试了几次也没有收获,他无奈笑笑,也是,超能力什么的怎么可能存在呢。

    首都,京城。

    城东区,和平街北口。

    昨天的死而复生让董学斌感触颇大,如果时间没有奇迹般的倒退,自己就再也见不到老妈,再也见不到萱姨了,他也头一次有了活着真好的想法。胡思乱想了一夜,董学斌凌晨才是睡下,所以早上从毛巾被里爬出来时已经十点多钟了。翻身下了嘎吱嘎吱响的老旧弹簧沙发,他揉着眼睛去卫生间洗漱,末了擦了把脸,打着哈欠随口对着紧关的卧室门道:“妈,醒了没?”

    老妈栾晓萍哽咽的声音急忙响起在屋中,“早起了,拾掇屋子呢,你还吃早点不?”

    “等吃中午饭吧。”董学斌感觉母亲的音调不对劲,快步走过去推门一看,只瞧得坐在雪白床单上的老妈正着急着慌地拿手背擦着脸上的泪珠儿,见自己进来,她一别脑袋吸了吸鼻子,赶快强笑着将手里的几张黑白老照片塞进皮夹子里。这是老妈和老爸结婚时的照片,二十多年前照的了。

    董学斌心头微微一痛,挨着老妈坐了下去,“想我爸了?”

    “没,没有。”老妈小心翼翼地收起皮夹,抹了下眼睛,“刚才翻到了,拿出来看看。”

    这副画面他这几年不知道看过了多少遍,母亲性子比较软比较弱,每每想到伤心事,她经常自己一个人偷着哭。董学斌不太好受,“妈,都是您儿子没本事,学习学习不行,能力能力没有,公务员考试也没半点把握能过,顶多寒假暑假跟潘家园古玩市场打打工,我,我,唉,几年前爸住院的那时候,我要是早早赚了钱给爸上最好的医院看病,爸可能也不会走。”

    老妈用手碰了他的腿一下,“别瞎说,我儿子最有本事了,以后肯定是当官儿的命。”

    董学斌动动嘴唇,没能说什么。

    老妈笑着摸摸儿子的手,“别想那么多了,中午妈给你做顿好吃的。”

    一小盘蒜苗炒肉丝,一碗熬白菜,半锅大米粥——这在董学斌家里算是不错的伙食了。平常他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可不舍得这么吃,往往蒸一锅米饭随便炒一个青菜就凑合了一天的中晚两顿饭,并不是董学斌节俭,而是家里没有那么多钱,那可真是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

    他,董学斌,今年23岁,本科毕业。

    相貌普通,身高普通,性格普通,能力普通。

    家里存款:绝不超过五位数。

    老爸住院的那年家里的所有积蓄全花光了,最后连房子都卖了,现在这个一居室是后来租的。老爸去世以后,请假休息太久的老妈丢了工作,加上京城消费太高,母亲干脆一咬牙回了乡下老家,托人在一所乡中学找了个语文教师的工作,挣钱供自己上大学读书,每次只是寒暑假休息才来京城跟他住一俩月。

    房租,水电费,生活费,日常开销,只靠母亲一人那微薄的工资显然不够用,所以董学斌放假或周末时常到超市收银或到古玩城打工,除了学费的其他支出他自己勉强也能挣出来,再省吃俭用一些,每月几乎都可以不管母亲要钱的,全靠自己。

    苦是苦一点,但磕磕绊绊的四年也算熬过来了。

    饭后,老妈边收拾碗筷边看着电视上的黑白老电影《地道战》,他则回了卧室躺在破木头床上,对着掉了墙皮的天花板发呆。左想来,右想去,现在京城的大学基本没有管分配工作的,自己也拿到联合大学的毕业证了,要是考不上公务员当不了官的话,以后该怎么办?

    唉,自己若真有个超能力该多好。

    可惜,昨天试了那么多次,也没再能成功过。

    再试试?

    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妈从门缝里探出脑袋来,柔声道:“你自己看看书,妈去你楼上许阿姨家坐会儿,她儿子听说也要考今年的公务员,而且跟你是一个考点,妈看看能不能让她儿子给你补习补习功课,小东学习挺棒的。”

    董学斌胸口有些堵得慌,沙哑地嗯了一声。

    “妈过会儿就回来。”咚,门关。

    咬咬牙,董学斌收了收心思,再次做起了无聊的尝试。

    回去!返回!后退!倒退!BACK!

    忽地,躺着的董学斌只觉身子一动,可当他眨巴着眼睛左右看看后,却是无奈一摇头,得,还是没反应。

    就在他已然放弃尝试的当口,吱的一声,小屋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老妈探出头来看着儿子道:“你自己看看书,妈去你许阿姨家坐会儿,她儿子听说也要考今年的公务员,而且跟你是一个考点,妈看看能不能让她儿子给你补习补习功课,小东学习挺棒的。”

    董学斌一下就愣住了,“啊?”

    一样的话语,一样的语气。

    这分明是大约五、六十秒钟前发生过的一幕啊!

    见儿子反应这么大,母亲心虚地眨眨眼珠子,小声儿道:“妈知道你爱面子,可她儿子小东去年国考时的行测题差几道就拿了满分呢,让他给你讲讲,你通过的几率也稍大一点。”

    董学斌呆呆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妈瞅瞅他的表情,“那妈去了?”

    等母亲走后,董学斌用力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把,成了,居然成了!

    他按耐住心头的惊喜,飞快抓过一个塑料的橘皮色小闹钟,一眨不眨地盯着上面的时间,又一次默念起“咒语”。

    回去!返回!后退!倒退!BACK!

    董学斌就这么神神叨叨地从下午念到了晚上,隔一段时间吃过饭后,再从晚上念到了夜里。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夜里零点过两分二十八秒的时候,时间再一次倒退了,回到了零点过一分二十八秒,足足倒退了一分钟整!

    董学斌心中的那份喜悦就不要再提了。

    他明白闹钟的时间有误差,赶快打开那台老式球屏二十九寸彩电。

    一个晚间军事节目的右上角,正好有个时间显示——23:59:19.

    开电视播频道约莫用了十九秒,也就是说,他使用“返回”的那一刻,正好是夜里十二点整。他眨巴眨巴眼睛大胆推测,这个“返回”莫非是以凌晨零点为中轴,一天只能用一次,每次的使用都会回到六十秒钟以前的那个时间点?

    上帝!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天爷对他可太够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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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

    十一点四十。

    老妈在厨房洗菜忙活做饭,董学斌帮她摘了两颗芹菜后就没的干了,无所事事地到外屋盯着电视看。现在的董学斌无比盼望着今天能早一点过去,好到明天试验试验那时间后退的能力还能不能继续,万一不能,那他可就白高兴一场了。

    叮咚,叮咚,叮咚。

    家里门铃被人按响了。

    董学斌过去把门一拧,一股温和的香水味扑面而来,隔着防盗门,外面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漂亮脸蛋儿,正是住在隔壁302的瞿芸萱。柔柔的眼眸儿,长长的睫毛儿,白白的小脸儿,别提多迷人了。瞿芸萱今天穿了一身浅色调的OL职业装,丰腴的美臀在裙子上绷起一个弧度,长腿裹着肉丝袜,脚底踩着白高跟鞋,非常有股子成熟女人的味道。

    “呃,快请进。”董学斌不敢在她身上多看,匆忙开门让她进屋。

    “呵呵,我串门来了。”瞿芸萱那两条勾人魂的丰满美腿迈了进来,笃,笃,高跟鞋落地的动静都那么柔顺好听。

    老妈走出厨房道:“芸萱来了?今儿休息?”

    瞿芸萱迷人的大眼睛往厨房那边一看,暖笑着嗯了一声,“休息一天,栾姐做饭呢吧?别做了,待会儿您跟小斌上我家吃去吧。”

    老妈微怔道:“不用不用,菜都切好了。”

    瞿芸萱思考着一垂眼皮,“那……那我正好刚买了菜回来,我拿来这边炒几个菜吧,大家一起吃。”还没等董学斌母子俩说什么,瞿芸萱就二话不说地转身回了家,拿过来了几袋子肉和蔬菜,又从另一个口袋里取出件白衬衫,举着在董学斌身上比了比,随后她露出一个酒窝,“姨给你买了件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嗯,嗯,不错不错,快,你穿上试试,不行姨再去换。”

    董学斌不好意思道:“怎么好要你买衣服呐,真不用了。”

    瞿芸萱睫毛一眨,笑孜孜地伸手刮了他鼻子一下,“快,点,换。”

    以前的瞿芸萱顶多和董学斌坐在一起说说话,是绝不可能做这种亲昵的小动作的。董学斌脸一红,不过想到他也能有和心目中的女神这么接近的一天,不禁暗暗激动。吃不住瞿芸萱的催促,董学斌就尴尬地脱掉T恤衫,将那件休闲白衬衫穿上。

    瞿芸萱则笑着给他一颗颗地系扣子,“嗯嗯,挺合身。”

    贤惠,体贴,温柔,这都是瞿芸萱的代名词。

    虽然萱姨萱姨地叫,其实瞿芸萱也不过比他大几岁而已,未婚,只是气质成熟罢了。在父亲去世那年,母亲离开京城去乡下教书,只剩了董学斌一人孤孤零零的住在这里,在他人生最困难的时候,是瞿芸萱的笑容给了董学斌光明,萱姨时不时就给他送点炖肉过来,还陪他聊天说话,开导他,鼓励他。对此,董学斌一直感激在心,也渐渐对她有了感情,不过他还是有自知之名的,知道自己条件太差配不上美若天仙的萱姨,逐而只能把这份爱慕偷偷放在心里,谁也没有告诉。

    看到瞿芸萱给儿子穿衣服的镜头,老妈搞得有点莫名其妙。她知道自己不在京城的时候瞿芸萱有时会给儿子送菜,可街里街坊的哪家不都是这样?送送东西聊聊闲天,这才是所谓的邻居。

    但芸萱现在这个热情劲儿,却超乎了栾晓萍的认知。

    难道芸萱对自己儿子有想法?不可能,俩人一点也不般配啊。纵然是董学斌的亲妈,栾晓萍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儿子确实配不上瞿芸萱,而且瞿芸萱也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相中她儿子,这点自知之明栾晓萍还是有的。想到这里,老妈狐疑地眨了下眼,“芸萱,你看你又拿菜又买衣服的,这是……”

    “小斌,你没和栾姐说?”瞿芸萱丰满的身段往董学斌那边一扭。

    “嗯。”董学斌怕老妈担忧,就没把车祸的事儿告诉她。

    老妈一怔,“什么事?”

    瞿芸萱一叹气,眼圈略微潮湿了起来,“前天跟咱们楼下那个十字路口,我和一个老人差点被卡车撞死,都是小斌挺身而出把我俩给救了,当时那个情景您是没看见,简直太惊险了,就差一点……”她掉了两滴眼泪,说不下去了。车祸发生的一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两条腿像打了石膏一样一步也迈不动,她本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可瞿芸萱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平时蔫吧出溜儿的董学斌竟会在这么危险的时候想也不想地冲过来救她,瞿芸萱是真被那一幕震撼住了。

    老妈吓了一跳,“还有这事儿?”

    瞿芸萱抹着眼睛摸了摸董学斌的后脑勺,红彤彤的嘴唇轻轻一抿,“小斌,姨也不跟你说谢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栾姐,您也甭拿我当外人了,今后家里要有什么需要帮衬的,您和小斌尽管跟我说。”

    董学斌一咂嘴,“哎呀,您就别客气了。”

    “怎么?”瞿芸萱瞅瞅他:“嫌弃我这个姐姐?”

    董学斌急急摆手:“不是不是,可不是那个意思。”咳咳,为啥是姐姐而不是老婆呢?董学斌没心没肺地想着。

    老妈这才恍然大悟,追问了几句中间过程后,她拍拍瞿芸萱的手背道:“呼,是够险的,好在你们没事,芸萱,这几年小斌一直多亏你照顾了,我们早也没把你当外人,现在像你这么善良的姑娘真的越来越少了,小斌能有你这么个姐姐是他的福气。”老妈很喜欢瞿芸萱这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女人,自然很愿意和她搞好关系。而且她下个月又该回乡里了,多个人照应董学斌她才放心。

    瞿芸萱往右边挪挪美臀靠近了董学斌一些,一抚他的头展颜笑道:“您别这么说,是我的福气才对。”她肉呼呼的大腿隐隐贴在了董学斌的膝盖上,肉丝袜滑溜溜的触感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董学斌登时心痒难耐,为了掩饰尴尬,他脑袋一躲无语地翻了翻白眼,“萱姨,我记得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吧,汗,咱能不能别老摸我脑袋?”其实董学斌心里甜滋滋的,萱姨的手指头和大腿可真软乎,啊啊啊,受不了了!

    老妈和瞿芸萱都吭哧吭哧地笑。

    过了会儿,瞿芸萱和老妈手挽手相谈甚欢地去了厨房炒菜做饭。

    尝过萱姨那绝世无双的厨艺后,贤良淑德的瞿芸萱死活抢着把碗筷刷了干净。

    下午,趁着董学斌俩人不注意,瞿芸萱拿着抹布擦起玻璃来了。

    晚上,瞿芸萱又是自告奋勇地承担起做饭洗碗的工作,不管董学斌母子俩怎么劝也不管用。

    七点半左右。

    瞿芸萱冲了冲手上的洗涤灵沫子从厨房出来,“碗刷好了,那我先回去了?”

    董学斌真怕她累坏了,“行行,你赶紧休息休息吧,瞧这一天给你累的,忒不好意思了。”

    “姨的爱好不多,做饭做家务算是一个,呵呵,这算什么累呀?”瞿芸萱的笑容跟糖果一样,甜的发腻。家庭主妇似的她伸手解开了细腰和胸脯上挂着的围裙,在董学斌古怪的目光下走进了卫生间,谁知出来时,萱姨居然手抱着一个装着脏衣服的塑料盆,里面全是董学斌昨天脱下来的脏衣服,“你母亲腰不好,别让她累着了,衣服姨给你洗,明天晾干了给你送回来。”

    老妈跟旁边道:“那哪行啊!快别快别!让他自己洗!”

    董学斌脸腾地红了,火急火燎地上去跟她抢,“我自己能洗!自己能洗!”

    瞿芸萱不听,使劲拽着盆,见董学斌怎么也不撒手,瞿芸萱就笑呵呵地扬起手做出一副要揍人的样儿,“揍你了啊?快松手!换了别人姨还不给洗呢!姨就想你多腾出点时间复习复习功课!你不是快公务员考了吗?”说罢,瞿芸萱用力将盆抢过来,开门回家了。

    董学斌这个丢人呀,那里面可还有他的袜子和裤衩呐!

    不过害臊的同时董学斌也有些感慨世事无常,如果前天车祸发生的那刻他要是晚了一步救人,现在董学斌肯定已经看不到瞿芸萱的笑脸了,而是在八宝山上对着萱姨那具冷冰冰的尸体后悔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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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早上。

    夏日的骄阳被云朵遮住,有点阴天,雾蒙蒙的空气比前几天凉爽了许多。

    刚一起床,想着自己内裤和袜子还在萱姨家里,董学斌就浑身不自在,急急忙忙走到旁边302按了她家门铃。毕竟是自己暗恋的女性,董学斌十分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萱姨,可内裤和臭袜子就忒那啥了,唉唉唉,早知道昨天晚上拼死也得抢过来呀,希望萱姨还没洗吧。

    咔嚓,门开了,“哟,是小斌啊,我正要上班去呢,进吧。”

    瞿芸萱是一个人住,家里香喷喷的,是那种女人闺房特有的味道,不大的客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几扇玻璃被擦得一尘不染。侧身进了屋,董学斌就极为尴尬地摸摸鼻子,脸热道:“那啥,我那衣服……”

    瞿芸萱正屈膝在地上弯腰捋着脚面被高跟鞋挤皱巴的肉丝袜,闻言一抬头,笑着拿下巴努了努卫生间,“衣服都跟卫生间挂着呢,昨天洗的,可能还没干透,怎么?急着穿?那姨给你拿吹风机烤烤?”她一腿蹲得低,另一腿稍高,ol裙中间露出一片黑色空洞,引人遐想极了。

    董学斌的脸更是烫了些,“啊,不用不用,我拿回去晾吧,谢谢萱姨了。”

    瞿芸萱白他一眼,“客气个啥?说谢也是该我和你说的。”

    她在厕所门口擦鞋,董学斌就进了卫生间拿衣服,自己的一件t恤衫和裤子都挂在搭着几条毛巾的架子上,后面的金属栏杆上,内裤和袜子也在那儿悬着,董学斌赶紧踏前一步,看也不看地迅速将衣服从衣架上扯下来抱在怀里,想着瞿芸萱那双软绵绵的小手儿曾在自己内裤上揉来揉去的画面,他就又激动又丢人,反正心情别提多复杂就是了。

    稍一走神,等董学斌想拿着衣服回家时,突然错愕的发现怀中多了件肉色的蕾丝边三角内裤,我靠,拿错了,这不是自己的内衣,是瞿芸萱的。董学斌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赶快颤抖着将萱姨的内裤攥在手里,想将其重新放回金属架子上,但三角裤那潮乎乎的触感让董学斌心中一荡,迟疑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捏了捏,既兴奋又紧张地将松紧带一扒,好奇万分地看了眼里面。

    这就是萱姨的内裤呀。

    真好看!

    正当董学斌看入迷的时候,厕所外,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快点拿哦,姨还上班……”话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瞿芸萱一眼就看到了董学斌手里拿着的肉色三角裤,脸一下就红了。

    董学斌差点晕倒在地,条件反射地将内裤往洗衣机上一扔,“萱姨!不是!真不是!”

    瞿芸萱瞪他一眼,没言声。

    完了完了!董学斌觉得自己在萱姨心中的好形象全毁了,有口难辩道:“不是那样!我!我刚拿错了!我……”根本解释不清了,他忽然想起今天到底能不能后退时间还没来得及试验,立刻喊了句“back!”

    ……

    画面飞闪!

    下一刻,董学斌只看到自己的手伸在半空,正无意识地要去抓金属架上搭着的肉色三角裤。

    正是一分钟前的时间段!

    又成了!时间又退回去了!

    手急忙一刹车,董学斌彻底松了口气,只抱着自己的衣服快步出了卫生间,“萱姨,我,我回去了啊。”

    瞿芸萱笑呵呵地一嗯,“以后有脏衣服就给姨拿过来,别客气。”

    呼,好险啊。

    回家后,董学斌又尝试了几次back,却又没了效果!

    看来这个返回到过去的能力果然是一天一次!

    发达了,自己绝对要发达了!

    早饭是昨天剩米饭熬的粥,一个鸡蛋,一碟酱黄瓜咸菜。因为这段日子菜市场鸡蛋涨价了不少,董学斌和老妈有好多天都没舍得吃过了,干巴巴地咽咽吐沫,坐在母亲对面的他小心翼翼地剥开鸡蛋壳,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着。

    “你许阿姨待会儿可能来家串门。”老妈一抬头,“你公务员考复习的咋样了?”

    “马马虎虎。”董学斌好心情骤然一散,叹叹气,“不过希望不大,您知道的,我学习一直不太好。”之所以大学毕业后没有随便找个工作干,备考公务员是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可是董学斌所在的联大是京城比较一般的学校,他成绩在学校里又比较一般,综合来看,能考上公务员的概率微乎其微,呃,应该说是不可能才对。

    “不碍得,考不上这次还有下次呢,不行就先找个班儿上着。”老妈摸摸儿子的手,“总会考上的。”

    面对老妈的期望,董学斌肩头的压力徒然重了重,“我……我尽力吧。”

    唉,公务员,公务员。

    现在体制里竞争这么残酷,他真能从呜呜泱泱的人缝里挤进去?怎么想也不太可能呀。不止他希望渺茫,董学斌那些大学同学,即使成绩极好、脑子极灵的少数几人,也不见得能考得上,那是要经过笔试面试两道关卡才能通过的,且报考的那个职位,人家一般也只录取一个人,你就琢磨吧,那是实实在在的万里挑一,得多难?

    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门。

    老妈赶快抓着董学斌开门迎了出去。门外站着俩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个是二十五六岁戴眼镜的青年,分别是邻居许阿姨和她儿子小东,后面,还一个很有领导气派的大肚子中年男人从四楼走下来。

    老妈一看,立刻热情地先跟那男人打招呼,“许科长,上班去啊?”

    董学斌也道:“许科长,许阿姨。”

    许科长拿着官架子微微一点头,连话都不跟董学斌母子俩说,继续往楼下走。

    许阿姨跟后面嘱咐许科长道:“儿子快考试了,你晚上也早点回来,咱们出去吃。”

    许科长跟许阿姨是两口子,听说上半年提了干,现在跟海关那边当了个小头头,副科级还是正科级来着,反正是北口这片儿混得不错的。不过董学斌对他们一家人的印象都不太好,尤其是这个许科长,他许是被人前簇后拥惯了,眼睛都长在脑袋顶上,从不拿正眼儿看人。

    等老妈把许阿姨和小东迎进屋后,董学斌还听见楼下有邻居跟许科长问好呢。

    “哟,许科长,今天这么早?”

    “许科,前阵子的事儿谢谢您帮忙了,今天赏脸让我请个客呗?”

    言语中透着一股巴结的味道。

    董学斌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唉,当官就是好啊,自己要也能考上公务员就好了。

    关好门回屋,客厅里,老妈把家里最好的茶叶拿了出来,心疼不已地沏了两杯给许阿姨两人,但这“好茶叶”只是对董学斌家来说的,许阿姨和小东当然不会看上眼,尝了一下,许阿姨就皱眉放下了杯子,没再喝一口,“晓萍,听说你儿子也在十五中考试?有把握过基准线吗?”

    老妈拉着董学斌坐下,叹气道:“希望不大,唉,小东应该没问题吧?”

    小东推推眼镜框,沉闷地拿着本申论复习资料看着,也不说话,跟他爸一样傲。

    许阿姨骄傲地笑笑:“小东当然过的了,去年国考是马虎了,申论题没发挥出他的水平,今年认真复复习,考个前几名还是没问题的。”顿了顿,许阿姨炫耀地压低了嗓音,笑道:“我也就跟你说,小东他爸已经跟海关那边打好招呼了,只要小东过了面试分数线,那边肯定放行。”

    “那可真不错,你儿子有出息啊。”老妈羡慕的眨眨眼,往许阿姨那边坐近了些,“你看小东要是不忙的话,让他教教小斌功课行吗?”

    小东本就对母亲拽着他来串门的事情很反感,一听这话,立刻用生硬的语气转头道:“妈,我可没时间啊。”

    董学斌见得老妈被人顶了,火一下就上来了,“你以为我有时间呐?”

    老妈一急,拿胳膊肘拱了拱董学斌,“干嘛呢,一点礼貌也不懂!”

    气氛一凝,许阿姨呵呵笑道:“其实你家小斌也不用非急着考公务员的,你看现在的大学毕业生,都是出去先工作几年积累积累经验再去考试,那样通过率还稍稍高点,不然连社会都没接触过怎么考试?你看有几个应届毕业生考上公务员的?千分之一都没!”

    老妈干笑了两声,没接话。

    董学斌心说你这是咒我呢?你咋知道我考不上?

    他算看出来了,许阿姨是带着儿子显摆来了。

    半个小时后,许阿姨带着小东告辞离开了,出门前,小东冷冷地看了董学斌一眼,又轻蔑地收回视线,在他看来,董学斌家里太穷了,人又没本事,别说公务员考试了,就算找个工作恐怕都成问题,是那种注定了会一辈子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实在不值得跟他来往。

    下午。

    老妈回屋去睡午觉了,董学斌则抱着一摞行测和申论的往年试题在客厅里写写画画,做着最后的冲刺复习。可看了半晌他也没能再看进去,只因董学斌觉着即便是自己超水平发挥了,也根本够不到公务员考基准线的门槛,这么复习下去也是白费力气,唉,怎么办?

    细微的说话声忽然飘进耳朵里。

    好像是屋里,听不太清楚。

    董学斌顺着声音往卧室门上一看,走过去轻轻拧开门把手,打开了一道缝隙。

    只见老妈正拿着老爸的那张黑白照片,边吸着鼻子边用袖口擦着眼泪,无声地哭着,“凭什么她儿子就能进机关,我儿子不行?他爹,你可一定得保佑咱们儿子考试顺利通过,只要儿子能进机关,我……我少活几年都行。”

    “……妈!”董学斌眼皮一抽,大步走过去。

    老妈见哭相又被儿子瞅了见,不由老脸一红,慌忙擦擦眼睛笑道:“妈没事儿,没事儿。”

    站在母亲面前,董学斌心一狠,咬牙道:“您放心吧,这次的公务员我肯定考上,死也会考上。”母亲凄苦的样子把董学斌的斗志激了出来,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凭什么人家爹妈全是官儿,儿子全是公务员,而自己就只能是个平头儿老百姓,连让母亲吃得好点、穿得暖点这些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比谁差啊!

    这个公务员,他必须要考上!

    这一次,他只想给自己和母亲争上一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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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离考试没几天了,既然夸下了海口,那就要有所行动。

    吃过晚饭,董学斌回到家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了小屋,翻箱倒柜地开始找东西,末了从床底下的一个小樟木箱子里翻腾出了一沓子他高中时期用过的机读卡和空白的纸本,放到写字台上,再准备好橡皮擦和2b铅笔之类的玩意儿,做起了记忆力的训练。abcd,1234,满脑子都是选项。

    这是他想到能通过公务员考的唯一方法,虽然几率不过一两成,但总也要试一试。

    第二天早上。

    董学斌从堆满机读卡的客厅沙发上爬起来,再次投入了练习,“aabddccabdc……”他闭着眼睛,嘴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

    老妈有点莫名其妙,就问:“学斌,你这是干嘛呢?”

    董学斌一咳咳,“备考,备考。”

    老妈眨眨眼:“今年考试范围的复习资料不是买了吗?看那纸片有什么用?”

    “哎呀,您就别管了,我有分寸。”只要back在考试那天依旧能用,那他这番努力就不会白费。

    练习……练习……练习……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

    铃铃铃,手机响了,董学斌拿起来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喂?您好?”

    “你好,是小董吧?”那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抱歉,请问您?”

    “我姓胡。”

    董学斌一哦,“您是胡爷爷?您身体怎么样了?”

    “托你的福,都还好,呵呵,你今天有没有空,不忙的话,来医院陪老头子我坐一坐?”

    “呃,抱歉,过几天就公务员考了,我还没复习好呢。”

    对面的嗓音有些惊讶,“你要考公务员?京城上半年报名的这次?”声儿一停顿,胡爷爷沉吟道:“嗯,你要是对笔试没什么把握的话,你来肿瘤医院的综合肿瘤内科找我吧,别看我这样,关于公务员考的一些答题技巧还是能传授你一些的,尤其是申论方面的论答题,怎么样?有兴趣没有?”

    董学斌一呆,“啊?真的?”

    “可不是嘛,呵呵,老头子还能骗我的救命恩人吗?”

    对付行测考试,董学斌已经有了应对方法,但申论这玩意儿却完全没有把握,“行,那我这就到,谢谢您了。”

    挂了手机,董学斌与母亲知会了一嗓子,便拿上资料书踱步出了门。

    京城肿瘤医院。

    董学斌一直没打工,所以最近手头不太宽裕,来的路上就跟水果摊上买了些时下的瓜瓜果果,比较便宜的那种,进住院部问人找了找,才上到三楼西侧挨着肿瘤放疗科的综合肿瘤内科区,走到了标记3016病房的门口,咚咚敲敲门。

    “请进。”靠窗户的病床上,胡爷爷正戴着老花镜看一张照片。

    董学斌走过去,笑着把水果放到桌上,“胡爷爷,祝您早日康复。”

    “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胡爷爷很开朗地笑了笑,拉着他坐下,并用手摸了摸那张全家福照片,感慨不已地侧过来让董学斌看,“这是我大儿子,这是我女儿,喏,这是我小儿子和儿媳妇。”照片上的妇女挺着大肚子,似是怀孕了,“……唉,差一点啊,差一点就见不到我那刚出生的小孙子了,小董,那天多亏你把我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老头子我谢谢你了,谢谢了!”

    “您言重了。”

    胡爷爷眼眶有些潮湿,“有时候想想,我这肺癌也没个治,早死早踏实了,可真到快死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放不下,活着啊,还是得活着啊!”

    想到自己彻底改变了胡爷爷和瞿芸萱的命运,董学斌也很是感触。

    寒暄了几句,胡爷爷突然道:“申论的参考复习资料都拿来了吧?来,你有哪点儿不会的?我给你讲讲。”

    董学斌赶快问了一些他想不明白的题目。

    胡爷爷一琢磨,答道:“你刚说的题目如果按照你这个太主观的答法,是不太好的,毕竟不是千锤百炼出来的论调,总会有点小错误,有点小问题,这在判卷人的手里就会略微减分了。”

    董学斌不解道:“那要怎么答?说虚的?唱高调?”

    胡爷爷哈哈一乐:“小董啊,你可别小看‘假大空’这三个字,有时候用好了也不容易,也能给你的论调加分添彩,该假的时候要假,该大的时候要大,该空的时候得空,不仅这个公务员考,官场上也是如此,来来,老头子给你说说……”

    董学斌就这么认认真真地听了一下午。

    别说,胡爷爷真是有学问,哪哪都说得头头是道。

    到后来,董学斌跟他也渐渐熟络了,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唉,您说这出考题的人也是,都把题目弄这么难干嘛?这不是成心刁难我们吗?”董学斌这点怨念在心里埋了很久了,“前几年到今年的各省申论题我都做了,一个比一个难,一个比一个没边儿,唉,他们出题的是轻巧了,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可我们呢?我们招谁惹谁了?”

    胡爷爷皱皱眉,没言语。

    董学斌呃了一声,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不多久,胡爷爷才道:“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全是简单题目谁都能答对,那还要公务员考干什么?你说是不是?即使人人都满分,到了后面也是那一两个职位啊,还是得竞争,都是一样的。”他翻开一本往年各省的参考书,指着一页道:“我和我儿子都是搞学问的,他比我有本事,早是博士学位了,喏,去年上海公务员考的申论题有一大半都是他出的。”

    董学斌才明白,自己先前的一段抱怨话把胡爷爷的儿子给捎带进去了。

    呸呸,瞧自己这张破嘴,这可……

    对了,今天的back还没用!

    back!!!

    ……

    时间回流的第一时间,董学斌就感觉到自己的嘴皮子在动,应该是正在说话的途中。对面的胡爷爷皱着眉,听着他说话。董学斌一看老爷子的表情,心知back的有点晚了,“那个,胡爷爷,我说到哪了?”

    胡爷爷苦笑道:“你说出题的人故意刁难你们。”

    “对。”董学斌脑瓜子一转,顺着这个口气道:“太刁难人了!”

    胡爷爷眉毛拧得更紧了一些。

    “不过……”董学斌话音一转,拿起那本申论试题汇总,“不过前年北河省和去年上海的申论题都很有意思,您看人家那题出的,一看就有水平,难是很难,可它有意思啊,要是今年京城公务员考能碰上这种题,就算答不上来我也没怨言。”

    胡爷爷愣愣,哈哈大笑,“小董啊,告诉你吧,去年上海的申论卷子大部分题都是我儿子出的。”

    董学斌故作惊讶,“啊?”

    “我儿子一直比我有本事。”胡爷爷老怀大慰地摸摸胡子,眉开眼笑道:“呵呵,来,小董,我再给你好好讲讲申论,保准你这次拿高分!”

    “真的?”

    “当然,考不过你找我算账!”

    连续三天。

    董学斌起早贪黑,持续坚持着那个简单而又枯燥的记忆力练习,之间的三次back,也被他奢侈地全部拿来做了备考试验,用多个方式、用多个角度再次适应了一下时间的逆流,让他对back能力更加熟悉了一些。

    转眼,到了考前最后一天。

    肿瘤医院,综合肿瘤内科区。

    董学斌继续接受着胡爷爷的辅导,人家老爷子的儿子是在上海出申论题的,老爷子对此似乎也颇有一番研究和经验,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董学斌都强迫自己记在脑子里,专注地听着。教课方式已从董学斌提问改成了胡爷爷发问,老爷子没有从资料书上翻题目,而是不知拿来了哪里的段子信口拈来,有时候,还告诉了他很多官场的规则和机关部门的职能,以便他更好的理解公务员考。

    “……刚刚那段资料,针对我国公民存在的旅游不文明行为,给旅游主管部门写一份建议,要求是,建议合理可行,条理清晰,不超过400字,嗯,你答答看。”

    董学斌规规矩矩地答了。

    胡爷爷听得摇摇头,给他指点了下错误,再把他自己认为不错的答案说了一遍。

    董学斌想拿笔记下,却被胡爷爷拦住了,“不用写,你以理解为主,把我说的论点论调和大方向全都吃透了,自然而然也就记下了,嗯,刚刚那个清楚了?好,我再给你出一题,我国海洋资源丰富但人均占有少,渤海是我国最大内海,对东北经济非常重要……”

    下午三点。

    胡爷爷咳嗽了两声道:“都记住了吧?”

    “嗯。”董学斌快速扯了张餐巾纸给他,让老爷子吐痰。

    胡爷爷笑着拍拍他的胳膊,“你朋友和同学今年也考京城的这次公务员考吧?老头子给你讲的这些资料你自己吃透了就行了,最好不要再给你同学讲,免得误人子弟,呵呵,老头子水平有限得很,能教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您太谦虚了,我是真受益匪浅。”董学斌尴尬地摸摸鼻子头,“我也没什么朋友,大学几年都没住校,也就认识同班的几个人,他们都自认考不上公务员,早毕业找工作了,就我一人非死活想朝机关里扎,嗯,胡爷爷,这几天真的麻烦您了,谢谢。”

    临走前,一身病号服的胡爷爷用力捏捏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好好考,以后就看你们年轻人的了。”

    董学斌微微点头。

    和平街北口。

    董学斌钻进潮气哄哄的一单元楼道,上楼按下了自家的门铃。

    咔嚓,屋里的老妈刚给他开了门,四楼也同时响起开门声,许科长一家三口从上面下来了。老妈一瞧,忙跟他们打招呼,“许科长,今天这么早回来?这是吃饭去?”董学斌也不情不愿地叫了声“许科长”“许阿姨”。

    许科长没说话,爱答不理地一点头。

    许阿姨笑道:“明天就该考试了,我俩带着小东去全聚德吃一顿。”

    “哟,那儿可不便宜呢。”老妈道。

    “全聚德也一般,不是什么太好的饭店。”小东牛逼哄哄地撩下一句,瞥了董学斌一眼,就伸手按按瞿芸萱家的门铃,见没人回应,又是按了按。

    老妈赶紧道:“芸萱可能还没下班呢。”

    小东失望地哦了一声,“爸,妈,那咱们走吧。”董学斌知道,小东最近一直在追求瞿芸萱,虽说瞿芸萱的家庭背景不是特别好,但她长得实在太漂亮了,以至于即使比小东岁数大了一点,许科长一家人似乎也没有反对。

    就在董学斌刚刚进屋,许科长一家子转身下楼的当口,许科长一个没留神,脚下皮鞋踢到了董学斌母亲放到门口的垃圾袋,袋子上有点剩菜的油挂着,一下就沾了许科长一脚。

    许科长脸色一下就变了,回头盯着董学斌的母亲,“你怎么回事儿?垃圾袋放哪儿不行你放这儿?成心呐?”

    老妈慌张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正准备扔楼下的。”

    小东皱眉道:“你们素质高一点行不行?还嫌楼道不够脏啊?”

    老妈道:“我马上就扔了去,抱歉抱歉。”

    看到老妈被人欺负,屋内的董学斌火一下就上来了,“你素质高?素质高你从窗户往下扔垃圾?”上回有一次董学斌和母亲从外面回来,结果刚到一单元楼底下就差点被不知是小东还是许科长从窗户上丢下的垃圾袋砸到,而且听周围邻居抱怨也说四楼许科长家经常从窗户扔东西,不过人家是当官的,自己这些人是平头老百姓,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老妈急急拉了拉儿子,“学斌!”

    小东怒视着董学斌,“你什么意思?谁他妈扔东西了?”

    董学斌冷声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许科长看着董学斌,“给我鞋弄脏了你还有理了是怎么着?”

    “是你自己……”董学斌还要说,却被老妈急哄哄地拉了回去。

    许阿姨缓了句场道:“老许,你跟一小孩计较什么,大家都街里街坊的,少说两句少说两句。”旋即,许阿姨笑着对董学斌母亲道:“晓萍,我们吃饭去了,嗯,那垃圾袋你确实放的不对地儿,下回别搁门口了。”

    董学斌肺差点气炸了,明明是姓许的自己不看路踢到了,还他妈赖到我们家头上了?

    许科长低头用餐巾纸擦擦鞋,随后板着脸一转身,“真晦气!走吧走吧!车还等着呢!”

    小东轻蔑地一瞧董学斌母子俩,跟着父母下了楼。

    老妈一直陪着笑脸,等他们下到二楼后,才是赶紧一关门,软弱地叹了口气,“学斌,咱们惹不起人家,你……”

    董学斌气道:“这都什么人啊!当个官就不讲道理了?”

    “唉……”

    傍晚时分,下班回家的瞿芸萱敲开了董学斌家的门,大包小包买了好多菜回来。

    这些日子,瞿芸萱好像已从原先的普通邻居摇身一变,迅速融入了董学斌一家的生活,经过这么多天的磨合,董学斌母子俩和萱姨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一起吃着饭说说笑笑,仿佛真是一家人似的。

    “芸萱,来,多吃点。”老妈给她夹菜。

    “栾姐。”瞿芸萱表情略一迟疑,担忧道:“我回来时听楼下大婶说……怎么回事?”

    这栋八十年代的老楼隔音效果极差,各家跟各家几乎都没什么秘密可言,谁吵架了都知道。老妈就语重心长地拍拍瞿芸萱的手,“芸萱,听姐一句话,找对象千万别找小东那样的,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啊,他们是真太欺负人了……”然后就把刚才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听完,瞿芸萱一皱眉头,反握住栾晓萍的手叹气道:“我早知道他们家不是正经人,有些事我都没跟别人说,小东不是追我呢吗?可我一直没同意,也跟他表明态度了,但前一阵的休息日我跟东边超市门口碰见许科长了,结果他指着我鼻子就说‘我们家小东喜欢你那是看得起你,你别以为自己怎么着了’,反正话挺难听的,我都……唉……”

    董学斌一攥拳头,“他以为他是谁呀!市长还是省长?”

    “不说这个了。”瞿芸萱温婉地一笑,扯了张餐巾纸体贴地给董学斌擦了擦嘴角的米饭粒,“明天好好考试,争取考上公务员给栾姐和姨争一口气,让许科长那家人看看,不是就他们家小东能进机关的,我们小斌也一样行!”

    董学斌心里憋着口气,用力嗯了一声,“您俩放心吧!”

    次一日。

    清早。

    靠在沙发上的董学斌坐着出门的准备。

    瞿芸萱仿佛是她自己考试去似的,稍稍有些紧张,“小斌,答题的时候注意控制一点时间,不会的题蒙一个,赶紧做下面的,听说考试时间特别紧,对了,黑色签字笔带了吗?记得再拿一杆备用,橡皮呢?2b铅笔呢?准考证也拿了吧?千万别忘了东西。”给他抹了抹t恤衫上的褶子,瞿芸萱拿来一块半湿的抹布,翻起他的裤腿,蹲在地上给董学斌擦着帆布鞋上的灰土。

    董学斌受宠若惊地一栏她:“别别,我自己擦,我自己擦!”

    瞿芸萱仔仔细细给他擦着鞋,温柔道:“九点整就考试了,你再看看书。”

    汗,萱姨对自己是越来越好了,好到真跟他的亲姐姐似的。

    这时,老妈从厨房里装了个兜子出来,“给你带了点水果,渴了饿了就吃巴几口。”

    里面有矿泉水,有雪花梨,有苹果。瞿芸萱一看,站起来把东西接过在手里,“栾姐,东西给我吧,我待会儿和小斌一起去考场,等他中午考完我带他去饭馆吃,就不回来了,考点离家太远,下午还有第二科呢。”

    老妈一怔,“你今儿不是有班吗?”

    瞿芸萱道:“请了一天假。”

    老妈一咂嘴,“别耽误你上班啊,我陪他去就行了。”

    董学斌道:“是啊萱姨,你别去了。”

    “你个小马虎蛋儿。”瞿芸萱笑着掐了掐他脸蛋上的小肉儿,“姨不跟着可不放心,栾姐,您跟家休息吧,外面热,您血压又偏高,别再犯了病。”

    “那……”老妈跟瞿芸萱已经很熟络了,就没跟她再见外,“芸萱,那麻烦你了,学斌,好好考,正常发挥就行了。”

    董学斌点点头:“好。”

    京城第十五中学。

    从自新路口一拐弯,远远就看见了一幅长红绸缎挂在校牌上面――京城各级机关公务员录用考试十五中考点,栅栏门外还立着个“出入请出示准考证”和“平心静气应试,考出实际水平”的小黑板。学校门口挤着老老少少和男男女女,有父母送着儿子来的,有老婆送着老公来的,还有一家十几个人浩浩荡荡来给孩子助威的,别提多热闹了。

    孩子是家长的希望,若能考上公务员,无疑是件很露脸的事儿,一辈子也算踏实了。

    下了出租车,董学斌和瞿芸萱站在了考点门口。

    登时,刷刷刷几十道目光全都打向了萱姨的身上。

    瞿芸萱太美了,走到哪里都是引人侧目的对象,不过她却丝毫没有理会周围人的注视,像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地对董学斌道:“别紧张,好好发挥,只要你能考上公务员,姨请你吃一顿大餐,西餐中餐你随便挑,嗯,姨刚才车上的话听见了没,要时刻看着点表,行测就俩小时,得合理分配时间。”

    董学斌苦笑着把手机掏出来给她,“记下了,里面不让带电话,搁你那儿吧。”

    忽地,背后有人叫瞿芸萱的名字,回头一看,是许阿姨带着小东来考试了。

    “芸萱也在?送小斌来的?”跟其他家长不同,许阿姨表情很轻松,似是对小东非常有信心,“正好,待会儿小斌和小东去考试,咱俩上旁边茶馆坐坐,好久没跟你聊天喽。”看看董学斌,许阿姨道:“好好发挥。”说是这么说,其实她压根就没想董学斌能通过笔试,自己儿子都考了两次呢,他第一次考怎么可能过?

    小东根本没把董学斌放在眼里,对瞿芸萱道:“瞿姐,你怎么跟他一块来了?”他想不通瞿芸萱怎么突然对董学斌一家这么好了,以前还没感觉呢?

    董学斌心说不跟我来还跟你来啊?想得倒美!

    瞿芸萱对小东的态度和对董学斌的完全不同,随便敷衍了小东母子俩一句,瞿芸萱就往董学斌手里塞了一个挂件似的小布袋,“这是姨求来的,你带着进考场,能给你增加考运。”

    董学斌感受到了萱姨的关心,重重一嗯,在瞿芸萱鼓励的眼神下转过身,大步朝校栅栏门走去。

    教学楼有三栋,西边那栋才是考场。

    进了一楼楼道,董学斌发现小东就在身旁不远,便侧头用质疑的口气道:“你上次国考行测题真拿了几乎满分?就错了几道逻辑推理题?”他俩已经有过冲突了,所以董学斌说话也没了顾忌。

    小东板着脸瞧瞧他,口气不善道:“不服气?”

    董学斌冷笑道:“你有什么可让我服气的?”

    小东一哼,“就你还想考公务员呢?下辈子吧!不服的话就比一比啊,看谁能进机关!”

    董学斌狠劲儿上来了,“行啊,比就比。”

    小东嘲讽地笑了一下,没再理他,加快了步伐往考场走。对这次考试,他早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尤其是行测题,小东更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拿到一个极高的分数,怎么会输给第一次参加公务考的董学斌?

    看着小东渐行渐远的背影,董学斌并没有先找自己的考场,而是踱步跟住了已走出七八米远的小东,紧巴巴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拐了个弯儿进了东西走廊靠外端的一间教室,董学斌才停住脚步将小东的考场记下,再观察了下他的座位,嗯,第二排中间,挨着门不远。

    小东从屋里看到了董学斌,眉一皱道:“干什么?”

    董学斌微微一笑:“没事,看看你坐哪儿而已。”

    “我坐哪跟你有什么关系?”小东瞥瞥他:“咱俩又不是一个考场,你还想抄我卷子啊?”

    董学斌一耸肩膀,“那可不一定了,你小心点你的卷子吧。”

    “有病。”小东低头整理起考试工具。

    退出教室,董学斌开始找自己的026考场――与小东隔着两间教室的那个屋子就是。

    进了考场,董学斌数着座位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靠墙一排的第三个桌子,有点偏。

    监考老师已经来了,溜溜达达地观察着每一个考生,似乎在看大家有没有带作弊工具。

    靠窗户的一青年不停擦着汗。

    第一排的一女子急促地用脚惦着地。

    最后一排角落的男人使劲拍着眼睛和脸。

    董学斌明显感觉到了室内空气里弥漫着的一丝硝烟味和紧张感,瞧着刚坐满了一半的教室,他浅浅吐出口气,平静了一下心绪,祈祷般地攥紧拳头,心里嘀嘀咕咕着:终于到这天了,呼,但愿行测简单一点,拜托了!

    行政职业能力测验,简称行测。

    是指专门用于测查与行政职业上的成功有联系的一系列心理潜能的标准化考试。它不同于一般的智力测验,也不同于公共基础知识或具体专业知识技能的测验,它主要是通过测试一系列心理潜能,预测考生在行政职业领域内多种职位上取得成功的可能性。这种考试测验的是一个人在多年生活、学习和实践中通过积累而形成的能力,其性质是一种基本潜在能力的考试。

    闭卷形式,约莫135道选择题。

    上午,9:00――11:00,考试时间两小时。

    026考场,在监考老师宣读完考场细则和注意事项后,考试开始。在几乎凝固住的空气里,刷刷刷,试卷、答题卡和草稿纸被发到了每一个考生手里,董学斌摸着白花花的卷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简单点,一定简单点。

    拿起笔来把脑袋一低,他开始答题了。

    第一题,咦,他跟西单图书大厦买过的一本公务考书里有道类似的题,简单。

    第二题,呃,三年前江南省第二次公务员考好像有道跟这个差不多的,也容易。

    第三题,琢磨了十秒钟,他痛痛快快地选了c,同样不难。

    第四题,笔尖点了点草稿纸,他最终选了b,虽然不是很拿得准,但也八九不离十。

    连续四道题这么顺利,让董学斌心情相当舒畅,他觉得这次的考题真不算很难。写啊写,答啊答,可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第六题开始,选择难度直线飙升,第六到第十题,董学斌居然一道也不会,只能靠瞎蒙,第三十三题到第四十七题,他也半猜半蒙地没有半点把握。

    这无疑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越写到后来,董学斌心中越沉,咯噔了一下。

    实在太难了,好像比去年国家公务员考还复杂上一点点!

    数量关系的题型还好说,董学斌大学刚毕业,很多知识都没有丢下,算计算计几乎全答了上来,而且正确率应该很高,言语的理解与表达题也差不太多,考虑考虑,想巴想巴,估计能答对大部分,可是判断推理和常识题这次太难了,好几十道题目,他觉得自己能做对一小半就不错了,最值得一说的是资料分析题,他估摸自己一道也答不对!

    完了完了!砸了砸了!

    董学斌一个头有两个大,真想把出题人大骂一通。

    二十分钟过去了。

    四十分钟过去了。

    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刻钟的时候,董学斌考场里的不少人早都放下了笔,有人迷茫的盯着天花板发呆,有人失落地抓着头发咬牙,有人沮丧地捂着脸蛋不语,表情大都很痛苦很烦躁,似乎没几个对他们自己答卷满意的。

    董学斌觉着自己不能再等了,不然,这一个行测就能让自己和大部分人一样落榜了。

    他提起了些精神头,摸出2b铅笔开始在答题卡上涂涂画画,把自己拿不准和不会做的题目上标记了几道很明显的痕迹,算一算,大约有四五十道题,至于其他八十多道选择题,他倒是都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把握答对。

    “嗯?你画什么呢?”一谢了顶的中年监考老师朝董学斌走来。

    董学斌看了眼表,深深吸了口气,呼,开始吧!!

    看见他涂得乱七八糟的答题卡,监考老师皱眉道:“答题卡上不要乱画框子,你这么写,机器怎么识别啊?赶紧擦了!”

    董学斌没回话,而是呼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所有考生和监考老师惊呆的目光里,他左手抓起答题卡,猛地朝前一冲,挤开秃顶监考员冲到了教室外面!

    “我靠!他干嘛去?”

    “鬼才知道!这人疯了吧?”

    “站住!你给我站住!还没到交卷时间呢!”

    大家全傻眼了,不明白这人突然跑出考场干嘛,难道心知考不过而放弃考试了?

    026的一个监考老师留守,赶快维持考场秩序,另一人急急忙忙追了出去,在楼道里喊着人,“你别跑!老李,老张,快抓住那小子!他还拿着答题卡呢!别让他影响其他考生做题!快点!”

    楼道里溜达的俩监考员也从没遇见过这等状况,都有点懵。

    说话间,董学斌已然一头冲进了相邻的第三个教室,一脚拽开门,看着众人瞪大眼张大嘴的错愕样子,他二话不说,又踢开一张桌子从最近的距离跑到了小东跟前,在小东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董学斌嗖地一把将他答题纸抢过来。

    小东傻愣愣道:“你丫什么意思?”打死他也没想到董学斌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来“作弊”。

    董学斌道:“考试前我就说了,小心点你的卷子。”

    这屋的监考老师都是女的,年岁也不大,见董学斌踢门就进,进门就抢卷子,她俩竟是根本没敢上前阻拦,只是在原地惊愕地大喊道:“你是哪个考点的?干什么?快把卷子放下!”

    小东才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上去就动手和他抢,“你丫给我!”

    董学斌的身体素质虽然不算太高,但也比小东强了些许,侧身一躲,撒丫子就跑出了教室,楼道对面迎面追来了三个工作人员,董学斌脚步一滞,一个蹬腿从一楼走廊敞开的玻璃窗上跳到花丛里,一边往操场没人的方向跑,一边低头把自己的答题卡和小东的相互对照,将他做了标记的题目狠狠记在心里。

    abbcadddbcdadab……

    跑出教室和抢试卷耽误了将近半分钟,现在还有三十秒可用。

    来得及!

    “回来!”

    “给我站住!”

    几个工作人员和保安从前后夹击了过来!

    董学斌顾不上理他们,继续将答案照着顺序念叨着,accabbdddcad……

    “抓住他!”

    蓦地,后背一重,董学斌被人扑倒在地上。

    一监考员在后面恨恨道:“什么人啊!取消他考试资格!”

    又一人呼哧带喘道:“性质太恶劣了,报警吧!”

    “我的成绩有效吧?”追过来的小东急道:“是他抢我答题卡的啊!”

    趴在地上的董学斌忍住疼痛把最后一行选择看完,当即大喊一声:“back!!”

    ……

    四周鸦雀无声。

    026考场内,大家低头答着题,没有一个人说话。

    签字笔和2b铅笔落在考卷发出沙沙的声响,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董学斌脑袋晕晕乎乎的一晃荡,下一刻就看见跟前站着的秃顶监考老师皱眉盯着他的答题卡看,“答题卡上不要乱画框子,你这么写,机器怎么识别啊?赶紧擦了!”

    时间倒流回去了!

    董学斌心有余悸地擦了把汗,“是。”

    监考老师瞧瞧他,转身回去了。

    旋即,董学斌不敢耽搁地飞快用铅笔涂抹答案。一定不能忘了!一定不能忘了!

    abbcadddbcdadab……

    之前那一星期的记忆力训练可不是吹的,董学斌为了的就是这次考试作弊而专门准备的,刷刷刷,他下笔如飞。前二十个选择基本没什么难度,大部分人用短暂的记忆停留都能记住二十几个字母,可后面就稍稍有点难度了,董学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他记忆力极限的三十几个字母复写了出来,而后面的十几个,他在记忆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办法记清楚,所以就做了些取舍。

    比如aacba,他就记成aaaaa。

    比如abad,他就记成abcd。

    两分钟后,董学斌将从小东那里抄来的几十个选项全部重现了。

    如果小东在去年国考上行测几乎满分,那今年的行测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也得有百分之九十的正确率吧?那就足够了,加上董学斌自己有把握的这些题,行测肯定能拿一个很高的分数!

    呼!

    作弊……成功!!

    行测考试结束。

    考场外的走廊上,董学斌和小东碰到了一起。

    小东讥讽地瞧瞧他,“这回行测比国考时还要难一点,你没问题吧?”

    董学斌不甘示弱地回视着他:“你不会考砸了吧?”

    “我?考砸了?”小东哑然失笑一声,自信满满道:“别拿我和你比,除了逻辑推理有两道题应该做错了,常识题也有几道特别难外,剩下的题我基本不可能会错,交卷前我算了算,不出意外的话,错误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七的,呵,你呢?这么有难度的卷子,你起码错了四、五十道吧?”

    董学斌笑道:“别担心我,你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别就嘴上逞强!”小东显然不明白董学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拿下一门考试,董学斌情绪放松了许多,但一想到下午要考的申论题,他又一阵头疼,

    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外面等候着俩人的瞿芸萱和许阿姨可能是怕给他们压力,看到他们出来后都没问什么考得好不好之类的话,在十五中西门的饺子馆吃了顿饭,不知不觉已到了下午的考试时间。

    回到了十五中考点,小东显得很镇定,似乎有了万全的把握,“加油考啊,别落榜。”

    董学斌心里虽然一点谱都没有,但还是嘴硬道:“你才是,别考砸了。”

    “哼!”小东转头进了教室。

    申论,考试时间两个半小时。

    下午13:30――16:00。

    它考察的是应试者七种能力:阅读理解能力、分析判断能力、提出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语言表达能力、文体写作能力、时事政治运用能力、行政管理能力。答案并不唯一,有点小论文的性质,灵活性大。

    董学斌不擅长申论,特别不擅长,纵然胡爷爷单独给他辅导过几天,有了那么一丝丝长进,可毕竟是临阵磨枪,他底子太差了。本来董学斌想的挺好,如果行测简单一点,他就靠着自己的实力答题,争取多拿下几分,等到申论考试时再用back抢别人试卷作弊。因为行测全是选择题,蒙也有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答对呢,但申论不同,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一门行测就出了岔子,不得已用掉了今天的back,下午的申论却束手无策了。

    怎么办?

    如果按照上午那种考试难度,自己申论一准是拿不到什么分数的。

    莫非到此为止了?自己真跟当官无缘?

    考试前的半个小时。坐在026考场内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董学斌敏感的察觉到了教室里稍显压抑的气氛,大家许是行测都没考好,以至于影响到了下午考试时的心情,一个个脸上均挂着几分严肃和凝重。

    董学斌心里紧张地叹了口气,拍拍脸蛋,对天祈祷着。

    他现在已经不期盼着自己能答对多少申论题了,只希望分数不要太低就好,这样的话,行测占了一定优势的他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超过基准线的希望。

    呼,董学斌啊董学斌,你可一定要超水平发挥呀!

    一点半,考试开始了。

    拿到试卷的第一时间,董学斌就火急火燎地做起了第一题。

    通读一遍资料,再看了一眼题目要求,他心都凉了。试卷果然延续了上午行测的难度,董学斌读了全文两遍,愣是没读懂什么意思,更别说怎么按题目要求回答了,完全摸不着头脑!

    坏了!

    要完蛋!

    稀里糊涂地把第一题胡乱写完,他咬牙切齿地看向第二题。

    “我国海洋资源丰富但人均占有少,渤海是我国最大内海,对东北经济非常重要……”

    突然,董学斌咦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吧?怎么这么眼熟?

    再看看第三题。

    “针对我国公民存在的旅游不文明行为,给旅游主管部门写一份建议,要求是,建议合理可行,条理清晰,不超过400字……”

    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诶?”

    “你怎么回事儿?”监考老师板脸看过来,“自己做题,嘴上别出声儿!”

    董学斌忙道:“抱歉抱歉。”低头瞅瞅试卷,确认自己没看错,他又惊又喜地把目光挪到了第四题上。我了个去的!董学斌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得跟什么似的,目瞪口呆地用拳头捶了下脑门,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

    这就是申论题?

    这就是申论题?

    这就是申论题!?

    一连问了自己三次,他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见时间过了半个小时,董学斌不再多想,拿起笔来开始快速作答。

    笔锋行云流水一般,没有打一点磕巴。

    那监考老师的注意力一直在董学斌身上,好像怀疑他作弊似的,溜达了一圈后就站在了他的身后,扫眼看看试卷答题卡。半晌过去,监考员面露一丝惊奇,直到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后才抬起头,和另一个监考员装好大家交上来的考卷,密封。

    大家陆陆续续出了十五中。

    等董学斌也要离开的时候,那监考老师赞赏地对他点了点脑袋,露出一个笑容。

    董学斌受宠若惊地回了一个笑,表情僵硬地转头往外走。怎么回事?申论卷子到底怎么回事?

    操场上,抱怨声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哎呀,这回玩完了,题太难了。”

    “是啊,行测就够那什么的了,没想到申论也这么难,尤其第三题,有几个人能答对?”

    “我也考砸了,唉,明年再考吧。”

    十个人里有九个人愁眉苦脸,好像全没考好。

    学校大门外,瞿芸萱和老妈正在树下的阴凉处等他,许阿姨也和他们在一起,看样子小东还没从考场出来。董学斌失神地迎了上去,见得老妈和萱姨期盼地要开口说什么,他突然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先什么也别说,妈,萱姨,我得马上去个地方,有特别急的事儿,您俩先回家吧!”

    还没等老妈和瞿芸萱反应过来,董学斌就伸手跟马路边上拦了辆伊兰特的出租车。

    “师傅。”他对司机道:“麻烦您,肿瘤医院。”

    一进综合肿瘤内科区,他却惊讶的发现胡爷爷的病房居然没有人了,连东西行李也不在,找了个护士一问才知道,老爷子昨天晚上出的院,可能就是董学斌刚离开没多久的事儿。他马上取出手机查到了那天胡爷爷打到他手机上的号码,拨过去,只听那头响起一个女声,“您好,肿瘤医院住院部。”

    不是胡爷爷的电话?那天他是拿医院电话给自己打过来的?

    他又跑到护士台问了胡爷爷的电话和住址,但护士却说医院有规定,不能透露患者信息。

    站在走廊上,董学斌呆呆望着那空荡荡的房间。

    老爷子应该没有多少日子了,难道昨天是自己最后一次见他?

    对着那个病房,董学斌一低头,深深鞠了三个躬。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胡爷爷那天很肯定的告诉他申论一定会让他拿高分,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胡爷爷不让他把两人讨论的复习资料告诉给别人,也许是他儿子这次在京城出题,也许是他从其他渠道获取的,这次京城的申论考试,竟然有百分之七十的原题……胡爷爷都在之前给他辅导的过程中偷偷告诉了他!!

    如此作弊的情况下笔试要是再过不了,那他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和平街北口。

    自家单元楼前。

    董学斌是从十五中打车去的医院,又从医院打车回的家,所以速度上与坐公交车回来的瞿芸萱几人差不多,刚拐进小区,董学斌就看到了前面走着的老妈和许阿姨等人,叫了她们一声,快走了几步解释道:“妈,萱姨,刚刚实在抱歉,我那边确实有点事儿,就没顾上。”

    “学斌……”老妈欲言又止,叹叹气,却没问什么。

    楼道门口,下班回来的许科长夹着皮包从另一端走过来,“刚考完?笔试没问题吧?”

    “我……我……”与进考场前的信誓旦旦相比,现在的小东满脸颓然。

    董学斌有点好笑,心里也解气了一些。

    “说话啊!”许科长板起脸道:“海关这头我都打好招呼了!”

    许阿姨面色不太好看地拉了儿子一把,小东才支支吾吾道:“这回的申论太难了,而且出题方向特别偏,根本不是人能做出来,我估计,嗯,我估计我就一道题有一些把握,其他的……其他的几道应该全答偏了,拿不到什么分,行测和申论加在一起的分数可能连基准线也过不了。”

    许科长的脸阴恻恻的,“你怎么搞的?啊?不是复习好了吗?不是说没问题了吗?”

    小东心情也是极差,“谁知道它那么难啊,能做对的绝对没几个人。”

    许科长嚷嚷道:“别说题难!那是你没复习到位!”

    “不赖小东。”许阿姨赶紧替儿子辩解道:“题确实太偏了,考场外面我听好多人这么说,不光是小东,大家都一样落榜,对了,晓萍他们家小斌也一样没考上,小东还好一点,起码行测题对了绝大部分呢。”

    董学斌翻翻白眼,谁说我没考上的?

    许科长怒道:“过不了面试分数线,说什么都白搭!”

    许阿姨叹了一口气:“明年再考吧。”许科长气得喘了两口气,一甩手转身上楼了,许阿姨看看小东,转头对着董学斌的母亲道:“过几个月今年的国家公务员考该报名了,你儿子接不接着考了?”

    老妈一咬牙,“……考!”

    瞿芸萱安慰地拍拍董学斌的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明年接着考,有什么的?”

    小东成绩一向优秀,这回连他都没考过,董学斌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这似乎是大家共有的想法。

    小东阴沉地瞄了董学斌一眸子,跟着许科长上楼了。

    董学斌知道老妈和萱姨是以为自己也没考好,摸摸鼻子,却没解释。

    误会就误会吧,纵然自己过了笔试,他也确实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通过面试考,万一跟老妈说自己笔试不错,结果面试考却刷了下来,这大喜大悲的,还不给老妈血压弄高了?真要能考上再告诉她们吧!

    吃过晚饭,董学斌不动声色地回到小屋,打开那台还是奔三cpu的破电脑,开始为面试考做起了准备,跟网上查着往年的面试题。

    五分钟后,搜索毫无结果的董学斌才苦闷地想起来,自己报考的那个机关单位是根本没有自己的网站的,更别说公布往年公务员考面试试题了,连单位名称的文字性信息都少得可怜。

    他报的是国安。

    国安部全称国家安全部,也是警察系统,属国务院领导,正部级机构,在地区上都有下属部门,省里面设国安厅,地级市设国安局,京城因为是首都,是直辖市,所以比较特殊,市层面上也叫国安局,不叫厅,但级别上却是正厅级,区里叫分局,正处级机构。

    提起国安这个神秘机构,大家或许都不陌生,搞情报的嘛。

    不过董学斌听人说,国安的人也并不是那么神秘,要分所在部门。

    比如他所报考的市国安行政部门,他们也正常上下班,也挤公交,也同学聚会,也可以告诉别人自己在哪儿哪儿上班,这个并不是什么秘密。董学斌的一个大学前辈就是考进了国安,他曾开玩笑地跟人说过,他们坐办公室搞行政文职的人根本没机会接触到下面情报人员的任何信息,国安也没什么好的,不能过量饮酒、不能瞎说话、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自己家庭住址啥的,限制太多,嗯,就是加班费比一般机关高一些罢了。

    呃,其实真要说起来,也并不是董学斌向往这个共和国唯一对外承认的情报机构。

    他是被逼无奈才报名的,没办法,招考单位的限制太多太多了。

    比如,市公安局或区某安全监察局之类的,笔试除了行测和申论两科外,还要有一个专业科目考试,董学斌连俩都考不下来呢,怎么可能考的下专业考?所以想都不用想,直接放弃。

    再比如,市政协和市教育委员会等大部分机构,有个报名限制是基层工作经验两年。

    再比如,红十字会和文化局有的职位,直接一个党员才能报名就给挡死了。

    再比如,区国土资源分局等大部分机构,招考学历限制是硕士或博士。

    还有要会计证的,要文科生的,要身高180以上的,要女性的,等等等等。

    董学斌最后才错愕地发现,自己能报的机关竟然不足百分之三,那百分之三中的几个冷僻点的街道办事处虽然没有那么多讲究,应届毕业生也能要,可偏偏,人家就录一个人,可以预见竞争得有多么残酷,董学斌是肯定没机会的。

    于是乎,心灰意冷的董学斌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旁听了市国安局办公人员来联合大学小阶梯教室的一次讲话。

    原来国安也在招人,只要面貌身形上没有明显缺陷和特征,只要没在国外久居过,不限男女,不限党员,不限学科,不限工作经验,没有专业考试,谁都可以报考,而且听说今次公务员考的招录人数是4人,与其他机关相比,已经是非常宽裕了。

    后来董学斌又打听到,国安招人一般只招应届大学毕业生。

    因为他们还没有接触到社会,没有复杂的背景,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身上很“干净”,很“清白”,人家就喜欢这样的,相反,你出去外面工作了两年,经验是有了,可国安那边反倒不习惯招录这样的人。

    所以,董学斌衡量了利弊,终于说服了母亲,报了这个他能考中几率最大的国安部。

    但愿一切顺顺利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