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军事 > 大明末年 > 全文阅读
大明末年txt下载

    “坚持住,医护兵马上就到!”

    西南大丛林深处,子弹横飞,一棵巨木下,倒地不起的李璟口里不断呕出大股大股的黑血,两只胳膊有气无力的搭在战友匍匐着的身体上。

    神志有些模糊了,李璟知道战友没有彻底放弃自己,偶尔感觉身体有些触碰,似乎被人拖拽着前进,真的好难受,好想结束这一切啊。

    脖颈处动脉上的创伤让他渐渐虚弱,察觉着生命力似乎正随着伤口流淌的鲜血一道正在快速的消逝,李璟不想就这样匆忙的结束这一切,可惜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李璟想要挣扎:“我不想死!”

    可惜在旁人看来,李璟的气息已经渐渐趋于平静,没过多久,李璟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

    “哥,你起来呀,哥!你不要丢下小丫啊!”

    痛哭流涕的声音放佛远在天边,也好像就在身前,李璟猛然间回过神来,自己还活着?

    眼前一片黑暗,嘴角鼻息之间堵塞着,使劲全力猛然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伴随着大量的水蒸气被吸入肺部,引发一连串的咳嗽声,我真的没有死!!我还活着!!

    “哥,你真的醒来了?!呜呜~”李璟努力睁开的一丝的缝隙里,一个亭亭玉立的小人儿俯在身前,一绺黑发如飞瀑般飘洒下来,弯弯的柳叶眉,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樱唇,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一双明眸勾魂摄魄一眨一眨紧紧的盯着李璟,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李璟干瘪的喉咙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怪音,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抚摸着脖子,伤口呢?惊讶狂喜中,李璟发现自己的身体也似乎变小很多,这是我的胳膊?这分明是个孩子的身体啊!

    “哥,你吓死小丫了,刚才你与同村的大贵他们玩水,不慎落水被水草缠住了。”小丫的话,让李璟慢慢明白自己穿越来的这具躯体原本应该是溺水死亡了,正好被自己鸠占鹊巢。

    “哥,你以后不要在和大贵他们玩了,好不好?”小丫红肿着双眼说道,心想哥哥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和依靠,若是哥哥死了,自己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李璟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难以支撑身体起来,喉部的堵塞的水渍让他难以开口。

    “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庙里找大师看看?不过我们已经没有钱了。”丫头习惯的自顾自的说着,一边用力的扶着李璟慢慢站起身来。

    李璟有些出神,瞧着自己身上衣不附体的模样和这女孩身上的粗布衣裳,这明显是古代人的衣着打扮啊,加之附近静静流淌的清澈见底的河水,干净清新的空气,蔚蓝的一尘不染的天空,无不表明这个时代和现代社会的格格不入,这到底是哪里?!我不该在西南丛林里与毒贩作亡命之争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行,还是要去找大师看看,没有钱,我们就赊欠,大师人很好的,以前小丫病了,都是好心的大师给免费治好的!”小丫对李璟的身体极为不放心,坚持着想要确认一番。

    李璟转动着唯一可以灵活运用的眼珠子瞧着焦急皱眉的小女孩,有些头疼难耐,眼看两个人就这么孤零零的在河边的草地里,父母呢?不经疑上心头,他们不担心么?

    而且小女孩手脚与身上尽是些刮蹭伤痕,肯定是小女孩一个人把自己从河里拖拽上来的,再瞧瞧这幅瘦弱的躯体,这是要吃了多大的苦头啊!

    “哥,我们回家吧。”女孩冲着李璟瘪了瘪嘴,内心想起那个四面透风,顶无片瓦的半间陋室,便是好一阵心酸,只是努力偏过头去,不让李璟瞧见。

    “头好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李璟拍了拍脑门,闹心啊,肚子这会也来凑热闹,发出咕咕的抗议声,显然是饿极了,两个半大的孩子就这么被丢在河边玩水,爹娘哪去了,都不管管这么危险的事么?

    “璟哥儿,真是你吗?”刚上缇岸,就听到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响起,李璟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到三五个壮汉提着渔网长棍一类的物品匆匆的往这边跑来。

    李三才这会抽死自家孩子的心都有了,正在地里下地干活呢,突然听到自己浑家跌跌撞撞的跑来说小叔家孤子掉入滹沱河,被水草缠住了,同去的几个孩子不敢不救,眼看就不行了。

    这怎么得了,造的什么孽啊!

    小叔家前些年遭了祸害,被强行服劳役去了辽东那个鬼地方,再无音讯,后来得知早叫安置在辽东的乱葬岗里。

    李璟打小没了娘,两年前小叔死在辽东后,他为人呆呆傻傻,若非他家小妹不离不弃在身边照顾,恐怕早就跟他苦命的爹娘一起去了。

    好不容易存活下来,这会要是死了,日后自己下去见小叔时,可怎么交代啊。

    李三才匆忙叫上几个同在地里干活的乡邻,拿着晾在户外的渔网就往河边疯狂跑去,心想着下水被水草缠住手脚,自己这样的成年人都不定讨的好,一个半大心智残缺的孩子,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

    这会瞧见李璟没事,心中直呼祖宗保佑,“璟哥儿,快,快给哥看看,有没有伤哪?真是老天保佑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由于跑的匆忙,李三才脚上一双草鞋跑丢一只也没察觉出来,任由刚才剧烈跑动流淌着的汗水打湿了身上的麻布衣裳,也不擦拭。

    “????”李璟一头雾水,这些人看情形是冲着自己来的,好像是很熟悉,但是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啊,扭头去瞧着小妹,不知所措。

    “瞧瞧,我都高兴忘了,等回去我就好好修理修理大贵,怎么能带着哥儿到河边玩呢?还好这次没出事!”李三才伸出手来,想要检查李璟身上的创伤,哪里知道李璟穿越再世为人,原本生性敏感,哪里让他触碰,借着小妹的搀扶,便往后靠躲了过去。

    “诶,先到我家歇歇腿,待会让你嫂子给你做顿好吃的。”李三才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又瞧见李璟赤着双脚,脚后跟处尽是被水草缠绕时挣扎留下的红色血印,鼻头一酸,声音有些哽咽。

    想想平日里李璟兄妹在村里流浪,家徒四壁,吃了上顿没下顿,都是自己这些做哥哥的没能照顾好他,可是谁家没个烦心事呢,若添了这只会张嘴的口,家里也负担不起啊。

    “谢谢哥。”小丫用力支撑着李璟的身体,努力不让他摔倒,眼中尽是感恩之情。

    往日并非不是没人愿意收留李璟,自打李璟父亲在辽东服劳役死了之后,族里就有打算将李璟过继给同宗无子的叔伯,虽然瞧着李璟傻里傻气还是个天呆,可是这古代就讲究重男丁重血脉传承,将就着捏着鼻子人家也认了,何况李璟家还有五亩上好的水田在族里暂管呢。

    可李璟天生呆傻也就算了,还是个死脑筋,打记事起就和小妹相依为命,哪里舍得分开,张口便是咿呀咿呀,若是收了他,便要连带着小妹一块过去,可是人家又非别的目的,就为子嗣延续,附带个黄毛小丫头算个什么事,平添了劳役税收不说,长大了连个劳力都使不上,根本就是个拖累。

    当时小丫年纪不大,面皮枯黄,等到大些,不知道为何出落的越发水灵,同村乡族起了异样的心思,有抱养童养媳的便要领了去,但是小丫头性子烈,坚持想要把哥哥一块带去,要知道古代农村本就不富裕,再者嫌弃李璟是个呆傻,迟早是个拖累,也纷纷作罢。

    这样,两个半大的孩子相互扶持着,在村里宗族的少量帮衬下,将李璟他爹留下的几亩田土租给同族,许了一部分租粮,两兄妹倒也凑合着活了下来,只是年纪慢慢长成,饭量大了,这每日半饥半饱的日子过的是极苦了。

    “谢谢哥。”李璟这会稍微恢复了些,勉强能够开口。

    “咦?璟哥儿居然会开口了?”李三才惊讶的都合不拢嘴了,平日里李璟是疯疯傻傻,即便是开口也是些别人听不懂的呓语,村里人也找了大仙来瞧过,都说是鬼祟附体,伤了魂魄,符水喝了不少,就是不见好转,后来送到山上的慧济寺请大师瞧了,说是出生时遭了灾祸所致。

    “真是祖宗保佑啊,我家璟哥儿居然会说话了,你那死去的爹,泉下有知,必定欣慰,这样的好事,赶紧去祠堂点上香烛告诉你爹,让你爹九泉之下好安心啊!”李三才震惊万分,几乎语无伦次,又想李璟他爹去的时候牵挂独子,肯定在下边不放心。

    “谢谢哥,我马上就去。”李璟想自己占了这具身躯,有道是人伦纲常,孝敬父母乃人间正道,如今还了一愿,也算是对这幅躯体的主任有个交代,求个心安也好。

    “你们瞧!璟哥儿居然能说出这样得体的话来,还真是他爹身前攒了福,保佑儿子啊!”几个同来搭救的乡亲纷纷称奇,赞叹不断,这一会落水的功夫,李璟前后仿佛变了个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

    “是啊,是啊,谁家有个为难事,秀才公还不倾囊相助啊,好人,终归是有好报的!”李璟的父亲,虽说没考上秀才,但懂些笔墨,读过几年私塾,平日里宗族谁家有事,二话不说便来帮忙。

    李璟虽说没了娘,但是总归在他爹手里被拉扯大了,不想风云突变,一个读书人也叫服了劳役,还去了辽东那么凶险的地方,丢了性命,叫人唏嘘不已。

    几个同村惊叹着附和道,“祖宗显灵了,真显灵了,璟哥儿以后有后福了。”

    想来这段佳话以后要传遍十里八乡,一年半载不会停歇,这鬼神祖宗之事,在大家眼里总是这么让人敬畏和向往,一个平日里的傻子突然好转,不是祖宗显灵保佑是什么。

    “哥,你真的好了?”小丫一张小嘴惊讶的都合不拢了,手上紧紧的扯住李璟的胳膊,叫李璟好不吃疼,肉都被掐红了。

    “是啊,我刚才被水草缠住,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李璟有些不适应,但是瞧着有些瘦弱的女孩,心里难免伤感,前世这个年纪的孩子,谁家不是父母掌心里的宝贝啊,含着都怕化了。

    “哥,呜呜~”小丫有些哽咽,曾经多少次在梦里,都想让哥哥好起来,爹娘早早的去了,自己就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傻哥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丫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好了,不哭了,哭花了脸蛋就不漂亮了。”李璟用力的擦拭着小女孩脸上流下来的泪水,心底被稍稍的触动,前世自己可从没有享受过这样属于家人间的温暖。

    “哥,小丫就是高兴的。”女孩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似乎努力的在平复自己星峰的心情,是啊,哥哥的呆傻病好了,以后的日子就有了更多的期盼了。

    “多谢几位同村叔伯大哥关爱,我以前是浑浑噩噩的,承蒙关爱,今后必定有所回报。”李璟抱起双拳,冲四周的同村乡邻表示感谢,几个同村纷纷回礼,一个个打呼小叫,叫嚷着,惊奇着散去。

    “小妹,咱们先回家吧。”李璟这会恢复了些力气,赤着双脚踩在发烫的黄土地里,茫然四顾,不知所措,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

    “好呀,哥,咱们这就回家。”

    烈日当空照,两个瘦小的身影就这样相互扶持着,慢慢消失在平地里。

    ……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哪一年?”

    “哥,今天是六月初七,听同村人说今年是辛未年,好像是什么崇祯四年的样子。”

    崇祯?明末崇祯!李璟愣了一下,这可是明王朝最后一个皇帝朱由检在位的年号啊,崇祯四年,算算十三年后满清就要入关,近三百年之华夏黑暗史就此开端,所谓一家一姓统万民,防内尤甚于外,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鞑子就要来了?

    ……

    在小妹的带领下,来到祠堂拜祭灵位,李璟心中不知做何感想,只能在心底默默的说道:“今天得蒙神仙的保佑,重活一回,以后必定常年供奉,叫你在九泉之下安心。”

    拜祭过后,李璟茫然的望着四周,整个祠堂空落落的,只有正堂之中摆设的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和一缕缕燃起的青烟,孤寂,沉默。

    “这是家?”李璟傻眼了,看着眼前这个破败的房子,四处漏风不说,这光秃秃的房顶,下雨了哪里躲?刮大风确定不会垮掉?迟疑着徘徊在门口,不敢进门。

    小妹毫不顾忌的进了门,翻出一些已经枯萎了的草叶,找了一块石头用力砸着,不时溅出几滴药汁,又赶忙用一个缺了一角的破碗接着,忙活了好一阵才凑足一些药汁道:“涂上这些就不疼了。”

    “没事,哥不用。”李璟有些瘪了瘪嘴,这绿油油的是什么?怎么瞧着这么恶心,放在鼻尖一闻,到有些清香,凭着前世的记忆,看来还真是草药,只是这样一个幼小的女孩怎么懂得这么多?

    心疼的看着小丫身上的伤痕,这样一个瘦弱的身体,吃了多大的苦头才把自己从水草缠绕的河里拉扯出来啊,伤口又被太阳剧烈的照晒,这会更加显眼了,想着想着,心底的柔软处被深深的触动:“小妹,你先涂抹,你这伤口都要化脓了,我不疼。”

    “没事的,哥,我也不疼。”小女孩嘻嘻的笑着,只是在李璟的眼里,总是带着几分勉强,让人心酸,看来以前为了照顾自己这个呆傻,小丫头肯定吃了不少苦头,这样一个脆弱的肩膀,怎么熬过来的?!

    “好了,我皮粗肉燥扛得住,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不爱惜自己呢。”李璟一把夺过盛药汁的碗,给小妹的伤口上细细的涂抹,瞧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李璟这个大男人都忍不住想要落泪。

    “小丫,哥以后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你,让你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吃的食物,住最好的房子!”李璟一边涂抹,一边认真的说着,两世为人,除了对着国旗宣誓时,再也没有过这样的庄重肃穆的誓言。

    “像村口王家那样?穿丝绸做的衣服?还能每天都吃上肉吗?!”小丫的小脑袋里满是迷糊,在她看来,幸福的日子就是能够陪在哥哥身边,衣食无忧平平安安。

    “嗯,比他们还要好一万倍。”李璟用力的挥舞了一下拳头,虽然不知道妹妹口里所说的村口王家是什么样子,但是自己一定能让她过的更好。

    “嘻嘻,哥,家里已经没有米了,还是县想想晚上有什么可以吃的吧。”小丫十分喜欢哥哥现在的样子,可是眼下家里连最后一粒下锅的米都没了,可愁死小丫了,现在肚子还饿着呢。

    “额,困难只是暂时的,如今我来了,就不会再让你挨饿受穷了。”李璟不经老脸一红,避重就轻的回答着。

    ……

    “哥,你在干嘛呢?”递上从邻居家借来的刀,小丫疑惑的问道。

    瞧着李璟操起砍柴刀不时挥舞,匀速的切着一根根粗壮的树杆,小丫在一旁看呆了,哥哥还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以前没发现呢?

    李璟一边砍着树枝将不合适的丢弃,一边回答道:“我这是在打造工具呢,这次从河里捡回一条命,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就学会了这些。”

    自从了解到这具身体是个傻子,为了防止别人把自己当妖怪看,只能编造这么个理由,应该唬唬古代见识不多的农民,是没多大问题吧?这不,李璟把自家妹妹当成了第一个实验对象。

    可小丫头也不傻,对于他说的打造工具去捕猎,觉得十分不靠谱:“可是这个真的能的能让我吃上肉吗?”

    平日里市集上也有肉卖,可是小丫头只能含着指头,咽着口水瞧着别人家吃肉,内心里一直想要尝尝肉是个什么滋味呀。

    李璟忙活了好半天,强忍着腹中饥饿,强撑着身体干活,见小丫头不帮忙就算了,还站在旁边用看傻子的眼神对待自己,顿时没好气的说着:“不相信我,待会你可别吃。”

    等到削好几根合适的标枪,李璟带着小妹关切的眼神,小心翼翼的从树上下来,活动活动了手腕,就是力气小了点又没吃饱,打造的工具不尽如人意。

    不过又不是打什么大型的猎物,这种标枪力道足够了,抬头远望,群山环绕,现在到了明代,山林中的动物资源应该很多吧?!

    走在山间小道上,体力消耗严重,刚才喝了一肚子的水勉强填饱了肚子,这会饿的更厉害了,瞧见小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李璟只能不断的给她加油打气:“小妹,待会你是想吃兔子肉呢,还是野猪肉?”

    “嘻嘻,我都要!”小丫勉强应合着,走不了一会就要靠着山石歇息一会,显然是空着肚皮走山路让她坚持不住了。

    也不知道清醒过来的哥哥抽的哪门子风,扛着几根削好的木棍就想捕猎,要知道以前村里的叔伯一起行动在山上来回好几天也就打着几只猎物,平日都是装着预先埋下的陷阱才能偶尔吸引几只倒霉的猎物。

    像哥哥这样的,自信满满的上山,可惜了自己的肚子正饿着呢,可恶的哥哥还要挑起自己的馋虫,待会只能期待上天保佑了,保佑让一只傻兔子正好撞晕在树上吧,不然今天又得饿着肚子上山下山来回折腾了,好饿啊!

    ……

    “哥,你真厉害!”小丫觉得哥哥真的变了,或许在河底被水草缠绕时,真的有神仙传授?不然哥哥怎么就凭借着四只削好的木棍,就刺中了一只正在吃草的野兔?

    李璟一边用借用的短刃削着兔皮,一边指挥着小妹捡拾柴火,好不得意的说着:“这算什么,哥还有更厉害的招数没使上呢。”

    好一阵忙活,兄妹两饿的是两眼冒光,好在有只剥皮在篝火上烤着的兔子,不时传来的油香让兄妹两止不住的咽着口水。

    乘着等待的功夫,李璟瞧着山林微风吹拂,荡漾起的一片平和,突然心底回想起那场数年后发生在此的人伦惨剧,忍不住站起身来道:“小妹,你在这儿生活的还快乐吗?”

    “哥,你想说什么?”小丫一脸期待的瞧着篝火上翻滚的野兔,不时咽下一口口水。

    “我想带你去江南生活。”李璟不是圣人,一个人的力量在乱世是这样的微不足道,记忆中自家小妹曾经说过自家祖籍江南,被人遗弃,一路辗转被贩卖到山西,饥荒四起,那家人遭了瘟疫,就小丫一个逃了出来,被傻子似的前世搭救,才勉强活了下来。

    “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江南呢?”小丫疑惑的扭头问着,江南在她的记忆中模模糊糊,连家的样子也记不清楚了,自打跟着哥哥虽然吃不饱,但是总归有个家,她才不想去陌生的地方呢。

    “额,反正我想去,小丫你不跟着一起走吗?”李璟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的记忆中清楚的知道即将发生的事吧?

    山西一但乱起,数十年内不能安定,而救万民于水火,虽偶然有这个心思,但又何必拖累身边无辜的妹妹呢?何不把小妹送到江南定居,届时自己是走是留,再看天意。

    “可是我们的家一直在这里啊?”小丫懵懂的小脑子不明白李璟为什么突然会想起要离开家乡,远走江南。

    在家里,最起码不用担心饿死啊,这样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倒也能凑合着过,自打呆傻的李璟把她领进家门,哀求父亲收留她的那一刻,小丫就在心底打定主意一辈子认定了李璟,不然后来早叫人领养走了。

    “小丫,你知道吗?这里马上就会成为战场了,流寇要杀,官军来了更要杀,毫无人性的鞑子也要来杀,我们迟早会死!”李璟突然站起身来,记忆中的一切让他难以忍受心头的悲愤。

    明末战乱二三十年,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妻离子散无奇不有,吃人的流寇,杀良的官匪,如野猪般凶残的鞑子,你来我往,将山西这块淳朴的土地搅的个天翻地覆,这里没有丝毫的希望,只有深深的无奈和绝望。

    “好个小娃子,你且说说这里怎么就成为战场了?”突然间,身后茂密的丛林里传出一声疑问来,李璟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一个穿着袈裟的光头和尚大步走了出来。

    但瞧那和尚面向,生的是三大无粗,极为健壮,加上声音粗狂,如果单听声音,保不准认为是个满脸胡须的燕赵大汉,不曾想见者当面,又是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单单这个扮相,说不准就能骗上大批人,太和蔼了,太亲切了。

    “大师叔叔,还没谢过上次大师叔叔的救命之恩呢。”小丫原本被李璟突然高昂的声音吓了一跳,想不通哥哥为什么突然发怒,但是瞧见那和尚走出来,马上起身上前拜谢。

    去年冬天李璟高烧不退,多亏了慧济寺里的大师和尚救治才捡回一条命,没收钱还赠药,活命之恩,不能不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那和尚挥了挥僧袍,仿佛这些都是他该做的,神色丝毫不似作伪:“我倒要好好瞧瞧你这傻子有何说道。”

    又显出与其出家人出尘之气一点也不符合的气质,大大咧咧的追着李璟便问,也不客气:“小子,你且说说,这里如何能成为战场?”

    “要知道这里可是太原府,省府所在,代州治下,朝廷大军数万,防守严密,难道还有什么祸事吗?”

    李璟也不正面回答,这和尚虽说粗放的性格,但是见过自己,显然是熟悉的,只能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师可曾晓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典故吗?”

    说着不时打量眼前的和尚,光头也没剃完整,还没有戒疤,一身僧袍穿的怎么瞧都别扭,莫不是个假冒的锦衣卫官差?

    那和尚仿佛一眼看穿了李璟的小心思,自顾自的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地坐下,丝毫没有本分佛门的修养:“你这小子,不是个爽利人!某家并非公门中人,也犯不着押你去衙门换钱,有甚说道,赶紧说来。”

    这和尚本乃山中慧济寺的僧人,平日游走各个村子,施药救人,知道李璟是个天生呆傻,今日远远的瞧见他在山上烤肉,觉得惊奇,特意过来瞧瞧,哪里想到他居然语出惊人。

    李璟不敢冒险,何况这般话说出去如何解释得了?只能打着哈哈道:“大师若是要吃肉,小子双手奉上,若是其他,还是免谈了吧。”

    “肉自然是要吃的,但话也是要说的,某家平日就是喜欢结交朋友,本以为你是个天生呆傻,但不想今日见你说出这番有见地的话来,某家非要与你辩个清白,快快说来。”

    得,这算是粘上了怎么的?李璟有些无奈,一想说便说吧,难不成这人还真能拉自己去见官?自己身无长物,也没个油水可刮啊。

    “好叫大师知道,小子今日不慎落水,迷糊间得异人相助,不仅开了神志,而且脑袋里还多了些旁人不曾知晓的怪事。”李璟先解释了自己突然恢复的事实,归咎于鬼神最好,想要求证,你先找鬼神去问吧。

    原本以为这和尚要纠结鬼神之说,不想听到这和尚说:“唔,还有这等事?莫不是撞见光头祖宗了?!”直叫他是惊愕当场,不知道怎么接口了。

    显然二人不在一个频率上,和尚直接追问:“即便如此,你且说说兵祸的道理,莫要诓骗某家。”

    “大师说言,朝廷大军数万,其中敢战者几个?军户腐化,毫无战力,太原府又如何,一帮官吏不务正事,不察民情,晋南民军并起,劫掠四方,虽数日之前杀王嘉胤,但流民数十路流窜,主力尚在,约一二十万之众,而朝廷大军统属不一,难免进退失据,又兼各自为战,必叫流民四散奔离,逃出生天。”

    李璟整理了一下思路,一一断言,索性说破。

    自打五日之前,农民军首领王嘉胤中官军反间之计,为部下所杀,官军曹文诏部与内奸里应外合,乘势进攻,流民大军伤亡惨重,但其军主力为部下王自用所统帅继续征战。

    不久后,各路民军迫于官军的追击汇合,聚众二十余万,从此席卷中原,劫掠四方,官军疲于奔命,粮饷奇缺,加之关外鞑子不时趁机入寇,内忧外患之下,明廷加紧搜刮百姓,形成恶性循环。

    流寇破坏的越严重,民众生活的就越贫苦,而朝廷为了安定地方,就势必要加派更多的军队围剿,这钱哪里来?读书人与占据土地的可不纳税,谁交?原本就处在天灾打击下的农民再加上这**,能活得下去?!

    “小子可知,京畿重地勤王大军已然入晋,我观这流民片刻可下。”和尚一边大口嚼着李璟恭敬递上的兔腿,一面还不忘继续发表他的高谈大论。

    李璟摇了摇头:“先不谈官军如何,只谈晋地,大师可知民间愁苦久矣?二三月间晋南百姓从贼者不过十之一二,如今已是从者十之四五,晋地去岁大灾,朝廷不思救济便罢了,反而加重税赋,所得不过二三十万两,但到了地方,所耗何止百万之巨,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

    顿了顿,继续说着:“古今中外,正所谓得民心者多助,失道则寡助,朝廷视民为贱,民则仇,纷纷揭竿而起,朝廷能把天下造反的百姓都杀光吗?我听闻朝廷有言,民无食,何故流窜,不若在家等死乎,有此昏君庸官,合该不灭?!”

    “那依你所见,现在正合该是起兵的大好时机?!”那和尚听到这里,兔腿也不吃了,眼睛里透露出骇人的精光,直叫李璟好一番戒备,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莫不是流寇隐藏在这的棋子?

    “敢问大师尊姓大名?”李璟决定先旁敲侧击,暗想自己以前酷爱历史,特别是对明末这一段耳熟能详,说不准见识过眼前这位的威名。

    “某家出家前俗名赵默苼,而今佛号悟痴,你且说说,现在正是时候否?!”这僧人快速的回答着,心中暗想,两年的躲藏终有出头之日了,以前瞧不明白,可这傻娃的一席话,直教人茅塞顿开。

    “不是!此时起事找死而已。”李璟答得斩钉截铁,开什么玩笑,明末这群起义军,说的好听,实际不过一帮流寇罢了。

    不种地,只抢劫,沿途坏百姓无数,更兼没有纲领,犹如埋头乱窜,被官军追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何况代州乃山西北路重地,防守严密,即便起兵造反,片刻之间就叫官军主力扑灭了。

    赵默笙腾的一声起身,怒目而视:“啊?那你方才所言岂不是放屁!”

    想这两年多来,有家不能回,有名不敢用,整日躲在这乡野寺庙,是人是鬼自己也分不清了,好不容易听个明白人所言时候到了,正兴奋难耐时,不想又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泼下,真叫急死个人。

    “任何时候起兵,都是死路一条,不借助朝廷大势,即使侥幸成功,无非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李璟有些默然,虽然明末官逼民反的例子比比皆是。

    但是统治者阶级的实力还在,一旦起兵,无非被血腥镇压罢了,即便侥幸逃脱,没有一块固定的地盘种地练兵,也是水中捞月,雾里看花,不过过眼云烟,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照你所说,我们难道要坐视等死吗?!”赵默笙气呼呼的啃着手头的兔腿。

    摇头说着:“你这疯娃子一点也不靠谱,哼!”便扭头大步走了,不一刻便消失在李璟视线里。

    小丫颇为担心的瞧着这一切:“哥,你没事吧?!”

    虽然不能理解哥哥和大师说的话,但是明显能察觉出哥哥的异常来,改变的太多太快,叫人担惊受怕。

    李璟瞧着那和尚消失的身影,半响才回过神来:“没事,小丫,我们快点吃完这半只兔肉,就回去吧。”

    虽然不理解,但是小妹还是点着头应道:“恩,我知道了,哥。”

    李璟吃着手中的兔肉,却没有了方才那般美味,回想着与和尚的话,心中感叹万千,更加坚定了把妹妹送到江南安居的心思,明末的山西,实在是让人绝望啊。

    ……

    回到村里,李璟提着半边兔肉,跟着小妹就往李三才家里赶,毕竟上午得了人家的嘱咐。

    哪想听了李璟想要卖地的心思,李三才打凳子上惊起:“什么,你要把你父亲留下来的几亩田土都卖出去?!”

    李三才原本白日劳作归家,在村里诉说李璟的奇事,得了旁人惊羡,都道祖宗显灵,好不得意,这会得了李璟的兔肉甩手叫浑家拿去收拾不提,本待细细询问李璟落水途中所见所闻,不想得了李璟这么一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难道这犯浑的病还没好?!

    李璟不以为然的说着:“兄长明鉴,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可如今父母仙游,留下我兄妹二人,原本我神志未开,倒也罢了,但如今恢复了,有道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侄儿想带着妹妹往南方寻亲族所在。”

    小妹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听人说是五六年前拾来的,说是江南人氏,正巧借用这个借口,送妹妹往江南暂避,也好歹过上十几年的安定日子,总比在山西受苦挨饿来的强。

    李三才想也没想,一口回绝道:“不行,那几亩田土是你爹留下来的,不能就这样卖掉。”

    但转念一想,自己只是他的堂哥,往日也未曾照料他,不由语气缓和了些:“而且一个黄毛丫头,不入族谱,何必千里迢迢去寻亲。”

    要知道古代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深深的禁锢着李三才的思维,这根本不叫个事,有听过千里寻子的,没听过千里寻女的,这卖地寻亲在他看来真是个笑话。

    李璟才不管这些封建思想:“兄长为何这样说,我待妹妹为亲生妹妹,一视同仁,而今侄儿年方十五,还未成年,但也知孝义,小丫打小没了亲人,这些年也过的凄苦,侄儿想了却这番心愿。”

    李三才叹了口气:“也罢,你若执意如此,便随你自己去了,但有一条,你需尊我,田土不能卖掉,他日你寻亲归来,也算有个着落。”

    李璟瘪了瘪嘴,说的轻巧,钱呢:“可侄儿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此去江南千里迢迢,路上花费银钱哪里得?”

    暗自思量,自己就这几亩田土,不说自己没打算种地不说,而且到一两年后,居住在这里,遭鞑子俘虏,照样是一场空,还不如换了银钱在身,观测时局。

    “这。”李三才有些犯难,说的也是,但转念一想,这孩子犯浑犯的严重,好端端的去甚江南寻亲,不是自讨苦吃么?

    放着在家安稳日子不过,偏要千里迢迢去江南,不是自寻死路吗,你父亲去趟辽东,就丢了性命,这江南虽好,可是路途遥远,路上官匪路霸丛生,何必冒险呢?

    正巧浑家做好了饭,来唤:“孩他爹,开饭了。”

    李三才这才摆了摆手,招呼李璟上桌,结束这段烦心的谈话,这事啊,自有宗族去操心,犯不着自己多说,难免伤了感情。

    李璟瞧见妹妹端着碗就往屋脚去,那里不明白古代制度之严格,赶忙招呼:“小丫,你也过来。”

    古代女儿小孩不许与男子同桌共食,更有甚者需家中长辈和劳作主力吃过之后才能捡些残汁剩汤吃吃,但李璟对这种封建糟粕可没有什么好谈的,直接不顾其他人惊讶的表情,直接招呼妹妹上桌。

    李三才家的三个孩子,端着空碗,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兔肉,其中大些的一个唯唯诺诺的开了口:“爹,我也想吃块肉。”

    身后两个弟妹也流着口水直盯者冒着热气的兔肉,满心期待着父亲开口,多想吃块肉啊!

    李三才怒目一瞪:“吃什么吃!你今日弃了璟哥儿,差点没让他丢了性命,还没罚你,还想吃肉?今日不许吃饭!”

    回想起白天的事,李三才心中惧怕不已,加上李璟提着兔肉上门,得了实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十三四岁的年纪,哪里懂得这么多,这会空着肚子,就想吃肉:“爹,我要吃肉!呜呜~又不是我把小叔推下去的,凭啥不让我吃肉,呜呜~我就要吃肉,我没错!呜呜~~”

    李大贵好生委屈,听到他爹这话,泪水止不住的流,凭啥不让我吃肉!

    李三才一听这话,更加气了:“逆子,还敢顶嘴!找打!”便要去寻木棍,唬的李璟好一阵拉扯,总算平息了他的怒气,但李三才坐在凳上,还是止不住的发怒。

    李璟好一阵无语,不就是一块肉吗:“兄长,算了算了,小弟这不是没事吗,说来还是福气,侥幸没死,还得到祖宗保佑,彻底康复了,看在小弟的面上,饶了他这次吧。”

    李璟说着,一手止住还想起身的李三才,一手拿着筷子往盛着兔肉的腕子夹起一大块兔肉就往门口走去。

    “喏,给你,不许哭了,这块肉给你。”李璟将兔肉放到大贵的碗里,又分别挑了几块给了他的弟弟与妹妹。

    孩子的心思也简单,这会得到了想要的,纷纷各自大口咀嚼着肉食,就像从未吃过似得,看的李璟好一阵伤感,这就是明末的农民?肉都吃不起,这生活条件是有多差啊。

    李三才内心感激,可嘴上还是说道:“让璟哥儿看笑话了。”

    原本他就没打算惩罚孩子,无奈顶嘴还让外人瞧了去,面子上过不去。

    又想李璟原本疯疯傻傻,这会真是变了个人啊!小叔家总算有个盼头了。

    李璟不以为然,这算个什么事:“兄长莫要折煞小弟,这些都是分内之事,另外也请嫂子一起吧,都是自家人,何必拘礼?”

    李璟又去请大嫂,料想平日兄长和大嫂必定是同座共食,不过有自己这个外人在场,要些脸面,不然传扬出去,别人还说他家无礼呢?

    瞧着这一切,李三才叹了口气,冲着浑家点了点头:“诶,既然璟哥儿不介意,那你就过来吧。”

    大嫂得了李三才的点头示意,方才谢过小叔,施施然的坐在桌边一角,埋头吃饭,也不去夹肉,看的李璟心头愈发的烦闷,这样的日子,自己能过的下去?

    ……

    借着月光,走在回家的路上,李璟忍不住发问:“丫头,你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吗?”

    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小妹极为满足:“当然喜欢啊,今天总算吃饱了,哥哥你好厉害啊。”

    只是李璟现在都不知道小妹的名字,称呼起来有些不习惯:“对了,小丫,你没有名字吗?”

    提起这个,小妹的脸色有些变化,声音低沉着:“没有啊,爹又不肯帮我取。”

    小丫头低着头踢着路边的碎石,说了这句就不在开口,气氛有些尴尬。

    李璟叹了口气,想着古代真是重男轻女啊,除非富贵家,不然女子哪里有名字呢,穷苦家都是小名叫着,嫁人了就随夫家的姓。

    不过这可难不倒他,穿越为人,身为我李璟的妹妹,怎么能连个名字都没有呢?

    李璟才不管这些呢:“嗯,容哥想想,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正思考着呢,李璟前世哪里学过这个,当兵吃粮,书本都还给老师了,即便后来当上了连队的指导员,心思也没放在这个上面啊。

    突然间,回想起穿越前读过的一篇文章:“唔,采薇可好?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

    小丫听不懂这些,但是感觉哥哥说的都是好的,欢悦着拍打销售:“好啊,好啊,只要是哥哥取的,小丫都喜欢。”

    小丫,哦不,李采薇兴奋的跳跃着,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往后自己也可以大声的说着自己的名字,不让人叫自己小丫,小丫了。

    “嗯,采薇。”往后你可一定要幸福,李璟瞧着天真烂漫的女孩,心底默默的祝福着。

    ……

    “璟哥儿,快出来,山上的悟痴大师来找你来了。”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听到外边喊声震天,李璟甩了甩迷迷糊糊的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安抚了躺在身旁听到动静想要起身的妹妹。

    抓起木板上的粗布将就着穿上,清晨还是有些微凉,可惜没有上衣,只能这样出门了:“什么事?”

    得亏了昨夜吃的很好,而且前世军旅生涯,露宿荒野也不是第一次了,在这破陋的房屋里,倒也能安然入睡。

    出了门,就瞧见几个少年站在屋外,惊奇的看着自己,他们可听说了李璟身上的神奇事,但还是忍不住问:“璟哥儿,你真的好了?不是个傻子了?”

    几个少年与李璟保持着一段距离,开口问着,一个个的仿佛把他当妖怪看,这不吃人吧?听说山里的妖怪,就喜欢扮作人样,出来专挑细皮嫩肉的小孩吃呢。

    李璟无可奈何的瞧着这群少年,没好气的说着:“是啊,是啊,我真好了,不是傻子了。”

    前边的一个少年将自己黝黑的手指含在嘴里,傻笑着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不,如果你不说,那你就是妖怪变得?”

    看的李璟一阵好笑:“你瞧我有什么变化吗,就算我是妖怪,也不吃你这样的”

    瞧你那副一年没洗澡的模样,浑身上下黑幽幽的居然还带着泥土,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异味,到底谁是傻子?

    哪知道那小子呵呵笑着,嘴里说道:“我就说璟哥儿就没变呢,我娘说了,我都没肉,妖怪不爱吃,要吃都吃璟哥儿这样壮实的。”

    说着,还要上前来戳戳李璟,似乎想要验证,李璟吓的赶忙跳到一边:“别忙,等我洗个脸先。”

    躲过伸过来黑乎乎的爪子,眉头皱起,这古代的卫生水平真是让人堪忧,自己可得注意点,不然寄生虫什么的就让人烦心了,而且这样你确定能吃的下饭?

    “还要洗的那么干净做什么?”那小子磨叽的在一旁嫌弃道,瞧着李璟就着粗布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擦拭自己的脸孔,瘪瘪嘴,又不是成亲,洗这么干净干嘛。

    “好了,好了,快走吧。”李璟没好气的说着,又用树上扯过的粉嫩树枝狠狠嚼碎,借着树汁好一阵清洁着牙齿,没有牙刷的日子真难过啊,看史书里面有条件的家庭都用上好的青盐漱口,以后等自己条件好了,也要这样做,不过终归是不习惯啊。

    乘着有段距离,李璟不断冲身边的少年打听着:“你知道这个悟痴大师怎么回事不?”

    那少年队悟痴的了解也不多,“悟痴大师可是个好人,他看病都不花钱,草药也是大多免费送,我家爷爷去岁病了,找县里的郎中,都说要花好多钱呢,还是悟痴大师亲手治好的,就花了五十个大钱。”

    只是偶尔几次有限的接触,但是悟痴的仗义行为深入少年的内心,让他感激万分。

    李璟一边听着,一边在心底思量,“唔,怎么感觉像是汉末张角的黄巾起义的前奏啊?”

    实在是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历史上每次王朝末期总有类似的记载。

    如汉末张角,不也是广施医药,四处宣扬,最终聚百万众造反的么?

    况且经过昨天一番交谈,这个悟痴的行为虽然没那么浩大,但是其出发点必定不是看病救人,不然光是抓药的钱就是一笔沉重的负担,难道他傻么?没什么需求,会这样做?又不是圣母在世。

    那少年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接连发问:“璟哥儿,你不是妖怪变得,那是神仙吗?”

    “璟哥儿,你好了,以后还和我们一起玩吗?”

    “璟哥儿,你”……

    无语的瞧着这突然变身如后世八卦记者一样的,好生烦恼,“打住,打住,我只是恢复了而已,一切都没变。”

    头都大了,这是十万个为什么?哪里这般多话,还让人清净不。

    那少年见李璟发怒,呵呵笑着,也不生气,只是毕竟话少了些,一路将李璟引到村中间的祠堂外才肯依依不舍的离去。

    好不容易让少年闭嘴,李璟总算有时间思考其中具体的细节,这和尚,企图不小啊,只是不知道历史上结果如何,但想来得到了村民支持的他们,若是响应南边的流寇,掀起一场浩大的农民起义,还是不成问题的。

    李璟想来想去,觉得这和自己也没多大关系,毕竟打定主意要远走他乡,眼不见为净,这样想着,进入了祠堂中,见一群光头和尚正给村民看病,悟痴正在其中,上去打着招呼,“给大师见礼了。”

    悟痴此刻正在给以为村民瞧着身体,见李璟过来,赶忙放下手中的一切,招呼旁边一个僧人,“你来的正好,师弟你且与我忙活,我与这么施主谈谈。”

    几个正在排队的村民看着李璟进来,纷纷惊奇的打着招呼,“哟,璟哥儿来了,真好了,不傻了吧?”

    旁人也跟着开口,称奇道怪,“瞧瞧,真是祖宗保佑,要不慧济寺的大师就愿意与他交谈呢。”

    “是呀,是呀,璟哥儿有福了,跟着慧济寺的大师有好日子过了。”祠堂里聚集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弄得李璟不知该如何开口,还好悟痴替他解了围,拉扯着出来,寻了一僻静处交谈。

    等身边无人,悟痴赶忙开口,“昨夜我回寺想了一夜,想破头颅也没明白为何不能起事,今日特来请教先生,还望赐教。”

    昨日接触之前,李璟在悟痴眼里就是个白痴,白瞎了一身好皮囊,年纪十五六岁,却生的高大壮实,也不知道咋长得,旁人这样挨饿,不饿的发昏就是骨瘦如柴,李璟却不同,高五尺三寸(明制一尺32厘米,就是现代1米7)不说,而且颇有些健壮。

    本以为是个傻子,却说出了这么一段让悟痴回味无穷,百思不得其解的话来,一个打小的傻子,如何在出村的情况知道天下大势?

    如何能知道百里之外王嘉胤身死的消息?

    自己都还是听闻李璟所言才特意去求证,知道李璟所言非虚,那么知道这么多的李璟,说现在不能起事,岂不是也是真的?!

    要知道自己等人千辛万苦才得了这么个僧人的身份,作为隐藏,如果贸然起事,一旦失败,恐怕届时朝廷追剿起来,无非是个身死族灭的下场而已。

    为了防止李璟不肯帮忙,悟痴只好打起了感情牌,起码自己对他还算有恩吧,“请先生一定要教我,某家本是山西总兵张鸿功将军麾下亲兵,崇祯二年奉命勤王,无奈朝廷欠饷无数,兄弟们都活不下去了,无奈朝廷不加以体恤,反而将张总兵下狱斩首,兄弟们没了活路,只能在此出家,如今家不能回,还望先生搭救啊!”

    李璟顿时头大,怎的一定要拉我呢,我只想平安过自己的日子,“大师要我如何说呢?”

    默然,前世自己也是军人,知道军人的苦处,何况自己还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加上明代军人出身低不提,没有军人荣誉感不说,平时欠的粮饷海了去了,连战时都没保障,指望这样一群人去作战?没阵前投敌,就算老天开眼了,君不见日后投敌者不计其数?

    但军人就该有军人的骨气,劫掠百姓算哪门子军人?李璟真心不想搭上这样一群人,说他们事出从权也好,火烧眉头也罢,抢劫自家百姓就是不对,想想我朝,宁肯饿死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优良作风,再看看明末这群兵痞,差距啊差距!

    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说李璟想过平安日子,不想参与进去,即便有着一日自己也投身报国,也不想搭上这样一群溃兵啊,迟早将令不通,叫**害了。

    悟痴低吼着,带着不甘与愤怒哀求,“请先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我们指条明路吧,我等弟兄一定不忘先生活命之恩,他日必有厚报!”

    都怪这该死的世道,若非活不下去,谁愿意当逃兵啊,悟痴的恨恨的想着。

    “造反就能够解决一切么?”李璟似乎受到了感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默笙长叹了一口气,哀嚎一声,“左右也是个死,没了活路,谁愿意这样啊。”

    李璟不信,难道就没想过别的出路吗?“你们难道没想过立下功劳抵消责罚么?”

    自古没人生来就是为造反而活的,王莽之流才是少数,即便是李自成那样的,不也是在裁撤驿站,丢了饭碗之后才起事的么?若是朝廷多加抚慰,体恤百姓,能走上杀官造反的路?

    况且打心底他也不想搭上这群有哗变前科的旧式军人,要练,就得练新军,从上而下彻底改造才能完成自己的梦想,不然哪天背后一刀,死的才是冤枉呢。

    赵默笙嘟囔着抱怨,“哪里有颇大的功劳呢?即便立下功劳,分润打点上下,也剩不下几分,何况我等溃兵出身,叫人拿了脑袋一块领功才是正事。”

    说着斜眼瞧着李璟,心道观他的谈吐不像是个无的放矢的人,胸中沟壑难填,莫不是不愿指条明道,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人家与自己非亲非故,不愿打理也是正常的。

    不过赵默笙还是忍不住抓住眼前这根救命稻草,盼望早点脱离苦海,“还先生行行好,可怜可怜我等兄弟,日后若能过上正常日子,必定倾囊想报!”

    李璟颇有些无语,“待我考虑考虑再说。”

    又瞧着赵默笙黯然无神的双眼,心底唉了一声,“现在流寇正在晋南流窜,朝廷各路大军正在追剿,情况还不曾明朗,若是贸然起事,必然遭受反噬。”

    何况这群人事出有因,虽然不合自己的意思,但毕竟不能见死不救啊,“你可知道昔日我大明太祖否?奉行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今日也是,哪个先动,朝廷便打哪个,你们若不能好好谋划,贸然行动必然失败,恐怕连现在的安稳日子都过不下去?”

    赵默笙有些拿不准,没办法,读书不多,太祖的典故听过,但是不能理解其中的深意啊,“依先生的意思是怎么办?”

    合着什么事你们都没个定论,都来问我?李璟没好气的说着“你傻啊,我的意思就是让你们暂时这样过着,义诊不是做的挺好吗,继续做啊,做到十里八乡,广施恩德,百姓感激,到时候看时局变幻,选择不是大的多?”

    一口气说了许多,瞧着呆傻还没回过神来的赵默笙,无奈的拍了拍脑门,心想古代人都不读书的么?说的这么通透还不能理解?真怀疑以前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赵默笙实在不能理解,但见李璟说了这么多,也算仁义,“先生果然是奇人也,此乃屠龙之术啊!”

    内心里却是你叫我听的云里雾里,虽然不明觉厉,但是究竟该怎么去做,就是一头雾水了,这屠龙术,除了你,也没人会啊。

    打定主意,这事啊,还得拉上李璟一起干才有前途,“先生若是不嫌弃,可往寺庙一叙,我等兄弟必定扫榻相迎。”

    赵默笙算盘是打的鬼精鬼精的,这明眼人就是看的远,说的一套一套的,还是拉着一起入伙妥当,有李璟这样的出谋划策,总比自己一干兄弟瞎折腾来的强。

    李璟一听,这还了得,不就是出口说了几句吗,“我不过看你们也是些活不下去的苦命人罢了,无需拉我,我还是要带妹妹去江南居住的。”赶忙撇清自己,上山能做什么?若是要出头,还不如给人当个幕僚来的实在,起码有些安定日子过。

    “先生,”赵默笙一听急了,“还请先生看在以前搭救的份上,可怜可怜我等吧!”

    这两年多来,他们吃尽了苦头,有家不能回,饱受内心的煎熬,好不容易遇到李璟这样的明白人,哪里不死死的抓牢,不肯放手,听到李璟一再表示要往江南居住,顿时急了。

    李璟不为所动,“不必再劝,你我言尽于此,我未动身之前,赵兄如有疑惑,也可以来寻我。”

    开什么玩笑,自己的前途还没确定呢,哪有那空闲时间来管你们?

    赵默笙见李璟说的坚决,只能依着话,“诶,那便依先生的。”

    暗想今日说不动你,明日再来,总有一天叫你上山去,去江南,千里迢迢,路途艰险,你的家境可都摸透了,家徒四壁还是夸奖,就个破屋一间,兄妹二人估计连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没钱!看你怎么去。

    ……

    不过赵默笙还是低估了李璟下江南的决心,没钱能难倒他么?!

    “不是还有田土么?”李璟辞过和尚就往家赶,这早上没吃饭,浑身难受。

    借着昨日李三才家硬塞的粟米,好一阵忙活,“小妹,起来了吗?哥把饭煮了,你看着火。”

    “哥,大清早就煮饭啊?”李采薇擦拭着朦胧睡眼,头一回吃饱,睡的香甜,这会看着李璟忙东忙西,就要上来帮忙。

    “没事,你先去洗洗,对了,爹留下来的地契还在不在?去找给我。”李璟瞧着黑乎乎的锅底,加上柴火烟熏,赶忙让妹妹离开,女孩子哪能接触这个。

    李采薇享受着哥哥的照顾,十分满足,带着开心的笑容,“在呢,一直在呢,给你。”

    说着,把一块屋里的黄土砖用力的扯了出来,小心的取出一个灰色小布袋,上面布满了灰尘与蜘蛛丝,打开一瞧,正是李家五亩良田的契约,正是李璟父亲身前留下来的,去辽东服役之前一直叮嘱小丫好生看管,谁来也不能给。

    如今李璟康复,就自然是一家之主,李采薇毫不犹豫的递了过来。

    李璟顿了顿,从妹妹手中接过地契,握在手里,稍微收拾了下,就要出门。

    “哥,你要干什么去?”李采薇追到门口,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李璟回过头来,瞧着妹妹有些担忧的眼神,“没事,哥去找族长有些事情。”

    “嗯,早些回来,我等你一块用饭。”李采薇心中有些担心,哥这是要去卖地吧?昨日听了在李三才家说的话,就知道他这是执意要带自己去江南了?不过也不点破,自家哥哥绝不会害自己的。

    “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走在村里房屋间的小道上,李璟一手握着地契,一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前世孤苦伶仃,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家,好不容易重来一回,何必再去趟这浑水,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是更好?!

    更何况乱世里想要成事,困难太大,看看别人,重生不是王侯贵族,就是世家大户,那里像自己,泥腿子一个,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祠堂里,李家当代族长李初九拄着拐杖重重的击打着地面,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不停的喘着粗气,可见实在是气得不轻,“休要再提!我李家打立族起就没有这样的事。”

    原本见李璟来找自己,心中十分欣慰,暗想原本以为这一脉怕是要断了血脉,要知道如今世道艰险,一个傻子又是穷的叮当响,谁家愿意把姑娘嫁进这个火坑。

    平日就是得宗族怜惜,不时的给些接济,但是这也不是个长久的法子,指不定哪天李璟就去了,但不想祖宗保佑,这个侄孙突然醒转过来,一下子好了,可把老族长兴奋坏了。

    要知道古代宗族兴盛与否,全看子孙繁衍,李家世代为农,祖上也没啥大人物,但也算生活有点保障,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清河村李氏人丁兴旺?族谱有录,男丁现存二百八十四口也。

    虽说这些年来,李氏族人被征发劳役,从军者数十人,死在外边没入祖坟的都有好几个了,连李璟的父亲也是在辽东劳役中死去,千里迢迢,加上幼子呆傻,没人前去收敛尸身,同去的乡族没了办法,只能将他安置在辽东野外的乱葬岗里。

    到现在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牌位立在堂前,料想日后也没个供奉,只能做只孤魂野鬼了。

    但谁曾想到李璟突然奇迹般的康复了,这下好了,李璟他爹以后也有人供奉了,说不得他日李璟长大成人,往辽东取了尸身回乡安置,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但不想李璟开口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变卖祖宗基业吗,这还了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拄着拐杖便要抽打。

    “你这傻娃,莫不是呆傻没好,竟说出这等话来,你父尸骨未寒,你就要卖地,实在不孝,今日不敲打敲打你,怕日后不得反了天去。”

    李初九心里极为愤怒,在他眼里,李璟的行为便是不忠于氏族,不收敛父亲的尸骨便是不孝,李家不开眼,怎么生出这么个浑人来。

    “叔爷,这是干什么?”李璟压根就往这上面想,两者的思维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在他想来,山西这地方,迟早叫乱兵给祸害了,这五亩水田在自己手里,就是个浪费,还不如早点换了钱,找个安全的地方生活,怎么族长发这么大的脾气?

    李初九见他不思悔改,还敢顶嘴,更加怒了,“我打死你个逆子!”

    哪里还跟他多说,举棍便要打来,但是毕竟年纪大了,今年六十有五,身子不太爽利,动作难免迟缓,李璟暗想没有平白挨打的道理,这里说不通,找别人说就是了。

    等逃出祠堂,站在门口,李璟大声的喊着,“叔爷,这地我不找族里卖了。”

    心中郁闷,不就是卖个地吗,原本还想便宜点卖给同族,结果喊打喊杀的,哪里还敢再呆着,你不要,我自己去别人卖去,不信卖不掉。

    这样想着,便退了出来,也不管叔爷在后边大声喝骂不止。

    刚一出门,就听到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吓了李璟一跳,“先生这是为何?”

    回头望去,就瞧见赵默笙从角落出来,脸上带着疑惑。

    “你在这干什么!”李璟气不打一处来,刚才受了责骂不提,这会看着这张不想看到的面孔,怎么看都不顺眼。

    赵默笙也不动怒,打着哈哈,“某特意在此等待先生,瞧瞧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赵默笙这会是真的疑惑,刚才回去与兄弟们商议,更加认定李璟的本事,打定主意跟随李璟,死磨硬泡也得把他拉入伙,本还想去他家附近守着,哪知道刚出来就见到这一幕。

    李璟瞧了瞧他,你能帮我什么?不过正是想找人解释解释,“帮忙?我这里倒有一件烦心事,你且与我说说。”

    赵默笙听着李璟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还见李璟一脸的无辜与愤怒,惊的是目瞪口呆,“先生,这。”

    这还了得?我等辛苦操劳一世,拿命去拼,还不是为了买上几亩田土,安稳过日子,你有田还卖,是真傻吧?!

    李璟却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什么,你就给评评理,我这样做有错吗?”

    反正自己也不会种地,况且这地啊,想种也要有命种,迟早叫**害了,还不如卖了地赶紧走呢。

    家里就这几亩地了,不卖地,卖什么?就那破屋,送人还被嫌弃呢,不凑足路费,怎么去江南?李璟都计划好了,黄河上船,直接入海,直接走水路去江南,路上应该安全还是有些保障的。

    “先生卖田,是为了凑集去江南的路费?”赵默笙眼前一亮,反对的好啊,你卖了田,人就一走了之了,我们上哪再寻个高人去,卖不了才好,反对的妙啊。

    李璟哼哼两声,这不明知故问么?不过你那一脸的兴奋是闹哪样?“是啊,不卖田我哪来的钱。”

    “依我之见,这田土还是不要卖的好,有道是田土乃安生立命之所在,若是先生想卖,恐怕宗族这一关不好过。”赵默笙发自内心的感谢李家宗老,这不,让他绞尽脑汁的事顺带着解决了。

    正高兴着,突然听到李璟说,“若是村里不让卖,我便去旁处卖去,乡里不行,便去县上,怎样也得凑够路费。”

    “啊?先生这是何苦呢?”赵默笙一听傻眼了,没料想李璟卖地出走的决心这么强,按说村里宗族反对,一般人绝不敢自绝于氏族的,这样做绝了,往后还见面不见面啦?宗族得罪个干净,还做人不?

    李璟见他貌似和宗族站在一边,就不想再说了,“我意已决,我还就不信了,五亩良田没人要。”

    赵默笙一听这话,顿时了,不应该啊,这性格怎么这么愣呢,一想他要是卖了地走了,自己这些人怎么办,不行,得赶紧找个由头留下他,“先生慢点,慢点,这五亩田土,我买了,不知先生想要卖多少钱?”

    李璟一听有戏,赶紧停下脚步,“你出多少?”

    心中琢磨着,这和尚还真有钱啊,不过这明末的地价,自己也不熟悉,隐约记得当时江南上好的水田能卖到十五两一亩,自家的地也是水田,应该也不少吧,不过可不能先开口,瞧瞧他怎么说。

    (躬身感谢凌晨为我投票的各位大大,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一定会好好写作的,本书qi.dian网首发,希望更多的朋友能够看到支持本书,谢谢!另外本书已经签,yue,合同已寄出去了。)

    赵默笙想着山西多旱,这上好的水田起码六两往上,可惜没买过啊,只得硬着头皮道,“某出六两一亩,把先生的田土全部买下。”

    暗想先稳住李璟,待会出去商议,看看怎么个办法把李璟留下来,不行就强来,反正不许他走。

    李璟瞧着他一脸纠结的模样,觉着有些不靠谱,“那可不行,我听人说,咱们这片均价都是八两,而且我这可是临近河床的肥沃田土,起码10两一亩。”

    反正也不知道具体价格,但是前世参军前在社会上的经历让他明白,谈钱还价有的一说,这么痛快开30两买下,指不定其中有什么猫腻。

    “啊!十两一亩?”赵默笙傻眼了,瞧着李璟的眼神都不对了,虽说是暂时的托词,但也没这个说法啊,十两一亩,五亩多少银子来着,怎么算怎么不划算。

    遂一边斜着眼睛紧紧的盯着李璟,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哪有这样个贵法,十两一亩,你咋不去抢呢,一边暗暗计算着五亩得多少钱,该死的,算不出来啊!

    李璟不屑的瞧了一眼赵默笙,哼哼了几句,暗想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别算了,五亩五十两,你若想要,便买去。”

    简单的五乘十还墨迹个半天,眼瞧着赵默笙仍在纠结,似乎没有购买的**,也不多说,便提腿作势要走。

    赵默笙哪里肯让,“别走,别走,我买了,我买了还不行吗,不就是五十两吗,我,我出了!”

    一脸肉疼,这两年在慧济寺虽然不时有大户前来烧香礼佛,捐献功德,但十几个大汉吃喝不说,单单修缮寺庙,给菩萨镀金便花去不少,这五十两,指不定大伙不肯出呢。

    李璟一听有戏,喜上心头,停下脚步回头瞧着,“那行,你啥时候取钱来?”

    五十两啊,整现代得多少钱啊,在明末怎么着也够自己和妹妹下江南的路费和去了之后的先前开销了吧,30两给小妹存身,自己拿剩下的办事,日后得了银钱再寄给妹妹便是。

    赵默笙低着头弯曲着手指一个个数着,嘴里碎碎的念叨,不忘抬头回了一句。“五十两太多了,我得回去凑凑,明日我取银钱来再说,可说好,你可不许卖给别人。”

    李璟笑呵呵的回了句,“那行,明天你取了钱,便到我家来交易,我先回去了。”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没多想,只要田土卖出去了就行,拿了钱走人才是上策。

    ……

    “哥,你这是在做什么。”李采薇瞧着李璟将昨天剥下来的兔皮用针线粗略的缝制了几下,将一团团泥土装了进去,便绑到自己的左腿小腿处,还高高的跳了几下,有些好奇,莫不是癫病又犯了?

    李璟扬了扬手,毫不在意的说着:“没事,我这是在锻炼身体呢。”

    “唔,一边绑腿还是不平衡,得找点什么把另外一边也绑上。”深知乱世多险恶,指不定往后遇到什么事,自身强健了才是最大的保障,李璟丝毫不敢有半分马虎,这幅躯体虽然在同龄人里算是健壮,但是和成年人一比,还是太弱了。

    “采薇,家里有没有什么破布之类的,给我寻点过来。”李璟招呼起小妹,全然忘记了自家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粗麻汗衫,脚还光着呢。

    李采薇站在一旁瞧傻子一样瞧着李璟,瘪了瘪嘴,没好气的说着,

    “哥,家里哪有多余的布匹。”

    “哦,那怎么办,要不寻个什么东西凑合着?”李璟苦苦思索,回想穿越后所见的一切,“要不在上山打猎弄张动物皮革?”

    李璟说干就干,“好主意,反正晚饭也没着落。”

    操起昨日用过的几只标枪,甩了甩手,枪杆还是太轻了,投掷时总有些漂浮不定,若是能加重些杆尾便好了,可是现在没有称手的家伙事,将就着用着吧。

    “采薇,上山打猎去咯。”

    “等等我,哥!”

    ……

    “师兄,那小子怎么说?”刚一回寺,赵默笙便被一个性急的兄弟扯住,张嘴便问。

    由于十几个弟兄为防朝廷发现,均用寺庙排序称呼彼此,但人人都盼望有着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的回乡,这会躲藏了两年,思乡之情积累之下,对任何希望都不放过。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自打入京勤王溃散之后,这些人被朝廷通缉,整日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在慧济寺安了家,自打一个兄弟偷偷跑回去与家人团聚,为人告密,拼死抵抗当场被杀,被官军割了人头报功之后,这些人便再也不提偷偷回家的事了,一心一意的躲藏在寺庙里不提。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赵默笙那样有点头脑,又与李璟当面见过,深深的为李璟的言行拜服,谭武就不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纸上谈兵虽然我老谭不行,但是比杀敌,俺老谭的刀法可不是吹的。

    “悟德师弟,你且莫要心急,听我慢慢道来。”赵默笙将与李璟的交谈言行一举一动详细的说给众位师兄弟听,这几个早就对李璟前后变化惊疑不定,又居于庙中,日夜守护佛像,引以为然,均道莫非鬼神附体,不然怎么解释一个呆傻突然变化如此大?

    “五十两银子,莫不是个贪婪小人?!”一个兄弟小声质疑着,若是自己有五十两,哪里还会走上提着头颅来当兵吃粮,早他娘的搂着婆娘守着家好好过日子了。

    一个弟兄冷静的分析着,“我看不像,看他的言行,莫不是得了鬼神提点,而且往江南避祸,路途怕是需要不少银钱。”众人闻言都点头信服。

    那为首一人继续冷静的说道,“五十两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是得有个由头,如果任由他拿了钱去江南,这地买的又有何意义?”

    赵默笙没好气的说着,“把总,你说咋搞?给吧,他就要远走高飞,不给吧,听他的意思便要去县里找人卖地。”

    几个兄弟听了,纷纷摸着后脑,不敢接口,连赵默笙这样平日里的聪明人都没法子,他们哪里有想法,听着看着便是。

    谭武哼哼的几句,“依我看,咱们就得来硬的,直接绑了上山,他不是有个妹妹吗,押了做肉票,不怕他不肯出力。”

    赵默笙摇了摇头,“不妥,这样逼迫,咱们与土匪有甚分别?!”

    作为前任山西总兵的亲兵,他还是有些自己的骄傲的,当兵当匪的区别他还是分的出来,当时哗变,实乃形势所迫,不劫粮草便要饿死,如今为了拉人上山便做出这等事,心里有些接受不了,但无奈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瞧着把总,期待他有个解决的法子。

    那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笑着道,“谭兄弟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只是若要李璟真心实意的加入我们,恐怕还得另寻他法。”

    谭武一听这也不行,也不去想了,“把总,你说该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赵默笙见为首的把总也有些赞同谭武的话,虽然有心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那把总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得道:“这样吧,我也没见过他本人,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不如一块去瞧瞧?”

    赵默笙眼见拿不出个什么结果,心头焦急,但是无奈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将就着道:“也行,我已唤了个兄弟盯着,请把总亲自去请吧。”

    那把总赞许的瞧了一眼赵默笙,这亲兵出身的就是不一样,脑子转得快,安排的妥当,“行,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下山去寻他。”

    不能不急,以前军中的千总参将不是没见过,让他们喝喝兵血,应付上差还行,这一旦搞起真家伙来,一个个的不中用,就凭李璟这些话,就足以证明是个大才,即便是个嘴上谈兵的,也比自己这群苦哈哈来的强。

    ……

    “璟哥儿,我有一侄女,屁股大好生养,得一日子可得好好说道。”

    “得了吧,就你那侄女,可别出来丢人啦,还是我家外甥女生的貌美如花,贵不可言,璟哥儿,明日我便叫来让你好好瞧瞧。”

    ……

    “谢谢,谢谢。”李璟不停的冲村里人打着招呼,冷汗直流,这些大娘难道都是神出鬼没么,方才不见人影,此刻听到动静,纷纷从各处出来,好不热闹,瞧得妹妹在一旁暗自偷笑。

    好不容易出了村,正待歇口气,突然发觉身后零星清脆的脚步声,跟着有好一会了,不经疑惑丛生。

    李璟回头张望,也不见人影,突然拉着小妹加速拐过一个小山头,藏着身子再望,隐约见一个光头和尚从屋檐立柱下追了出来,“咦,也是个光头?莫不是赵默笙派来的?问题他派个人跟着我有什么意义呢?”

    “莫不是见财起意,见我地契在手,不想出那五十两银子了?”

    有道是财富动人心,古代五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寻常人家一年辛苦到头不过三五千个铜钱,明末动乱,一两纹银换铜钱1500文,也就是说50两银子合该一家之口穷尽数十年之功才能通过土地耕作获得。

    自家的这五亩田土,也是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如今换了后世穿越而来的李璟,崽卖爷田,一点都不心疼,换了旁人,哪里敢这样轻易的卖掉田土,只嫌不够多才是,整日省吃俭用,就想存下几两银子多买亩地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

    李采薇正走着呢,被李璟这么一扯,顿时摔在他怀里,惊讶的问道,“哥,这是做什么呢?”

    李璟顾不得解释,赶忙开口道,“小妹,你赶紧上山到我们昨日的地方等我,后边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在这瞧瞧他到底要做什么!”

    “哥,那你要小心。”李采薇知道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猫着腰子小步的退走,钻入茂盛的灌木丛中,一会就消失不见身影。

    “哼,我倒要瞧瞧你打的什么算盘。”李璟冷笑着将标枪拿在手中,翻身躲入小山坡的另一侧,静静的等待那和尚过来。

    从藏身处追出来的和尚心头疑惑,“咦,人呢?”

    怎么才一会功夫,人就不见了?没多想,便顺这小道追了上来,刚一过拐角,突然身后一声吼叫,遭了这惊吓,头皮都立了起来,几乎站立不住。

    稍微平复了下心态,正要扭头去看,就感觉背上被一尖尖的东西顶着,更加不敢乱动了,正不知所措时,突然一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你跟着我干什么!”

    听到这声音,和尚顿时吐了一口气,这是个孩子的声音,莫不是哪家顽童恶作剧?“我没跟着你,我只是回寺庙而已,快快放下,不要误伤了我。”

    和尚满心以为是哪家孩子的玩闹,待到回过头来,见到被打磨的闪闪发光的木质枪头,再看李璟满面寒酸,顿时傻了眼,这孩子,怎么这么狡猾。

    “别乱动,这枪头可不认识你”李璟哼哼几句,冷笑着说,“回寺庙?慧济寺在东北,我这往西北,路都不是一条,自打出了村子,你就跟在我身后,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不然伤着哪里,可就不好意思了。”

    说着,手中的标枪又往前送了送,刺的那和尚好一阵肉疼。

    “我说,我说,都是悟痴师兄让我跟着你的,他说怕你不守信,拿着地契去找别人贩卖,担心你卖了钱就走,让我盯着你。”那和尚在李璟的逼问下,一五一十的把赵默笙交他的话都说了出来,说完还诚恳的瞧着李璟,生怕这标枪再往前送,是真疼啊,这不,血都快出来了。

    李璟恶狠狠的问着,“没别的?没说让你抢夺我的地契之类的话?!”一边仔细观察和尚的神色,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和尚都快哭了,“真没有,我们现在想拉你上山,哪里敢得罪了你,师兄上山筹钱去了,是真的怕你卖给别人啊。”

    这叫什么个事啊,本以为跟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不会有什么意外,即便出了事,凭自己也能轻松解决,但是眼下这情况,不对啊。

    李璟仔细盯着,也没瞧出什么异样来,但是就这样放过他,也不甘心,“你且转过头去,快的。”

    “不要杀我啊!我真的没恶意啊。”那和尚听到这话,顿时吓呆了,满心以为李璟要杀人灭口,也不想想,一个半大的孩子,哪里这恶毒思想。

    李璟一听乐了,原本还想打晕了了事,又想何必结仇,瞧这和尚脓包样,又没起什么坏心思,“这次就饶过你了,若有下次,就给你放放血,快下山去!”末了,还要丢几句狠话吓唬这和尚。

    这和尚见李璟开口饶过自己,赶紧向前走了几步,见李璟没有丝毫放松警惕,长长的枪口还对着自己,赶忙从另一侧绕了过去“好好,我这就下山,再也不跟了。”

    等退到安全的距离,赶忙撒腿就跑,生怕李璟反悔。

    李璟瞧着那狼狈狂奔的和尚,满心无语“这都什么事啊。”

    又想这世道,做点什么都难,自己都保全不下去,小妹跟在自己更加防备不住,还是乘早去江南为妙。

    眼见那和尚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摇了摇头,回转身子朝山上走去,还是解决眼下这顿才是,待会吃饱了,赶紧去镇上找人卖掉地契,拿了钱今夜就走。

    ……

    “什么?你把人跟丢了?”赵默笙瞧着眼前狼狈逃回来的和尚,心中动怒,打这两年功夫,曾经军中的斥候,堕落到连个少年都跟不住的地步了?

    和尚有些委屈,谁知道这少年有这样的胆色啊,“他在拐角处偷袭我,我一时没了防备,着了道了。”

    赵默笙气不打一出来,这难道是斥候失职的理由?“哼,你就不会先观察四周的情形么?若是行军打仗,你这样早被砍了脑袋了。”

    为首的把总为避免伤了和气,赶忙开口:“算了,今时不同往日,弟兄们本领难免丢下几分,平安回来就好,不过就冲这份机警,这少年就值得一交,快带我们去。”

    这才两年,原本训练还算精锐的晋军主力,就沦落到连个少年都比不过的地步了?赵默笙在一旁叹了口气,实在没了办法。

    谭武在一旁哼哼几句,显得不屑一顾,“哼!换我去,早将那小子擒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