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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txt下载

    ——你想要离开这里么?

    插进快要停止的思维回路的是一个【声音】。

    无从判断性别、年龄,也无法分辨喜怒哀乐,甚至不在鼓膜上振动。

    在时间全部停滞,完完全全的真空之中。直接和思维共鸣的【声音】送出了邀请。

    自称【母神】的声音在【他】的思维之中继续说着。

    ——离开这里,进入新的世界如何?只要你愿意,不管是【神的代言人】还是【现世的魔王】都可以做哦,【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也没什么问题,不管怎么说,总比待在这里和【虚无】一体化更好吧。

    淡然的态度背后,激昂的音乐正在为不能拒绝的诱惑助威,壮烈磅礴的色彩正从背景音乐之中喷发出来。

    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第四乐章——新世界。

    即使是【他】也知道这首名曲,捷克作家最为著名的奏鸣曲。

    ——再问一次,你想要离开这里么?

    辉煌宏大的乐曲中,那个【声音】再次试探过来。

    新的世界?

    神?

    魔王?

    ——是的,只要定下契约。

    【他】对【报酬】只有概念,实际的体验从未有过。没有命令就什么也不干,就这样消失掉也不会有任何感触和行动,更不会对此产生情绪。不过……虽然只是微小的一点点。某种冲动不合理的出现在【他】的身上,未曾察觉自己为什么会【想要抓住什么】、【想要感受什么】的少年应承了对方的要求。

    ——我明白了,契约成立。

    依然暧昧的【声音】洪亮起来,然后,漆黑刹那被刺眼的白色取代。

    ——要有光。

    包容森罗万象的【声音】无比神圣庄重的为奏鸣曲的演奏划下休止符,时间凝滞的空间龟裂、粉碎了。

    粘稠的熔岩加快了流速,辐射出的阵阵热流上升涌动至上方的岩洞。随着温度开始上升,巢穴里巨大生物漫长到会让人误会其已经死亡的鼻息开始提速。心脏噗通噗通的鼓动让堆砌在洞穴另一角的森森白骨摩擦出嘈杂的响动,连续喷出两个让岩壁烧到通红的鼻息后,黑龙尼德霍格(nidhogg)双重眼睑保护下的细长瞳孔被昏暗的光线刺激了一下,重新聚焦收缩成一条狭窄的细缝,生命中第752次冬眠结束了。

    整整一冬的休眠中,尼德霍格不曾动弹一下,心跳和呼吸的频率降低到维持生命的最低限度。这段时间是最危险的周期。不论是其它无需冬眠的肉食性的巨型危险物种,还是被金钱、名誉等等因素冲昏脑袋的人类——这些平日里视同蝼蚁的存在,这个时间段都能轻松了结巨龙的生命。靠着每次冬眠前仔细伪装掩盖巢穴出入口、从内侧烧熔岩壁封堵入口弯道等谨慎细致的举措,黑龙平安的度过了迄今为止的每一次冬眠。

    扒开巢穴出口,尚带一丝寒意的早春清风撩拨着巨龙的鼻翼,舒展许久未在阳光下活动的筋骨。鳞片和双翼覆膜上的岩灰抖落产生的尘雾尚未散开,庞大的躯体已经乘着玛那之风腾空而起,劈开烟尘的迷障,尼德霍格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满心期待着新年的第一顿大餐。空了数月的胃袋正等着哪个闯进黑龙领地的冒失鬼掉进来,只有这样,丢脸的腹鸣和饥饿感才会消停一下。

    为了不至于惊扰地面的猎物而错失良机,尼德霍格所处的高度和地面间有不小的距离。就连一些鸟类也未必能到达那个高度来帮忙塞塞牙缝,匍匐于地面的生物就算抬头凝视天空这只会看见一个模糊的小小黑点。而龙的动态视力却能准确捕捉地面上任何移动的物体。

    引以自豪的视力很快就搜索到了类似的目标,一团蠕动在山谷底部灰色碎岩间的黄绿色线条。

    约尔曼冈德(jormangund),尼德霍格的邻居,一条身长超过164尺,超过尼德霍格全长近两成的老滑头蛇。今天也扭着身子散发出腐肉臭气的身段寻找它的祭品,看见这位同样从冬眠中醒来的近邻,旺盛的食欲一下子就被打得无影无踪。

    那条蛇有着能让食人魔全身骨头粉碎的绞杀力,嘴里能喷出毒液或毒气,战斗经验也较尼德霍格更为丰富,更重要的是那股怪味首先会让嗅觉灵敏的龙族消受不了……完全属于无法下咽的类型,勉强下肚还会引起莫名其妙的病症也说不定。

    虽然很倒胃口,不过蛇行的速度多少勾起了龙的好奇心。平日里爬行速度可以称之为悠闲的话,那么现在可是有点接近高速的范围。也许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如果约尔曼冈德真的找到了可以果腹之物的话,抢在坏家伙之前吞下去也是必要的。反正又不是打不过那个老不死的。

    打定主意客串一回尸葬鸟的黑龙小心的调整流过覆膜的气流以及托起身体的玛那,减缓滑翔速度的同时也避免自己的行踪被对方察觉。高空追迹者冷静的尾行很快就得到了回报——三角形蛇头直指一枚静躺谷底的黑色之卵。

    那是一枚黝黑细长的椭圆形卵,上面还挂着一些红的、黑的……各种颜色的奇怪柔软树藤,似乎是从哪棵巨枞树或者类似的所在滚落到了这个只有热砂碎石的荒谷。认定蛋是世间第一美味的约尔曼冈德把这个无主物填进自己苏醒后的第一张菜单里实属理所当然。

    这看上去非常合情合理,但尼德霍格并不认为自己应该立即动手,甚至连降低高度的可能性也否决掉。帮助它无数次规避开危机的小心谨慎正在龙的心脏中敲响警钟,比至今为止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警报驱动着巨龙再次审视那枚黑之卵,一些开始浮现的细节开始将血管里那些躁动不安增幅放大。

    尼德霍格吃过不少卵,但记忆中没有任何一个物种会产下这样的特异之卵。那个物体更像是巨龙收藏中的黑曜石那一类的东西,外边缠绕的物体同样区别与树藤,那种颜色以及柔韧的材质从未见过,绝不可能是已知的任何一种植物所有,更不要说那些【树皮】包裹下的物质明显是某种金属。

    最终给予巨龙的侥幸心和食欲以决定性一击的,是不论属于生命还是非生命,都不会释放出像这枚【黑卵】那样不祥的气息,即使是待在高空的巨龙也品尝到从头皮到尾尖末梢都在发麻的滋味。

    快点从这里离开——得出这个结论到准备执行,前后没有花费超过半秒的时间,但和异变发生的速度相比较,未免迟缓的近乎致命。

    轨迹光滑的纵向圆周裂痕出现在【黑卵】外壳上,乳白色的气体喷发出来遮挡了黑龙的视线,被突如其来的冷气拂过鼻尖的约尔曼冈德立即盘紧身躯,进入到如拉紧弓弦般的攻击态势,悬在白雾上方的三角形脑袋不断吐出分叉的信子捕捉空气中的气味,感知热量的器官也进入高速运作状态,稍有异动剧毒液体就会从腺体中射出,将对手毒杀。

    浓雾变成白色风暴的景象无法为蛇类近乎瞎子的视力所捕获,但地面微小的震动变成神经信号传到了脑髓,得到了那个信号的蛇想要发起攻击,身体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

    无用的视觉系统和身体神经信号的断绝使约尔曼冈德无法理解和掌握事态,那个异样的风景深深的烙上尼德霍格的视网膜上,看着那从未能想象到的异象,巨龙的恐惧本能都赶不及描述那一幕的冲击性。

    一个瘦小的人形身影在半空中挥舞着一条巨大的白带——一条像是蛇类脊椎骨的玩意儿。

    约尔曼冈德的体表有能够抵御高阶咒法的坚硬鳞片,附着其上的粘液则能够吸收物理冲击并且让攻击滑开。这样的双重防线,在瞬间就和肌肉组织一起如薄纸般被撕开,然后将脊柱从肉身抽离,跃到了空中。

    巨龙的脑理解和接受事态的经过时,黑卵所诞之物已经给了垂死的约尔曼冈德补上了最后一击,搅烂的脑容物和血肉一起被拳压推出体外,红白混杂的糊状物挤爆肌肤喷洒到地面。轻易勒毙大型食人魔的绞杀力、腐蚀皮肉的毒液、麻痹对方身体的毒气——没有任何一项发挥作用,164尺长的巨蛇就如蝼蚁一样被杀灭了。

    完全的,单方面杀戮。

    恐惧攥紧了尼德霍格的身心,运用玛那悬浮空中的躯体止不住席卷过来的战栗,求生的本能发出急促的逃离警报,离开这里,离开这股不详的气息,逃得远远的。

    但那股锐利的视线明白无误的告知了尼德霍格——擅动就只会迎接约尔曼冈德那样悲惨的命运。

    地面上只有巨龙一指高度的生物,抬头仰望着天空,停顿了几秒后,击杀巨蛇的手对天空中的黑点做出了招手的动作。

    “伟大的玛法!拯救不幸的我吧!!”

    龙的心发出泣血般的悲鸣,由于惨嚎很容易被误解为召集同伴或者是发起攻击的前奏,黑龙只是小心翼翼的将身体周围的玛那散开,一边控制着双翼的展开,同时慢慢的降低高度。73尺的巨龙如蒲公英种子般随风舞落,随后降落到了杀戮的现场。

    着陆的最后连沙尘都未扬起超过1尺,完成如此高难度动作的尼德霍格即高兴不起来,也无兴趣炫耀。只是趴在碎砾地面上用短小的抱着脑袋,全身微微的颤动连带碎岩发出声响,细缝一样的瞳孔从爪子的间隙里打量着那个有人类外形的强大存在。

    认知外之物——目睹那强大力量时的短语再度浮现,然后和烙印在视网膜、篆刻到脑髓的映像叠合在了一起。

    不是孔武有力的巨汉,不是敦实的矮人、更不是胡子垂到胸口、皮肤如干涸般的树皮般龟裂的老人。和上述两足直立生物中强者影响过大的差距,甚至让尼德霍格几乎忘了自己正被死亡阴影所笼罩。

    不着寸缕的裸体对龙的视点不是什么问题,匀称修长略显娇小的体格搭配光滑如珍珠般水润的肌肤勾勒出极品雕像式的线条组合,当视线移到颈部以上时,完美的亮点结合让龙的呼吸都停滞了一刻。

    俊逸的脸庞和已知的的任何人型生物都存在明显差异,鼻梁、颧骨的高度都比平均高度要低,脸部肌肉和皮肤一起组成还留有几分稚气的脸庞,未见过的漆黑头发在额前垂下碎发,下方低垂的眼眸是提纯鲜血后如沉入地平线的夕阳般的绯红。

    暗夜与夕阳巧妙撮合于一处的异象,飞遍这块被祖神创造并眷爱的大陆也不曾见过的容颜——这是奉上752年的生命积累也无怨恨的绮丽。

    那精致的任何珠宝与之相比都逊色如尘土的美抬起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龙之首,意识中的某个团块正被无形之手介入搅动。此刻的巨龙已经不再恐惧死亡,只是将那偏离世间常理的迷之生命摆在鉴赏的顶座,揣摩解读那个谜团。

    【你是有智慧的种族呢。】

    不是轻蔑,亦非感叹,纯粹的事务性语调在尼德霍格脑髓中用龙族的语言鸣动。

    无需张望迷茫,趴在地上的龙明白这是眼前的存在所为,毫无抗拒心地意志回应以服从性的短语。

    【是的,阁下。】

    【我需要知识,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一切属于您,阁下。】

    有如多年主仆般通畅对话再两个相见时间不超过2分钟的生物间自然地达成了。脑内的意识迎上一团爆发的光芒,尼德霍格眼前掠过奇异的光景。

    举起的手掌垂了回去,自己从地面回到空中,地面上的血肉缩回约尔曼冈德的下颌,白色的脊柱从空中钻入皮肉里——

    这是它的记忆,还是倒退的记忆。

    冬眠前储存热量的秋季狩猎、43年前空中俯瞰蚁群似的商队、116年前旁观军队间的血腥拼杀、第一次猎杀时的兴奋感触、第一次咬开母亲送到眼前的活物咽喉时嗅到的味道,钻开蛋壳时刺痛感官的光亮和寒冷。

    记忆追溯的重点,生命的另一侧。

    不知所谓,不知这并非死亡的起点为何。

    视、听、感、思全部都够不着边际,就连记忆也不曾存在的彼端——连黑暗都不是,彻底的虚无覆盖了尼德霍格的意识。

    最初并没有【世界】这一概念存在。唯有漫无边际的虚无真空包围着一个沉睡的巨人。

    由于不存在流动的时间,漫长的休眠期究竟有多长是无从揣测的,唯一确定的,是巨人在永无止尽的睡眠中被孤寂杀死了。

    庞大躯体倒下的那一刻,时间开始了流动,随后起源开始运作……

    巨人的头脑变成了母神玛法,从成型的那一刻起,母神开始利用巨人的身体来塑造世界。

    肉化为大地山峦。

    血化作江河湖海。

    七只眼睛高悬天空,最大最炙热的那一只变成照耀白昼的太阳,六只有着不同颜色微弱光芒的眼睛成了月亮。

    气息化成了吹拂万物的风。

    体毛变成森林草木。

    鳞片演化成了龙。

    为孤寂而叹息的心脏爆裂成无数碎片,生命——飞禽走兽以及智慧种族皆由碎片演变而成。

    最后维持巨人存在的能量覆盖了广阔的空间,这股恩泽万物的力量被称之为玛那(mana)。

    这就是被神祝福之地,包罗万物,孕育众生。名为【威尔特(welt)】的福泽之境。

    在这个境域内诞生的各个物种出现的顺序即为其力量的阶级、宿命的标的。例如【古代种】龙的顺位要远高于【智慧种】矮人和兽人,在龙的面前,这两个物种是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

    完成了创世的工作后,疲累不堪的母神玛法躺在大地和玛那为她铺设的软床上开始了休眠,至今还在阿斯嘉特山(asgard)中沉睡。

    诸多的种族开始在各个角落繁衍生息,当中一支尖耳朵的长寿智慧种有着逊于龙,相较其他种族更为优越的玛那运用能力。这一族自称弥米尔(mimir),其他种族称呼他们为精灵(elves)。精灵们带领其他种族在亚尔福海姆平原、赫瓦格密尔河的边缘兴建城邦,构筑起最早的国家——吉尔曼尼亚王国(gilmania)。

    这个国家兴盛了近千年之后轰然倒塌了,一支短耳朵、玛那运用能力低下的智慧种族自称人类,煽动兽人掀起了反旗。面对洪水般涌来的大军,不知战争谋略为何物、沉溺于和平生活中的精灵被拉下王座,烙上【邪神子嗣】的罪印后被驱赶放逐到山间森林。窃取了王国的人类和兽人则为了更多的占有赃物重燃战火。

    杀死异族,杀死同族,杀死敌人,杀死朋友。

    丑陋扭曲的舞蹈不间断的跳着,王国四分五裂成了许多国家,兼并、兴盛、灭亡,诞生新的国家。

    染满血肉的轮回一直运作着……

    【资料确认。】

    侧立于轮回之外的少年吐出事务性的平淡语调,淡漠的表情不起一丝波澜,其存在近似于一台运行中的观察记录昆虫巢穴的仪器。

    【该种场合运用感慨语气词较为恰当。】

    【驳回,只有自我意志存在的环境下没必要对神话浪费字节。】

    【可视之为情感模拟的训练。】

    【驳回,缺乏可以验证反应的仪器或对象。且和事项顺序存在冲突。准备进入自我记忆检索,结合情报分析,制定应对措施。】

    【明白,5秒后进入记忆检索。4、3、2、1,开始——】

    少年自言自语般的话音不再鸣响,冰冷星光所点缀的虚空之海吞没了溢满鲜血的古老大陆,静溢的水蓝惑星在永夜中反射出淡淡的光辉。

    太阳系第三行星,少年及过百亿人类的母星——地球(gaia)。

    ad.2317年9月13日之前,这颗行星都是如此安详美丽。决定性的开战后,蓝色的光芒已经变成了太过遥远的记忆,数据库中过时的影音图像资料。

    国家纷争、资源分配、民族矛盾、社会分化、宗教冲突……所有的不满和怨恨累积了几个世纪后一口气变成突破临界的地狱业火席卷世界。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地球、月球、拉格朗日点、火星、木星总计超过三百亿的人口当中就有近7成死亡,交战各方为了获取胜利肆无忌惮的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结果不但大量生命因此陨落,连地球的环境也急骤改变。

    等到历时近一年的战争结束,好不容易把持住主导权的地球联邦政府出来收拾残局时,孕育人类文明的母星已经在气候变异、地质结构改变、大气海洋污染的合力作用下成了一个人类难以为继的末世之境,留下一些检测环境的自动机器人后,幸存的人类全数移居宇宙了。

    本来靠着自身强大的复原能力,以千年为单位的漫长时间里,这颗惑星足以完成自我修复工作。但灵魂始终为重力所羁绊的人类难以彻底摆脱对地球的眷恋。政府为了满足大众情绪,也为了转移不满的焦点。提出了地球修复及再开发计划,其中的用于改善地球环境作业用的核心部件——以人类自身为原型的人工生命(al)在政府大力支持下很快就取得了成功。

    ad.2338年,基因操作、纳米机械植入、人工**等尖端技术相结合制造出来第一批人工生命进入【可用期】,研究部门迅速将之投放到地球进行环境生存测试,表现结果基本符合预期数值。在极端恶劣环境中,测试对象的死亡率仍维持在1%以下,实验完全成功。

    社会、政府、企业界、人群都为这一结果而沸腾了,实验结果不仅仅宣示了加速地球恢复的可能,也预示着美好的未来。

    危险繁重的宇宙开拓工作有了取之不尽的低成本劳动力,无论是真空环境作业还是殖民地开发耕种都足以胜任。医学成果也无需继续使用自然诞生的动物。政客们成功的保住了选票和选举赞助金,企业界找到了新的利润增长点。

    大家似乎都沉浸于快乐迷醉之中,一个群体发出的刺耳声音有如一盆冷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军方提出了一个似乎难以回避的问题——如果日后机械制造的人工生命向自然诞生的人类索求同等的待遇和权力,甚至以武力发动叛变寻求独立时,大家该如何应对。

    沉默了不长的时间后,政府和人民很明确的给出了答案——增加预算,保持一支强大战斗力的军队。以便在关键时刻能捍卫宪法和人民的利益。

    至于人工生命是否存有人权和相应的法律地位……除了一小撮狂热分子之外,谁会关心【所有物】是否存在感受以及该给与什么,和自己对等什么的更是不可想象的胡言乱语。

    增加了预算和话语权的军队迅速圈定地球南大西洋的孤岛作为附属设施,在其上建立全封闭的大型研究机构开始进行军用人工生命的研发工作。

    为了能够对假想中的大规模叛乱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军方提出了极为苛刻性能指标,这直接导致研究工作进展缓慢,研发周期变得漫长。

    ——为了能够长时间作战,并且有充足的输出动力,应搭载缩退炉作为作战动力源。

    ——植入构型纳米机械,随时能够爆发性增值改变身体外形结构,提高泛用性和不同战局间的转换适应能力。

    ——光子电脑的计算能力,具备优秀的判断分析能力。

    ——无条件的服从命令,不会质疑上级指令。

    为了打造军方想要的【拥有最佳性价比的最强人造生命兵器】,研究员人为操作基因序列,制造出有先天性天才症候群的人工生命体作为实验平台,这些实验题统一称为【检体】,后缀数字编号加以区分编档。

    近20年的时间里,研究所总计制造了近10万的检体,除一例成功外,其余全部因为各种各样的失败遭到废弃处分,尸体扔进了分解炉进行回收利用。

    成功品【检体60278】。制造时间ad.2356年,植入特殊基因片段后产生的天才症候群症状表现为身体能力、计算能力、观察分析能力的超常发达。但感情认知存在重大缺陷,即不具备喜怒哀乐任何一种情绪。为此通过手术植入人工智能(ai)模块分析外界刺激状况,结合检体自身的分析拟化出需要的表情等反应。

    由于顺序排位靠后,直到缩退炉和纳米机械的启动运用测试结束后,这一部分才展开最终测试,但在检验过程中发生了重大变故。

    内务部的特种部队对研究所发动了突击作战,核心监控室被迅速压制占领造成防御设施瘫痪,反击和阻滞完全无法展开。从这一点推断行动主导者极有可能为地球联邦政府的文官官僚集团,因不愿见到军人集团做大,决心夺取全部成果而发动此作战。

    研究开发主导者巴斯克中将出于不甘心或者怨恨,启动了检体60278当时出于停机待检状态的缩退炉,当时反应核心并未处于临界峰值状态,地球免于被重力之岚粉碎的直接毁灭。小范围的奇点爆发还是将整座岛连同人员设备吞噬,并一度干扰地球自转。

    事情以此为据点落下帷幕——就地球方面而言是如此。

    奇点爆发的核心——检测容纳器与检体60278在坍缩中并没有损坏,跨过时间和空间的障壁,在这块悖逆地球科学常识的奇迹之地着陆了。

    龙、精灵、矮人、兽人、魔法……应该只存在于幻想文学、游戏、漫画里的词汇,在这片土地上是活生生的现实。

    流血、杀戮、镇压、歼灭……这个异境拥有的词汇交织出的事物与地球却是极为相似,不,那就是同一种东西。

    ——战争。

    检体60278及十万失败品出生的理由,真正将他们孕育至此世的母亲。

    接下来该怎么做?

    贴着【检体60278】这张标签的少年梳理着记忆情报,花去5秒完成归档作业后。开始在脑海中构筑这个问题,并且开始解决它。

    1分钟后,踏上威尔特的土地以来一直紧合着呈一字的唇线开始扩张、震动,声音再次出现在幽暗的意识空间里。

    “判定计划主导及相关人员全数死亡,与地球方面的联络完全中断。冻结废弃一切搜索预案,进入自行行动模式。废弃登录名【检体60278】,变更为完全体预定登录名【李林(lilin)】。结合当前情况,自主选择任务b4.”

    有了【李林】这个名字的少年停顿了一下,从地狱最深处发出的声音在空间中散出冰霜似的寒意。

    “渗透、侵入低程度文明,将其殖民地化、地球化。”

    以本不应该存在、绝不应该存在、没有理由存在的选择为起点,时代动荡的浪潮在威尔特泛出最初不起眼的小水花后化作了水面下的暗流,等待着化作怒涛汹涌肆虐万物的时刻,充满谎言的舞台与无声之中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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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贺蛇年新禧!祝各位读者新年工作顺利,把妹顺畅,福利多多,岁岁平安!

    ps:昨晚偶得一梦,一头满脸惨白,胸口画着镰刀锤子的毛熊在问兔子,曰:世界末日都过了,人家在下面寂寞啊,1991年下来都现在,都没基友陪我唠嗑啊。

    兔子大惊,曰:不是已经烧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菊花靓体力好】的登叔给大哥您了吗?

    毛熊一脸痔疮式致郁:人家还是想念人类希望帝国的灯塔基友。

    兔子恍然大悟:大哥您放心,我一定会抓紧时间烧个白头鹰给您的!

    诸位你们说,是不是该烧白头鹰去陪陪毛熊呢?

    ps2:元旦假日期间每日双更。

    ps3:觉得本作还算可以的读者朋友麻烦帮忙宣传推荐一下,在此拜谢了!

    ps……

    众读者:你够啦!魂淡!索尼的东西你都要p过来是吧!

    擦汗……好吧,没有psp了……

    “您是说要去精灵那里吗?”

    “没错。”

    “是不是太太匆忙了一点?我是说最好有些准备什么的……”

    “如果有更多可供参考的有价值情报,我当然会准备得更为充足。不过你那空空的脑袋里没有这种东西。”

    “这个……”

    “言语掩饰只会让无能以更加丑陋的形式暴露出来,现在闭上嘴,把那张会传染白痴的脸转到我看不见的方向,我不想被莫名其妙的染上白痴。”

    算不上恶言相向的纯粹精神攻击利刃在尼德霍格那颗纤细敏感的心舔上一个个新的泣血之洞。摆出要哭出来的表情,黑龙趴在地上暗自伤神着。

    背部倚靠着冰凉的石壁仰望天空中大小颜色各异的三轮月亮,李林全身上下闪现着近似月光的淡漠。

    这里不是制造他的地球,而是名为威尔特的奇异惑星。此前从未被地球侦测发现过,所以也无法排除平行宇宙的可能性,毕竟奇点中心的研究长期停留于利用奇点产生的能量这一范围,奇点对时间和空间干涉的影响尚处于未解的黑箱状态。

    现在这个山洞位于拉塔托斯克(ratatosk)荒谷的西北角的绝壁上,整座荒谷是一个龙蛇混杂的爬行类乐园(7成是蛇类),除非有特殊目的,智慧种族绝对不会接近的蛮荒之地。

    即便不介意当个爬行类支配者,但要和一条按照他们那个种群的生命周期划分还算是正太的宅龙同居……无论是从经济性、效益以及精神卫生方面来说,这样的家居生活连勉强挂上及格都做不到。

    况且这家伙正是迄今为止难以展开情报获取工作的根源……更确切的说,是整个龙族难以置信的宅居生活习性妨碍了他进一步展开情报搜索。

    作为一个拥有相当程度的智能,并且还有着其他种族望其项背的身体能力和玛那运用能力的强势种族,这群家伙却只满足于吃、睡、收集闪闪发亮的玩意儿,然后守着这堆不能吃不能喝,对它们的生命活动而言意义有限到可以忽略的东西到死为止……

    “有时间和精力收集的话,不如寻找漂亮的雌性,在对方面前表演喷火或者从眼睛里射出冷冻光线、引力光线、杀人光线什么的用来吸引异性,至少存在促成生殖交尾的可能性。”

    对龙族严重缺乏效率和方向性的生活,李林掷出的是吐槽一样的评语。

    “可就算要交尾,母龙也会优先选择巢穴舒适宽敞、财宝最多的家伙啊。”

    以无辜的面孔用客观事实将【宅龙】标签顶回去,尼德霍格没有一丝犹豫就把龙族传承千百年的潜规则丢了出来,这可不是它一条龙的杯具,而是整个龙族的茶几。

    龙族的雌性们还真是现实,婚后生活确实是重要的考量因素。

    不过就种族繁衍这个大命题来看,这种规则过于任性且不负责任,有性生殖的意义是寻找合适的个体交换遗传情报来繁衍下一代,无论是巢穴的大小还是收藏品的多寡,和这一点都不存在直接联系。只顾着满足自己的喜好,结果只会造成种群数量下滑,基因多样性也因此遭受威胁。

    心里毫不客气的给龙族分析论文盖棺定论后,李林将那些有翼爬虫类的未来远远撇开,这帮【茧居neet族】就算寿命、体力和特殊能力都高过其他种族也无需在意,哪怕放着不管迟早也会自灭。

    “明天早上出发,你和我一起行动。”

    不管尼德霍格正处于什么样的情绪状态,这个早已规划好的事项安排是黑龙只能服从的单项选择题,正当它收拾心情开始考虑飞行路线的时候,第二道单项选择题丢了过来。

    “你不能用龙的样子出门。”

    检索过尼德霍格的记忆后发现,其它物种对龙族充满了敬畏惧怕。骑着它出门简直是招摇到了极点,这种手段和目的完全抵触的事态是李林所不能容忍的,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还能变换成人形的话,李林并不介意宰掉这条发挥作用有限的宅龙这一选项。

    既然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骚动,不妨碍混入群体社会的话,还是尽量避免浪费手里的资源吧。

    尼德霍格无忧无虑的进入了梦乡,夹杂有口臭的呼噜不断喷出。腥臭的风拂过岩壁撩过发梢,沐浴在月光下的李林继续那个仰望天空的姿势,红之瞳反射着异域的光芒。

    ############

    一个小小的【丘陵】在岩壁上缓慢蠕动,节奏间隙漫长的让人会忽略这种为何自然的现象。此地的住民全是龙和蛇这样的爬行类,愈加不会去注意这种细节。

    侏儒(dvergr)阿尔贝利希(alberish)正是熟知并活用这知识,一次次平安出入拉塔托斯克山谷,攫取巨蛇蜕下的老皮或者龙遗落的鳞片,将这些荒谷特产带回沼泽里的作坊,精制加工成防具后以成本价10倍甚至二十倍的价格出售,换回丰厚的利润。

    【我不贪心,我只拿应得的那一份。】

    每当有人指责他的贪婪或是夜深人静清点闪闪发光的金币时,阿尔贝利希都爱这么唠叨。

    这种令人厌恶的守财奴作风让他没有什么朋友,更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单身汉阿尔贝利希面对这种窘境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深信只要有数量足够的金币,不管是乡下酒馆里的娼妇还是家教良好的贵族千金都会乖乖的躺倒床上去,只要价格合理,对象是个丑陋的侏儒也不是什么问题。

    阿尔贝利希现在的财产金额和理想数值还有一段不算小的距离,女性们当然也不会搭理他。

    这种境况很快就会得到纠正——趁着月光被云层短暂遮蔽的空挡潜入荒谷的侏儒再次在心中用发誓的语气嘟囔着,抬头望了一眼悬崖侧上方几乎连轮廓都看不清楚的洞窟。

    【龙的财宝】。

    无论是其本身的价值,还是炒热来源地后翻番的价值都足够实现任何梦想——仅限于他个人的。即便风险很高,但足以为之疯狂的回报足以弥消天枰另一端风险的分量。

    侏儒们很贪财,但并不是无脑的单细胞生物,从发现龙穴开始的整整5年里,阿尔贝利希都在观察屋主的生活习惯,了解对方的活动规律。最后才决定今年动手,从时间上来推算,现在应该是黑龙冬眠后第一次进食结束,很容易放松警惕,睡得也比较死,成功几率相对较大。

    顺着夜晚的山风隐约听见的呼噜正是对他的推理最有力的证明。

    压抑下兴奋和恐惧的情绪,短小的四肢再次开始攀岩作业,雄心勃勃的阿尔贝利希已经迫不及待搬走属于他的财宝了……

    右脚踏上最后一块勉强容下脚掌的岩石,双手撑起身体把脑袋露出洞口边缘的平台以窥探龙穴。眼前风景从光秃秃的岩石转换的那一刻,攀登近千尺绝壁过程中都不曾紊乱的气息节奏突然变了调。先是深深的吸气,接着是悠长的屏息,最后变成了急促的喘息。

    好色。这是有机生物一定会有的机能。但除了软体动物之类的低等动物,智慧种族中喜欢同性的家伙总是少数派,侏儒也不例外,阿尔贝利希更是绝对的异性恋。三个月前还在酒馆里取笑过一个喜欢和男人勾搭的兽人。

    不过眼前过于异常的存在确确实实让他脑子有点发晕。

    【偏离常识的美少年】——阿尔贝利希得出了和尼德霍格惊人相似的第一印象,黑发红瞳的异貌未曾听闻更不曾想象过。匀称的体格以及略显中性化的端正相貌增幅了鉴赏的价值。月光照耀下的裸体比任何雕像都强化突出了将知性与感性协调完善至极限的美。阿尔贝利希的双手也曾打造国宝级的金银饰物,但在此刻,那些作品全成了路边的小石子。

    【自身不足而自卑的家伙,肤浅的占有欲让你连身处何地都忘记了吗?】

    嘲讽的声音从脑髓开始一下子抽走了全身的体温,身体却僵硬着无法做出任何回应,所谓被蛇盯上的青蛙的感觉,侏儒万分真切的感受到了。

    俊美雕像的右手食指伸向其左侧被夜幕笼罩的黝黑山坳,指尖跳出青白色的光弧,大量圆珠形的光粒聚集在光弧周围形成光之漩涡,逐渐加速到了无法分辨光流方向的超高速,一口气爆发出来。

    暗夜和蓝色镜片也遮挡不住的光轴疾驰于夜空中,加速收束后的能源奔流直击在山的顶峰。直径约90尺的光球膨胀闪现深夜的荒谷中,爆散的灼热熔岩划出让人心颤的弧线坠向地面。皮肤也感到灼痛的热风和巨大的爆音中,阿尔贝里希肉团一样的身体被抛向空中,撞击在岩壁上又反弹回地面,洞穴内的干草树枝起了良好的缓冲作用,除了些许的擦伤和撞击伤,侏儒的身体尚算完好。

    挣扎着从陷坑中爬出来,迎接阿尔贝利希的是一阵腥臭的火热鼻息,一双琥珀色的细缝眼瞳紧盯着他,从布满血色的眼白来看,睡眠被打断的黑龙显然处于爆发的边缘。

    【别太兴奋把客人给吞了。】

    被恐惧吞掉几乎所有意识的脑里鸣响起【声音】,过了片刻,巨龙带火星的鼻息从视界里挪开,被裸体美少年占据后,阿尔贝利希才恢复了神智。

    【深夜来访的不速之客,我有些问题需要解答,而那个答案和态度将决定你的未来。】

    对直接把意思灌进脑袋里然后转化为侏儒语言这一闻所未闻的技能,最初的讶异过后,阿尔贝利希迅速产生了不适的生理反应。死尸般的肌肤变得更加苍白,冰冷水珠不断从额头、背后及腋下渗出划过肌肤带来低温的触感,某种东西压在胸口上让他几乎就要呕吐。

    没办法吐出来,那是个没有形状的团块、名为【恐惧】的漆黑疙瘩,在即将就此窒息过去之前,黑龙摩擦牙齿的刺耳噪音让他回过神来拼命的摆脱这种丢脸的状态,连续三次想要发出声音说些什么,张大的嘴里只能送出蚊蚋一样的鸣叫。

    【背囊里的水拿出来喝吧,时间很充裕。唯一注意的是编造、掺杂虚假情报对寿命没有任何好处。】

    少年一边送来这样的讯息,脸上也摆出温和态度。警告所持的压迫并未因此有所减少,被洞察一切的败北感将阿尔贝利希的最后幻想也碾压的粉碎。

    卸下隐藏在斗篷下的盛水皮囊,带甜味的泉水浸润快要冒烟的咽喉,按住那颗反复加速骤停的心脏,阿尔贝利希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向那张神态安详的脸庞。

    【那么,从你深夜来访有何贵干开始说吧,阿尔贝利希先生。】

    脑内鸣动的语调里充满了安详,隐隐又感到些许戏谑。

    这个少年,是超出这个威尔特所能认知的存在。

    阿尔贝利希连哆嗦都难以为继的身体,深刻理解体会到了这一点。

    %%%%%%%%%%%

    ps:酒精考验之后回来更新,女人拼酒真可怕,白酒和啤酒混在一起灌你……不行了,我待会儿还得去吐……

    [[[cp|w:228|h:218|a:c|u:/chapters/20131/2/]]]不是什么上品的红茶将恰到好处的清香溢满房间,配上木桌正中显然是新摆上去的的一盆水仙成功营造出某种颇有温馨感的独特氛围,置身其中的安德烈.热兰咽下一口红茶,故作姿态而闭上的眼睛再次张开后,进门第二次摇了摇头,脸上兀自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身为雷萨维骑士庄园领负责采购的下人,安德烈不可能出入什么上档次的场所,到阿尔贝利希的作坊谈生意次数到相对较多些,对这里的环境也比较熟悉。眼前整齐清爽、宽敞明亮并且很有那么一点……品味的客厅实在难以和以前那个肮脏、狭小、阴暗、潮湿……的【窝】之间画上等号,眼前的现实和固有认识之间强烈差异带来违和感,这让他产生对此次工作能否顺利完成的疑问。

    莫非是母神从沉眠中苏醒,用大能的力量改变了贪财懒惰的肮脏侏儒?这也未免太过神迹了,和笑话一样蹩脚冰冷。

    “热兰先生,红茶还和您口味么?不妨也试试点心吧。”

    甜心曲奇和蛋糕摆出诱人食欲的造型,无论是木制盘子还是盛放物都是普通农户的奢侈、贵族眼中的垃圾。可调和上眼前的亲切笑容后确实的起到了放松的效果,安德烈再次打量起这个作坊中另一道多出来的风景。

    粗布亚麻制作的夹襟短外套,其上有不少裸露出少年肌肤的破洞以及扎眼的补丁,脏兮兮的双手和脸庞,鸟窝般乱糟糟的头发扣在上面,琥珀色的闪亮眼睛镶嵌在这样一张不算搭配的脸上。

    一个随处可见的乡下少年,没什么亮点。安德烈确认了这个直观映像,开始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提问。

    “你是阿尔贝利希雇佣的仆役吗?”

    “回您的话,我是阿尔贝利希师傅最近收留的学徒。”

    低头回话的少年摆出恭顺的笑脸,对这似曾相识的笑容感到满意,背脊惬意的靠上椅背,中年男人的脸咧出一个似乎亲切的微笑。

    “打哪疙瘩来的?怎么想到在阿尔贝利希手下干活?”

    “我是拉塔托斯克山谷外黑森林的住民,上个月又是干旱又是森林大火的,根本没法过日子了,只好带着弟弟出来逃荒,到达这个沼泽的时候,好心的阿尔贝利希师傅收留了我们,不但给我们一口饭吃,还收我做包食宿的学徒……感谢母神玛法的福音,不论到哪里都有善人。”

    【原来是个逃荒的傻小子。】

    恍然大悟的安德烈除了好笑外还多了一点鄙夷。好心的阿尔贝利希师傅?包食宿的学徒?这实在是今年最佳笑话。和阿尔贝利希之间有过不止一次打交道的经验,安德烈对那个侏儒的吝啬特性有着深刻的体会。除非神经错乱,那个混蛋绝不会去发什么善心。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还不如试着相信东边的鬼畜兽人很爱好和平之类的疯话。当然,这两者都没有存在的可能。

    那个守财奴不过想要一个不需要支付薪水的仆役,把这个呆呆的憨小子打发出来招待客人,而自己躲在工作室里折腾一些不让【学徒】接触到的技术——这种行为无疑佐证了安德烈的结论。

    看穿了阿尔贝利希的小算盘,安德烈浅笑了一下,模仿着曾经偷看到的子爵大人的喝茶姿势,蹩脚的举起茶杯,猩红色液体浸润干裂的嘴唇,流过泛白的舌苔,最后灌进满是燕麦的胃袋里。

    “萨尔维骑士阁下需要一对能够充分体现身份的戒指……老实说,很难想象这样的乡下作坊能够做出符合我们要求的东西。无论是经验还是资质,比你们优秀的店有很多。只是骑士大人考虑到长期以来生意上的来往,最后还是决定将这单生意交给你们。最为对这个恩赐的回报,你们必须竭尽全力完成那对戒指。要知道,那对骑士大人有着重大的意义,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做作的表情为话语里居高临下的谎言增添了真实感,同时还附带了一些不那么掩饰的恐吓,在这些组合背后的真实不过是个低俗笑话。

    依然挂着一丝变化都没有的纯洁亲切微笑,市侩的阴霾似乎沾不上这个少年。在那个可以拿去当【亲切笑容标准】的表情下,安德烈的脑子莫名的有些迷糊。

    “能够得到骑士大人的垂青已经是我们的荣幸,将制作有重大意义戒指的工作交到我们手上更是无上的荣光。小店必定投入最好的技术和材料以报答这份青睐。不过,我们想知道的是,萨尔维骑士阁下需要一款怎样的戒指?”

    谦卑语气下的现实问题一下子将安德烈从得意忘形的非日常表现里拉了回来。

    款式?这个单词一下子就命中了安德烈的软肋,难道真的要复述他主人的那段原话?

    【充满贵族风情格调,体现高雅品位的订婚戒指,价格方面尽可能的便宜。】

    很明显,不管是怎样的单纯傻小子,听过这番话都会意识到作为一个每年只能从自己那片方圆6公里的采邑庄园领收取些谷物肉类外带数量稀少的皮斯托尔(pistole注1)、里阿尔(liard)的【骑士老爷】,那位阁下的愿望和支付能力显然存在距离。

    “说起来,小店正在进行优惠活动呐。戒指类的商品也在其中,安德烈先生,您有兴趣先看一下吗?”

    少年从托盘后面取出一块类似菜单的薄木板递了过来,装订在上面的泛黄羊皮纸在安德烈眼前翻动着。没受过什么教育的安德烈只能看明白各种首饰的图形,下面的文字和数字难度过大而直接放弃,疑惑不解直接写在了他的脸上

    “我店最新推出的套餐服务,就由我来介绍一下吧。”

    亲和、充满阳光的微笑淹没了视觉感官,安德烈开始聆听从少年口中脱出的每一个字。

    半小时后,怀揣《套餐服务单》的安德烈十二分满意的走出了沼泽边缘的小作坊,他没有能够直接做成生意,不过有更有价值的信息可以拿去向他的主人交代,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套餐享受的折扣、分期付款、长期顾客优惠……这些新鲜名词对手头有点紧的萨尔维骑士等于切实的好处、有利到不行的优惠条件。必须抢在那个守财奴阿尔贝利希知道自己徒弟的蠢事之前报告给骑士大人,然后签单、付定金这么简单而已。

    他必定能够通过这次的事情获得骑士大人的称赞,甚至可能会加薪。而这都要感谢阿尔贝利希那个单纯到近乎愚蠢的年轻学徒。

    安德烈几乎要称赞那个藏青色头发的乡下少年——齐格菲.奥托.李林。

    “一个不错的顾客,也是一个好人。下次见面的时候,发张卡片给那位安德烈先生也不错嘛。”

    卸掉营业用礼仪微笑的模板,推上那扇最近修缮过的铁箍木门,不像是嘲笑的冷淡声音和少年转身的动作同步,围着曲奇、蛋糕和红茶流口水的两个生物闪电般的缩回自己的座椅,背脊挺得笔直。

    绕开两尊端正的坐姿塑像,身体的重量回归到自己的座位上。右手在小桌子上敲击着无声的节奏,一言不发的少年让死亡般的寂静吹走了房间内的温馨空气,龙穴附近的肃杀静静的充填进来。

    连心跳都会冻结的诡异气氛在红茶注入茶杯的流畅翻腾声响起后消失无踪。阿尔贝里希快速吸进大量空气,然后逐步调整放慢呼吸节奏。无论感受过几次,那种沉重的压迫感作用于身体的感觉都无法适应。冰冷、沉重的铅水浇铸全身的重压和窒息从身体里退潮,呼吸趋于平稳的侏儒探探身子,小声探询着:

    “真的要接这桩生意吗,阁下?”

    “难道你有什么高见吗?【阿尔贝里希师傅】?”

    加入类似磨牙声反诘从侧面粗鲁的插入,阿尔贝利希被身旁这个明显不是善意的语调吓得缩起了脖子。在他右手侧坐着的藏青色头发、有着可爱面孔的男童正瞪视着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涌动着不加分毫掩饰的威胁和警告。

    就算幻化成了人形,而且还是以6、7岁人类男孩的外表进入这个小作坊开始生活。尼德霍格的体力和玛那依然十足充沛。一个稍微用上点力气的巴掌对侏儒而言都是回归母神身边的单程车票,能把铁板轻松咬断的利齿间歇性的摩擦无时不刻在提醒打过【龙之财宝】主意的阿尔贝利希——曾经身为一家之主的他,在这个家里的层级已经沦落到甚至低于蟑螂、老鼠,随时处于命悬一线的高危状态,为了维系宝贵的生命,没有更好选项,只能无条件的服从两个入侵者。

    告别了小酒馆里的朗姆酒和女人们,整理垃圾、打扫收拾、修缮作坊、自己做饭……属于未知领域的生活习惯侵蚀替换了阿尔贝利希所熟知的生活节奏,凌驾于肉体疲劳之上的精神创伤总是挑起他对【偷盗龙之财宝】这一愚行的懊悔,并不断的放大增幅着。

    “我当然不会去做送钱的蠢事,但是只把眼睛盯在眼下的几个小钱上,就商业行为而言,则是毋庸置疑的本末倒置。更多的关注一下周遭的情报做出长远的规划,一点小小的让利有时候就能为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回报。”

    送出冷彻如观众般的客观评语,李林接过尼德霍格递过的茶杯,轻轻的吹散氤氲泡沫,淡淡的语调继续着。

    “现在先把生意上的事情放一下,回到前面的议题上来。因为客户的需求,那些东西的进度要比之前提早一天来完成。请抓紧时间,否则你的晚饭量真的很难得到保障哟,阿尔贝利希师傅。”

    误以为是女性哭泣般的疾风吹过房间一角,阿尔贝利希在最后一个音调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动了起来,房间里已经看不见侏儒,工作间的门不断传出敲击金属的密集噪音。

    “如果是令人满意的表现,我也不介意提高伙食的等级,甚至是分红的比例。”

    铁锤的呐喊和风箱叹息一下子变得的更加大声,节奏也变得更加急促。

    “有需要我的工作吗?阁下。”

    需要协助阿尔贝利希的工作在上午就已经完成,但对自己主人存有一个初步认知的尼德霍格并不认为自己有机会闲下来。

    李林的确有相应的安排,只是内容并不在尼德霍格的想象范围内。

    “去外面闲逛,晚饭前记得回来。”

    “是……这样可以吗?”

    “不要把自己暴露在人前,暗中观察人类小孩子的生活形态、交流谈话的方式。我希望两周后病愈的【弟弟】不会傻乎乎的用满口老头子语气和别人交流,那样还不如直接给你挂快【黑龙】的牌子到处去晃悠。”

    龙族的茧居族特性让【幻化】的实际效果打了不少的折扣,几乎可以说是破功。无论外表变得和人类小孩的相似程度有多高,表达交流时总是会流露出生存周期差距过大带来的代沟问题。让这样一个家伙跑来跑去吸引奇异的目光显然不行。索性以【水土不服、正在调养】的理由进行消毒处理的同时也腾出了转型所需要的时间。

    两星期。

    这是李林划出的转型所需时间上限。如果尼德霍格拖得更长的话,可能会招致不必要的危险猜疑。在这块土地上,瘟疫是杀伤力远超战争的杀手。担心自身安危的人群不会有富裕的同情给患病的异乡人,驱赶甚至烧死患病者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传闻,

    尼德霍格要赶在那种危险的思潮出现苗头之前学会人类社会的生存模式,它必须做到这件事情。

    房门被轻轻带上,客厅里只剩下从工作间里漏出来的、节奏偶尔会改变一下的杂音,撩起伪装过的藏青色发丝,漫不经心的春日阳光穿过窗户穿过指缝落入同样伪装过的琥珀色瞳孔,一片阴影疾风般掠过微微眯起的眼瞳。

    一整队的狮鹫载着鲜亮盔甲的骑士正冲破云层的边缘朝着东北方的天空疾驰,尖利的啼鸣从上方传送到地面依然清晰响亮。

    涌进鼻腔里的风带着味道,如阴沟里锈水的气息,肉块腐烂的气味,身体被烧焦的味道。

    和拉塔托斯克山谷中残酷野性的生存竞争的气味不同,智慧种族群体行动的人为气息在风中满溢,让记忆中的某些部分苏醒。

    熟悉的不亲切味道,讥刺冷笑般的面容从窗前挪走,不快的风也随之消散。

    就算一时消散,并被和平的景象所取代。但这个威尔特依然是一片被血和火浸泡着的沃土,冷漠残酷毫不留情的前进着——

    就像地球那样。

    %%%%%%%%%%%%%%

    注·皮斯托尔:最早为17世纪西班牙的一种古老金币。在中世纪小说内多有提到。皮斯托尔pistol,1皮斯托尔=2埃斯库多,此处为中世纪法国所铸的皮斯托尔金币,1皮斯托尔=16苏(最大面额的铜币单位),1苏=4里阿尔=12丹尼尔(den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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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中世纪。

    一周的时间内,通过和位于小作坊10里之外村庄里的村民、偶然路过此地的商人进行大量的接触交流后,李林以地球的文明发展程度为基准,做出了这个影像评价。

    人类和兽人分别割据了古大陆的两侧,以维斯河与卑斯根山脉为界,东侧是兽人的罗斯联合公国,西侧为人类诸国。世界正处于两大政治军事集团对峙、不时会爆发一些热战的吊诡状态。

    界线东侧的罗斯联合公国名义上是一个统一兽人国家,从目前得到的零散信息分析,似乎更接近于部落氏族的松散联合,并不能简单的视为统一国家,还需要进一步的情报资料来进行佐证,不过短时间还不会和他们打交道,李林已经将这项安排放在比较后面的日程。

    相对资料比较明确的人类诸国情况已经搞得差不多清楚了,虽然有点复杂,而且有不少情报存在偏差甚至矛盾,通过推理模拟,还是足以掌握大致情况:

    古大陆领土面积最大的平原之国——查理曼;

    孤悬海外的岛民之地——阿鲁比昂;

    冰雪丛林间的冬之国度——拉普兰;

    崇山峻岭间的山中国家——卡斯蒂利亚;

    人丁稀少、会被忽略的湖之国——塞雷斯;

    教廷所在的圣城——伊密尔;

    上述人类国家之中,位于大陆西北部的岛国阿鲁比昂和查理曼之间因争夺人类诸国的主导权而存在激烈冲突,甚至为了【谁是君,谁是臣】的问题一度演变成长达118年的对掐,可以理解为世仇关系。大陆西南侧的卡斯蒂利亚是个尚武的国度,是阿鲁比昂的盟国。大陆东北侧的拉普兰承担着阻止兽人势力越界的边墙职责,和查理曼缔结有盟约。塞雷斯因为国力凋敝谁也没将其放在眼里,那个人口数量在三位数的小国也乐得恪守他们的永久中立。最有意思的是伊密尔。

    从领土面积来说不过是个中等规模的城邦,主要人口组成为不从事生产的神职人员和军队。实际上却对整个人类势力圈有着巨大影响力的袖珍国家——伊密尔,没有任何国王或贵族胆敢小觑其能量,遑论那些虔诚的百姓。

    拥有对母神玛法留下的教诲书《圣典》进行解释的权利,从出生的洗礼、聆听人群的忏悔苦恼一直到主持葬礼的仪式都无法离开其下属的教会和教士们,圣城的一句话对贫民百姓而言有着超越贵族老爷们的的分量,一句【圣战】的口号就可以让不计其数的愚民纵身火坑——在这个崇拜着母神玛法的世界,在人类的生存圈里。【玛法圣教会】所拥有的就是这样庞大深刻的影响力。罗斯联合公国虽然也有类似的【玛法正教】存在,但影响力似乎并不像教廷那样强大。

    教会在两大阵营壁垒森严的对抗前台扮演指导性角色,同时也在幕后穿梭各国间巧妙的拨弄着天枰来确保自身来确保自身利益最大化。

    这样的推断多少有阴谋论之嫌,也没有太多的证据可以佐证。

    唯一可以勉强当做论据的是:【每当大陆的人类诸国间的冲突即将到达对兽人势力最低限度威慑的临界点时,必定会有教廷的使者奔走各国宫廷间促成各国停战】这一现象,以及【教廷以确保对罗斯联合公国的总体战略优势为前提,尽量不引火烧身的协调各方均势。】的解读。在没有得到进一步的信息之前,李林不打算过分深究这方面的事情。

    在他的预定表里和教会以及各国之间迟早会发生冲突,但还有相当的时间,要做的事情也很多。

    “能够将这种僵持状态维持超过千年之久,该说他们耐性超常还是太无聊,也许可以当成一个研究课题也说不定。”

    泛黄的劣质羊皮纸合在一起,冷淡的吐息成为知识回顾的总结语,微微皱起的眉宇给如人偶般精致又缺乏人气的面孔添上几许人间的色彩。简单的表情起伏落入正完成宝石镶嵌工作的侏儒眼中,也算见多识广的阿尔贝利希呆了一下。

    在他看来,端坐茶几边上的那位大人无论待人接物都称得上亲切完美。除此之外的时间里,更像是作坊内的一尊会动会说话的雕塑。充满了美感,却少了生命的气息。

    现在,雕塑取得了灵魂和生命吗?

    跟无数宝石工艺品打过交道的阿尔贝利希产生了那样感触,同时又隐约感觉不是那回事。

    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有时候惊人的准确,不准的时候更多,晃晃脑袋把那个奇怪却异常接近真相的念头从脑袋里甩掉。

    所谓【内幕的真相】不过一个简单的感情模拟测验而已。

    说起来他一直做的都很好。【亲和的少年】、【善解人意】、【尊重老人】、【彬彬有礼】、【乐于助人】之类的良好影响基本打造完成,临近的沙法尔村的村民对【阿尔贝利希收留的学徒】所保持的好感充分达到了预期指标。只是现阶段的舆论导向和情报操作所能完成的,也只是用于简单的情报搜集和展开商业活动。如果想要做的更多,恐怕教廷的异端审问官用不了多久就会上来敲门了。

    从长远来看,情报操作的方式差不多应该从量变转入质变阶段。【普通的温和年轻人】形象需要注入一些新的东西。

    ——有能力有手腕的年轻商人。

    这样的形象如果可以深植于社会大众的共识内,就算今后推出一些产业升级的新奇商品也可以将怀疑者的范围局限于一个相对较小的范围内的同时,绝大多数人能保持【这个人能够做到】、【此人做出的东西值得信赖】之类潜意识的理想状态。对于他的计划来说,这种有效的辅助力量毋庸置疑是应该尽快开始着手建立的必须事项。

    感情模拟ai里存储有大量的社交程序和相关参考资料,不过考虑到文化隔阂及当前的生活层次及交流范围,实用系数降低了一定程度,尚需加强实践交流等手段来发现需要改进的问题并进行完善。像现在这样看似无意识的吐出叹息时,李林也在捕捉阿尔贝利希的细微反应作为参考例证,就目前看来,似乎这种调整还有待适应。

    【从社会学角度来说,也可以归类为成长的一种。】

    没有波澜的自我评价没入思绪之海,李林的表情又回到了精致玩偶模式。

    “阁下,完成了。”

    恭敬、谦卑、钦佩以及压抑的激动在舌尖上颤动,阿尔贝利希的声音像平整的砖石一样砌进李林思考的节点,视线从快要散架的羊皮纸手抄本移到干裂肌肤和老茧的厚实手掌上。

    微微颤抖的掌中是一枚闪亮的白色指环,婀娜的白藤相交编织成环状,其顶端是绽放姿容的蔷薇花,镶嵌花蕊的红宝石散出的反射光将花瓣染上嫣红,恍若一朵真正传递爱慕的鲜花。

    这样惊艳的戒指不是孤芳自赏的一枚,而是一摸一样、分毫不差的一对。

    “手艺不错。”

    “和您给予我的那些东西比起来,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花样罢了。”

    对正在漫不经心打量比对着戒指的少年奉上阿谀奉承,侏儒的语调里没有丝毫的违和,完全彻底的自然坦承。

    “实际做出来的可是你。”

    瞳孔内射出的肉眼不可见光正在检测两枚戒指的对比误差,无需借助金属工具就能得出误差范围0.001~0.003mm之间的数据,还算符合他所提出的那个精度要求,眉梢眼角因为满意而变得有些舒缓。

    贪婪、好色、怯懦等弱点集于一身的侏儒坚定的摇了摇头,坚守手艺者自尊这一底线的语调坚定的鸣动着:

    “我只是复制了您的构想罢了,没有那些指向性意见,我是做不出这样的东西的。将想法通过经验积累磨练出来的手雕琢出来的确很难,但能够在想法出众总是少之又少。”

    “说的很好呐,阿尔贝利希。这不是很会说话么,就连恭维都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呢。”

    嘴角咧出小幅的愉快弧度,类似赞赏的眼光正打量着侏儒。

    诚如阿尔贝利希的恭维所表述,李林的指导对完成这对戒指起着关键作用。铂金的冶炼、绘图板设计方案、戒指的构型组合、游标卡尺、千分尺等测量工具的制作校正全都是自李林,即使是多年老手艺人的阿尔贝利希在这些超乎认知的知识面前也提不出任何可以质疑与修改,一点那样的余地都不存在。

    流出这种程度的知识还无法形成真正意义上的【产业革命】,这一对戒指的用途也不只是为了讨好手头紧的客户这样单调,不过对最终目标的实现,确实有其存在意义。

    “虽然有点微不足道,不过的确是一个好的开始。”

    学着李林的动作举起茶杯,阿尔贝利希的脸堆起谄媚的笑容,仿佛杯子里不是廉价红茶而是昂贵的佳酿,平淡茶水此刻也颇能塑造出酒精饮料般的气氛。

    钝红茶水即将沾上嘴唇,刺耳的门铰摩擦刺了进来,随后而来的空气里充斥着郁闷的呼吸,房间里仅剩的那点良好气氛也被尼德霍格那张充满孩子气的臭脸给吹跑了。

    “有发生什么好事吗?”

    浸润舌头的茶水送进胃袋,没有加蜂蜜的微苦口感让精神更快的和变换了味道的空气同调。

    尼德霍格撅起嘴的脸就如玩偶一样可爱,沾上一些尘土多了些许沧桑感的玩偶深吸了一口气,把肺叶里接近燃点的苦闷气息一口气全吐了出来。几乎要漏出火来的脸皮,终于降下了点温度。

    “看见了一些……嗯,很不高兴的事情,具体来说——是农奴。阁下。”

    正在清理不小心飞溅到衣服上的茶水的阿尔贝利希一脸的疑惑,李林脸上看不出内容的微笑开始变得有些带刺,视线从茶杯里的茶水及升腾的蒸汽偏移到尼德霍格身上。

    “那个是常识的一部分,我对那种概念也有一定的了解。不过……说真的,实际看到那种画面。我还是觉得那是超出我理解范围的事物。我曾经听说过一些只言片语的传闻,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很不愉快的第一次。”

    “哦,那还真是……宝贵的第一次啊。”

    “这种低级笑话真是烂俗透了,阁下!!”

    “这可真是麻烦了,我觉得这种体验确实是有着重大的价值。对于你这样涉世未深的冲动年轻人有着极重要的累积经验作用,能够主动对未知领域展开观察和探索的勇气对你的人生来说,可是具有确实的宝贵价值呐。”

    “您说的似乎好像有道理,可为什么我有被人当傻瓜耍了的违和感呢……”

    “那种有的没有的东西无视掉就行了,重点是接下去的事情。尼德霍格,说下去,你看见了些什么。”

    “一群移动的雕像,阁下。”

    将活性化的空气吸进肺里,连同不快一起从尼德霍格嘴里倾倒出来。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残疾人、孕妇和病人全都被链条拴在田地里劳作,有些有块破布可以遮体,大部分连遮盖身体的碎布都没有,赤裸着身体在初春的冷风里翻弄冰冷的土地。拔掉杂草,翻出碎石,播下种子。不断的重复着这些动作。如果有人停手或者倒下,那么就会有鞭子或者木棒招呼他继续工作,直到那个可怜的人永远倒下去的那一天为止。而真正可怕的是,整个过程里无论是那些农奴,还是路过的人对这种事情的态度。”

    “极其理所当然,就像呼吸、进食、睡眠、排泄一样的一个过程。而这个过程空虚麻木的让你发疯?”

    只言片语的信息以及尼德霍格的语气已经透露了足够信息,不用听完那些话,李林也完全能想到那是什么样的画面。

    麻木的社会、麻木的人群、死掉的尊严、死掉的道德。

    不算什么新鲜话题,每个时代、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会有一些义愤填膺的、别有用心的、大声疾呼的、嗟叹不已的的人在讨论着这样的事情。然后呼唤着建设道德体系、完善法律制度、唤醒公德意识、推广皿煮柿油,当然有没有效果是另外一回事。

    “需要说清楚的是,这不是种族、文化背景或者体制的问题。纯粹是社会生产力和资源发展的局限性,外加一点智慧种族的劣根性相互作用的结果。”

    “……您说的那些名词,我不是很明白耶。”

    “你可以这样来理解。”

    倒掉杯中的残余茶汁重新将红色饮料注满,顺着尼德霍格求知的目光开始晃荡那个杯子。

    “把这个国家所有的资源,包括土地、树木、矿产、饮水等等一切生存生活都必须的资源总量描述成一杯水的话,那么喝水的就是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物。而水的总量只有那么点。如果大家均分的话很可能会出现另一种不均衡。”

    “不均衡?不是已经均分了吗?”

    “你愿意和一只老鼠饮用同等分量的水吗?老鼠喝的水就让你满足了吗?”

    “但是,同样是人类的话……”

    “个体间的能力差异一样决定了资源分配的优先顺位,身体机能、相貌美丑、智能高低、社交沟通、玛那运用……这些通过遗传基因传承的财富已经为阶级地位的划分提供了最初的基石。”

    像是某种感触般的微笑着,被命令学习记忆的残酷知识灌输进毫无分量的空气中。

    “拥有力量的人控制资源的分配——这就是上位者权力的真面目。收集资源、调配资源、管理资源、占有资源,为了保障这些行为的合理性和有效性发展武力,也即是军队;编制规则,即成为法律;在这些框架下运作的一定地域范围内拥有共同的语言、文化、种族或者历史的的生存群体就是国家了。”

    “也就是说国家运作的目的应该是让所有人能够安心生活吧?那为什么会出现农奴这样的事情呢?”

    “你把前提搞错了,尼德霍格。国家的存在基础——最优先保障的是多数人的生存。提高平均生活水平的事情并非那么急迫。只要让老百姓看到【有人比我日子更难过】,阴暗心理就会刺激他们的满足感,对现状的抱怨也会少些。通过剥削农奴,只要财政状况不出现突然的恶化,维持正常的税收可以继续维持机能运作,上层社会的生活得到了保障,普通平民也无需承受更大的税负。至于农奴的感受……谁会在意?”

    “这真是……”

    “难以置信吗?会这么想,是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啊。”

    不再晃荡的茶水送进喉咙,余热渐渐散去的茶杯回到桌子上。像是感慨和责怪的声音如嗤笑般回响,开解问题的视线紧盯着黑龙渴求答案的眼神。

    “生命从不轻松,那份重量简直就像诅咒一样沉重。在这种压力下不断前进、和现实间不断摩擦褪去棱角。变得圆滑老练正是生命成长的一种方式。如果你一直秉持龙族的清高视点来看待寿命短暂的种群社会,只会钻进逐渐狭窄的小路,最后被卡在死胡同里动弹不得。现在,你只要知道,并牢记一件事情——人类是可以比龙或蛇更加残酷的。”

    “听起来简直就是个地狱。”

    “这取决于看问题的出发点。尼德霍格,龙族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位置俯瞰这个世界是会看见一个地狱,不过在这个少数支配多数的社会体系里的芸芸众生看来,那才是世界应有的形态。一切脱离他们意识形态的异端都是心怀恶意的丑陋之人,龙族就是其中之一。”

    “我想说——偏见真恶心。”

    “让我们来推断一下,如果几分钟前你不是直接回到这里,而是按照你的价值观所界定的【正义】采取行动的话。恐怕这会儿有你的画像以及庞大数字的悬赏通告已经贴遍附近每一个村庄的告示栏和教会门口,教会骑士团和伯爵领范围内的骑士组成讨伐队封锁道路、河流、空路。展开挨家挨户的地毯式搜查,即便完全不可能找到始作俑者的你,那些逃亡农奴还是会被抓起来处刑,为了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那应该会是个极尽血腥残酷的过程,你想看那种颓废野蛮的死亡盛宴吗?尼德霍格?”

    嘴角扯着抽搐的弧线,黑龙的表情难看的就像是快要吐出来,混有胃酸的污物不断翻腾着,在李林戏谑的视线下也只能在胃袋里翻腾。

    “最后的最后,为了扫清这一连窜不断放大叠加的麻烦,我必须采用一些非常手段让这附近所有活着的东西帮你保守秘密。好几个村子的范围之内不会再有活着的东西——这就是你一时冲动最后早就出来的事物。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改变。只是无谓的死了更多无辜的生命,典型的无用功,最糟糕的结果。”

    “如果是您的话,必定会有万全之策吧。”

    顶住那段让空气中所有热量发散的冰冷结语,黑龙鼓起勇气向他的上位者提出反诘质疑般的问题。比起和这位阁下所持的和绝望无异的论点继续进行毫无进展的纠缠,尼德霍格更想要确认这位大人脑中的想法策略,也是身为其主的李林所拥有的气度胸襟。

    这位大人的真意究竟为何,他的着眼点所落之处又在何方。

    尼德霍格想要确认这些东西。

    “撇开无礼的试探不谈,你问的确实是个好问题。至少证明那种家畜一样的单调生活无法满足你,这种现象可算是向成年迈进一大步的表现。至于我想做什么、做到何种程度……”

    凝聚起跟光芒耀眼一类词汇相反、类似惬意的微笑,李林吐出让人感到莫名沉重压力的语句:

    “世界、社会、生存圈总是在不断前进,如同生物一样成长。所以到了一定的节点,也一样会老化腐朽,这个时候就必定会出现选择的岔路——生存还是毁灭。而我,将要成为指引世界、掌控万物洪流方向的【历史的道标】。”

    在尼德霍格充满兴奋期许,阿尔贝利希掩饰着惊慌的眼神中,展现着绝不容许他人质疑反对,充满侵略及攻击性的前进方向。少年翻弄于掌中遍布荣耀与灭亡的未来,在狭小木屋之中初次展现冰山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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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喜欢本书的读者朋友,麻烦推荐推广一下,谢谢,谢谢,在此拜谢了。

    马蹄铁在地面敲出单调的鼓点,老旧车轮运转的协奏让旋律变得更加生涩枯燥。不断重复、似乎没有尽头的旋律混在布满扬尘和麦田气味的风中反复播放。藏青色头发的少年驾驭两匹老马避开路上的石块和坑洼,四轮马车的颠簸在他手中低让人难以感觉到这是一架有着超过四十年以上车龄的祖父级货车。

    “您学东西的能力实在让人钦佩。”

    见证了李林学习驯马驾车的那一个半小时的全过程,此刻的阿尔贝利希嘴里冒出来的只有一些陈词滥调的阿谀奉承。对恭维这一类的话语,李林本人倒是不置可否的一笑而过。倒是尼德霍格明显不是善意的一瞥让阿尔贝利希不时的心惊肉跳一下。侏儒不禁有些懊悔自己居然在拍马屁这种大表忠心的事情上抢走那条黑龙的风头,自己可没觉得寿命已经太长了,无论是龙息还是利齿神马的,侏儒都不想与之发生致命接触。

    虽说奉承所占的比例占了话语中的相当部分,陈述中实际的部分却尽是些让其他人难以接受的事实。至少阿尔贝里希很确定,在他认识和接触过的圈子里,没有任何种族的任何一人拥有在冶炼、绘图、制造、洽谈生意以及驾车等跨领域范围做到迅速掌握精髓,并且娴熟运用的强大学习能力。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带给侏儒除了震惊和冲击外,还有思考和盘算。即便无法让他立即选择站队,也促使他在李林做出【改变世界】的惊人宣言之后,开始陷入不安和矛盾之中。

    说出这种妄言的可是那个在各领域都展现着惊人才华和能力的李林,如果换了个别的什么人,阿尔贝里希就不用在【报告教会】和【获取更大利益】之间艰难的徘徊,毕竟答案太过清晰明确。阿尔贝里希也许在迄今为止的商业活动中没什么特别值得称道的成就,不过在对事物的估价方面,侏儒一点都不含糊。不论是矿石还是宝石原坯,那双几乎看不见缝隙的小眼睛和植物根茎一样胖胖的手指都能划分出相应的等级以及价值,然后那个小脑袋会迅速估算出最合适的出手价码,一直来都很精确,没出过岔子。

    但这一次要衡量揣测的天枰两端摆放的可是光辉的未来跟他的小命。侏儒当然憧憬美好光辉的前程以及数不清的财富,但这个暂时还虚无飘渺的前景是否值得冒着被绑上教会火刑柱的风险去打拼,他需要好好的、好好的思考一下。至于去教会举报,领取一笔赏金——那个数额和被尼德霍格咬碎脑袋的恐怖景象之间,显然后者更具有说服力。

    “到了精灵的领地后,我们只是观察吗?”

    无视满脸心事的侏儒,从车后架探出好奇宝宝的面孔,尼德霍格小声探询着。

    “你的意见呢?”

    头也不回的李林以反问将问题原样奉还给了尼德霍格,余光不再关注阿尔贝利希表情下的忐忑,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对被人类欺压的精灵施以援手,以救世主的姿态和手段来笼络那个尖耳朵长寿种族,使他们成为您手下的一支力量。”

    “小看你了呢,尼德霍格。”

    微微上翘的弧线在旁人看来简直有如透过云层撒下的阳光般清澈、温暖,堪称称赞别人的模范表情。

    “没能预估到你的肤浅程度和智商下限,相信你能做出接近水平线的判断——这样的我也实在有够蠢的。”

    规范的称赞表情掷出了标准的伤人匕首,太过经典的组合精神攻击让黑龙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呃?”

    “至今为止没有一个屠龙勇士找上你,不是因为【巢穴足够隐蔽】、【行事低调】这些因素,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名为尼德霍格的黑龙过于愚蠢、肤浅,其无名程度和低智商就是和水藻相比也才勉强等价而已,这种狩猎的性价比之低下已经到了就连捉鼻涕虫玩的小孩都觉得恶心的程度——感谢你,逊龙。你让我深刻的领会到了这一点。”

    程度远远超越【露骨】这一界限的毒舌攻击之下,尼德霍格紧紧捂住胸口,表情痛苦的缩起了身子,周围的空气也连带着变得阴暗沉重。

    “精灵一族的生活形态、分布、习俗、人口、社会组织形式——所有最基本的情报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且不确定正确性,更加详细到其内部的情报则是完全没有。且不论是否能扮演救世主的角色,事实上,我们就连对方是否值得我去扮演救世主都不清楚就去套上那件外套?你的脑髓不是出问题,而是重度萎缩到水藻大小啊,笨龙。”

    “骗龙!怎么可能有这种可疑的病症?而且还是严重到了像水藻那样简单无脑的程度!!!!”

    “哎呀,察觉到了吗?真是难以置信,简直就是神迹啊。”

    “给我等一下啊,如果说到神迹的程度。那岂不是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察觉到这一点了?!难道真的严重到这一步了吗?!我的青春啊!我还没向太阳怒吼啊啊啊啊啊啊!!!!!”

    抱着脑袋在厚重的阴霾里打滚的黑龙、以高雅的姿态挥舞着毒舌利刃的少年——这就是号称要改变世界的组合,看上去他们倒是挺乐在其中的……

    处于这个神奇组合最底层末端的阿尔贝利希开始觉得脑仁那个位置开始莫名其妙的胀痛起来。

    “不过,撇开那些过于理想化的部分。这个谏言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在满足条件的情况下,再配合适当的时间,完全存在实现那种预想状况的可能性呐。”

    “哈……?”

    停止那种扭头打滚的奇怪举止,尼德霍格将脸转向仿若与任何不洁污垢完全绝缘的笑容,阿尔贝利希也投来好奇的一瞥。

    “让一群精灵什么的在今后漫长的人生中,将他们所感受到的一切感动和喜悦、以及一切成功全都归结到对我的感谢上来。为了平安无事的迎接早晨而奉上感谢;白天和友人进行日常对话时的欣喜奉上感谢;吃晚饭前也要因为用餐的满足而必须奉献礼谢——这说不定真是个不错的尝试也说不定。”

    黑龙跟侏儒陷入了无法思考和反应的当机模式。原本的提议尚可归纳为精心算计的善举一下子颠覆成像是性质恶劣的欺诈……这种让人无语的颠覆总算是让他们回忆其自己的上位者个性中还有说不清算强势还是腹黑的晦暗部分。

    这个人说不定能支配世界。

    开始惯性运作的思维让两位听众得出了模糊的结论,然后从那个结论窥见了可能出现的可怕未来。

    残酷的支配着众生,将下众毫不留情的踩在脚底施以蹂躏,同时那位大人睥睨的视线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粉碎的众生……

    ——这是何等鬼畜的地狱。

    “这样就满足的话,未免太小孩子气了。而且这种暴君昏君式的支配成本过高,收益也太低。除了脑袋里塞爆了精虫和蛆的无能者才会向往那种低级空想。”

    “那您的打算究竟是?”

    “蠢问题,尼德霍格。就当前而言,我们对世界的认知程度连个初步大概都算不上。在这种前提下谈论任何目标都会显得可笑。嘛……就像跟在我们后面很久的强盗先生一样,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向死亡前行。”

    “要我去处理掉吗?”

    喀嚓——

    在阿尔贝里的眼前,这辆跟着他几十年的马车车厢边框手臂粗的木条被猛兽的利齿咬出了一个粉碎性缺口,几秒前天真无邪的琥珀色眼瞳正释放出饥渴兴奋的光芒。

    “喂喂,别兴奋过头了。这辆马车可经不起你折腾。前方已经有客人等着我们了,预计15分钟内就会接触。到那时候随你发泄。”

    可怜的家伙——

    当李林以言语做出死刑判决的那一刻,对那些不知道名字也不清楚长相的强盗,阿尔贝利希默默的给出了一个可以拿去当某些人墓志铭的叹息。

    地平线上已经隐约可见横亘在道路中央的巨木,尼德霍格的头发开始竖了起来

    %%%%%%%%%

    ps:酒喝多了……9点第二更……抱歉……

    第一个发现那片血色风景的是一名吟游诗人,行走于诸国之间的诗人不但对各国风土人情有相当的了解,精于处世之道的他们对危险的气息同样有着敏锐的本能直感。所以来往各地的商队一般并不介意拿着鲁特琴的诗人们搭顺风车,除去娱乐的需求外,也有一定程度上的安全考量。

    首先对未知的异样做出反应的是嗅觉,此时残留在空气中的异味已经稀释的有些淡了,但诗人以及护卫商队的佣兵的鼻子还是嗅出了那太过明显的焦糊肉块气味。整个商队立即停止前进,男人们抽出各自的武器环绕着装载货物跟女性乘客的麻车,佣兵的领队跟诗人小心翼翼的摸上大路前方。眼尖的诗人看见第一具佝偻蜷缩的人性叫太后,立即弯着腰将胃袋里的糊状食物倾倒在了大地上。

    经历过血肉横飞的战场厮杀的佣兵队长没有那么不堪,但也只是还差一脚的崩溃边缘。那些烧焦的、撕碎的、扯断、压扁的、碾烂的肉末洒满了道路及两侧。树木、草丛、野花、落叶、泥土全部被渲染上恶作剧般的赤黑色彩,腐败的异臭招来了不少喜好腐肉的动物食客,不懂进餐规矩的野兽们不时地为了一只胳膊和一段肠子爆发一些不大不小的冲突,压根没有察觉有人正看着他们的饕餮盛宴。

    这是——

    杀戮后遗留下来的残渣;

    劫难蹂躏后的现场;

    死亡地狱的狂宴;

    无法继续忍受这里浓厚到有如实质一样黏腻的死亡空气,同时也害怕未知的危险还隐蔽在附近,商队立即仓皇折返都市将这桩离奇惊悚的见闻上报给了伯爵领主以及当地教区的大主教。由于目击者众多,这起恶性事件很难说是作伪谎报,纵然存在着集体幻觉的可能性,但伯爵和主教一想到自己的辖地范围内有难以想象的威胁时,他们还是很认真负责的进行了处置。

    伯爵麾下的骑兵队和教会的圣堂骑士团们破天荒的携手合作了一次,往日里互相不爽的强壮男人们一起向事发地区展开搜索调查,市民们用惊诧的眼神目送着两支服饰、装备、效忠对象全部迥异的队伍出了城,就算彼此间依然【火星四射】,见惯了两边冲突不断的市民一样认为这是个难得的奇观。

    大家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且把这件奇事当做自己谈资的时候,都不会想到,最后目击这支混成部队的人就是自己。

    因为是骑兵,移动速度比慢吞吞的商队快了许多。只花了半天功夫就赶到了商人们颤抖着报出的地点,几位和治安工作没少打交道的骑士们很快就确定了现场残留下的三项信息:

    死者是盘踞这条通向北方之地道路多年的强盗团伙;

    他们应该是遭遇了一只能够操纵炎系魔法的危险种;

    强盗首领的死亡地点不是那个炼狱一样的血色土地,在距离事发现场数公里的山中,发现了可以证明其身份的有刺青的断臂。

    除此之外,只有一条让他们发了半天楞也没弄明白的深沟。

    一条底部光滑的就像是打磨过的金属或玻璃一样的笔直小沟,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法造成这种不自然的痕迹?会是行踪不明的危险种吗?

    ——也许该向伟大的玛法虔诚的祈祷告解一下了。

    骑士们中不止一位带着心底泛起的隐约忐忑这样想着,头皮发麻的紧张感不受控的潜入了每个人的心隙中。

    ########

    “真看不出来,那些穿的破破烂烂的家伙居然这么有钱,以后专找山贼海盗一类的家伙下手如何?阁下?”

    “没人会来追查来源,就算是难脱手的珠宝,以我的技术也能进行外观处理。当然,他们有的话……”

    无论是尼德霍格还是阿尔贝利希的脑子明显都不在正常工作状态,以至于他们可以友好愉悦的谈论同一个话题,并且让周围空气的温度不断上升。

    ——钱。

    侏儒跟黑龙之间的交集点、共同话题只能是那些亮闪闪的贵重金属、晶体矿物或者其它【有价值】的东西。现在,两个眼睛发亮的家伙正为装满了里佛尔、小埃居和各种银饰的口袋而高兴着,对自己的嘴脸没有半分自觉。

    “偶然跟运气基本不能拿来当参考,靠这种无本生意过日子的群体里肥羊总是少数,更多的是手里只有几个丹尼尔的破产农民,甚至是什么都没有的农奴。”

    给那两个沸腾的大脑浇上一桶冷水,李林那种不留情面的冷笑在春风中更像微笑。

    “在这之中也有不少像这次一样的强盗团伙,这种算是兼职佣兵的家伙可是背靠着贵族和教会这样的上级阶层呐,要从他们的钱袋子里弄钱的话,就要开战。做好和一个国家开战的觉悟了吗?”

    脑袋已经不那么发热的尼德霍格下意识的捂住额头,李林在说什么,事实上并不算笨的他很快就搞清楚了。

    已经去见玛法的强盗团伙幕后指使者正是这个边远小城奥迪良的伯爵和主教大人,在这块相对贫瘠的土地上想要多弄几个零花钱的奥迪良伯爵找到了自家下人的一个远房亲戚——一个就算死掉也不会觉得浪费的人渣充当强盗头子,这个人渣通过教唆、诱骗等等手段纠集自己隐身在幕后指挥着整个强盗团伙打劫过往的富商。提供了来往商队情报的教会从每一次劫掠中抽成。

    这种型号的强盗团伙不可能遍地都是,但也不会绝迹。尼德霍格对洗劫这些地痞流氓杀人犯组成的队伍既没有压力更不觉得有什么难度。只是……就像李林提醒过的那样,喜欢把手伸进别人口袋而不是倒过来的老爷们在保卫不属于他们的赃物时一贯有着英勇无比的表现。

    “要钱不要命的家伙……超烦人的呐……”

    高涨的情绪完全退潮,消失的是如此彻底,以至于尼德霍格都没察觉说出口的话更像是在说他自己——一条同样会对侵吞自己哪怕一个丹尼尔的家伙歇斯底里喷上半天龙息的吝啬黑龙。

    “忘记那种会招致糟糕结果的馊主意吧,比这更有效圈钱的办法有的是,没必要去浪费精力和时间。”

    “更有……效率?”

    在尼德霍格的认知里,没有比抢劫或者偷窃来钱更快的手段,无论是教会抽什一税还是贵族老爷收租子都需要等待的时间,而且还要寄希望伟大的玛法保佑这片土地风调雨顺四季无灾才可能抽到些油水。万一运气不好,遇上干旱、洪水、虫害、战争、瘟疫之类的天灾人祸,就算他们怎样压榨,利润也是极其有限。否则也不会去幕后控制盗贼劫掠过往商队来补贴自己。

    难以理解带来的困惑再次表现在尼德霍格的脸上。

    “比如说纸币、量化宽松、信用卡、期货、房地产、债券、债券评级保证(注)……不过这些资本运作的圈钱方式对你实在太过复杂,我们的原始资本累积也还远没有到能够玩转这些危险游戏的地步。”

    “这些……无法理解的词听上去像是欺诈耶……”

    “的确是欺诈。”

    “居然承认了?!”

    “【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些三岁小孩都会说的浅显道理从来也没能阻止人们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他们把钱送到别人口袋里的时候也没有理由去忘记这种简单道理。所以,没什么同情可以给与那些可怜虫。”

    “呃……所以……”

    ——杀了那个强盗头子,即便他供出了藏匿财宝的地点?

    这个过于不敬的问题没有说出口,退一步来看,这种劫杀过往客商的家伙也不值得同情,更何况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无论当时那个家伙怎样祈求宽恕,他的命运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那家伙死了比较好】。

    或许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这种简单的理由也有,不过【撒谎】才是他最大的死因。”

    看透尼德霍格欲言又止背后的思路,李林的言语开始调整话题的方向。

    “【只要提供有价值的物品和信息,性命就可以保全】——我给出的交换代价并不高,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却给我指出了一堆小钱,指望着藏匿真正的宝物蒙混过关,然后让他的主子出手来解决我们。”

    保住了性命,也降低了受惩罚的程度,说不定还能保住一定程度的信任。作为紧急状态下想出来的保命策略算不错了。

    实施的对象是唯一的破绽,结果要了他的命。

    “【真正的宝物】……该不会是那个吧?”

    陷入另一个疑问的尼德霍格嘟囔着,视线瞟向车厢后面那几个不起眼的袋子,不起眼的亚麻编织出不起眼的盛放工具,里面收纳着一些像是河床烂泥或者森林里的黑土——还是一些不起眼的东西。唯一扎眼的是袋子外面有像是日期的数字以及歪歪扭扭的地名,实在是从里到外都和【宝物】这个词汇彻底绝缘的存在,甚至要称呼为【有价值】都十分困难。

    “嘛……如果顺利的话,答案会在【精灵之森】揭晓,现在先保持这个猜谜游戏的新鲜度好了。”

    逻辑推理或者叫猜谜都不是尼德霍格擅长的,只好先把一个疑问咽回肚子,同时另一个他很感兴趣也比较擅长的领域内的问题吐了出来。

    “阁下,你灭掉那个渣渣的究竟是什么术式?”

    青白色的光弧和大量细小光粒聚成漩涡,直线状的闪光瞬间撕裂大气。高温热波沿着前进的光轴向四周扩散,山间森林瞬间化作了灼热地狱,狼狈逃走的强盗首领和他周围的景物刹那间消失无踪,耀眼的强光散去后只余下填满暗红熔岩的地面深沟和晃动四周景物的阳炎。

    龙族对炎系和雷击的术式有自己独到的研究,尼德霍格虽然还不能完全领会那些代代相传积累、由父母直接刻印在脑海里的研究成果,只是比起人类法师还是超出太多了。可以推敲出那是一种和雷击有关联的新术式,更进一步的详细情况只能让术式开发者来解释了。

    “那个术式究竟是什么?和我见过的,不,应该是所有已知的术式都完全不同,玛那生成和咒文排列又是怎样的?”

    “哦……那个啊。”

    玩味的笑容在两名部下(仆人?)的眼中显得难以捉摸,多少像是恶作剧一般的笑意撩拨着尼德霍格的求知欲。

    “【mana粒子炮】……就这么叫好了。”

    “阁下……你是刚刚才想到取名字的吗?”

    “有什么问题吗?”

    “作为一个杀招,这名字实在有够弱爆烂大街了……”

    %%%%%%%%%%%%%

    注1:从2008年到现在,我们充分见证了地球最大的流氓国家是怎么用qe1、qe2、qe3、qe……来开动印钞机洗劫世界的,也见证了金融危机中皿煮柿油的阿妹例假合众国的花儿街金融黑手党们是怎么一边继续在金融危机中享受高福利和分红,一边让政府和警察镇压要求工作和公平正义的自家国民……嗯,委实很好很强大,很有美帝的范儿。

    玛那是什么?

    无论是龙族、兽人、人类、精灵、侏儒还是矮人都会给出整齐划一的答案。

    ——母神赐予万物的恩惠,于世界流动循环的万能之力。

    形容词的用法上多少有些差异,表达的意思不会有差别。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生物对玛那的认知就像呼吸一样简单自然。

    李林来自异境——地球(gaia),一个狮鹫、龙族、航船、魔法术式都无法触及的遥远之地,观测点自然也不会像原住民那样单纯。

    以出生地特有的平民魔法【科学】进行了一个月的观测后,李林给出了自己对【玛那】这一威尔特世界特产的定义。

    奇异虚粒子(注1)——玛那。

    无论是从量子物理学还是微观物理学等学术观点来看,这种虚粒子是无法存在的。不过就像地球上难以检测到暗物质或者引力子那样,并不能就此完全否定这种未知粒子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不可思议的奇迹】以现实的样貌呈现在了异乡人的面前。

    通过整合纳米机械回馈的观测数据,李林总结出了玛那的特性,同时推理出了魔法的原理机制。

    虚粒子玛那的特性之一是容易受到生物脑波的中间a波影响,产生承载反应。

    威尔特世界的住民们通过观测——借用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嗅觉捕捉到的、热源感应到的、电场感应到的、皮肤接触到的事物通过玛那进行具现的现象。

    作为媒介的玛那本身没有地、水、风、火这些特征,通过传载人类的强烈意志所作用,进而变化成需要的任何属性。

    所谓魔法正是活用此特性,通过注入高度集中精神意志的话语,也就是【咒文】这种代码激活玛那,构筑起特定的【回路】产生【光照】、【火球】等等的现象,话语本身的作用不过是个集中精神意志的转换接头,真正在起作用的则是脑波和玛那。而【魔法阵】则是将代码构筑成更大规模的玛那回路产生增幅、遮断、聚焦等效果,进一步将现象放大。

    截至目前,李林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的人类魔法师。不过有尼德霍格这样擅长于运用玛那的龙族在自己身边。和周边人类进行比较验证后证明用来衡量玛那运用能力的数值正是中间a波的强度。

    得出了结论,李林也开始着手推导出自己运用玛那的方式。

    作为军用型人工生命体(al),通过基因调整技术诞下的人形产物就有着中间a波比普通人高得多的特质,后期的改良阶段里,为了和ai、纳米机械及缩退炉融合协调,强化了计算思考能力,脑波领域进一步拓宽活性化。当基本完成开发、到达这个威尔特世界时。他的玛那运用能力对任何一个原住民种族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

    拉塔托斯克山谷那次使用【荷电粒子炮(注2)】,炮击威力高于额定输出功率的现象就引起了他的注意,重新核对数据后发现构筑粒子收束加速的公式时,周围的【某种东西】发生活性反应参与了荷电粒子炮的发射过程。此后,随着对玛那的研究课题展开,第一项研究成果【mana粒子炮】顺利问世。

    在地球上发射荷电粒子炮需要通过散步纳米机械虫形成肉眼不可见的加速收束粒子团阵列,然后通过微波供电的方式激发粒子能源。mana粒子炮的原理基本与之一致,只是过程中的能源及阵列的生成不再来自李林,而是构筑运作公式由玛那代为完成。

    蒸发强盗头目的那一发粒子束的破坏效果令人满意,能耗较过去大幅度下降,加速收束的时间成功缩短。但依然存在着输出功率过大的问题,今后对参数指标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整。

    另一个特性的研究还在缓慢进行,目前尚未有实例可以验证李林的推论,不过,如果可以确实证明那个推论的话,前一个特性的重要性就会打上一个折扣。

    果然还是应该到什么地方找些实验对象来进行论证。

    “阁下?”

    彻底屈服于疲惫而几近崩溃的面孔从车厢里探了出来,以体力旺盛出名的龙族会出现这样的失态,在这个世界实在是不多见。

    “真是没用啊,尼德霍格。干脆地改名叫【渣渣】如何?”

    “那种弱爆的名字绝对死也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无能无脑】或者【象鼻虫】也挺不错,我觉得都挺适合你,选择一个、放弃另一个太可惜也太麻烦了,慷慨仁慈的全部赐给你吧。”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车厢地板物体反复滚动的声音给旅途的空气增添不少欢乐和苦恼的奇异混合气氛,不懂其中内涵的飞禽在悲惨的喊叫声中纷纷振翅逃离。

    “那些算式什么的太难搞啦!数清楚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都比这个简单!!”

    这个比方打得多少有些夸张,而且这种让性癖取向偏离正常的老男人脸红心跳的撒娇态度算是怎么一回事情?这个问题应该优先解释才对……

    “快速凝聚玛那,同时模拟构想出最大可控范围内风向路径,压缩加速……脑袋真的会烧开耶!”

    “看起来,难度确实很高啊……”

    “是啊!没错!”

    “把草履虫的问题交给智能连单细胞生物都不及的你,果然是错误。”

    “不对!为什么是单细胞生物的智能!而且我的程度也明显动了手脚吧!”

    “那个脑袋里装的东西连有机物都不是吧,应该塞满了无机物组成的垃圾才对。”

    “这连生物都不是了!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日光照耀着马车里撒娇卖萌的风景,一团光线无法侵入阴霾缩在马车的一角,隐约能看见一截短小肥胖的手指在地板上不停的划着圆圈。

    “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没人注意么……侏儒本来就容易被人忽略嘛……”

    阿尔贝利希被无视的抱怨对他本人可能很沉重,似乎丝毫不能影响到这个充满了各种欢乐的旅行团队今天也一如既往的散布诡异。

    ——直到森林边缘窜出那个身影为止。

    马车上的三个生物中的两个个体早就注意到有【什么】在靠近,和马车交会的时间也早就计算好了,更重要的是——接近中的那些【东西】对他们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左手驾驭着既不减速也没有闪避的马车,右手抓过车架上放着的绳圈抛了出去,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后,那个打了活扣的绳圈套住了即将被马蹄踩进泥土里的不明身份者,在完全不像是少年人的臂力拉扯下,落进了李林背后的车厢里、尼德霍格已经展开的臂膀里。

    “先应急处理一下,其他稍后再说。”

    扑鼻的血腥气、急促地呼吸节奏、紊乱的脉搏震动、斗篷上可疑的深色污渍——无需进一步进行详细的伤口检查,也足以确定这是个重伤者。放着不管的话不用多久就会没命,只是救助这种身明显会带来麻烦的家伙显然不符合李林的作风,他究竟在想什么又知道了什么呢?

    虽然抱持有疑惑,尼德霍格和阿尔贝利希还是手脚利索的取出放置急救药物器械的小木箱,准备按照出发前李林教授的那些应急处置措施进行处理。

    揭开斗篷连帽的一瞬,类似哀鸣的尖叫震动了森林大气。

    “女……女女女女……女的!!!”

    慌乱的不只是声音,随时能捏碎岩石的的手也颤抖个不停。

    “闭嘴,这点小事大惊小怪个什么。”

    “可是……女的……胸部……”

    尼德霍格的思维已经乱套当机,组织起有条理的言语都相当困难。

    “少罗嗦,马上处理伤口。”

    没兴致对尼德霍格的童贞标签去吐糟,李林现在没有任何时间精力可以浪费在这上面。

    不明身份女子冲出来的那边树丛喷射出大量的泥土、树枝、树叶,两团快速掠过地面的黑影裹挟着腥臭的风,撕开烟尘碎屑朝着马车直追了过来。

    %%%%%%%%

    注1·虚粒子:虚粒子是指在量子力学中,一种永远不能直接检测到的,但其存在确实具有可测量效应的粒子。

    注2·荷电粒子炮:荷电粒子炮(chargedparticlecannon或chargedparticleweapon)是指电离的带电粒子利用加速器将其加速打出以其破坏敌械的武器。

    在今日科技已经能做出具破坏力的高能加速器,但因为难以小型化,所以仍是科幻作品里才会出现的武器。

    荷电粒子炮发射的是带有电荷的粒子团,视种类的不同正电荷或是负电荷都有可能。一般使用线性铁氧体磁场感应加速器来产生高速电子束,绝对速度为每秒30万公里。

    “蓝眼毒狼?”

    阿尔贝利希的语调中饱含着惊讶,因为原材料采购以及销售来路不明的珠宝,常年游走于各种环境以及法律边缘的侏儒一眼就认出了那两头脑袋上长着四只蓝色眼睛的类犬型生物是什么。

    ——栖息在南方的有毒危险种,爪牙上都有麻痹性的毒液,只要被这些四脚畜生在身上划破点皮,就算是再怎么身强力壮的男人也很快就会动弹不得,任由蓝眼毒狼把他吃的一干二净。

    兽的恶臭直冲鼻腔,惊讶了那么一下的阿尔贝利希对嘶吼着扑过来、毒液和唾液从嘴角一直挂到脑后的的两头愚蠢野兽投去怜悯的一瞥。兽的咆哮刹那间切换成了垂死的悲鸣,皮肉的焦臭和猩红色液体飞洒出的腥味溢满空气之中。

    无数毛发般纤细的细丝从马车延展开,散发出恶寒缠绕着蓝眼毒狼的躯体四肢,看似毫不起眼随时都会绷断的细丝勒紧、分开毛发皮肤,截断切开骨肉内脏,在狼的躯体四散崩溃之后,所有细丝一齐缠紧尚算完整地头颅,从口中、耳中、眼中、鼻孔中、脊髓、血管、骨缝一齐涌进,直刺进还未死掉的脑髓。

    “原来如此,【仆从契约】……是使魔啊,那么——”

    内容不明且语调随意的话语,李林的死亡宣判。

    由纳米机械虫组成的发丝开始以肉眼无法窥见的高速震颤,超高速的信息流顺着使魔脑内的【契约刻印】咒法阵从一个脑髓灌输进远方的另一个脑髓,只过了两、三秒,毛骨悚然的嚎叫从森林西南方传递了过来,急促短暂的惨嚎持续了不到一秒就戛然而止。

    “很好的过载烧掉了呐。”

    在惨叫窜起之前,纳米机械虫反馈的信息就已经给那两个使魔契约者的人生划下了休止符。根据反馈显示:契约者的大脑——也就是李林所理解的主计算机已经因为无法承受从沿着执行终端——使魔大脑里的契约刻印处逆流过来过量的垃圾信息而崩溃了。

    黑色细丝从生物学意义上彻底死亡的兽首撤了回来,失去支撑跟原本形状的两个球状物体在土路上翻滚了几下,落入了视线不能及的草丛中。对这种过激血腥场面开始免疫的阿尔贝利希低声祷告了几句,立即把注意力转移回车厢里。

    正在代替因为血脉贲张而难以正常开展抢救的尼德霍格的是李林后脑上延展出来的那些发丝外形的物体,高速穿插于伤口和药箱之间的黑丝进行着肉眼可见的伤口处理和包扎等基本工作之外,也散步了纳米机械虫进入重伤女子的体内进行微观毒物处理和伤口愈合手术。

    花去数分钟时间完成整个急救,马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拉车的两匹马受了惊吓并且过量运动,现在必须让它们休息一下重新积蓄体力来应对接下来的旅程,同时也是为了让那位不请自来的伤患获得一段必须的静养时间。

    “今晚就在这里宿营吧。”

    宣布决定的李林从车夫的座位上跳下车,解开辕架上的缰绳安抚着那两匹有些气喘的老马,黑龙和侏儒从车厢里卸下露营帐篷之类的东西,在这些已经习惯了令人绝望的粗茶淡饭的男(雄)性眼里,连续几天的风餐露宿谈不上舒服,也算不了什么。很快,小小的营地就布置完毕,阿尔贝利希还升起了火,架在火堆上的小铁壶慢慢腾起一股股白色蒸汽。

    “阁下,上面那只苍蝇就这么放着不管……可以吗?”

    “没关系,不如说,客人们不来才是麻烦。”

    “可以由我去招待吗?”

    “不用心急,至少要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吧。这边也有不少要忙的事情,我们多少也应该注意一下待客之道吧。”

    “……一切遵照您的意愿。”

    咽下略微发苦的唾液,尼德霍格朝天空中还在盘旋的黑点投去可惜的视线,那只不知道什么人的苍鹰使魔从一连窜莫名其妙的遭遇开始就一直在注视着这辆马车,现在依然不知死活的在头顶上监视,那些操纵蓝眼毒狼的家伙应该也在准备下一次的拜访了吧。

    可惜——可惜了珍贵的吃独食机会。

    学着人类的样子耸耸肩,失落的心情暂时抛诸脑后。赴死的大餐不再是尼德霍格关注的重心,黑龙已经找到了新的、有价值的关注点。

    ——那个让生存了数百年之久的纯情龙族乖宝宝手足失措、险些就此罹患胃疼以及对人恐惧症的雌性不速之客。

    一直以来,【年轻】的单身黑龙对异性的认知停留在一个朦胧的范围:【和雄性的自己不一样】、【可以交尾的对象】、【会产卵】、【会照料幼体】——这样不清不楚的基本概念。另外最多是食谱上的标注——xx物种的雌性的肉比雄性口感更好——这一类不着边际的小知识。真正意义上接触不同物种的异性在视觉和触觉上带来的冲击和进食那种接触完全不是同一个次元的概念。

    “恩……没有鳞片,皮肤滑滑的。”

    食指在绷带未曾覆盖的肌肤上轻触了几下。独特的触感通过神经迅速放大并且被记录下来,随后,接触的感想以脸皮发红、体温上升、心跳加速的形式表达出来。为了更进一步探查异性,黑龙低下脑袋开始用嗅觉来记录、区别异性。

    “身上的味道好香……甜甜的香味……”

    “如果你不小心把她给吃下肚,我也只能遗憾的把你嘴里的牙齿全敲掉,或许你该学着用舌头嚼东西了,尼德霍格?”

    一个严厉的警告总是会收到些效果,当一个绝对会让每一句警告变成现实的家伙说到【牙齿全敲掉】的段落时,尼德霍格就立即熄灭了用舌头记录异性体征的想法,老老实实的缩到一旁去了。

    只是某个毒舌的家伙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那种动作也成了徒劳。

    “那种欲求不满、意犹未尽的发情动作简直就像是有体臭和老人斑的胖老头在亵渎小女孩,真是让人叹为观止的变态呐,恶心程度都已经超过线虫了哦。”

    “呃……!!”

    紧捂住仿佛有什么易碎品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且痛楚不堪的胸口,尼德霍格咬紧牙关露出垂死挣扎似的坚毅表情。

    “你的余生只能就此沉沦了吧,注定要靠偷窥、尾行、痴汉、监禁、拘束、寝取等脱线行为才能解决生理需求的漫长生命周期——这是何等的猥琐与不幸的悲哀积累啊。”

    尘土飞扬到空中,装满石头的袋子摔落地面的沉闷声音在幕间森林中回荡着。

    即使强壮如黑龙,在比地狱釜底还要鬼畜百倍的精神攻击下也不堪一击,尼德霍格被彻底的蹂躏粉碎,在纯白的世界中化为纯白的灰了……

    “哎呀哎呀……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吗?真是个不中用的家伙。”

    像是无奈苦笑的微笑转向一动不动的伤患客人,锐利的嘲讽讥刺从那个红之月上弦月时的嘴角裂缝中溢了出来。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精灵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