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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刚过,沈溪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他要投入到紧张的备考中,为二月举行的县试作好准备。

    虽说论学问,沈溪自问这次县试不会有太大问题,但就怕遇到什么意外。

    如同《儒林外史》中的周进,空有好学问但一辈子都没考上秀才,却靠捐来的监生身份先中举后中进士。

    “好考卷难入考官眼”的状况在科举中是经常遇到的情况。

    所以这次沈溪的备考,不但要从学问本身入手,更要揣摩考官的喜好。沈溪多少对宁化知县叶名溯有些了解,知道此人喜好新奇事物,或许可以籍此做文章。

    年初三,冯话齐的补习班正式开课,沈溪作为三名学生之一,与米宁和徐山一同接受教导。

    因沈溪对于试帖诗以及诗、赋、策、论、性理论、圣谕广训接触得不多,需要冯话齐特别教授,但以沈溪的学习进度看,他在这几方面并未滞后。

    冯话齐对三名学生的要求,是起码能过县试第一场。

    县试考试,以主考官,也就是当地知县来定考四场还是五场,每一场考试基本以四书文为主,夹杂考试五经文、策、论等。明朝及清初生员考试不试诗赋,但诗赋在县试中会夹杂考察,包括算术等,会作为对学生综合能力的考核,若成绩优异可留档,对于府试和院试过关有所助益。

    只要县试第一场考过,就具备了考府试的资格。之后的几场,过关的考生可以选择考或者不考。

    当年的府试,会在四月进行。

    按照冯话齐之意,若三人在县试过关,可尝试今年的府试,过府试机会寥寥,冯话齐对此并没有抱多大指望。

    至于童生试的最后一关院试,冯话齐压根儿就没触及。

    可以说,在生员三阶考试中。县试是最容易和相对简单的,对学生的要求,仅仅是做到文章无偏颇,语句通顺。引经据典恰当即可。

    因县试是童生试的第一场,初考的学生很容易怯场,本来具备的学问也有可能临场发挥不出来。

    冯话齐在教育方面颇有建树,他先教授了三人基本知识和应试经验后,便开始模拟县试科场的环境。对三人进行“模拟考”。

    接连几次考试,冯话齐对三人的时文水平都大感满意。尤其是沈溪,仿佛天生就会做八股文,破题准确、提纲掣领,承题明暸、圆满,起讲、起比、中比、后比、束股四平八稳,加上字迹清晰工整,让人一看便印象深刻,久久难以忘怀,想不得高分都难。

    冯话齐开始教授试帖诗。

    本身明朝并不会直接考核诗赋。试帖诗作为学生的特长考试考核,属于“特长加分”。试帖诗五言八韵,其考核内容主要来自于历史典故,要求引经据典必须有出处,不能瞎编乱造。

    这既是对学生诗赋的考核,也是对学生历史知识的考察,若学生不会,可以跳过,本身试帖诗的成绩不会记入县试总成绩。

    冯话齐对于算术和琴棋书画不太擅长,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试帖诗而已。他对三人在试帖诗的要求格外高。

    米宁和徐山的试帖诗,虽然还算通俗押韵,但读起来更像是打油诗,有点儿太过粗鄙了。没有多少文学涵养。而沈溪的诗词则显得太过“晦涩”,冯话齐对沈溪的指导很简单,就是让沈溪尽量把诗词做得平实易懂,不要刻意为作诗而作诗。

    补习一直持续到正月十六学塾开学,沈溪本以为可以松口气,但其实有更多的事在等着他。

    为了备考。沈溪要在正月底提前赶回宁化县,惠娘联络了商会中人为沈溪寻找到廪生作保,至于乡民具保以及考生互结,需要他回去提前进行联络。

    到宁化那边后,沈溪没有先生教授,一切都要靠自学。所以正月底之前,惠娘特别委托冯话齐对沈溪单独进行考前辅导,连沈溪放学回家,冯话齐都会再对沈溪单独教授一个时辰,甚至三更半夜都要熬夜背书。

    沈溪的心理早过了学生期,这几年学习下来,他习惯敷衍了事,读书从来没这么辛苦过。

    终于熬到正月底,沈溪即将出发回宁化准备考试。

    ……

    ……

    周氏怀孕已经六个月,行动不太方便,以她现如今的光景,最好是有丈夫在身边作陪,但她惦记沈溪到宁化后没人照顾,所以只能忍受孤单寂寞之苦,让丈夫陪沈溪回宁化参加县试。

    临别之前,周氏为沈溪准备了不少东西,大包袱、小包袱一大堆。

    早些时候,家里收到宁化的来信,说是沈明文长子,也是沈家大郎沈永卓也会参加这次县试。

    作为沈家长房长孙,沈永卓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头两年家里就在为沈永卓筹备婚事,而宁化县有家姓吕的大户人家,有意想把女儿嫁给文质彬彬一表人才的沈永卓。

    但吕家人那边有个要求,沈永卓就算不能年少有为中秀才,但最少也要过了县试才行。

    沈永卓跟沈溪的同窗徐山的情况有些相似,都是在这次县试之后就要筹办婚事,但徐山本身就是棺材铺的少东家,家境宽裕,就算县试不第,人家也能迎娶娇妻进门。而沈永卓若这次县试不过,那家里为他所准备的婚事等于泡汤,再也没机会迎娶吕家小姐了。

    沈家一共四个读书人,沈明文还在跟李氏纠缠关于二弟是不是他谋害的问题,到如今被李氏关在后院毗邻柴房的一间屋子学习,房门从外面锁上,他只能每天对着窗户发呆。至于六郎沈元,虽然也算才思敏捷,但尚不到十一岁,如今《四书》还没学完,苏云钟不打算沈元参加科举。

    正月二十八,是沈溪出发前的最后一天,周氏特地跟沈溪放了一天假,让他好好休息。

    其实,这主要是惠娘特别所请,因为银票印刷技术上有些地方她还没有完全掌握。在沈溪离开汀州府城这段时间,银票的发行不能停止,她需要把不懂的事情跟沈溪问个明白。

    另外,惠娘还有关于生意上的事跟沈溪商谈。

    沈溪这一个月来起早贪黑读书。甚至连点儿闲暇时间都没有,整个人瘦了一圈。

    跟惠娘商量生意上的事,沈溪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他虽然是十岁的小身板,但他的心理年龄早已过而立之年,对于这种每天忙碌学习的生活还不能完全适应。本来他不用这么累,毕竟知识都是现成的,并不需要再灌输什么进去,但两家人还有先生冯话齐对他的期望太大,令他不能有片刻的懈怠。

    “……小郎,你也别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对你要求苛刻,实在是对你有所期望,无论是农耕劳作,还是经商买卖,都是社会底层之人。你要是不能用心学习,将来就不会有出头之日。”

    惠娘看出沈溪的辛苦,趁着跟沈溪商量完商会的事情,对沈溪开解。

    沈溪勉强笑笑:“姨,这些我都能理解,不过是嘴上叫叫苦而已,我心里有分寸。”

    “知道你这臭小子人小鬼大,也懂得疼人,等明天你走了,有一个多月见不着。姨心里憋得慌。小郎,你画画本事好,干脆画张你自己的肖像画送给姨,让姨想着念着你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惠娘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沈溪,令沈溪突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莫非惠娘真的看上我了?不会不会,她只是把我当成小外甥,或者是把我当成未来的女婿……

    沈溪胡思乱想着,显得神思不属。

    “怎么了,小郎。你感到为难吗?”惠娘诧异地看着沈溪。

    “没有,就是……我没有参照,怎么画啊?”

    沈溪并不想把自己小时候的模样留存下来,因为这时候正在长身体的他,只是个小屁孩,实在称不上英俊。他想让惠娘记住的,是他长大以后英俊潇洒的模样,而不是这副娃娃脸。

    惠娘笑道:“那边不是有铜镜吗?你对着画,画得不好也不打紧,只要是你画的,有你的大致的模样就行……姨感觉自己有些老了,就怕记性不好,久而久之不记得你长啥样了。”

    “姨,你很老吗?”

    沈溪有些无语。女人的岁数虽然是秘密,但沈溪早打听过了,惠娘而今不过二十四五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就算她经常在外走动,皮肤和容貌都保持得很好。只不过或许是缺少男人滋润的缘故,她的脸上难得见到笑容,也没有成熟女性特有的那股诱人风韵。

    惠娘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把铜镜给沈溪搬了过来,让沈溪坐在椅子上,对着铜镜把他的模样画下来。

    沈溪看着镜子里那张脸,只恨岁月过得太慢。

    “姨,光有毛笔不行,我要画画,需要用到炭笔,我得回去拿。”沈溪灵机一动。

    “那你快去快回。”

    惠娘不疑有他,送沈溪出门。

    沈溪回去后,没有拿了笔马上回去,而是当场就作画。

    他的确是把自己的模样画出来,完全不用对照镜子,因为那模样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他前生的容貌,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换上身古装,手拿折扇,青衫而立,端的是风流倜傥英俊不凡。

    沈溪画得很快,完成后没有太多的修饰,马上拿着画去给惠娘看。

    惠娘拿着沈溪画好的画,哑然失笑:“小郎,你画的是自己吗?”

    “是啊。”

    沈溪笑道,“难道姨不觉得画上的我,跟我现在很像吗?等我长大后,应该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姨,你应该记住我最英俊时候的画像,而不是现在的我。”

    惠娘苦笑一下,但还是把画仔细收好,嘴里娇声骂了一句:“臭小子。”

    那一声轻唤,含着一股既嗔又羞的娇媚,听得沈溪骨头都快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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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二十九,也是丙辰年正月的最后一天,沈溪跟在沈明钧的身后,一起走出家门。因周氏怀孕不便远送,马车直接就停在家门口。

    临别,连一向有意保持跟沈明钧距离的惠娘和谢韵儿也出来相送。

    周氏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有什么事忘了告诉丈夫和儿子。

    沈明钧不善言辞,此时又面对他心目中的女神谢韵儿,令他更有些仓皇,甚至不敢抬头正眼去看周氏:“娘子,有我在,小郎不会有事的。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走吧,走吧,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记得让憨娃儿写封信回来。这娃子,从生下来就没离开过我……”

    临别之时,周氏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离别太过伤感,沈溪被这情绪带动,心里也有些堵得慌,但让他为此而黯然流泪那还不至于。

    连生离死别都看得很淡的他,对于短暂别离更不会挂在心里。

    但不管怎么说,在周氏面前他还是要表现出不舍的样子,让别人知道他是个纯孝的好孩子。

    等马车出了城,沈溪便将所有不快抛诸脑后。

    马车是从商会借来的,同行只有沈明钧父子。沈明钧在前面赶车,沈溪不用刻意闷在车厢里,直接坐在沈明钧身边,甩着腿看风景。

    初春的景致,虽然带着一股冬日的苍凉,但处处可见破而后立的勃勃生机,天气回暖,燕儿成群北还。沈溪偶尔在车辕上站起,扯起嗓子高声呐喊两句,颇有将军策马指点江山的豪气。

    沈明钧见到儿子这般兴奋,也不阻拦,只是不断提醒要沈溪小心些。

    福建之地的官道并不平整,山路崎岖,车马行得并不快,一路颠簸。父子二人沿途也不怎么休息。偶尔跳下车方便一下,连吃午饭的时候都是在马车上啃干粮,老爹和儿子轮流赶车,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

    与到府城时遭遇山火。接连两天都惴惴不安不同,这次回宁化一路则很平顺。

    出发两天后,正月初二下午,马车就已经抵达了宁化县南城门。

    进城后,沈明钧先带沈溪去见李氏。自沈家在宁化县城里买了大宅子安家,沈溪还从没回来过。

    到了院子目前,一家老小都出来迎接,久别重逢,就算各房以前有所芥蒂,此时也都不去介怀。沈溪进府城一年多时间,个子长高了许多,而他身边那些同辈的兄弟姐妹,也都不再是以前的模样。

    李氏作为沈家之主,见到儿子和孙子回来非常开心。不过为了表示她对儿媳妇的关怀,她还是先询问了周氏怀孕的情况。

    沈明钧把府城的情形大致跟李氏说了,李氏笑意盈盈,说是中午请邻里过来做客。本着远亲不如近邻的原则,李氏在县城里安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跟周围的邻居打好关系。

    到中午沈家宴请之时,邻里来了一大堆,但都是男子,沈家这边则显得有些人丁单薄,除了李氏出席外。只有老三沈明堂和老五沈明钧两兄弟上了桌。

    老大沈明文这会儿还在后院的房间读书,为了让他一心一意,连县试前廪生可以大赚一笔的为应考童生具结保证无身家不清及冒名顶替等弊的收益也不要了。老二沈明有抛妻弃子至今未归,老四沈明新则一家留在乡下。

    大人吃饭。没孩子什么事,沈溪跟着家里的妇孺在后堂吃饭,也是满满当当围了两大桌。

    李氏不在,沈明文的夫人王氏就是一家主母,她对沈溪倒是挺热情,不断给沈溪夹菜。问东问西。

    “……七郎,你年岁这么小,知道科举是个什么玩意儿不?”

    王氏故意向沈溪卖弄,她觉得自己儿子十八岁才有资格考县试,而沈溪虚岁才十岁就要跟着凑热闹,心里不无介怀。但现在沈明钧夫妻对沈家的贡献最大,她不可能给人家坏脸色看。

    沈溪咧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知道啊,就是考秀才,跟大伯一样。”

    王氏点了沈溪的额头一指,笑道:“哎呦,七郎,你还挺有志气的,要跟你大伯一样,那以后是不是还要考举人,当大官啊?”

    “是啊是啊。”

    沈溪继续卖弄他的天真。

    旁边二伯母钱氏脸色有些阴冷:“长大以后,别跟你二伯一样没良心才好。”

    沈溪马上不说话了,他可以跟王氏嬉皮笑脸地说上两句,但钱氏这边他可不好随便说什么。

    沈明有从头年六月陪沈明文去省城,一去就没了消息,钱氏虽然在沈家的待遇不变,可她还是对丈夫心怀怨恨,尤其是在得知丈夫曾经跟省城跟那些烟花女子有来往之后更是如此。

    沈明堂的夫人沈孙氏道:“不会的,七郎这么孝顺,料想日后对妻儿也不会很差……他不会没良心的!”

    这话说得有些不合时宜,钱氏冷冷瞪了妯娌一眼,继续吃饭。随便扒拉了几口,她站起了起来,冷声道:“二郎、三郎、五郎,回屋去了。”

    从前钱氏因为生的儿子多,在家里地位仅次于王氏,现在情况则有所不同,这两年老三和老四家里都添了丁,连老五沈明钧的夫人周氏都怀孕了。钱氏本来好吃懒做,现在她丈夫跑了,她在家里地位大不如前,再加上她三个儿子没一个有资格读书,她心里对沈家的恨正在逐渐积累。

    等钱氏领着她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离开饭桌回屋,王氏才白了沈孙氏一眼道:“弟妹啊,不是做大嫂的说你,知道她脾气不好,你就别乱说话……这不是跟家里人添堵吗?”

    王氏这里也有些欺负沈明堂和沈孙氏夫妻二人平日里老实巴交,其实这种事根本不埋怨沈孙氏,究其根源是沈明有离家在外长期不归。

    沈孙氏倒是虚心认错:“大嫂提醒的是,妹妹以后不会乱说话了。”

    因为钱氏的愤然离席,让这顿饭有些变味,沈溪趁机笑着问道:“大伯母,我大哥他人呢?”

    提到大郎沈永卓,王氏马上脸上涌现自豪和骄傲:“你大哥在东厢房里读书呢,连午饭都是专门给他送过去的……你大哥现在有出息,学堂里的先生说他的基础功掌握得很扎实。这次县试,我看你大哥一准能过。七郎,你要多跟你大哥学习,知道吗?”

    沈溪笑着点头:“好的。”

    王氏颇为得意。嘴上还是继续说着:“你年岁小,既然你在府城的先生觉得你能考县试,就先试试,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全当陪太子读书。”

    “这次考完试你别急着走。留下来吃你大哥的喜酒……嘻,忘了,你小孩子家家可不能喝酒,一会儿大伯母带你去见见你八弟。”

    沈溪没想到王氏这么热情,可能是因为她觉得儿子考县试一定能过,马上还能迎娶大户人家的千金,心里得意,就算平日里丈夫被关在后院不出门,她也不怎么在乎。

    而沈溪则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待遇跟以前有所不同,以前他是家里的“小郎”。而且沈明钧和周氏都没什么本事,所以大伯母总欺负母子俩。但这次回来,沈溪已经从“小郎”升级为“七郎”,就算王氏想讽刺沈溪两句,也要看在一家老小的大金主周氏面子上,给沈溪留点儿颜面。

    吃过饭,沈溪去见了三伯母沈孙氏去年生下的儿子,也就是沈溪的八弟,至于四伯家的九弟,因为留在乡下。沈溪一时见不着。

    ……

    ……

    沈溪回来的头两天,都没机会见到沈永卓。

    王氏似乎是沈溪把儿子“带坏”,连沈溪借口学问上有不懂的地方去问沈永卓,她都不允许这对兄弟相见。

    倒是在学塾读书的沈元。沈溪每天都能见到。

    六郎沈元年长沈溪一岁,他在苏云钟的学塾本来学习一直排在沈溪之后,但现如今在同龄的学生当中属于佼佼者。

    沈家在县城落户,沈元现在已经不再住校,但因他的父母留在桃花村照顾祖业,他身边没有至亲之人。所以显得形单影只。见到沈溪,他好像见到久别重逢的玩伴,一直拉着沈溪问东问西。

    沈溪能觉察出,沈元虽然为人孤僻,平日里话语很少,但他内心也有一股热情,对外面的世界非常向往。

    等沈溪把府城的情况都说给沈元听之后,沈元一脸憧憬:“要是我也能去府城看看就好了。”

    沈溪笑道:“六哥,有机会的……你学习成绩一直挺好,以后肯定能考上秀才,到时候我们还要一起考举人,考进士。这样一来,你不但能去府城,还能到省城,甚至去京城开眼界呢。”

    沈元想了想,点点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但不知为何,沈溪却从沈元这开心的笑容背后察觉到落寞和无助。

    或者是因为李氏的“厚此薄彼”,大伯母王氏和二伯母钱氏有意无意出言讥讽,让沈元觉得他获得读书资格的代价,就是爹娘和弟弟、妹妹牺牲自己留在乡下吃苦,不知不觉就有了种负罪感。

    沈溪这次回宁化,还有一人他不得不见上一面,那就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的“师弟”王陵之。

    一年多不见,王陵之已经变成个壮小伙。

    十二岁的王陵之,已经跟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一般高大,而且身上肌肉结实,线条清晰,这也是他平日里练武的结果。

    “师兄,我可算见到你了。”王陵之见到沈溪后有些感慨,“这两年,你教给我的那些武功我都学会了,连你说的那个很高深的飞檐走壁,我也掌握了,就等你回来把师傅所传绝学再教给我一些。”

    沈溪一脸莫名其妙:“你会飞檐走壁?”

    “是啊,不信我演示给你看。”

    当下王陵之就表演了他的飞檐走壁绝学,并不是平地而起一蹿两丈高的那种,而是有些像后世的跑酷,横向在墙面上行走一段距离,然后不怎么费力,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快速掠上屋顶。

    沈溪依稀记得他根据以前见过的少林功夫,随便跟王陵之提过比如在腿上绑沙袋,又或者双臂提水行走,以此练习腿力和臂力,没想到王陵之还真上心练了,而且取得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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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陵之年方十二,刀枪棍棒已样样精通,甚至能违背物理规律,在直立的墙面上走出几十步远,足见他是个练武奇才。<>

    等王陵之表演一番,面不红心不跳,走到沈溪面前得意洋洋:“师兄,你觉得我练得怎么样?有什么可指点的吗?”

    沈溪倒吸了口凉气,他还真没想过自己拿来糊弄王陵之的东西,这位小伙伴还真一板一眼地学了,这需要多大的耐心和毅力?

    “你武功学得不错。”

    沈溪首先表示了肯定,随即话锋一转,“但你读书方面可有荒废?”

    王陵之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师兄,你别提了,那些什么之乎者也的,我平日里最烦了,可我爹总让我读,我就偷懒,反正他现在忙,没工夫管我,那些来教书的先生,来一个我打一个,直到打得他们不敢管我为止。”

    沈溪板起脸道:“什么,你敢打先生?”

    “没……没这回事,我就是教训了一下他们,对,就是稍微教训,用砖头……不是砖头,用师兄的话怎么说来着?对,是板砖,我拿板砖砸了他们几下……”

    沈溪感觉一阵恶寒。

    这是什么学生啊,不好好学习只喜欢上“体育课”,先生管教居然敢拿板砖拍先生?要是传出去,王家的名声都会有损,但到底是孩子顽劣,想来那些先生为了赚一份束脩,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任由王陵之逃课练武。

    沈溪摆摆手,道:“算了算了,看来你以后没有科举进仕的命。”

    王陵之拉着沈溪的袖子道:“师兄,你快教我点儿新武功啊。你以前教的,我现在学得滚瓜烂熟,最近我还在研究你说的太极拳呢。”

    沈溪苦笑:“你现在比我有本事。我哪儿还有能教你啊?”

    “那师兄你带着我去见师傅啊,让师傅他老人家亲自教我。师兄你这么有本事,师傅那一定是更有本事之人,师兄要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可以考核我。现在学不到新武功,可急死我了。”

    面对一个对武功这般狂热的少年,沈溪实在无语,他总不能告诉王陵之,关于师傅和武功什么的都是他编出来的。这会令一个少年的梦想破灭,对王陵之的打击非常巨大。

    “你会骑马吗?”沈溪突然问道。

    “骑马?”

    王陵之明显一愣,“以前我爹也说过,等我大一些可以学骑马。但我总觉得,要练武,在马背上多不方便?又没法施展拳脚上的功夫……”

    沈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欣慰笑道:“师弟,你这可就错了,你练武不能白练,无论将来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还是为国征战浴血沙场,不会骑马怎么行?那些说本里的大侠,还有历史上的名将。哪个不是弓马娴熟?你光会武功不行,最重要的是,要把武功用在马背上,最好连射术也多加练习。”

    “哎呀,师兄,你果然不是凡人。”

    王陵之一拍大腿,惊喜交加,“我怎么没想到呢?那些大侠、将军什么的,可不都是策马而行。日行百里?那我回去就让我爹给我买匹马,只是那射箭……我不太懂。弓箭能在外面的店铺买到不?”

    沈溪心说弓箭还真不好弄,明朝也有兵器管制。想用刀剑弓矢这些东西,要提前去官府报备,只有民团或者是武将世家,才可以搞到这些东西。

    “找人做应该可以。”

    沈溪想了想道,“就在自己家里练,可千万别拿出去,你又不是猎户,家里藏着弓箭,要是被官府知道,不但要没收,可能还要挨板子。”

    王陵之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随即嘿嘿一笑:“师兄说得对,我明白了。”

    随着武功进展,王陵之对沈溪越发佩服得五体投地,沈溪说什么他都觉得无比正确。

    二人难得见面,王陵之亲自带沈溪到宁化县城各处走了走,宁化城里这一年多时间来变化不大,只是城里多了一座有名的建筑,那就是汀州商会宁化分馆。

    宁化分馆是年底前修建完成的,由宁化当地商贾和士绅提供的土地,再由惠娘捐钱修建的一座四层小楼,作为城里的公共建筑,暂时“借给”商会作为会馆之用。

    四层小楼矗立在河岸,面对滚滚南去的西溪河水。

    “师兄,都说登高望远,如果能到那楼上去,应该能看到整个县城的景致,就是那些人不许人随便进去。”

    王陵之望着高高的小楼,有些慨叹。

    沈溪笑道:“你想进去?那还不容易?”

    沈溪在王陵之不解的目光中,往商会分馆的正门而去,来到门口,却被会馆的知客拦了下来。

    “小屁孩,这里不是你们玩的地方,一边玩儿去!”

    那知客说话很不客气,因为商会建立得到了官府的支持,甚至知县叶名溯还为会馆提写了“宁化会馆”匾额,使得会馆有了官府背景,以至于宁化这边商会的知客都好像衙差一样眼高于顶。

    “喂,叫你们文掌柜出来,他家里出事了,他儿子让我来通知他一声。”沈溪信口胡诌。

    宁化商会分会的主事者,正是惠娘聘请的药铺掌柜。沈溪很清楚,他让这知客去叫人,对方肯定不会帮忙,拿出自己的身份人家也不认识。

    好在沈溪编瞎话的能力不是一般,转眼就想到个点子。

    那知客一听,信以为真,赶忙进去把文掌柜叫了出来。文掌柜四十多岁,家就在宁化城里,听到信匆忙出来,见到是沈溪,不由哑然失笑:“哎呀,这不是小掌柜吗?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到这儿来了?快请进,请进。”

    沈溪这才带着王陵之大模大样进到会馆。

    等坐下来,文掌柜马上让那知客奉茶上来,详细问过情况,沈溪才把原委道明。

    文掌柜笑道:“我正奇怪。早晨从家里出来时还好端端的,这怎的连头晌都没过就出事了。也是这知客没眼力劲儿,小掌柜想带朋友上去看看。只管上楼去,过了晌午。我还要回药铺办点事情。”

    “不用麻烦文掌柜,我们上去看看就走。”沈溪并没让文掌柜招待他,自己带着王陵之上了小楼四楼。

    由于采用了沈溪建议的砖石结构,并且加深了地基,使得房屋的承重能力大幅度增加,所以才有了这四层楼房。

    从四楼窗口看出去,大半个宁化县城尽收眼底,王陵之从来没见过这等壮观的景象。不由振臂高呼,好像整个天地都是他的。

    “师兄,你说得对,我以后不能窝在这小地方。”王陵之很有志气地说道,“我以后要当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沈溪笑着摇头:“当大侠,你只能扶危济困,所救的不过一两个人,你应该去考武举,然后从军,在疆场上杀敌。做个大将军,到时候你救的可能就是全天下人。侠之大者,应该为国为民!”

    这些话。听得王陵之一愣一愣的。

    “师兄,为何你说的话,都这么有道理?”王陵之赞叹不已。

    沈溪笑着拍拍王陵之的肩膀,道:“因为我是读书人,负责讲道理,读书人拿笔杆子,而打架和打仗的事就不行了。扛着刀枪上战场,保家卫国,这是你的责任。”

    王陵之坚定地点了点头。被沈溪这一番鼓励,他人生目标有了巨大改变。从原来期望当个大侠,到希望成为为国浴血疆场的将军甚至元帅。

    ……

    ……

    沈溪回到宁化。最初两天还能在城里走动,但随着考期临近,沈溪也被关进屋子读书,每天只有日落时分才可以出来透透气,活动一下筋骨。

    沈家虽然家境好了许多,但也没多余的银子去聘请先生回来单独辅导,采用的方法,是让沈永卓和沈溪自学。

    知识差不多灌输到脑子里去了,连基本的考试流程也已经掌握,剩下的就得看临场发挥。

    沈溪一连读了几天书,感觉自己都快有些读傻了。

    好在没人管他,他干脆用画画的方式,来调剂读书的压力。他画得最多的,是惠娘和两个小萝莉的肖像画,用炭笔画完,再用毛笔画。

    二月初九,考期公布。

    县试的第一场将会在二月二十七进行,报名工作随即展开。宁化县到底是小地方,这次县试一共才录取五十人,而报名的人数,却有四五百人。

    弘治年间天下太平,百姓送子读书的比往常多了些,这四五百名考生当中,以家在宁化县城的居多,并以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的考生为主,其中年长的有五十多岁的老童生,年岁最小的却是虚岁才十岁的沈溪。

    等报名工作结束,官府把应届考生的名字张榜公布,沈溪在所有学生中列在最前面,在同届考生得知沈溪十岁就来参加科举考试时,发出的不是年少有为的赞叹和鼓励,而是一阵阵奚落和嘲笑。

    虽然之前有严嵩十岁过县试的先例,但严嵩从小就被冠以“神童”的美誉,沈溪的名声根本没什么人知晓。

    当然,若说及“兰陵笑笑生”,整个宁化县却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宁化是说本和雕版连环画的原产地,但凡城里识字的,基本都看过书店售卖的说本和连环画,并以此拿来当作娱乐消遣。

    甚至兰陵笑笑生所作的《桃花庵》诗,也早就从府城传回了宁化,很多人为此而骄傲自豪。因为宁化县的人觉得,这兰陵笑笑生就是宁化本地人,虽然是谁尚不得而知,但料想将来此人肯定会一鸣惊人。

    沈溪没有为过一鸣惊人特别准备什么,他想的是,只要能过县试这一关,就可以早点儿回府城,不但能让老爹老娘团聚,他又能朝夕见到惠娘和两个顽皮的小萝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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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里,闽西地界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沈溪窝在屋子里读书,很多时候只是对着窗口,往院子里瞅上几眼,心情寂寥了,就回去写写画画。

    虽说沈家人将沈溪关在屋子里读书,但还是给了他一定的自由度,对于他读什么,如何读,并没有特别的要求。

    一场春雨一场暖,经过隆冬的洗礼,到二月下旬时,宁化城里城外已完全是春日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景象。

    二月二十四,县试头两天,沈溪在沈明钧带领下,前去见互结的四名考生。

    因为有作弊连坐制度,谁作弊,等于把大家伙儿给害了,最基本互相熟络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这几名考生,有两人是双溪镇的,还有二人是县城商会子弟,年岁都在十六七岁,均属于第一次参加县试。

    年岁相仿,又是初考,坐下来谈谈考试内容也有必要。

    关于四书文和五经文的押题,各个学生的先生都在做,往些年的考题会让学生仔细审读和作答。

    但每届县试,都是由时任知县来出题,四书五经的随意性很大,随便拿出其中一本挑出一句,都可以作为科举的题目。

    以沈溪对叶名溯的了解,这是个京城世家出来的履历派,所学应该极为正统,加上本身年岁不怎么大,喜欢新事物,很可能会考一些偏门的知识。

    二月二十六,沈溪去考场熟悉场地。

    临时搭建起来的考棚,非常简陋。为了防止学生提前夹带小抄进考棚,熟悉场地只能远远看上一眼,让考生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一块就行了,第二天衙差调配考生入场时,不至于忙乱无措。

    官府提前将考生的大致考试区域划分出来,具体的座号并不需要列明。到考试时,学生的考卷上会有特别的编号,名字也会被书写在上面。

    沈永卓和沈溪两兄弟。在县学外看了看,沈溪年纪小个子矮,之前沈家人担心这次看场地人太多,特别嘱咐不让他们走得太过靠近里面。以免推攘踩踏出什么意外。

    沈溪和沈永卓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了,再度见面时沈永卓唇上多了一点胡渣,人显得成熟许多,不过他眼神飘忽,说话时爱低着头。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等中午从县学那边回来,家里已经给兄弟二人准备好了送考的宴席。

    本来小孩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这次却给予特别优待。沈永卓年已十八,眼看要到弱冠之年,再加上这次县试沈永卓若考中,下一步就将迎娶吕家小姐,算是“爱情”、“事业”双丰收。

    饭桌上,家人对沈永卓和沈溪多有叮嘱,大意不外乎便是沈永卓必须要考过,光宗耀祖。而对沈溪则没有立下什么硬性指标。

    吃过饭,沈溪和沈永卓便去见给他二人具保的廪生。

    这两天沈明钧去了桃花村一趟,找村民证明身份,在亲供之上留有乡邻的手印。亲供主要是保证考生身家清白,并非倡优皂隶子孙,且不能冒名顶替,且不在居丧之期内。

    除此之外,还要把考生的体貌特征写上去,要详细到脸型、身高、五官特征,甚至是脸上的特别印记。就好像学生的准考证一般,进场时需要出示,以供衙役检查,考试中也会有人抽查。

    廪生是惠娘通过商会请来的。是宁化县城的老秀才。

    这样的秀才一年里最少要为几个学生作保。考县试的人多,每家总要宴请他们一顿,还要送上礼物聊表心意。

    还没到日落,家里人就要求沈永卓和沈溪两兄弟回房休息。第二天的考试,会在黎明之前开始,按照规矩。考生应该在后半夜四更末入场。要保证第二天考试顺利,提前一天非要休息好不可。

    但不到时辰,沈溪全无睡意,倒不是他对第二天的考试感到紧张,作为一个现代人,大小考试他经历了无数。只是这特殊时候,他想起了很多陈年往事。

    一直到二更天后,沈溪才睡着,可是还没到四更,家里人已经过来敲门了,让兄弟二人起来往县学那边去。

    整理好衣服,连饭都来不及吃。家里给兄弟二人准备了考篮,里面除了笔墨和镇纸之外,还有一些吃食。

    因为交卷要到下午临近黄昏时,中午考生要带食物进考场,福建之地,食物多为便携的米团。

    一起出家门,沈明钧负责带两兄弟往考场去,一路上的马车和考生不少。越往县学方向走,人聚集得越多。

    县学之外,衙役正在维持秩序。

    夜色迷茫中,灯火处处,很多考生是独身而来,但更多的是家眷一道陪同,但家眷最多只能送到县学外,不得踏入考场一步。

    拖家带口一大家子来相送的不在少数,使得考场外一片嘈杂之声。

    还没到入场时分,沈家兄弟只能先在外面等候,一直到五更,考场正南东西两处辕门才缓缓开启,考生开始依次入场。

    因宁化是小县,考试之人算不得多,要维持秩序尚算容易。

    此时家属一律被衙役赶到街口,开始让考生分批站好队,每队五十人上下,如此每个辕门外会有四队二百余考生,依次进场时,会有衙役举着灯笼查看来人的模样,并且搜检考生身上是否有夹带。

    县试对考生的着装也有一定要求,就算成年冠帽也不得带入场中。

    沈溪在甲子号考棚,沈永卓在丙字号考棚,二人在考试时相隔很远。沈溪一介孩童,站在一队中间跟着队伍一起往前走,就好像后世排队买车票,但这时却绝对不会有人跑来插队,因为插队也无济于事。

    沈溪前面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童生,被衙差检查得很是严密,两个衙役把老童生上下摸了个遍,那老童生直叫冤枉:“几位官爷,老朽身家清白,不敢有所夹带。”

    衙役不客气地道:“那可保不准。刘老二,别以为我们不认识你,你从二十岁考到四十多,这么多年没考上,就不信你不会想点儿歪门邪道?”

    正在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哄闹声。

    原来是另一处辕门在搜查过程中,发现一名考生在饭团里藏有纸条,虽然只是寥寥数语,这可是作弊的大罪,人被官差用枷锁套着。此人除了要在院门外戴枷示众,回头还要挨板子,以后再想考县试也难了。

    “图个啥?平日里不好好学,这时候想起来要带小抄。”衙役嘴角一挑,带着略微的不屑,“行了,刘老二,你可以进去了。下一个!”

    沈溪挪了几步走到前面,那几个衙役一看,不禁乐了。

    “行了,这个不用检查,进去吧。”刚才对刘老二冷嘲热讽的衙役不由笑着说道。

    刘老二刚走出没几步,听到后不由回头叫道:“官爷,不公啊,怎么到他就不用检查了?”

    衙役中有哄笑声,刚才那名衙役笑着回道:“这你都不知?这是咱今年宁化县有名的小神童沈溪,别看他人小,头几年跟咱这些弟兄还有些交情呢。是不是,沈家小公子?”

    沈溪摇头苦笑,要说他跟这些衙役,渊源还真颇深。以前韩协当知县的时候,他有几次去县衙,其中几个衙役种牛痘,还是他亲手种的。

    刘老二道:“认识归认识,但也要搜,几位官爷不也认识老朽?”

    “去,你懂个屁,他一个小孩子,让他抄,能过了那就是稀罕。再不走,老子给你两板子你信不信?”

    刘老二悻悻然往里面走。

    沈溪过了辕门一关,往两边看了看,过辕门没经搜身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沈溪进得比较晚,到了甲子号考棚,能坐三十人上下的考棚里已坐下二十多人,靠近中间的好地方都被人占了,沈溪只能往边上坐,他先算好风向,别等下雨再刮阵风把卷子打湿了。

    不长时间,所有考生都入了场。

    随后进辕门的是知县叶名溯,以及学署教谕。

    宁化县地处偏僻,学署也就一个教谕外加两个训导,想靠这三人来监考是不行的,衙役和六房书办也要一起上阵。

    叶名溯身着朝服进门,进场后先环视一周,最后通过过道,往正堂的方向去,叶名溯作为这次县试的主持者,之后几场考试都是由他来坐镇。

    随即为考生具保的廪生进场,到正堂,开始点名和唱保。

    每唱到一人,考生会到正堂去接卷,叶名溯在检查过考生与“亲供”上描述相符合后,在具保廪生无异议情况下,会亲自把考生的名字写上去。

    考生拿到卷子,即可回到自己的座位,等候考试开场。

    轮到沈溪,等沈溪到叶名溯桌子面前,叶名溯往下一看,微笑着点头,把沈溪名字写在试卷上,把卷子递过来,却好像鼓励一般:“好好考。”

    在所有考生当中,能得到知县鼓励的只有沈溪一人。

    沈溪拿着“卷子”,加上一叠草稿,差不多厚厚一摞纸回到座位,此时天已蒙蒙亮。随着所有考卷发完,辕门全部关闭上锁,县试的第一场考试,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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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放亮,却是晴空万里。

    叶名溯将第一题四书文的考题写到纸上,再将考题糊在木牌上,一式两份,派人在场地中巡回展示。

    这对靠近正堂的考生多少有利,能及早看到题目就能早一步思考、答题。

    沈溪的甲子号考棚正好在靠近辕门的地方,距离正堂那边比较远,衙役在考场各通道转了个圈,最后才转到沈溪这边。

    衙役好像担心沈溪眼神不好看不清楚,还特别往这边靠了靠,停顿了一会儿才走。

    无论哪个衙役见到沈溪,脸上都挂着笑容,沈溪感觉自己好像是考场中的明星一样。

    四书文的题目是“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语出《孟子·公孙丑章句上》,按照字面意思,是施行仁政来治理天下,没有谁能够抵御。论的是“仁政治国”,算是中规中矩的考题。

    四书不过四本书,寥寥几万字,千百年的科举,每年全国那么多府县的考试,想从中挑出些花头来实在不容易。

    从明朝中叶开始,在考试中用“截搭题”的方式来考学生,即从不同的典著中节选一句或几句话,拼凑在一起出题,那是千奇百怪,花样迭出。

    但这次叶名溯出题,算得上是“良心题”。

    四书文必考,学生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句话只要学过《孟子》的人大概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要把自己的观点贯彻到文章中,那就要靠学问了。

    题目公布后,所有考生都在闭目冥想,有的干脆摇头晃脑,像是在那儿默背书本一般。

    沈溪把墨研好,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也是昨夜晚睡早起,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因为选考的五经文差不多要到中午才会放题,沈溪想的是。先把文章写好,趴下来稍微眯一下,养足精神,不然以他现在所处考棚的位置。到中午以后阳光正好照射过来,被春天暖薰薰的阳光一晒,必然困顿不堪。

    沈溪提起笔,开始写他科举考试的第一篇八股文。

    题目很容易,不需要做太多的考虑。遵照冯话齐的意思,县试里引经据典不能引用得太深,适可而止是最好的。

    一篇文章,不得少于三百字,试卷每页以红线为界,以黑线为直格,每页纸差不多能写一百字左右。一共十四页考卷,后面还要写五经文,洋洋洒洒写个七八百字的四书文,那后面肯定没地方写五经文了。

    沈溪把握得很好。以仁政治国,就以如今弘治帝为例,拿古孝贤君王来作比,以他十岁的脑袋瓜,写起歌功颂德的文字恰到好处,不刻意歌功,婉转之中,还带着对历史上各朝君王功过的检讨。

    寥寥不到四百字,沈溪前后用了不过半个时辰。检查好,抄写与卷子上。慢慢把卷子合上,用镇纸压好。

    随即沈溪伸个懒腰,趴在桌上小寐。

    别的考生多半还都没下笔,沈溪已经完成了他的第一篇科举文章。别人见到沈溪趴在那儿,只当沈溪一个孩子不会作答,趴在那儿冥思苦想。

    沈溪睡了大约一个时辰,随后被春日里一股寒风吹醒。等他清醒过来,五经文的题目尚未公布,沈溪可以继续想别的事情。

    到中午时。五经文开始放题,一共五道题目,分别出自《五经》,考生可以选择其中一题来作答。

    沈溪跟冯话齐主要学的是《春秋》,但先走到沈溪这边展示的题目却出自《尚书》,“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

    语出《尚书·汤诰》,是商王成汤在灭夏桀之后回来对各方诸侯说的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们万方诸侯有过错,原因在我一人身上;若我过失,与万方诸侯无关。

    历史传下来的《尚书》版本多样,但以伪古文孔本尚书为官方定本。

    沈溪在学塾只是将《尚书》背熟,冯话齐连经义和集注都没有给他讲全,好在沈溪前世专门研究过几种版本的《尚书》,并结合朱熹对《古文尚书》和《今文尚书》差别的论述,对此并不陌生。

    沈溪不想弄得太复杂再去看《春秋》的题目,他觉得这道《尚书》题不错,跟之前四书文“仁政治国”算是一脉相承,都是论述君王治国之道。

    沈溪提笔破题,直接以“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积不善之国必有余祸”来破题,以论述君王对于天下兴亡有所承担的重要性。

    这次沈溪觉得有种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感觉,反正他年岁小,就算过了这次县试,他也不能马上去府试、院试,甚至是乡试和会试,他对于这次考试并非十分看重,本着重在参与的精神,他写起一些话来也没太多顾虑。

    一篇文章作下来,沈溪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但篇幅所限,必须要收尾。

    在八股文中,对于头尾的要求很高,等沈溪完成后,仔细审读一遍,觉得没什么差错,再往正卷上抄写。

    一切完毕,时间才刚刚过正午,距离下午交卷尚早。

    沈溪上午补了一觉,精神尚可,这会儿没有睡意,便坐在那里发呆,偶尔侧目看看别的考生奋笔疾书,便有种怡然自得的感觉。

    吃了点米团,肚子不是很饿,他端坐那儿,等着太阳落山。

    到未时末,已到日头西斜的时候,沈溪全身都被阳光包裹。此时叶名溯在正堂前坐得久了,下来巡视考场,顺带看看学生的答题情况。

    在县试中,儒学署的人虽然是监考者,但他们不能随便观看学生的考卷。主要因为儒学署的人跟城中的许多童生都认识,尤其是那些考了几届的老童生,在县试不进行“誊卷”的情况下,怕因此而从中有私相授受的事情发生。

    但知县作为主考官,要看考卷,虽然说于理不合,但也没人敢阻拦。叶名溯一路巡查考场,中途走到沈溪面前,但见沈溪坐在椅子上,只有小半个身子露在桌子上,而桌上的笔墨摆放整齐,连考卷都已经合上,当下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想伸手拿沈溪的考卷一观。

    “县尊大人,此举怕是不妥……”

    旁边跟随的儒学署的训导小声提醒。

    叶名溯要探头去看看考生的答题情况是完全可以的,但若是拿起学生的考卷仔细端详,不但会引来考官不公的嫌疑,还会影响学生答题。

    叶名溯微微颔首,左右瞥了一眼,离开沈溪旁边,心里却在想为何沈溪如此淡定。

    日落西山前,考场将分批进行“放排”,即把辕门打开,让答完卷子的考生出考场。考试到天色昏暗下来放排即告结束,毕竟考场内不供应蜡烛,若真到天黑了还没写完,摸着黑也没法写。

    沈溪选择在第一次放排时出考场,与他一起出考场的人不多。等衙役把卷子收上去,沈溪收拾好考篮,把笔墨和没吃完的米团收好,施施然出了考场。

    走出考场后,游目四顾,并没有见到沈永卓的身影,沈溪只好耐心等候。

    考场外面的空地上,有不少同窗或者同乡子弟凑在一起讨论刚才的考试内容,有的人说简单,有的说挺难,其中以说难的居多。

    很多参加县试的学生都是靠“押题”来试图通过考核,背诵以前见过的优秀时文,把八股文当成是背书来考,一辈子若有一次撞上,还真有通过的可能,否则就只能在考场里随便应付,等待来年再撞大运。

    到第二次放排时,沈永卓也出来了,沈溪看到沈永卓脸上容光焕发的样子,揣测他考得应该不错。

    “七弟,你五经选的哪一篇?”

    毕竟是在城里,就算没有家里人来接,二人也熟悉回去的路。走在半途,沈永卓终于打开话匣子。

    “《尚书》题!”

    沈溪这个时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把中午没吃完的米团往嘴里塞,随口问道:“大哥,你呢?”

    沈永卓目光及远:“苏先生教的是《周易》,我就选的《周易》题,感觉苏先生教授的很多都能用上。”

    沈溪点头应是,心里却不以为然。

    现在要写的是八股文,光靠先生教的那些可不行,需要用生平所学,加上一些独到的见解,才能作好一篇中规中矩的文章。他料想沈永卓做八股文的方式,大约是引用之前背诵的押题文,再加上一些个人的理解,毕竟很多题是属于那种模棱两可,内容跟君王如何休养和治国有关。

    走出不远,沈明钧匆忙从印刷作坊的方向赶了过来,手上提着灯笼。

    显然沈家人怕沈永卓和沈溪两兄弟要考到天黑后才出来,让沈明钧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二人提前出了考场,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你们……回家再说吧。”

    沈明钧非常关心沈永卓考试的情况,就好像关心自己儿子一样。

    对沈明钧来说,只要沈家人考得好,无论是不是自己儿子都行,这也是老太太李氏平日对他洗脑的结果。

    回到家,沈家人全都聚到门口来迎接,好像欢迎凯旋的将士一般。

    老太太李氏和大房的王氏拉着沈永卓的手,问东问西,而沈永卓脸上满是笑容,让人一见便知他第一场通过的机会很大。

    沈溪这边,则没什么人理会,李氏只是让他进去好好温习,等过两天第一场成绩公布,再决定后面作何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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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写得没什么状态,感觉对考试的气氛还是渲染得不足,嗯,大家将就着看吧!天子继续求订阅、打赏和月票鼓励!(未完待续。)

    在县试所有场次的考试中,第一场至关重要。(请访问~猫扑~小说,有您所有要看的书,)

    一共录取五十名,第一场就会录取其中二十名考生,而剩下没有录取的学生,也会选择其中几十人到百人,答卷行文还算靠谱的参加之后的“招覆”、“再覆”,也就是补考。

    最后三场考试下来,录取的考生最后参加第四场和第五场的面试,以决定考生的名次。

    即便第一场考试录取通过的考生,也可以再参加之后两场补考,就好像后世已经保送清华大学还不满意,还想通过参加高考来证明自己。

    二月二十七考完第一场,两天后,二月二十九下午就会“发案”,即公布第一场的成绩。

    沈永卓反馈回沈家的情况是他自己考得很好,应该不用担心录取问题,而沈家人压根儿就没觉得沈溪会通过考试,所以兄弟二人考完第一场,接下来两天都可以自行安排时间。

    此时沈明钧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趁着月底发案之后,与沈溪一道回府城去。

    “爹,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儿子?要是我考过了呢?”

    沈溪对于沈明钧的行为很不满意,他这才刚考完第一场,就算第一场不录取,还有机会考第二场和第三场。

    现在老爹这么急着收拾东西,说明连他这个当爹的都对他没信心。

    沈明钧却答非所问,回道:“你娘在家里久了,盼着我们早些回去。”

    沈溪撇撇嘴道:“就知道说娘,爹你心里是不是还记挂着谢家姐姐?”

    沈明钧老脸一红,却不恼怒,只是将头看着门口:“胡说些什么?我跟你谢……谢姨,没什么的。”

    沈溪没有继续这话题。

    要说沈明钧也算是开明了。若是换作一般的老爹,说不定这时候一巴掌就过来了。

    半晌之后,沈明钧支支吾吾地问道:“你谢姨,她……平日里可有提到我?”

    沈溪想了想,老老实实摇头。

    谢韵儿跟惠娘和周氏平日里说话,连她自己家里人都很少提及。更别说是沈明钧这样的外人了。

    二月二十八,在第一场发案的头一天,老太太李氏让沈明钧准备好礼物,带着沈永卓和沈溪去见苏云钟。

    苏云钟是沈家三兄弟的启蒙恩师,虽然现在沈溪已到府城读书,但老太太觉得,就算沈溪另投他人门下,也该记得启蒙恩师的教诲。

    当天上午,沈明钧亲自带沈永卓和沈溪到了苏云钟府上。把礼物奉上,然后让两兄弟给苏云钟磕头,敬谢师茶。

    临到中午,沈家三人从苏云钟住处出来,正巧有沈永卓的同窗过来谢师。

    虽然现在县试的成绩尚未公布,但苏云钟能教的基本都教完了,以后就算沈永卓这些弟子再参加科举,也不用来学塾。完全可以在家自学,这等于是一次毕业后的谢师礼。因而前来苏家拜访的人不少。

    沈永卓难得见到同学,不由想留下来跟同学一起说说考试的事,沈明钧急着去印刷作坊,只好把沈永卓和沈溪留下,留了几十文钱让兄弟二人中午在外面随便买点儿东西吃,提醒他们下午早些回去。

    沈永卓一直觉得沈溪是个孩童。就算一起参加县试,也不意味着两人有共同话语,因此从来没跟沈溪探讨过考试的内容。

    但见到同学后,沈永卓问的问题就多了,结果几个同学一合计。他们不但在五经题上选题相同,甚至在两篇文章用典、套用押题章句、行文用词上,基本都是一样的。

    本来沈永卓信心满满,自以为这次考试他十拿九稳,可跟同学讨论过考试内容后,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转而满是迷茫与担忧。

    沈永卓跟同学一起,把沈溪丢在一边几乎快遗忘了,让沈溪着实有些无语。在这些十七八岁的青年人眼里,跟他这种十岁的小屁孩没什么好说的,沈溪只能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当个小跟屁虫。

    中午一行人在外面饭馆随便吃了点儿,沈永卓才辞别同学,有些魂不守舍地归家去。

    “……苏先生是城里的名师,书教得好,大哥不用太过介怀,说不定你们一起过了呢?”沈溪不知道该劝点儿什么好,一路上沉默无言显得太过沉闷,只好稍加安慰。

    沈永卓看了沈溪一眼,继续缄默不言。

    回到家中,老太太李氏和钱氏等人发觉沈永卓有些心不在焉,跟昨天回来后神采奕奕的模样判若两人,问他什么也不回答。

    王氏脸上带着愠色等着沈溪:“小七,你且说,与你大哥这一路干什么了?”

    “爹带大哥和我去见先生,出来时大哥见到几个同窗好友,就凑在一起说了昨天考试的事,然后大哥就这样了。”

    沈溪本来不想细说,但若不解释下,不但一向对他有成见的王氏,连老太太李氏都以为是他做了什么才让沈永卓魂不守舍。

    等沈溪把话说明白,果然家里的女人都把注意力落在沈永卓身上,忙着向沈永卓问东问西。

    因为沈永卓在第一场考完后一直很自信,这股喜气也感染到家里的女人,现在已开始着手为沈永卓筹备婚事。可现在连成绩都没公布,沈永卓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让家里人非常担心。

    等沈永卓把他心里的忧虑说出来后,王氏释然:“傻小子,苏先生学问教得好,题目被他押中,这是好事。这说明苏先生教的弟子要过县试容易,难道你以为随便找个人教上几天,就能轻轻松松做完县试的所有题目?”

    沈溪听了这话,感觉王氏是在讽刺他。他很想说,同样都是沈家弟子,你贬低我也不见得能抬高你儿子。

    沈永卓想解释一下,这次并不是苏云钟押中了题目,只是考题相对容易。他们这些苏云钟的弟子通通都借用的同样的程文范文。沈永卓虽然年已十八,但其实还是个大孩子,但见到母亲这么安慰他,也就没再多想了。

    第二天放榜前,沈永卓跟沈溪一起去县学,路上沈永卓突然紧张地拉着沈溪的手。问道:“七弟,若这次我不中,那该如何是好?”

    沈溪被问得一愣。

    有其父必有其子,沈永卓的老爹沈明文逃避事情的办法就是一走了之,要是沈永卓这次县试不过,他不会也准备来个离家出走吧?

    “大哥,事情要往好的方面想,就算第一场不过,还有招覆和再覆呢。”沈溪笑着劝慰。

    沈永卓此时已经彻底没了自信:“要是连名都没录。那就连招覆的资格都没了,今年不能考中,吕家就会把女儿嫁给别人。我回去后怎么跟祖母和娘交待……”

    沈永卓拳头握得紧紧的,距离县学不过一条街,他却不敢再往前走了,“七弟,不妨这样,你去帮我看看成绩。我在这儿等你。”

    沈溪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个大哥,跟他的老爹一样优柔寡断。考不中还有下次,沈明文这个县里的廪生也不是一榜即中,名落孙山后不照样娶了他老娘?不照样后面连过三关考中秀才,甚至还递补了廪生?

    沈溪停下脚步,身子转了过去:“大哥,我可不帮你看……你也知道。我肯定考不过,那时候我自己心情落寞,哪里有心思在榜单上找你的名字?”

    “顺带,顺带嘛。”沈永卓有些着急。

    沈溪眯着眼打量沈永卓:“大哥,其实不中也有不中的好处。我听说这个吕家小姐,虽然以前闭月羞花,可头两年闹瘟疫,脸上有了麻子,哎呀,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要是过了,为了他吕家的嫁妆把人娶回来,遭罪的可是你。”

    “啊?”

    沈永卓听了不由大吃一惊,“不会吧?听城东的宋媒婆说,她见过吕小姐本人,不但年轻还很貌美呢。”

    沈溪觉得这招挺好使,继续胡编乱造:“吕家这事,一直对外保密,在媒婆去吕家的时候,吕家找了丫鬟出来顶替。媒婆只是看看姑娘身上有没有毛病,再看年岁相符,就等着编排好话收两家赏钱了,她管你模样几何?至于貌美这种话,跟欺神骗鬼差不了多少。”

    沈明钧点了点头,显然觉得沈溪评价媒婆的话有几分道理。

    “七郎,你如何知道的?”沈永卓最后带着疑问道。

    “大哥应该知道我娘跟药铺的陆夫人关系很好,现在陆夫人是汀州商会的大当家,知道的事情很多……所以啊,大哥不用心存顾虑,只管过去看成绩。过不过对大哥都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沈永卓之前担心不已,本来连县学的方向都不敢看,听到沈溪这番话后,他果然多了几分自信。

    “好。”

    沈永卓点头,“如果我考过了,我就让我娘亲自带我去看看吕家小姐,要是跟七弟你说的差不多,这婚事我说什么都不会接受。”

    沈溪笑了笑,扯着沈永卓的袖子一起往县学门口而去。

    此时鼓乐手和炮手已经出来了,正准备放炮仗发案。

    衙门里的衙差,手上拿着卷好的案纸,在鸣炮之后,吹手吹号,提醒考生可以过去看榜了。

    第一场县试的发案,分为两案,共三张纸。

    第一张是正案,其中有五十人,以考生的坐号用圆式进行书写,内圈二十人,是为第一场考试通过的学生,外圈三十人,属于名列前茅,但未通过。

    第二张和第三张是副案,第二张上面同样有五十人,但不分内圈和外圈,统一以坐号围成大圆圈。

    第三张上也有些人的名字,但不足以围成一圈,总共也就二三十位,两张副案加上正案外圈的三十人,一共是一百零几人,有参加招覆和再覆的资格。

    不在圈里的考生,一律被称为“出圈”或者“出号”,说白了就是没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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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多名考生,把县学外面围得是水泄不通。

    沈溪个头小,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连方向都辨别不清,只能抓着沈永卓的后襟,一个劲儿地往前蹭。

    还没到近前,就听到“我过啦”、“出圈喽”或“等来年……”之语云云。

    在拥挤的人群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沈溪也不记得蹭了多少人的胳膊,闻了多少人的体臭,终于拽着沈永卓的衣襟,挤到了前排。

    正案里外两圈人,上面的字不大,加上都是甲乙丙和壹贰叁这些字,没有考生的具体姓名,想从中寻出自己来还真有些困难。

    沈永卓跟沈溪一样,到了前排之后,目光首先看的是正案上内圈那二十个人的考棚和座位号。

    发案不分案首,内圈二十人有一半字是倒过来的,需要侧着头去看。

    沈溪打量一番,很快在内圈正下方倒过来的字里找到了“甲字贰壹号”的字样,那是他的座位号。

    沈溪没有声张,马上去帮沈永卓找。

    找了半晌,终于在副案的第二张纸上,找到了沈永卓的座位号。

    沈永卓从失落到稍微惊喜,情绪再次发生了变化……虽然县试第一场他没有过,但至少有招覆和再覆的机会,并非失去了录取的可能。

    “七弟,找到你的名字没?我看这上面,不少甲子的,刚才未详细留意。”沈永卓找到自己的座位号,脸上终于现出笑容,他也开始关心起沈溪的情况来。

    沈溪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正不知该不该打击沈永卓的时候。沈永卓道:“大哥再帮你找一遍。”

    沈永卓从后面开始找,最开始他找得还很认真,但到正案时,他已经看得有些马虎了,因为沈溪的名字正好是圆圈的下面,字体是倒过来的。沈永卓或者觉得沈溪不可能一场即过,正案内圈只是扫了一遍,没仔细看。

    最后沈永卓用略带遗憾的口吻道:“七弟,你年岁还小。后面总有机会。”

    说完赶紧带着沈溪回家。明天将举行第二场招覆的考试,沈永卓显得有几分着急。

    从县学门口拥挤的人群中出来,很多学生骂骂咧咧,说自己学问好,录取不上那是朝廷的损失。是百姓的损失。

    悲喜的人都有,还有个四十多岁的老童生,终于在正案内圈找到自己名字,正跪在地上叩谢天地。

    沈溪路过的时候仔细一瞧,这不正是入场时被几个衙役责难的那个刘老二?

    “苍天啊,我终于有中秀才的机会了,我一辈子的辛苦……值得了。”刘老二跪在那儿高声嚎叫,就好像他已经中了秀才一样。

    考上的欢天喜地,没考上的或者等来日招覆再考,或者用功读书以待来年。

    有落榜的书生。身上有几个余钱的,并不急着回乡,趁着入夜前找个酒肆,买上两壶酒图个宿醉,尤其是那些过了三十岁的考生,这种落寞孤寂的心情尤为突出。

    以前沈溪总觉得范进中举中所提的事太过极端,中了举就能把人逼疯有些匪夷所思。但当他真正身处这个只有科举才能改变社会地位的时代,见识到读书人一辈子辛苦只为能科场题名,那种一生为功名所累的感触很深。

    “不好了,有人投河了。快去看看……”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突然间西溪河边那边热闹起来。

    沈溪心想考不上童生又不是天塌了,真要这么极端不成?等沈溪和沈明钧匆忙来到河边,才知道投河的不是考生。或者说,连个男人都不是,而是个女人。

    “……妻啊,你怎么这般想不开,为夫今年考不上,可以等来年啊。”

    原来不是落第书生自己投河。而是他的妻子悲愤之下感到前途无望是以投河。

    人已经在水里了,这书生只是在河边一个劲儿地哭诉……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妻子跳了河,连个竹竿都不找,就知道在那里絮絮叨叨,听着就让人心烦。

    “快快,谁赶紧下河去捞人?这水有几人深,若是再不想办法,人就救不上来了……”

    二月天,冰雪消融,水温很低,谁敢在这个时候冒着生命危险跳到河里去救人?沈溪虽然前世会游泳,但这辈子因为小时候调皮捣蛋摔死过一次,就没学游泳的机会,而且他才是个孩子,就算会游泳,下水救人也不是很明智。

    好在这时候,河面上过来一条船,在渔夫的帮忙下,终于把那跳河的女人从河里捞了上来。

    要说那女人也有几分姿色,只是身上的衣服极为破旧,许多地方打着花花绿绿的补丁,看上去也就二三十岁,一个挺娴静的妇人。

    上了岸边,一堆人围着,却没人敢上去搭把手。

    这年头男女大防,妇人的贞洁比什么都重要。街上本来没几个女人,河边看热闹的清一色都是大老爷们儿,女人躺在河边乱石嶙峋的土坡上,嘴唇惨白,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她男人是个读书人,根本不知如何施救,就在那里一个劲儿瞎嚷嚷,好像光靠说话就能把人救醒过来。

    “喂,赶紧按按你婆姨的身子,看看还有气没?”有人提醒道。

    那书生这才恍然,伸手探了探妇人的鼻息,哭喊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吾妻,你去之后,我与小女如何过活啊。”

    沈溪心说难怪,嫁了读书人的丈夫,等于是半辈子吃苦,加之没生个儿子,将来连盼头都没有,所以才会想到轻生吧!

    沈溪在旁边看了干着急,跳河的人,刚救上来没气是很正常的,肺部进了水,气管被水给堵住,能喘上气就怪了。从女子落水,到如今救上来,前后时间并不长,就算因为缺氧晕死过去,也是可以救回来的,但最重要的是时间。时间一长,晕死就变成真死了。

    沈溪不管别的,直接走过去,拿起那妇人的手腕。脉搏微弱近乎于无。

    那书生喝道:“你个小娃,作何?”

    “起来!”

    沈溪不跟这种百无一用的书生废话,要是坐视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消失,他还真有种负罪感,但以他男子的身份。给一个妇人做心口按压终究不妥。

    “你!按着你妻子的心口,连续按压,快点儿!”沈溪近乎是对那读书人吼着说道。

    “君子之德……”

    那书生正要废话一通,沈溪怒道:“再君子,你夫人就没命了?君子之德重要,还是你妻子的命重要?”

    读书人稍微一愣,便依言过来,沈溪双手压着地面,作出模样给那穷书生看。

    穷书生试着按了几下,妇人口中有水流出。但因缺氧时间太长,暂时没有醒过来。

    “往你夫人口中吹气!”

    “你说什么?”

    这次那读书人有些愤怒,想要跳起来跟沈溪拼命,但他刚才蹲在岸边喊了半晌,腿早已麻木不堪,人刚站起身子就倒了下去。

    这时候正好有一个小姑娘跟着娘亲到河边来洗衣服,沈溪上去一把将小姑娘拉过来,仔细教了一番,那小姑娘把嘴凑上去,开始在女子嘴里吹气。但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有那力气能把气吹到妇人的肺里去?

    沈溪恨不能亲自动嘴,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轻举妄动。这年头女子的贞节可比性命更重要,要他真作出什么无礼之事,别说是女子的家人了。连街坊百姓都不会饶他。

    忙活了半晌,那妇人终于一声咳嗽,人活了过来,脸上多了一抹晕红。

    那穷书生大喜过望,赶紧过去扶起妻子,半晌之后。夫妻二人相拥而泣,看得旁边的围观百姓直摇头叹息。

    就算是沈溪想出的办法把女人救了回来,但那穷书生连声谢都没有,在他眼里,妻子能活过来应该是“上天怜见”,跟沈溪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沈永卓催着沈溪回家,沈溪回到河岸上,正巧见到一身便装的叶县令站在人群中看热闹。

    沈溪和沈永卓都认得叶名溯,正要行礼,叶名溯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多礼,冲着沈溪点了点头,直接转身往衙门方向而去。

    沈溪觉得这叶名溯倒有几分亲民的意思,这样出身京城世家的官员,应该不知百姓疾苦才对,但这叶名溯从上任伊始,就跟城里士绅、商贾和百姓相处融洽,不得不说是一个异数。

    “知县老爷认得我们?”

    沈永卓刚才见到叶名溯对他笑着点头,脸上带着几分惊喜。

    “之前我们参加考试,他可是主考官,或许有一面之缘吧。”

    沈溪不知该怎么说,要说他跟这叶名溯的渊源远没有跟前任县令韩协那么多,毕竟韩协是靠着治理瘟疫有方,从宁化县调到南直隶任职。韩协一直巴结的林仲业,属于李东阳派系,如今李东阳已然入阁,韩协也等于是平步青云。

    兄弟二人迟迟没有回家报消息,一家老小都在院子里焦急等候。等二人回来,一大家子围了上来,李氏和王氏的注意力都放在沈永卓身上。

    “大郎,怎样?考上了没?”

    沈永卓苦笑了一下:“祖母,娘,第一场我没能考上,但也没有落榜,还有第二场和第三场可以再考。”

    王氏听到后虽然有些失望,但总算松了口气:“也好也好,第一场才录二十人,后面还有三十人,这第一场下来,剩下的人也就不多了,考上的机会大增。是不是,娘?”

    李氏这时候也不敢打击孙子的信心,立即点头道:“大郎,你娘说的是。哪天考第二场?”

    因为之前家里人都觉得沈永卓第一场肯定过,连第二场什么时候考都没留意。

    “明天。”

    沈永卓支吾了一声。

    “那赶紧进房去作准备,趁着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用功补习一下。快。”

    一家人都选择性地把沈溪给遗忘了,连个问问沈溪考没考上的人都没有。

    等李氏和王氏陪着沈永卓进到正堂,沈溪叹了口气,果然是小孩子没人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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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跟着一家子妇孺进了屋子,李氏和王氏等人急忙送沈永卓去东厢书房读书。

    在往书房去的路中,李氏顺带提了一嘴“七郎考得如何”,见沈永卓摇了摇头,一家人就没再过问了。

    沈家人本来就是让沈溪“陪太子读书”,没考上也没多少遗憾。

    沈溪回到屋子,刚坐下来不久,沈明钧从外面赶回来。沈明钧说过会赶紧把宁化这边印刷作坊的事安排好,等县试一过便带沈溪回府城。

    “小郎,你祖母把你和大哥的成绩跟我说了,明天你大哥要考试,咱也收拾一下,准备启程回去。你娘应该想我们想得紧,你准备一下,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沈明钧进来就催促收拾东西。

    沈溪站起身,扯了扯沈明钧的后襟道:“爹,谁说我没考上的?今天发案我已经过了,只是大哥没考上,我没好意思跟他提。”

    “啊!?你说什么?”

    沈明钧惊愕地打量沈溪,一时间竟怔在当场。

    半晌之后,沈明钧脸上才带着天大的惊喜,问道,“小郎,你没看错吧?”

    沈溪摇头苦笑:“爹,这是涉及你儿子前途命运的大事,你说我能随随便便看错吗?”

    沈明钧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哎,快把这好消息告诉你祖母,别杵在这儿,一起过去说。嗨,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回来也不知会一声,连你祖母都被蒙在鼓里……”栢镀意下嘿眼哥关看嘴心章节

    沈明钧兴高采烈带着沈溪,把沈溪初场即过县试的消息告诉了李氏,李氏听到后还未有所表示,旁边的王氏却满脸质疑之色:

    “小七,你不会是考试考糊涂了吧?就没听说哪家有十岁的娃儿去考县试的,你还说你第一场就过了?可当这县试是个人随随便便就能过的?”

    事实胜于雄辩,沈溪还真没什么好解释的,王氏本来对他就有偏见,加上现在连她儿子都没过第一场,心里当然不接受她的宝贝儿子会不如沈溪。

    李氏却喝斥一句:“别小七小八的乱叫,以后要唤七郎。”

    王氏应了一声,却把脸转向别处,显出她对沈溪的不屑。

    李氏想了想,谨慎地问道:“七郎,发案的时候你可仔细瞧过,真的录取了?”

    “我是甲字贰壹号,就在正案中间二十个座次的最下面,名字是倒过来写的。”沈溪如实道,“我看得真真切切,绝对不会有错。”

    王氏冷笑不已:“倒过来写的,那就应该是甲字壹贰号,肯定是你看错了。”

    李氏瞪了王氏一眼,王氏马上住口不言。李氏道:“家里识字的,要么不争气人在哪儿都不知道,要么圈在屋子里读书。唉!老幺,你出去请个识字的人去那边看看,别弄错了,这可是咱沈家的大事。”

    沈明钧匆忙应声去了,过了小半个时辰,沈明钧才跌跌撞撞赶回来,连气都还没喘匀和,就急声道:“娘,我找人看过了,小郎的的确确是过了。”

    不但是李氏和王氏,全家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沈溪。

    李氏非常高兴,赶紧拉着沈溪去给祖宗牌位上香,把这好消息告诉祖先,只有王氏一脸恼羞成怒的模样,进堂屋的时候小声嘀咕:“这县太爷真是个怪胎……”

    ……

    ……

    祭拜了祖宗,老太太高兴得红光满面,但出来后她还是有些担忧:“大郎明天要继续考试,此事暂且别跟他提,免得大郎想多了分心。”

    一家人顿时都不说话了。

    毕竟怎么也要为沈永卓的面子考虑,若被他知道比他小八岁的沈溪都考中了,而他却落榜,想必会影响他在招覆和再覆中的发挥。

    好在现在沈永卓关在房间里读书,别人是不能过去打搅的,只要王氏进去送饭的时候不提,沈永卓到考试结束之前也不会知道此事。

    因为沈溪第一场就过了县试,家里人对沈溪的态度有所改观,晚上吃饭的时候,老太太特意让沈溪在主桌吃饭。

    “……七郎长大了,他以后有前途,若后面好好考,拿个案首回来,以后府试和院试就更顺了,要不了多久咱家里就又多个秀才。”

    李氏毕竟培养了个秀才儿子,对于科场的事多少有些了解。

    县试在考过最后两场后,会以总成绩来发案,谓之“长案”,届时会以考生的姓名来发榜,这个时候便会厘定名次,考中县试第一名,即获“县案首”。

    照理说,考中县试的案首,无重大过错失误的话会照例进学,保送秀才。而考取前十名者,为县前十,至府考时,需提坐堂号。

    可现实却因人而异,毕竟知县认可,知府还有一省学政未必会赞同,大多数时候,案首也得参加府试和院试,如果成绩过得去,知府和学政多半会给面子,秀才功名有惊无险到手。

    是以,李氏才会有这番言论。

    ……

    ……

    第二日,县试第二场举行招覆,隔一日后考再覆,两场属于连考。两场中间不发案,发案会等到再覆考完的第三天,即三月初四下午。

    到三月初五,三场所取的五十名考生将会举行附加考试。

    在附加考试中,除了考核基本的四书文和五经文,还会考察策、论,以及偏题和怪题,诸如诗、赋、琴、棋、书、画,抑或算术,除四书文和五经文会列入总成绩外,其它考试成绩只会记录,在学生府试和院试考核录取中会获得一些特长加分。

    至于这附加考试是一场还是两场,将由宁化知县叶名溯来决定。

    这三日里,沈永卓除了去考场考试,回家后就被关在房里苦读。

    沈溪被家里要求不许打搅沈永卓读书,他自然不会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先写信给府城那边通知他县试初场即过的好消息,这几天空暇,没人强迫他读书,甚至没人管束他,他可以自由进出家门,逍遥自在。只需等到三月初四下午,第二次发案之后,去儒学署见知县和学官即可。

    三月初四,县试第二次发案。

    沈家这边极为重视,让沈明堂和沈明钧两兄弟亲自陪沈永卓去县学。因为招覆和再覆考生的数量只有百人左右,县学没有再出现拥堵的情况。

    由于之前沈溪说,吕家小姐因天花而满脸麻子,沈永卓内心很纠结,他不知自己该不该考过。本来沈溪是安慰他,让他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但这几天考试中,他总记得这事,反倒成为心中的牵绊。

    这天下午,沈溪老早就往儒学署而去,与他同往的是二十名在第一场即通过的考生。

    在这些考生中,以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为主,十几岁的少年只有两位,其中包括才刚满十岁的沈溪。

    其中最老的是四十多岁的“刘老二”刘禾,这刘禾一来,就笑盈盈地跟在场的同场考生见礼,气氛轻轻松松便被他带了起来。

    虽然这些考生彼此都不怎么认识,但到底也是同届考生,若将来其中有谁飞黄腾达,还能有由头攀附一番,说不定能傍上大腿。

    沈溪本来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个,因为他十岁即过县试,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

    但或者是读书人都有自己的骄傲,觉得跟一个小屁孩套近乎太过丢脸,沈溪反倒是其中最无聊的一个。

    直到未时三刻,儒学署门口那边开始有人进来,都是在招覆和再覆中录取的考生,前呼后拥三十人,刘老二等人赶忙上去见礼。

    沈溪探头试着在其中找到沈永卓的身影,可他身子矮小,最后没办法,只能站在椅子上往外看,最后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沈永卓在这三十人中排列最后,但到底是考过了。

    “大哥,你来了。”沈溪赶紧迎上去。

    沈永卓正为婚事迷茫,听到沈溪相问,便“嗯”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嗯?七弟,你为何在此?”

    “我考上了呀,大哥,不说这个,我老早就帮你占了座位,一会儿县令大人过来的时候,能离他近点儿。”

    沈溪推着沈永卓进门,一直到靠近正堂匾额之下,沈溪才拉着沈永卓坐下,而沈溪则坐在沈永卓身后第二排的位子上。

    “七郎,你还没说,你……何时考上的?”

    “第一场就过了,祖母和大伯母不许我对你说,免得你考试分心。”沈溪笑着解释一句,此时儒学署大堂内突然安静下来。

    原来是叶县令带着县衙的主簿、书办和儒学署的教谕、训导一起进来。

    儒学署的教谕,相当于县学的校长,读书人只有过了童试才准入县学读书,以备参加高一级之考试,进学的士子也被称为秀才。

    参加县试的考生见了父母官和县学的校长,自然要隆重地下跪行礼,秀才有见县官不跪的特权,但考过县学的考生,最多算是“预备秀才”,距离真正的秀才还有一段距离。

    见礼之后,叶名溯亲自训示,其实不过是拿出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训诫考生,同时鼓励在场的考生能在第二天的第四场考试中取得好成绩,名列前茅。

    叶名溯虽然在县学第一场考试时对沈溪另眼相看,但在这次会面中,叶名溯对沈溪视若不见。

    在宁化这种小县举行县试,甚至都不用糊名,知县在选定考生时,完全就是看着名字录取的。

    以沈溪十岁之龄便过县试,难免引人猜忌,叶名溯故意不跟沈溪有任何接触,也是为了显示清白。

    但越是如此,越容易让人多想,毕竟沈溪一个稚子站在五十人中显得很碍眼。

    会见时间不长,儒学署的教谕甚至连句话都没说。

    小县的儒学署,还没个庙宇大,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学校,本身儒学署只是名义的县学机构,县学学生最多是府、院两试的时候过来走个过场挂个名,再便是每年祭拜文庙时秀才们跟着儒学署的教谕一起去给祖师爷行个礼。

    会见结束,沈永卓和沈溪一道回家,此时沈家门口已经准备好了鞭炮。

    沈家两兄弟同时考过县试,这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全县一年才取五十人,结果沈家就有两人录取,如同“一门双杰”。

    而沈家另一个寒窗苦读的少年郎,这会儿悄悄站在门口的角落,带着艳羡的目光看着沈永卓和沈溪两兄弟,暗暗地将拳头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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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试的前三场,已经决定了这次县试入围与否,虽然名次尚未最后定下,但发长案时肯定有自己一个名字,获得了参加府试的资格。

    第二天就要考第四场,时间显得仓促了些。

    为了能在第四场过后排定最终名次时名列前茅,沈家人还是让兄弟二人回去温习功课。但前院那边,过来道贺的人却络绎不绝……都是街坊邻里,之前沈家全家人出门迎接,放了鞭炮,邻里想不知道都难。

    沈家早年虽然在宁化显赫一时,但随着家业败落,各支零散,尤其是沈溪爷爷这一脉迁移到桃花村已经过去了二三十年。如今沈溪这一脉回到县城不久,名义上已属于外来户,本为街坊所轻,这次沈家一门双杰同时过了县试,算是给沈家长足了脸面,预示着沈家复兴有望。

    就算李氏平日节俭,此时也是敞开大门宴请来客。

    当天沈家便在前两进院子里摆起了流水席,进门就是客,道声贺,就可以随意坐下来吃,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人。

    沈溪考过县试,在家里地位大不一样,以前他和沈永卓读书分开,现在李氏做主让兄弟二人同在东厢的书房温书,互相提点。

    沈溪拿着本《四书章句集注》,有气无力地看着,听着前院的喧哗热闹,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次考过县试,他并没有太多喜悦,年少有为,也意味着以后一举一动都会在别人的目光注视下,一旦有什么过错,就会把你往死里整。

    这年头,选贤任能不能说没有。但凡事还是脱不掉一个关系,他一介寒门子弟,进了科场。没有人罩着,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一次小小的县试。沈家便办得这么隆重,也是沈家这些年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喜事……眼看着沈永卓、沈溪过了县试,此后还有府试和院试,甚至是过乡试、会试、殿试,再加上长房的沈永卓即将成婚,沈家第三代子弟也都逐渐长大,喜庆事想必会多许多。

    “七弟,你说明天第四场考什么?”沈永卓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来他依然在为自己的婚事担忧。

    沈溪摇了摇头,在他看来,第四场与自己的关系已经不大。白天的时候,沈溪仔细观察了下叶县令的反应,叶名溯有意回避点了个十岁稚子过县试的事。这似乎意味着,无论明天他的文章作得有多好,在特长考试中发挥多么出类拔萃,叶名溯都不会点他作“县案首”。

    既然不能保送秀才,那第四场的考试对沈溪来说已没有实际意义,就算能取个前十。对外名声会好听一些,但这意味着考府试的时候会被“提堂号”,即座位更加靠近主考官。反而可能影响下一步在府试的发挥。

    当晚,老太太李氏亲自过来给兄弟二人送饭,坐下来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主要是说一些鼓励的话,让沈永卓和沈溪第二天能好好考,最好连四月份的府试也一并过了。

    说是不给兄弟二人施加压力,但她本身过来就是种巨大的压力,老太太年老了话多,唠起来。很容易又提起当初沈家辉煌时的事情,提到沈溪的太爷爷当过一府同知。提到那是多大的官,连本地知县见了都要行礼。

    沈溪却很清楚。不是每个举人都能当官的,他的太爷爷之所以能当上同知,是因为当时的特殊情况使然。

    正统景泰年间,历经土木之变、北京保卫战、夺门之变和石曹之乱,科举一度中断,加上连于谦这样的名臣也不免身死败亡,殃及的池鱼更是不知道多少,因此空出的官位要比现在多得多,以举人身份做官的不胜枚举。

    但经过成化年间休养生息,又有弘治皇帝励精图治,目前一切已经趋于稳定,这几十年间不知道中了多少进士,举人也就不够看了

    。

    以如今沈家的破败模样,就算沈明文或者是沈永卓,亦或者他自己考上举人,也必须要考取进士才能真正改变命运,想从“乙科”进官场可是需要背景的。考中举人,最多是在地方上有头有脸,或者运气好,哪个府县某个官职出缺实在找不到人,方有机会递补一任,不过那么多举人抢夺,这等好事未必会落到自家头上。

    到了第二天,兄弟俩又是很早便起来往县学那边赶。

    沈溪这次休息得很好,或者是想到考完后就可以动身回府城,心情大佳之下没什么挂牵,睡得也就安实。

    因为这次考试的五十人,昨天都见过,所以进考场时,互相间是在问候中步入的,辕门处的搜检也没之前那么严。

    本来就五十个人,未必需要在偌大的考棚里考试,但宁化县无论是儒学署还是县衙,都太过狭窄简陋,实在腾不出地方给这五十个人摆案考试。

    从四五百人变成五十人,考棚里显得冷冷清清。

    沈溪因为是第一场就录取的,所以要坐在前排,偏偏前排的桌子很高,沈溪坐上去,要使劲挺着胸,才勉强能把身子的小半部分露在桌面上,这对他提笔写字有所影响。

    很快,叶名溯和儒学署的教谕前来,还是先检查过众考生的“亲供”,防止有冒名顶替者,在确定无误后,考试正式开始。

    考试同样在黎明时分即告开始,但会在下午未时左右结束,当天考试次日就会发长案公布县试最后的成绩排名。

    叶名溯同样不多看沈溪一眼。

    沈溪心态很放松,别人在为一个“县案首”的保送秀才名额而奋笔疾书时,他已经在期待回到府城时与惠娘和两个小萝莉会面时的情景。

    但毕竟是考试,不能随意瞎糊弄,如果交白卷或者是在文字中有犯忌的情况出现,就算第一场过了,最后也会被刷下来。

    沈溪权当最后一场是荣誉之战,大概发挥一下就可以。也不是真的要去作经天纬地的文章,反而更要注意遣词造句,免得犯了忌讳。让到手的鸭子飞掉。

    这场的四书文和五经文,叶名溯出的题目都不难。并无截搭题。

    不过考试就是如此,不是说题目简单录取的机会就高,主要还是看大家的发挥,你觉得简单,别人也觉的简单,都考出高分来,但总有更高分。

    沈溪没有在第四场的考试中再去议论什么仁政治国这些大道理,引经据典上也尽量避免深奥。这也是他在县试时一贯秉承的原则。

    这年头,枪打出头鸟,你要写篇八股文,非要引用古代已经佚失残本的名家名著,考官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以为你胡编乱造,或者是有的考官也是半吊子学问,他不会的你都会,一准嫉妒你的才能,上来一发火不给你过。那你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写文章最重要的是切题,只要没跑题,用典别太偏颇就可。

    到中午时。开始放试帖诗、策、论的考题,还有一道出自《九章算术》的数学题:今有贷人千钱,月息三十。今有贷人七百五十钱,九日归之,问息几何?

    这时代的读书人很少有涉猎算术的,就算是叶名溯也是如此,让他杜撰个数学题无比艰难,只好去《九章算术》中找现成的考题,连数字都不带变动。以免答案连他自己都求解不出来。

    这道数学题算的是月息,不到一个月。就不存在利滚利的问题,如果把九日变成九月。沈溪相信,就算是那些资深的帐房,要算出这题也非要动用算盘不可

    。

    沈溪跟冯话齐学过试帖诗,本来作首诗没什么难度,但作诗这东西,无论通俗易懂,又或者是辞藻华丽,都不怎么好,想要拿捏恰当实在太难。

    沈溪干脆选择了对附加题不加作答,反正不会影响到县试的总成绩,作得好不好,也只是对府试有影响。

    再者说了,汀州府的知府在主持府试时,真的有心思去审查各县报上来这些考生的特长,去考虑在府试时给予特别优待?

    这种特长加分,最多是给那些士绅和官宦子弟提供一种进学的优待,就算他们在四书文和五经文中考得不好,最后也能通过这种特长加分而通过。

    沈溪从中午开始就等着放排,这一场考试的放排会有两次,未时六刻放排一次,未时末放排第二次,前后间隔差不多是半个小时,

    沈溪依然是第一次放排就出了辕门,与他一同出场只有寥寥几人……此时别人还在那儿用不成熟的算法计算利息问题,想用草稿纸上“壹贰叁”这些字来算出利息几何,那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到底不是店铺的帐房,换做惠娘这样精明的女人,都不用拿纸来计算,口演一番就能得出最后的答案。

    等第二次放排所有考生都出来,沈永卓也在其内,沈永卓见到沈溪不由感慨:“第四场可真难啊。”

    沈溪不知道沈永卓所说的难,是四书文和五经文题目难,还是那些附加题难。毕竟县试是科举的第一关考试,本身所涉及的知识范围不是很广,要说有点儿难度的,也只有附加题部分。

    “七郎,你选的哪些题目作答?”回去的路上,沈永卓很关心沈溪对附加题的选择。

    沈溪摇摇头:“我一个都不会,所以索性就跳过了,没有作答。”

    “这样可以吗?”沈永卓心下带着疑惑。

    沈溪笑了笑:“明日发长案,只有四书文和五经文会列入成绩。只要大哥把前两篇文章做得好一些,应该就没问题了。”

    沈永卓大概是患有考试焦虑综合征,明明最后一场已经不涉及到录取与否,他还是在路上不断念叨自己因为作答后面的考题而浪费了时间。

    回到家,李氏和王氏等人过来问明二人考试的情况,随后王氏高兴地说道:“大郎,吕家那边又派宋媒婆过来说,这次你过了县试,吕家那边正式跟咱谈婚事,连八字都对好了,就等着下聘,迎娶吕家小姐过门。”

    沈永卓在这场县试中,算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吕家那边看中沈永卓父亲是廪生,而沈永卓又是过了县试的读书人,觉得他前途不可限量,准备把女儿嫁过来。

    吕家家大业大,嫁女儿肯定不会寒碜,嫁妆必然丰厚得很。

    这本来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但沈溪在见到沈永卓那漆黑的脸色后,就预感到有不好的事发生。

    果然,沈永卓迟疑了一下,用低沉的声音回道:“祖母,娘,那吕家小姐……我还是不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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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永卓在家里属于老实巴交的类型,大人的话从来不敢忤逆,如今突然说出不娶吕家小姐的话来,让一大家子着实惊讶一番。

    王氏诧异地问道:“大郎,你在胡说些什么鬼话!不娶吕家小姐,那你辛辛苦苦图的什么?吕家可是大户人家,这婚事,还是你外公帮忙张罗的,你当你外公容易吗?”

    旁边的钱氏有些不满了:“大嫂这话就不对了,人家吕家本来就是看中咱沈家是书香门第,跟你王家有何关系?保不成大郎娶了吕家姑娘,还要谢谢你们王家?”

    王氏正要争辩,李氏突然大喝一声:“住口。”

    在场的人没一个敢说话。

    李氏冷冷打量沈永卓,眉头紧锁:“当初这门婚事,我也是答应的,若大郎过了县试,吕家那边反悔,那是吕家背信弃义。答应的事不可违背,就算如今大礼未过,这桩婚事也算是定下来的,咱沈家丢不起那人。”

    李氏最重门风,她话说得这么坚决,意思是无论沈永卓说什么,这桩婚事都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的。

    沈溪暗暗松了口气。

    要是李氏再追问一番为何沈永卓不肯娶吕家小姐,把他的那些瞎话抖出来,本来王氏对他就有偏见,这事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风波。

    事情总算是确定下来,沈溪瞅着没人注意,灰溜溜回了房。

    反正第二天就放榜了,最好放榜结束就回府城,连沈永卓的婚事他都不想参加。

    可到翌日,三月初四当天早晨,沈明钧过来对沈溪说,李氏的意思是父子二人别急着走,因为沈永卓要急着四月的府试,婚事宜早不宜迟,干脆在三月中择日办了。而且最好连周氏也要从府城叫回来,家里许多人已经有两年没照过面。趁着喜事一家人正好团聚一下。

    “小郎,咱不急着走,你娘很快就回来了。”沈明钧非常高兴,他既想在母亲面前尽孝。又想跟妻儿团聚,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妻子回来。

    沈溪摇摇头,问道:“爹,娘眼看着就要分娩了,她真的受得了来回颠簸之苦吗?”

    沈明钧突然反应过来。有些紧张道:“哎呀,看我这一高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你等着,我这就去跟你祖母说。”

    当天沈溪和沈永卓要去看发长案,沈溪对此不抱任何期待,他是有才而不能被取,至于沈永卓那边,中案首的机会寥寥。

    果然,到了县学外,看到发的长案。沈溪最后排第十四,算是挺好的成绩,沈永卓则排在四十六,差点儿吊榜尾。

    等兄弟二人回来,却是吕家那边派人与媒婆一起过来,商量婚事的具体细节。

    家里长辈商量事情,沈永卓和沈溪需要回避,等到吕家人走了,二人才进到正堂,李氏的脸色有些不太高兴。

    钱氏先开口道:“这吕家人。说是让大郎安心府试,分明是想把婚事拖着,若大郎府试不过,这婚事还指不定能不能成呢。”

    原来吕家那边早早派人去看了发长案。见沈永卓就算过了县试成绩也是倒数,人家那边有点儿意见。

    王氏不满地道:“吕家只是说让大郎考完府试再过聘,可没说大郎一定要过府试。”

    钱氏冷笑不已:“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现在不成婚,非要等府试以后再成婚,人家不说出口,咱就继续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

    其实这时候不用家里人说什么。沈溪大概已经明白,这次不是沈家人反悔,而是吕家那边似乎有些想法。

    过了县试,终究什么都不是,其实就算是过了府试也不过就是离中秀才更进一步罢了。最重要的还是院试,只要考上秀才,不大不小算是个“公务员”,哪怕领不到廪米,至少能办个学堂当校长。

    “既然吕家人坚持,就由着他吧。”

    李氏黑着脸,语气不善,“还是大郎说得对,吕家小姐娶不娶的,就那么回事,若大郎这次能一举过了府试,就算吕家要嫁女儿,还要看咱愿不愿意娶呢!”

    李氏最看重的是沈家的声誉,这次被吕家那边拖延婚事,令她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也就难免说了句气话。

    沈溪听了却很高兴,至少不用留下来等着吃沈永卓的喜酒。

    果然,李氏看了沈明钧一眼,道:“老幺,你媳妇有孕在身,的确是行动不便,为娘也不多留你,你收拾好东西,明日里,或者后天,早些回府城去。家里的事,你不用多惦记了。”

    “是,娘。”沈明钧应道。

    王氏却赶忙插嘴:“娘,这不……大郎要考府试,可大郎他从没出过宁化地界,要不……让大郎跟五叔和七郎一起回去,也好熟悉一下那边的环境?”

    王氏现在是有求于人,说话也客气了许多。

    如今距离府试的考期,也就一个多月时间,显得有些仓促。

    因为沈永卓从来没去过府城,而府城那边又有沈明钧一家人在,让沈永卓早些过去,会对沈永卓过府试有所助益。

    李氏看了沈明钧一眼,叹道:“大郎年岁也不小了,你让他住到老幺家里,老幺平日里又要忙着作坊的事,不怕外面有闲言闲语?”

    王氏嘴一撇,不屑地说道:“大郎是那种人吗?”

    “是不是的,婶婶跟侄儿共处一室,外面传起闲话来也不好听。”李氏态度稍微一转,“不过让大郎早些到府城去,也在情理之中。老幺,你可否帮忙安排一二?”

    沈明钧微微一愣,家里的事一向都是周氏做主,他还真没什么主意。

    沈溪见沈明钧不说话,赶紧拉了拉他的后襟,沈明钧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却什么都没说。

    “那好吧,让大郎赶紧收拾,后天,让他跟老幺和七郎一起进府城。至于安顿和找先生教导之事。也一并让老幺和他媳妇帮忙安排。”

    王氏刚才还低声下气说软话,此时她面色又不太好看了。

    本来是想让儿子住在沈明钧家里,这样到底方便一些,儿子也有人照顾。现在听婆婆的意思,儿子进了府城也要住进客栈,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品流复杂,难保儿子有心思好好读书。

    “娘。您看我也去……可否?”王氏最后提了一嘴。

    李氏皱眉道:“芊儿和曼儿你不管了?芊儿如今虚岁十七,马上要嫁人了,你这个当娘的,就不多教教孩子?”

    王氏苦笑道:“家里这不是有娘,还有弟妹她们在吗?儿媳可就大郎这一个儿子,如今他爹……嗯,左右我在家里没什么事,想陪儿子到府城,督促他考试,这有错吗?”

    说着居然抹起眼泪来。

    李氏想到头两年。她带着王氏进城来劝沈明文回心转意,结果王氏直接带着女儿跟沈明文住进客栈,这等于是有背叛的前科。不过回头再一想,王氏一介妇人,又没丈夫在身边,只是跟自己的孙子去趟府城,没有根基,那边也是站不住脚的,不怕脱离掌控。

    “老幺,你怎么看?”李氏打量沈明钧。

    沈明钧支吾道:“娘。我……我会照顾好大嫂,还有大郎。”

    李氏一听这话摆了摆手,像是不耐烦道:“走吧走吧,最好都走。家里就剩下我这个老太婆,你们就称心如意了。”

    全家人都看出李氏不支持王氏跟孙子一起去府城,但这时候也没人出来规劝。本来一家人最会说话的是老四沈明新夫妇,可如今他夫妇二人留在桃花村,其他房的人,要么性格懦弱怕事。要么就是心怀鬼胎。

    没人反对,事情也就定下来了。

    出发的日子定在两天后的三月初六。

    沈明钧要收拾的东西不多,毕竟府城那边才是过日子的家,这次不过是以省亲的方式带沈溪回来参加县试。而王氏那边则大包小包的东西,还有口大箱子,就好像是要举家逃难一般。

    最后箱子太沉,王氏一个人搬不动,愣是让沈明钧和沈明堂两兄弟帮忙抬出院子。

    钱氏见状,阴阳怪气地道:“我说大嫂,你这是准备进了府城不打算回来啦?就算五弟他们一家肯收留你,你也不看看住在哪儿……府城可不是宁化这小地方,一寸土一寸金哪!”

    王氏听了心里不爽,反讽道:“没地方住正好,说不一定在大街上能把二叔给弟妹你找回来。”

    本来王氏以沈家大妇之身想充当一家之主,之前劝说沈孙氏那边要注意说话,现在她自己讽刺人都不带脏字。

    钱氏把手上的簸箕往地上一摔,豆子洒了一地,愤愤然回身往自己屋子去了,进了门,顺手甩门发出“咣”一声,显得怒不可遏。

    王氏见状脸上带着冷笑,嘴里小声嘀咕,沈溪猜想应该是“小样,跟老娘斗你还嫩了点儿”之类的话。

    把箱子抬出门,沈永卓正要上前搭把手,王氏赶紧拉住儿子:“大郎,事情有你三叔和五叔,用不着你,你是读书人,进屋去把你的书读好了就成。”

    沈明钧从府城赶回来的马车车厢本来就不大,箱子被放进车厢里,直接占据了车厢的大半个空间。沈溪看了看剩下的位置,要塞两个人进去都难,可这辆马车回去的时候可是要载四个人的。

    沈溪无奈地摇摇头,要是把他这小个头塞到箱子里,地方差不多正好够,但就怕那箱子里塞满东西,他要坐进去还挺难。

    初六这天出发,车厢里太过狭窄,实在塞不进两个大人,只好让沈溪和钱氏挤在里面,而沈明钧和沈永卓则坐在外面的车辕上,王氏特别叮嘱不让儿子碰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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