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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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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部会试鬻题案,到今天为止,看起来是结束了,但背后的权力斗争其实到此时才刚刚开始。

    程敏政倒台了,马上小命行将不保,他的官缺总需要有人来填补,新入阁的大臣名单也需要重新拟定。

    弘治一朝,内阁大学士基本保持四人的规模,到弘治十一年徐溥卸任首辅,才剩下刘健、李东阳和谢迁的铁三角,而且弘治皇帝选内阁大学士有个习惯,先让六部九卿推举一个大概名单,再从这个名单中挑选。

    在礼部鬻题案上,程敏政非常冤枉,因为他的确没有泄露题目的可能,案子里有许多经不起推敲的地方,可就是如此最后还是定了案,他前脚出狱后脚就死了,案子就此成为了悬案。

    怪只怪程敏政在当今翰林出身的官员中太过碍眼,所有人都认为他要么成为内阁大学士人选,要么继徐琼担任下一任礼部尚书。

    沈溪一边沉思一边回家,他在想这朝廷背后的势力,到底分为哪些派系,而其中有哪些派系会对他的仕途产生影响。

    马文升和刘大夏应该算是一派,这是历史上公认的忠臣派;张鹤龄、张延龄以及徐琼算是一派,这算是外戚派。

    《明史》中将这案子归咎于傅瀚,那这位即将在来年继任礼部尚书的人,到底又属于哪一派系?

    要说傅瀚官声还是不错的,史载其人风趣不阿,敢于指出时弊,多次向弘治皇帝进谏,留下不少民间故事和传说。傅瀚为官期间,跟外戚疏远,倒是跟“忠臣派”走得很近,但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没法设计加害程敏政,背后必定有人帮忙。

    要说《明史》,对于明朝历代皇帝抹黑不在少数,沈溪可以理解为这是清朝史官对傅瀚的一种构陷,又或者是想借此来丑化有明一朝少有的太平盛世,可沈溪设身处地地想,无风不起浪,程敏政的确是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只是这股势力,暂且没有浮出水面。

    但无论如何,沈溪没有牵扯进案子中,在午门置对后,他便可以重新回到翰林院坐班,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沈溪前往午门,谢韵儿心中惶恐,在家坐立难安。等见到沈溪后,谢韵儿一脸欣喜,道:“谢天谢地,相公总算平安回来了。”

    她的喜悦显而易见,夫妻本是一心,沈溪的事就是她自己的事,在林黛面前她也难掩兴奋之色。

    沈溪进到房里,谢韵儿将一封书信交给他:“相公,今日你不在,有人过来送信,自称是寿宁侯府的人。”

    沈溪大感诧异,寿宁侯的人居然知道自己住的这处小院,看来寿宁侯的拉拢已经极为明显。沈溪不禁想到寿宁侯府的人前往谢家老宅送礼时,由侯府管事转告他的话,说他不必担心任何事,就好似张鹤龄已为他将所有事情摆平了一般。

    照理说若是鬻题案跟外戚一党没有任何关系,张鹤龄断然不能作出如此承诺。沈溪心想:“看来,外戚一党跟鬻题案也有些关联。”

    沈溪打开信,里面内容不多,主要是些嘘寒问暖的话,同时表达了对沈溪帮太子治病的感谢之情,只是张鹤龄又提到将会促使沈溪“加官进爵”,不过为了避嫌,却是用祝福的口吻说出来。沈溪细细一揣摩,应该是想让他归顺。

    沈溪转过头问道:“最近有别的什么人来过吗?”

    谢韵儿想了想,肯定地摇了摇头,道:“相公又不是达官显贵,院子向来安静,会有何人前来?”

    沈溪突然想起,最近玉娘那边好像没有再来烦他,也没有再传达刘大夏的新命令,这是不是意味着,刘大夏对他的“利用”已暂告一段落?

    黄河洪灾,户部那边忙碌异常,这会儿刘大夏应该是无暇他顾,可如今周胖子正在以汀州商会的名义运送钱粮,玉娘也从河南调查地方灾情后归来,刘大夏在这种情况下没道理会对他不管不顾。

    不过回头想想,沈溪却觉得有些太“高看”自己,人家刘大夏身为户部尚书,七卿之一,手下能人异士辈出,难道非要启用他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

    ……

    ……

    第二天,沈溪终于可以跟平常一样,穿着常服到翰林院上班。

    刚到翰林院他就得到消息,朱希周已经晋升为翰林侍读,就是两天前的事情。至于朱希周翰林修撰的空缺,由翰林检讨王九思增补,沈溪和王瓒仍旧为翰林修撰,另一个翰林侍讲的空位暂且没有人担当。

    沈溪、伦文叙和丰熙三人归来,均对朱希周这个新上官表示恭贺。

    担任翰林侍读后,意味着朱希周已经成为翰林院的管理层,以前最多是个工头,现在成位车间主任了,而且办公的地点也由公事房搬到前面的读讲厅,同时会有专门的吏员供其使唤,沈溪等人现在名义上也都归朱希周调遣。

    朱希周有些为难:“沈修撰,你尚不知……有件棘手的事情,非要你来做不可。”

    沈溪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何事?”

    朱希周马上让人给沈溪送来一大堆文稿,还没等沈溪翻阅,先解释道:“陛下从皇宫、翰林院、国子监以及京城几处藏书丰富的衙门,找来许多书籍,其中涉及的无不是永乐前旧事,谢阁老交代,这些事一定要你亲自处置。或许是沈修撰你上次进呈给陛下的书稿,得到陛下的欣赏……”

    正说话间,谢迁突然光临翰林院,直接进到了公事房。

    沈溪暗自诧异,莫非谢迁知道自己今天重回翰林院,专程来找自己?

    果不其然,没等众翰林上前见礼,谢迁已经开口吩咐:“大家做自己的事便可,沈修撰,随老夫出来一趟。”

    等沈溪随谢迁出门,有人开始发表看法:“以前说什么谢阁老来找他是为鬻题案,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有所重用,侍讲的位子莫不是专门为他预留?”

    一句话,就令众翰林心情郁结。

    之前说是要考核,竞争上岗,本来谁都没把沈溪这个初来乍到的翰林修撰当作竞争对手,现在看起来,沈溪升迁很有可能早已“内定”。

    有人开始揣测沈溪跟谢迁到底是何关系,能得到谢迁的另眼相看,可沈溪毕竟是福建汀州人,跟谢迁八竿子打不着,有人则猜想,或许是谢迁看中沈溪的才能,想跟沈溪结亲……

    谁都知道,谢迁家里有个没出阁的小孙女,谢迁总喜欢跟他的那些老友吹嘘这孙女有多漂亮,又有多聪明伶俐。

    而作为事件当事人的沈溪,对此毫不知情。

    “沈溪,陛下前日看过你编写的洪武末史料,甚为满意,可惜这些日子你不在翰林院,不然早几日就会让你详加编写后供陛下御览,呵呵……不用紧张,这是好事,陛下的心意你多少明白,好好做事,陛下肯定会对你重用。”谢迁一脸和气,用鼓励的口吻对沈溪说道。

    沈溪心想,你找我来不会只说这事吧?当下行礼,问道:“敢问谢阁老,这史料该如何编写?”

    谢迁笑道:“照实编录即可。”

    沈溪心想,这话说得轻巧,如何照实?

    我对朱允炆又当如何称呼,直呼其大名,还是叫皇太孙……不过,称呼“帝”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建文帝的皇位不被天下承认,倒是在朱允炆失踪后,军中曾发丧为神宗皇帝,后来为朝廷废止。

    沈溪想到当日张鹤龄提及的“靖难”之事,料想此事应该可以说,便问道:“那关于靖难……”

    谢迁板起脸孔:“沈溪,奏本是你所上,陛下如今只是准了你的奏折,让你好好整理这段史料,至于如何做,全由你自己掂量着处置。我们做臣子的,不能一切都等着皇上示下。”

    沈溪点点头,他总算弄清楚一件事……问谢迁属于白搭,对方明摆着是在利用自己。

    沈溪心想,不就是建文旧事吗?你想知道什么,我给你编什么!不过是一个建文年号的问题,非要遮遮掩掩,大不了弘治皇帝降我罪,把我从六品降为正七品外调地方为官,又或者去南京出任闲差,也好过成天跟你这样的老狐狸打交道。

    沈溪送走谢迁,回到公事房,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然后埋头编写。

    一天下来,沈溪就整理出七八千字的文稿,全都是如今尚未流传于世的史料。

    沈溪整理好后,到前面的读讲厅把稿件上交朱希周,道:“劳烦朱侍读交给谢阁老,就说我完成了。”

    “啊!?这么快?”

    朱希周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沈溪要整理那么多书稿,还得修撰成文,起码要十天半个月,没想到沈溪只用一天时间就完工了。

    等朱希周大致浏览一遍沈溪所写内容,险些拿不住文稿,战战兢兢地问道:“沈……沈修撰,你……你这写的是什么?”

    沈溪叹道:“都是谢阁老让我写的……唉,朱侍读不必过问,只管上呈谢阁老便是。”

    朱希周苦笑连连,看向沈溪的目光里满是忌惮,意思很明显:你可别害我啊,这些东西可是要惹大麻烦的。

    沈溪不想解释,上交文稿后,弘治皇帝和谢迁交待下来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弘治皇帝准备如何处置他的文稿,就不是他能够关心的。

    料想弘治皇帝无非两种选择,正视或者无视。

    等朱希周带着文稿到了文华殿南边的内阁大堂,将其交给谢迁。

    谢迁仔细端详手上的文稿,也不避忌朱希周,用斥骂的口吻道:“这个沈溪,真是越来越大胆,陛下让他编写史料,是对他的器重,竟敢在书稿中公然……嗯嗯,待老夫将此进呈陛下,由陛下定夺。”

    朱希周在旁边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谢迁到底有没有意思要治沈溪罪的意思。

    作为朝臣,又在翰林院中磨砺了三年,朱希周多少学会了揣摩上意,弘治皇帝既然在经筵上提出洪武、永乐旧事,那沈溪所作,无疑是在为皇帝分忧。也是他初生牛犊,不知官场险恶,换作别人,还真不敢这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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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九更!

    这是为新盟主“哥哥是我”加更的最后一章,再次谢谢您的慷慨!话说我昨天看到创世的书评区,乍一眼看到两三百个打赏,真把我吓了一大跳,细细一看才知道大大原来是分批打赏的,实在是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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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所写文稿并非奏本,而是所修《大明会典》其中一部分内容,从年数上说,建文时期一共才四年,于国朝不过是一个很短的时间拐口,不过在修史人眼中,这期间可是大明朝开国后“精华”之所在。

    《大明会典》并非详细的编年体、纪传体史书,但建文时期的新政,却有对大明开国后关于政治、社会制度的反思,有一定的进步意义,反倒是永乐初年恢复洪武旧制,使得大明朝国力发展于很长时间内停滞不前。

    沈溪把文稿交上去,如同以往一样在翰林院中正常作息,最多是受到同僚的冷遇……很显然,经过朱希周回去一传扬,沈溪立即被当成翰林院的“叛徒”,从私人角度来说,这些人有嫉妒沈溪的理由,可从公事上来说,沈溪其实是帮他们做了没能力做且不敢做之事,等于是沈溪把弘治皇帝的压力一个人扛到了肩上,他们不该憎恨而应感激。

    可惜这些翰林现在********想的是,沈溪会将剩下的侍讲位置给夺走,而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无论沈溪是否能当上侍讲,以他们的官秩、贡献、能力、经验,都无法胜任侍讲这个职位,不是沈溪当,也会有翰林出身的官员来补位,不会直接在翰林中拔擢。

    沈溪自己并未想去争取什么,正常的上下班,不会早到也不会迟到,更加不会主动加班,到了下班时间他就回家,免得被人认为他要挣表现邀功请赏。

    六月初七这天,沈溪打听了一下程敏政的状况,得知程敏政病入膏肓,程家人已经开始做准备为其发丧。

    徐经的情况就好多了,他受的皮肉之苦甚少,稍微调养下便没有大碍,唐寅那边情况则很不妙,获得自由后,他一直卧病在床,缺医少药。

    唐家并非官宦人家,到了唐寅这一代其实家境已经没落,父亲唐广德是个小商人,唐寅进京铺张高调,基本是沾徐经的光,如今唐寅决心跟徐经分道扬镳,以至于生活突然变得窘迫不堪。

    沈溪得知情况后,让宋小城和唐虎给唐寅送去一些银两和慰问品。

    宋小城回来禀报:“状元大人,我看那姓唐的不领情啊……我们把钱送去,他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你说跟他非亲非故,干嘛要送银子给他自讨没趣?我看他病死了才好呢,你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啧啧,估计痊愈不了。”

    时值盛夏,从北镇抚司大牢里出来,身上的瘀伤、创伤很难痊愈,程敏政就是死于瘫毒不治,唐寅虽然年轻,但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溪略一沉吟,又开了个药方,然后拿出独门的“狗皮膏药”,让宋小城买好药后一并送去,宋小城老大不情愿。

    回到家中,沈溪把事情跟谢韵儿一说,谢韵儿也有些不理解:“那唐寅涉及买题泄题,影响到了相公的功名和前途,几番担惊受怕。怎么也没想到,相公竟会出面帮他,别好心当作驴肝肺……再者说了,相公不怕与他走得近,让人怀疑相公与泄题案有关?”

    沈溪轻叹:“怎么说也是名闻天下的大才子。”

    谢韵儿不屑一顾:“他是大才子吗?我还真瞧不出来,连擅长的诗画也不及相公,妾身看此人徒有虚名。”

    沈溪瞥了谢韵儿一眼。

    要说女人跟了男人后,确实变得盲目,这话夸得沈溪都有些飘飘然。但沈溪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届会试鬻题案会发生,若他在进京赶考的路上派人点醒唐寅,又或者在合适的时候加以规劝,或许唐寅的命运便不至如此。

    沈溪还有件事没对谢韵儿说,谢韵儿一直最喜欢的那首《桃花庵诗》,其实也是唐寅之作,只因他比唐寅早作十几年,这版权便落在了他手上,到底是剽窃了人家的诗词,问心有愧。

    ……

    ……

    有些事,终归没有逃出历史的发展,六月初八,程敏政暴卒,消息传到朝廷,人人哀叹。

    程敏政算是一代名儒,若无此事,他将来有很大的可能位极人臣,可惜因为一场从头到尾都显得荒诞不经的鬻题案,不但被迫致仕,出狱后更是抑郁而终,令朝野上下无不觉得惋惜。

    尤其翰林院这边,众翰林开始自发为程敏政写祭文,毕竟程敏政在礼部会试之前担任翰林学士、掌院事,且是《大明会典》的副总裁官。

    消息传到宫里,弘治皇帝大为惋惜,除了派人前去吊丧慰问,还追赠程敏政为礼部尚书,祭葬一切按照正二品官员的规格。

    在京士子以及名士大儒,开始有组织地进行吊唁活动,就算之前有人为程敏政鬻题而心中不忿,不过故人已去,国人一向讲究死者为大,对于程敏政以前犯的那点儿“过错”似乎也“既往不咎”。

    朝野上下,很多人兔死狐悲,认为程敏政遭小人诬陷,替程敏政叫屈不已。

    沈溪也随众翰林一道写了篇祭文,不过他跟程敏政之间并无交往,他的祭文最多是感慨一下程敏政以前的功绩,在众祭文中显得很不起眼。

    程敏政病逝后几天,程家成为京城读书人蜂拥而聚之所,一些有心人甚至利用程敏政的死,对朝中官员展开反击,许多读书人被人利用尚且不知,在为程敏政吊唁时作出一些不恰当的言论,矛头直指朝廷核心,内阁和六部七卿都不得幸免,甚至对弘治皇帝不能明朝秋毫也加以批评。

    沈溪没去凑这热闹,他只是随了份子给程家送去一点慰问金,代表翰林院去吊丧的是新晋侍读朱希周。

    在这几天时间里,沈溪一直关心唐寅的情况,得知唐寅在吃了药并张贴狗皮膏药后,伤情日渐好转,心里稍微好受些。

    沈溪非常清楚,历史的走向便是如此,他没有去挽回一件既定的悲剧,并不能算是一桩罪过,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对不起程敏政和唐寅等人,其实他自己也险些落进鬻题案而成为受害者。

    到六月十五,沈溪休沐时,特地去探望唐寅。

    因唐寅与徐经决裂,此时唐寅身边只剩下随他进京城赶考的唐府小厮,本有两人,其中一人回乡报信去了。

    沈溪的到来,并没得到唐寅的好脸色,此时他仍旧不能下床,趴在床上冷眼打量沈溪,脸上到处都是瘀伤,胡子拉碴的显得特别沧桑。

    唐寅冷声道:“用不着沈修撰大发善心!”

    这话说出来,顿时让旁边的宋小城不满意了,大有上去揍唐寅一顿的打算。

    唐家小厮正想阻拦,但被宋小城一瞪,那小厮吓得赶紧让到一边,最后还是沈溪挡住宋小城。

    沈溪道:“在唐兄心目中,或许是在下夺了你状元之位。唐兄若不领情,那就罢了!”

    听到沈溪这话,唐寅多少有些羞愧……就算他是江南乡试解元,自诩有状元之才,但也清楚自己距离中状元尚有差距。

    单单一道四子造诣考题,整个礼部会试中只有三人能作得出来,其中就包括会试会元沈溪,而沈溪殿试的文章,唐寅出狱后也找来看过,那真的是精彩绝伦,他每次看到都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更可甚者,在唐寅自诩独树一帜的书画造诣上,在跟沈溪相斗后,他也自认稍逊一筹。

    这分明是处处都不如人家,哪里有脸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

    唐寅抱着枕头,道:“沈修撰不忙于公事,前来我这儿作什么?难道不知道如今朝中人,人人避忌与我有瓜葛,之前尚且有人怀疑沈修撰也与鬻题案有关……”

    沈溪笑道:“清者自清,唐兄或许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害你的吧?”

    唐寅脸色有些奇怪,正要发问,此时店伙计进门来送上一封拜帖,唐寅看过,挣扎着坐起来,看样子来人对他很重要。

    “是玄敬兄来了……”唐寅说了一句,就听门口传来声音。

    “伯虎,你可受苦……嗯?”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举报了徐经和唐寅涉及鬻题案的都穆。

    这都穆一直以唐寅好友自居,可以说没有都穆这个重要的“人证”,唐寅断不会被下狱问罪,更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沈溪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这个无耻小人,当日在北镇抚司,若非他自辩及时,李东阳又没听信这无耻小人的攀咬,或许他跟唐寅的下场一样。

    都穆见到沈溪,大吃一惊,身体本能地往回缩。

    倒是唐寅在小厮相扶下,下地相迎,一脸高兴地说道:“玄敬兄,可算见到你了,别来无恙?”

    都穆脸上露出个尴尬的笑容,他知道沈溪在场,准没他的好事……别人或许不知道是他都穆举报唐寅和徐经的事,沈溪可是清清楚楚,都穆心里已经在盘算怎么开溜了。

    不过此人颇为狡诈,心想你沈溪当初说跟唐寅没什么交情,还拿这件事让我在李大学士面前下不来台,现在我可抓住你跟唐寅有私交的证据,看我回去后不参你一本,说你涉及鬻题!

    都穆见沈溪站在一旁,用满是奚落的目光打量他,有些悻悻然,却依然硬着头皮搀扶唐寅上床,然后让身后跟着的仆从把礼物送进房间。

    唐寅满脸感激之色:“玄敬兄真是太客气了。”

    “无妨,无妨的……”都穆强装笑颜,没说两句话,赶紧借故告辞。

    等人走了,唐寅不由赞叹:“玄敬兄真乃是吾之知己……沈修撰,你之前说有人害我,不知是何人?”

    *********

    ps:第十更送到!

    写到这章,天子再发些杂言……都穆举报徐经、唐伯虎,明代许多典籍都有记载,但奇怪的是唐伯虎本人却一无所知,“会试案”了结南归苏州后,唐伯虎还与都穆合作《故怡庵处士施公悦墓志铭》,天下之奇莫过于此。不过至少说明,案子结束到唐伯虎归家后一段时间,唐伯虎确实蒙在鼓里,但想必过了几年,真相终于大白,此后史籍未再见二人相交的记载。

    如果说都穆没从举报中获得好处谁都不信,此人秀才、举人、贡士和进士,在短短两年内达成,而且都是在吴宽向巡抚何公推荐后才取得的成绩,取进士后更是青云直上,观政结束不久便授予工部主事,这可是正六品的官职,到正德三年时已经是正五品的礼部郎中,若非吴宽去世傅瀚致仕,估计官职还会向上升。

    好了,鬻题案就此了结,故事进入新篇章!

    最后吆喝一句,今天天子已经更新了十章,大家不来一波订阅、打赏和月票鼓励,给天子个连续爆发的理由吗?

    谢谢!(未完待续。)

    天才壹秒記住『xzmao qu 】可如今沈溪一看,唐寅对都穆的信任远大于他,他若贸然说出来,那就是挑拨人家的关系,或许会被唐寅直接赶出门,以后别想再做朋友。

    沈溪道:“唐兄可有想过,单是给事中参奏,何以会成为震动朝野之大案,连程老尚书都卷入其中,最后抑郁而终?”

    唐寅沉思良久,很显然这个问题他得不到任何答案……连沈溪这个身在官场的状元郎都找不出案子的幕后元凶,唐寅自认论才学比之沈溪尚有一段差距,于是恭敬地请教:“愿闻其详。”

    沈溪摇摇头,叹了口气:“有些事情还是不明说为好,如今唐兄发配浙藩为吏,准备几时动身?”

    唐寅瞅了沈溪一眼,心想这小子够奸诈的,说话居然只说一半,当下愤然道:“天子不能明辨是非,政治如此肮污,在下绝不会就任刀笔小吏,决意从此以后做那闲云野鹤之人,来日轻舟湖上,纵情山水,再种上一片桃花,安居其间,了此残生!”

    沈溪心想,唐寅的心态果然因为鬻题案而扭曲,他本来打算振奋唐寅的信心,让唐寅在官场有所作为,但现在看来,就算他再努力终归也是徒劳,唐寅对官场已经死心。

    沈溪突然吟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唐兄大概追求的就是如此生活吧?”

    “但是,在下想问唐兄一句,你可有想过,将来要以何为生?难道几朵桃花就能换得一生衣食无忧?安守清贫或许可行,但就怕为生活所迫!”

    这是一个理想与现实如何折中的问题,每个人都可以给自己构想个神仙一般的生活环境,但有些事还是要看清现实……诚然,你唐伯虎想在桃花坞里过桃花仙人一样的生活,可终归还是要面对衣食问题,必须要养妻活儿。

    虽然沈溪知道,唐寅回乡后便会跟妻子和离,以后过起了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颠沛日子。

    别人种桃树是为了吃桃子,可唐寅种桃树纯粹是为了欣赏桃花,拿桃花来换酒钱,桃树每年花期不到一个月,那就代表唐寅一年的生活有十一个月黯淡无光。

    “这个……”

    唐寅仔细思索之后,才道,“在下自有办法。”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他怎知道我家境如何?就算我如今家道中落,但以我在江南的名气,平日向我求画之人多不胜数,大可以出售书画维持生计。”

    沈溪看出来了,唐寅根本就是个不为将来打算的家伙,如今只想早些远离官场,过他理想的生活。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既然唐寅的追求如此,沈溪也就不打算再规劝,不过他还是以负责任的口吻道:“唐兄,我想将来我二人还有机会见面,不妨如此……我们定下一个约定如何?”

    “哦?”

    唐寅脸上浮现一抹感兴趣的神色。

    沈溪道:“若将来在下出京,主掌一方,到时候唐兄生活窘迫,只管来投,在下必会以上宾之礼对待,请唐兄莫忘今日在下之言。”

    唐寅沉默了一会儿。

    沈溪的话明显带有可怜和施舍之意,令唐寅听了很不爽,但想到之前沈溪的话,仔细琢磨一番,沈溪其实是在为他的将来考虑。

    唐寅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别人给了他一条退路,他没必要将这条路给堵死,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将来会落魄到连维持生计都困难不得不投奔沈溪的地步。

    “好。”

    唐寅拱拱手,当作答应。

    沈溪这才又见过礼,虽然他不想在唐寅面前说都穆的事,仍旧提醒了一句:“唐兄最好小心身边人,并非人人都似唐兄这般谦谦君子。”

    唐寅误将沈溪所说的“身边人”当成徐经,想到徐经那么没原则,唐寅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最后送沈溪出了房门,却没陪同他下楼。

    沈溪看出来了,唐寅的伤确实非常严重,举步维艰……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短时间内,唐寅不太可能离开京城。

    出了唐寅临时住的客栈,沈溪对宋小城交待道:“找几个人盯着,无论谁来过,或者他要去哪儿,一律找人跟着。”

    宋小城一脸不解:“状元大人,这是干什么?这个人就是个迂腐书生,咱跟他接近,又捞不到什么好处。”

    沈溪摇摇头,让宋小城只管按照他的意思去办便是。

    “唐兄啊唐兄,这次我就帮你一把!”沈溪带着几分慨叹,慢慢离去。

    ……

    ……

    见过唐寅,沈溪接着去见周胖子。

    之前周胖子替朝廷运粮,如今粮食已安全运抵灾区。

    洪灾发生在春天,如今三个月过去,灾情其实早已缓解,赈灾粮款一到,百姓生活有了着落,地方迅速太平。

    周胖子立下功劳,如愿以偿成为户部指定的官商……他看重的不是能从朝廷赚到多少钱,而是户部能为他的生意撑腰。

    周胖子对沈溪非常恭敬,听说沈溪即将乔迁新居,马上给沈溪送来贺礼,知道沈溪不收银子,便为沈溪送些“人手”,说是可以帮忙搬搬抬抬,如今这些人都在宋小城手下做事。

    沈溪暂居小院所在的胡同口的茶楼,沈溪上得二楼,一眼看到坐在临窗位置的周胖子,当下打趣:“周当家气色不错,想必近来生意不错吧?”

    周胖子赶忙起来,给沈溪行了个跪礼,起来后点头哈腰道:“还不是有户部……跟沈修撰您的照应,此番为灾区运粮,小人得到上官赏识,正不知该如何报答沈修撰,这点儿薄礼沈修撰务必收下。”

    说完,周胖子回到茶座旁,拿起一方木匣,当着沈溪的面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一锭锭小金锭,合起来足有四五十两,“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沈修撰家有娇妻美妾,不妨为夫人们打几件金器,当作小人孝敬的心意。”

    沈溪终于体会到当官的好处了。

    只要是官,别人就会想方设法巴结。以沈溪如今翰林修撰的官位,跟一个商人不会有任何利益瓜葛,可周胖子却不断送出厚礼,一方面是看出沈溪很得户部尚书刘大夏的赏识,巴结好他就可以稳住户部这条线;另一方面却是作为投资,如果沈溪飞黄腾达,一路青云直上,能为其提供庇护。

    沈溪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在下并不缺这点儿钱花。”

    周胖子脸上呈现些微异样一色,估计他听说沈溪把谢家老宅赎回,但没钱好好修缮,以至于现在还蜗居于小院没有搬家,以前他给沈溪送银子和房产,沈溪没有接受,这次他改而送金子,料想金锭容易保管,沈溪自会笑纳。

    但沈溪可没到利令智昏的地步。

    这年头在市面上将金子兑换成铜板难度可不小,他一个翰林修撰手头突然持有大笔金子,一旦暴露,科道官员肯定会弹劾。况且,周胖子虽然会做人,但老奸巨猾,他如今借助汀州商会的名头行事,又怕将来生意被沈溪利用官身吞占,一直抱有警惕……

    沈溪绝对不能让自己有把柄被对方抓住!

    “沈修撰,这里有封请柬,是玉当家托小人送与沈修撰,玉当家说,若大人有时间,望前往探望一二。”

    周胖子递上一封请柬,沈溪看过,却是玉娘新开风月之所的邀请函。

    之前周胖子说过,送给玉娘几间铺子作为“谢礼”……这些铺子本身就是风月场所,周胖子连同里面姑娘的卖身契一并送给了玉娘。

    玉娘收下后,打算以此来安顿她那些“女儿”,继续做欢场陪笑的买卖。

    沈溪嘴角一挑,问道:“玉当家为何不自己送请柬?”

    周胖子笑道:“沈修撰如今贵为翰林官,按照规矩,不能前往……再者,大人家中有娇妻美妾,玉当家总是登门不怎么方便。不过大人放心,小人会妥善安排,大人可以安心拜访,或许玉当家有什么事要与大人商谈呢?”

    沈溪非常清楚玉娘的性格,若这女人真有什么事,自己就会找上门来,何须拐弯让周胖子代为邀请?

    玉娘在哪儿开青楼,规模档次如何,里面又有何等绝色,沈溪根本没兴趣知晓,他非常清楚,就算玉娘经营青楼,仍旧得为朝廷收集情报,而风月之所鱼龙混杂,最容易获取消息。

    “请回玉当家一声,若我有空暇自然会去。”沈溪起身便走。

    周胖子毕恭毕敬送客,到了下面的茶楼大门口,却见一顶小轿停了下来,李二小姐刚好从轿厢中钻出,当她见到沈溪跟周胖子走在一起时,脸色突变。

    “李小姐?”沈溪拱手行礼。

    他知道李二小姐不可能这么巧路过,既到他家附近来,肯定是有事相求。

    李二小姐恶狠狠瞪了周胖子一眼,周胖子一看有些莫名其妙,显然他不认识这位商贾之家的小姐。

    “大人没什么事,小人告退了。”周胖子行礼后,带着他的人手离开。

    等人走远了,李二小姐才带着几分愤恨:“赵画师不知作何会跟姓周的走在一起?”

    敌意很大啊,沈溪琢磨,莫不是同行如敌国,周胖子跟李家有生意上的竞争关系?

    沈溪道:“周当家请在下画一幅画。”

    李二小姐气呼呼地道:“沈大人何须遮掩呢?以大人如今在朝中的俸禄,足以养妻活儿,何须卖画为生?可怜我李家人竟蒙在鼓里,若因此而得罪大人,怕是我李家上下鸡犬不宁。”

    沈溪心想,你们李家得罪我的地方少了?我还没跟你们计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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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问道:“李小姐既已知在下身份,那在下也无需隐瞒,没错,在下的确是翰林院修撰,官秩从六品。在下从不仗势欺人,至于在下与何人相见,与李小姐并无干系,李小姐有事直说,无事请自便。”

    沈溪的话带着几分不客气,主要是李家三番两次找他,其实抱着跟周胖子差不多的心态……想对他进行政治投资。

    李二小姐带着几分愤怒:“沈大人位高权重,自不会理解我等小民之苦。我李家有货为朝廷扣押,正好与那姓周的有关,如今看来……那幕后元凶莫不是沈大人?我们李家再不敢高攀,民女这就告退……呜呜……”

    说到后面,她竟然掩面而泣,如同被人伤害一般,回身往小轿那边跑去,直接钻进轿子。

    随着小轿离开,沈溪想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周胖子跟李家果然有利益纠葛,如今周胖子仗着有朝廷撑腰,可能正在做一些欺行霸市的事。李家知道沈溪的身份,于是是想请他出手帮忙,未料却见他与周胖子“狼狈为奸”。

    沈溪无奈叹道:“你李家既做生意,早该明白生意人不能招惹官府,如今只是扣你的货,没让你家破人亡都算是好的了。”

    至于李家到底有何冤屈,那就不是沈溪需要关心的,李家跟周胖子做生意不同,李家只能算是本分的生意人,而周胖子就是有江湖背景的生意团伙。

    就算周胖子没有朝廷当靠山,李家想在生意场上干倒周胖子也不容易。

    幸好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不然真有可能出现周胖子一家独大的情况,跟曾经福州城里的一方霸主宋喜儿一样。

    翌日沈溪刚到翰林院,朱希周就过来对沈溪道:“沈修撰,这几****小心做事,免得招惹是非。”

    沈溪非常奇怪:“出了什么事情吗?”

    朱希周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却不明言,等沈溪坐下,一个个对沈溪多有回避。

    直到伦文叙过来,沈溪才了解发生了什么……原来有人在皇帝面前参奏了他一本,罪名是“妄言国事、不知斯文”。

    这两条罪过要说大不大,要说小也不小了,沈溪料想起因无非是自己受谢迁利用而上奏关于建文时期的旧事,还有就是跟他头几日上呈的那份论边疆防备的上疏有关。

    分明是被御史言官给盯上了!

    翰林院的人多少有些不怀好意,见沈溪初来乍到就受到谢迁的器重,很多人看了眼红,包括科道官员参奏他的奏本中也提到他跟同僚间不够和睦,恳请皇帝将沈溪降职、外放。

    要说沈溪对于外放还是很赞同的,年岁小,不代表不可到地方为官,但降职任用他却不怎么苟同,本就是从六品了,降一级还好,正七品的话,京官迁往地方往往会升三级,当个大县的县令绰绰有余。可若再降,连县令都当不了的话,还不如留在翰林院中边做学问边摸为官之道。

    沈溪被参奏是在六月十五,消息在翰林院传开是六月十六,结果到六月十七,谢迁就拿着吏部的一纸调令前来,心平气和地对沈溪说明:你被暂时调出翰林院,到詹事府右春坊做事。

    沈溪没有被降职,甚至不是平级调动,而是官升一级。

    沈溪到詹事府右春坊后为右中允,官秩正六品,这意味着沈溪刚上任从六品的翰林修撰才两个月,就破格升官。

    “去詹事府做事可能会累些,不过比之翰林院的公事会少许多……你要专心做事,今后必定大有作为。”谢迁带着勉励的口吻道。

    詹事府右春坊的右中允,性质跟太子伴读差不多,不需要跟太子讲解什么学问,但需要将太子每日所学内容记录下来,同时记录太子起居,包括太子每天几时起床、几时吃饭、几时读书、几时睡觉等等,左、右中允各二人,属于轮班制度,两个人一天。

    沈溪总结了一下,跟陪太子玩没什么区别。

    从当官的角度来说,从翰林院调詹事府属于优差,跟太子走得近,尤其还是朱厚照这样没有兄弟竞争皇位的太子,那简直是为将来铺了一条康庄大道,尤其沈溪还知道弘治皇帝身体已不行,再过几年就要驾崩,朱厚照以少年之身登上皇位,这正是他官场大展宏图的好机会。

    可沈溪总觉得朱厚照这个太子不怎么靠谱,身边的奸邪之徒太多,一个刘瑾,就足够他应付的,更何况还有“八虎”。

    谢迁把调令送来便即离开,所有人都聚拢过来恭喜沈溪。

    只是在恭喜声中,多少带着羡慕嫉妒,本来都担心沈溪会争抢翰林院侍讲的官位,但现在知道沈溪的确是高升了,但却是升到詹事府去,而且是教导太子。

    要知道如今首辅大臣刘健就是詹事府出身,负责教导太子,在朱祐樘登基当年,刘健就进入内阁担任辅政大学士,如今已贵为首辅,位极人臣。

    朱希周带着羡慕赞叹道:“沈中允可真是我大明第一人,十三岁中状元入翰林,如今有幸常侍太子身边,太子年少,以沈中允的年岁……将来必有作为。”

    朱希周主要是羡慕沈溪的年岁。

    若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翰林被调到右中允这位子上,最多是当个老学究记录一下太子的日常起居以及学习之事,可沈溪才十三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当右中允记录太子起居,就意味着基本时常能跟太子在一块,沈溪很容易跟今年才八岁的太子玩到一块去。

    若成为太子的玩伴,还是太子的“先生”,将来会亏待吗?

    沈溪笑道:“朱兄太抬举我了,我只求别让太子看我不顺眼,将我发配边疆就好。”

    朱希周不知道沈溪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怔之后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听沈溪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如今太子因缺少管束而任性妄为,对身边人动辄呼喝打骂,属于“熊孩子”,若得罪了熊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关键是熊孩子的老爹老娘偏向儿子,谁若照顾太子有偏差,那就会被降罪。

    沈溪升官,翰林院的工作即刻放下,他的公事自然会有别人来接替,他本来所负责的不过是修书之事,参考的是前人的典籍和律法、章程,没有多少自行添加的内容,只要把手头的工作一交接,他就可以去吏部报到,等第二天走马上任。

    沈溪从从六品到正六品前后不过两个月,虽未开创大明朝升官最快的记录,但毕竟非常罕见。

    沈溪到吏部领了身新行头,然后便打道回府。

    结果,沈溪在家门口遇到一脸失落的王陵之。

    “……师兄,兵部调我去边关任职,具体去哪儿我却不知道,不过听说边关那边异常辛苦,可能时常吃不饱。师兄,你看有什么办法把我留在京城?”王陵之上来就带着哀求,眼巴巴望着沈溪。

    沈溪没好气道:“既然兵部派遣你到边关任职,那是对你的器重,放心,这一去最多也就一两年,你在边关磨砺一下,升官还是很容易的。”

    王陵之苦着脸道:“可是我想回家,我好长时间没看见爹娘,我想他们了……”

    沈溪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到底王陵之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让他这么早面对疆场上的腥风血雨稍显残酷,不过想当年霍去病策马草原封冠军侯时也不过才十七岁……有志不在年高!

    “放心,有师兄在,我包你快速升官,到时候你功成名就,就能回去见你爹娘了。”沈溪拍着胸脯道。

    王陵之一听瞪大眼睛,咧着嘴笑道:“我就知道师兄最有本事了,那师兄快给我写秘籍……”

    不管什么时候,王陵之就知道沈溪的秘籍管用,而这次沈溪的秘籍的确是有针对性的,因为沈溪清楚地知道,来年达延部犯边的过程,只要他将这些内容告知王陵之,再适当让王陵之用一些手段加以防备,再教给他一些平日行之有效的练兵之法,这小子要建功立业并不难。但沈溪就怕他脑子不灵活,无法将他传授的东西融会贯通。

    “你几时出发?”沈溪问道。

    王陵之重新低下头:“两天以后,刘管家和沈三叔就要启程回汀州,以后我就算回到京城,也只能投奔师兄你了。”

    沈溪点头道:“两天时间怎么也够了,教给你的东西要全记着,等到了军营,可别拿我教你的东西去问人。”

    王陵之笑道:“我才没那么傻呢,都是师门的东西,我去问别人,他们不就学会了吗?”

    沈溪心想,这小子最起码一点小聪明还是有的,不由点头嘉许:“这就好,就怕你学得不精通,丢师门的脸。好了,你且回去,等下午过来一趟,我把秘籍写好给你。不过你一定要记得,我写的东西都很精妙,你除了要熟记在胸,更要勤加练习,等你真正掌握后,你就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光耀我师门。”

    王陵之听了不由热血沸腾,振臂道:“师兄放心,我一定努力!”

    把王陵之赶走,沈溪才进到院里,刚进来就见谢韵儿掩口在笑,沈溪问道:“娘子有何好笑的?”

    谢韵儿勉强收起笑容:“听相公教王公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师傅教徒弟,不过想来,相公应该是在代师授业。”

    沈溪笑了笑没回答,将手头的官服印绶交给旁边的宁儿,谢韵儿马上发觉有所不同,惊讶地问道:“相公升官了?”

    “可不是?”

    沈溪道,“从六品转正,翰林院今后不用去了,调到詹事府右春坊,以后差不多要陪着太子到处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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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发现人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码这章的时候脑袋已经不够用了,迷迷糊糊的,中间还趴电脑前睡了一会儿!

    估计凌晨前再能码一章出来,剩下两章,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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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詹事府的主要职责,在于统府、坊、局之政事,以辅导太子,跟翰林院同属编修、治学体系之下,但因詹事府多是负责皇后、太子日常之事,使得詹事府受外戚势力影响最大,朝中传奉官多是出自于此。

    詹事府中的官员,基本可分为上教导、下侍从,即詹事府内中上层的官员为翰林出身的治学官,中下层则为照顾太子起居的侍从官。

    到弘治十二年太子朱厚照八岁时,东宫上下的侍从官除了太监外,其余官吏基本成为外戚一党。

    沈溪这个右春坊右中允基本属于詹事府上下层官员夹缝中间的职位,平日既要跟随太子,起到照顾和监督的职责,又要负责记录起居、伴读,使得沈溪的处境极为尴尬。

    严格说起来,沈溪算不得太子的先生,没有规劝教导太子的权限,也没有陪太子日常游玩的权力,他想用自己的方法去引导未来的天子,基本上属于有心无力。

    如今东宫里外戚一党安插进来的传奉官,基本个个都是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之辈,他们对朱厚照这个小主子恭维至极,养成朱厚照很不好的行为习惯,令朱厚照贪玩成性,自私自利。

    六月十八,沈溪这个正六品的詹事府右春坊右中允走马上任。

    明朝中叶,太子的居所是在东华门和文华门之间的撷芳殿,往北是从文渊阁流出的内金水河,河上有白石桥三座,过桥往北有三道琉璃门,俗称三座门。

    明朝撷芳殿在嘉庆十年被大火焚毁,后来在撷芳殿的基础上重建了一所太子宫殿,改称慈庆宫,这里也是清朝供阿哥们居住“南三所”所在。

    沈溪每天办公的衙所是在詹事府右春坊,但除了少数时间要开会或准备文案外,其实并不用去右春坊,因为他的日常工作都在撷芳殿内,手上拿着纸笔,随时将太子的起居记录下来,这才是他的本职所在。

    从理论上来说,沈溪现在跟在太子身边跑腿跟班的差不多,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碍眼,无论太子做什么事都跟他没关系,他也不需要引起太子的注意。

    沈溪有时候会想,他大概就跟一个太子生活的旁观者差不多,太子无论做什么他都可以跟着,但他不能打搅太子,太子也全当没他这个人。

    这让沈溪觉得很尴尬。

    太子洗澡的时候要不要进去?

    太子出恭的时候要不要跟着进去?

    这问题很让人头疼!

    好在如今太子年岁尚幼,不存在临幸宫女的问题,若是太子长大几岁,而他还要在这个职位上多干几年,太子在前面跟宫女胡天黑地,而他则要在后面记录,这种差事可真是让他觉得呜呼哀哉。

    詹事府中,以吴宽居尊,吴宽今年六十四岁,是成化八年会试会元和殿试状元,如今官居詹事府詹事,正三品的大员,在朝中地位基本仅次于七卿,连皇帝和皇后见到他都要客客气气。

    在吴宽之下,是少詹事二人,为正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王鏊就身兼詹事府少詹事。

    再往下,是左右春坊,各设大学士、左右庶子、左右谕德各一人,官秩为正五品。

    左右春坊的大学士、庶子和德谕,在顺天府乡试、礼部会试时,会充当主考官和同考官,地位不低,若充当太子讲官,那地位更加尊崇,相当于太子的先生。

    再往下,就是左右中允各二人,也就是当前沈溪担当的差事。

    沈溪所在的右春坊,他的直属上司是右春坊右德谕王华。此人在历史上不算有名,但却是成化十七年状元,他的长子沈溪可熟悉得紧,正是明朝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哲学家和军事家,陆王心学之集大成者,精通儒家、道家、佛家的王守仁。

    跟王守仁的老爹共事,沈溪没想到会这么巧。

    王华三十五岁中状元,跟沈溪一样授的是翰林修撰,到如今十八年过去,不过是正五品的右春坊右德谕,沈溪才上任两个月,就迁到右春坊右中允的位子上。

    王华到底是读书人,待人友善,平日他行的是督导太子学问之责,但因太子年少贪玩调皮,以王华这种老好人的状态,最多是去跟太子讲他该讲的知识,至于太子听不听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溪交了自己从吏部领来的官牒,然后便正是履行职责。

    与他一同前去撷芳殿的是跟他属于一班的左中允靳贵。

    要说靳贵这个人,精心研究过弘治朝政的沈溪并不陌生……靳贵是弘治三年进士,名列一甲第三名探花,授翰林编修,他在弘治朝一直在翰林院与詹事府做事,到朱厚照继位后,他得升礼部侍郎,是少数与刘瑾交恶但能保全己身之人。到正德九年,靳贵以文渊阁大学士入阁,成为内阁辅政大学士。

    来日的阁老,如今跟沈溪同样的官品,不过一个是右中允,一个是左中允。

    靳贵年岁不大,如今才三十五岁,想他年纪轻轻就考中进士,在翰林院和詹事府这两个清水衙门混迹十年,其中的平淡无味是别人难以理解的。

    沈溪作为一个后辈,晚靳贵九年中进士,如今却跟靳贵官秩相同,这多少让靳贵觉得面子挂不住,不过此人倒也豁达,跟沈溪言笑间,教授了沈溪一些身为中允的经验。

    靳贵在太子出阁后便为左中允,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前辈,算是沈溪的入门师傅。

    “……最重要的是记录太子日常所学所讲,陛下会时常查阅,并以此来考察太子学问,你我记录时切不可懈怠。”

    靳贵的意思,关于太子平常那些胡闹事,能不记就不记,但学习的内容却要做到事无巨细,还要有所侧重……不能跟讲官所讲内容违背,至于太子是否背下或者背熟,尤其要记录好,皇帝会根据左右允中的记录抽查太子的学问,凡是涉及到皇帝的文案,那都是重中之重。

    靳贵很怕沈溪初来乍到,不懂得拿捏这种御览文案的文字尺度,但他却不知,由于前世的记忆,沈溪对于弘治皇帝喜好尺度的把握比起他更有经验,之前几篇上奏都恰到好处,否则断不会才两个月就官升一级。

    沈溪听靳贵说了半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快到正午,不由问道:“时候不早,是否该过去了?”

    靳贵轻叹:“不急,太子大病初愈,陛下特许他午后进学,太子有午睡的习惯,待太子睡醒后,你我再过去不迟。”

    这都病愈一个多月了,还没好啊?

    沈溪算是看出来了,朱祐樘夫妇对太子的宠爱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或许是朱祐樘年少没得到父爱,令他想加倍用关爱回报自己妻儿,不但对张皇后从一而终,甚至对太子也是宠溺有加。

    不过站在工作的角度,太子睡完午觉才读书,那沈溪的工作时间,一天便不到两个时辰,而且是工作一天休息一天,只需将太子在学堂上学习的内容记录下来,至于太子平日那些嬉闹游玩之事,不用费心,皇帝和皇后也不想看。

    “那陛下是否会时常过来走动?”沈溪追问。

    靳贵微笑着摇头:“除太子病重外,陛下少有往东宫来,平日陛下对太子学问督导,皆在文华殿内,届时你我将要同往。”

    沈溪点头表示明白,太子平时在东宫居所内上课,不过遇上皇帝考察,太子就要到文华殿,那儿毕竟是太子出阁后的讲学之所。

    “那太子学业如何?”沈溪继续问道。

    靳贵满脸苦笑,从这笑容中,沈溪便知道太子的学问马马虎虎。

    朱厚照从小就有天下名师教导,他的先生,个个都是饱学的鸿儒,全都是进士、翰林出身,而且是一对一地开小灶,不用跟平常读书人自幼去学塾那般学不学全靠自觉。

    显然朱厚照对于学习没什么兴趣,他才出生四个月就被立为太子,至今没人跟他抢皇位,而这两年张皇后除了生下个公主早夭之外,肚子没什么动静,而弘治皇帝的身体却已是大不如前。

    从古至今历代王朝,朱厚照可以说是皇子之中最幸福和得宠的,老爹吏治清明,给他留下一个稳稳当当的江山,朝中尽是巩固之臣,即便不理朝政江山也无忧。而且他自小就没兄弟姐妹争宠,到少年时就能继承皇位,偏偏因成长条件太过优越,养成一身坏毛病,不然以他的聪明、机智、做事有担当,绝对会成为一代明君,名留青史。

    不过太子如今尚且年少,弘治四年出生,到现在不过八岁,未来的可塑性很强。

    沈溪知道,跟正常历史最大的不同,是自己的出现,若想让朱厚照回归正道,做一个发奋图强的有为明君,只能由他来加以引导,否则朱厚照还是会按照历史既定的方向发展下去。

    可是要将一个任性妄为的太子拉回来,真的那么容易吗?

    “太子身边,所信任都有何人?”沈溪思索良久,再次问道。

    靳贵不由哑然失笑。

    新来的右中允问题多,是他早就料到的,太子是稚子,其实沈溪也没大到哪儿去,在他看来,或者少年都有足够的好奇心吧。换做别人断然不会这么问,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详细解答。

    “太子身边最得宠之人,乃是老太监刘瑾,你我平日还是少与此人接近,其人不好相与啊!”

    提到刘瑾,靳贵脸上带着几分嫌弃,显然太子平日胡闹,便有刘瑾的纵容在内。

    沈溪继续追问:“那太子身边可有沈姓的太监?”

    这问题让靳贵一愣,最后他摇摇头,表示并未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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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码十三章已经完全超越了天子的身体和脑力极限,现在整个人浑浑噩噩,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因此承诺的十五章最后两章,将放到明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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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午时末,靳贵和沈溪才正式开工,往撷芳殿而去,一路上二人皆小心谨慎,免得打搅宫闱宁静。

    抵达撷芳殿外,有小太监检查二人所带书册、文房四宝,随即在前引路,带二人抵达撷芳殿外,这才被告知,太子午睡尚未醒来。

    若是平常百姓人家的孩子,很少有睡午觉的,因为这会让他们晚上睡不着觉。

    在一般父母眼里,晚上黑灯瞎火的不睡,非要放到中午睡,这简直是虚度年华!可这里毕竟是东宫,到晚上或许夜生活很丰富……但沈溪实在想不通,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前半夜他不睡觉能做什么事?

    等了小半个时辰,太子终于睡醒,听到那宽阔的大殿中传来一个相对尖锐的童音:“我的宝剑呢?”

    “太子、太子,在这里呢,您斩妖除魔的宝剑。”一个相对老成但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太子,您快些去读书,日讲官已在殿外等候。”

    尖锐的童音有些不耐烦:“等着吧,看本宫的心情。”

    说话之间,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半大的小子提着把木质“宝剑”,从撷芳殿正殿内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大群宫女和太监。

    却说这孩子,五官俊朗,皮肤白皙,身上穿着杏黄色的蟒袍,因皇帝御赐大臣蟒袍的先例开始于弘治末年,如今蟒袍仍旧为皇家专利。

    “让开,让开,本宫上斩妖魔,下斩小鬼,谁拦路我斩谁!”

    典型的熊孩子,个头不高,尚未到沈溪肩膀,不过脚步却很轻盈,看样子是成天在宫里四处乱跑,头发挽起用黄色的发带缠着,这说明太子已出阁读书,一双眼睛贼亮,嚷嚷时中气十足,生龙活虎,哪里有一点大病初愈奄奄一息的不堪模样?

    沈溪远远打量,这朱厚照从小已算是小帅哥一枚,就是有些调皮捣蛋,若将他放在几百年后的学堂,肯定是班上最顽劣的那类,最容易被女孩子厌恶。不过再长个几岁,情况则会截然相反,注定是个被女生欣赏和追逐的对象。

    太子一出门,后面一堆随从跟随,在太子之前被蛇鼠咬伤险些丧命后,太子的随从队伍迅速膨胀,每天负责服侍太子的随从数量从十几人增加到三十多人,这些人都是从皇宫各处抽调来的宫女和小太监,对太子唯唯诺诺,当太子在御花园里癫上癫下时跟在身后,即便想规劝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还是有个中年太监在后面喊:“太子慢点儿,小心伤着……”

    沈溪提起笔就要记录:“太子不善学,侍从劝进无方,讲官懈职……”却被靳贵阻止。

    靳贵没言语,但摆了摆手,意思是闲事莫理。

    沈溪只好放下笔继续看,不过此时太子已往远处跑去,作为中允,沈溪和靳贵需要跟上,此时一名小太监一路小跑而至,对靳贵行了个礼,却说这小太监不过十二三的岁的年纪,面色白净,与沈溪年岁相仿,态度恭谨:“见过靳中允。”

    靳贵点头,将拿着的文房四宝交与小太监,顺带给沈溪介绍一下:“这是小拧子,在东宫由他来帮你我提物件,有什么麻烦事尽管找他便可。小拧子,见过沈中允,他是新上任的右春坊右中允,初来乍到,你要多担待点儿!“

    沈溪对这小太监行了一礼,小太监脸色有些慌张,一边回礼一边说道:“不敢当,沈中允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吧?小人听您的大名听得多了,小人能帮中允大人润笔研墨,那是小人的福气。”

    这小拧子一看就在东宫里没什么地位,他没资格服侍太子,只是个帮起居记录官拿东西、研墨、端茶递水的使唤太监。不过既是东宫太监,就属于太子亲近之人,属于内臣,沈溪和靳贵见到后怎么都得客气些。

    沈溪除了把用以记录的空白书册和笔留下外,别的东西也递给小拧子。

    就在此时,先前那声音沙哑的中年太监从撷芳殿侧走过来,对小拧子招招手:“没个眼力劲儿,快给二位大人递茶。”

    说完远远对沈溪和靳贵行礼,却并未过来,而是到殿里又招了几个宫女出来,连忙往撷芳殿侧的院子跑去。

    “这位便是刘公公,在东宫里,你我最惹不起的人,平日无须理会,他做的事与你我所负责的不同,平时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最好不要有芥蒂……”靳贵心有余悸地提醒了一句。

    沈溪心想,这就是大太监刘瑾吗?

    要说这位可是历朝历代太监中的佼佼者,看起来人似乎挺客气,但沈溪深知此人的狠毒,现在他和气那是因为没掌权,但已经仗着皇后和太子的宠信,作出令外臣忌惮之事,现在得罪他,日后岂能不遭到报复?

    小拧子连拿着的文房四宝都没放下,赶紧到里面去给左、右两位中允去拿茶水,沈溪赶紧招呼:“不用那么麻烦。”

    话音未落,沈溪又被靳贵拉了一把,靳贵小声道:“由着他去,在东宫办差,少说话为宜。别人怎么说,我们怎么应便是。”

    沈溪暗自琢磨,听靳贵的意思,他们虽是有官职在身的文臣,但其实跟那些陪着太子跑的太监和宫女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下班了可以回家,不用关在东宫这座外表光鲜的囚笼中。

    待沈溪跟靳贵到了侧院,太子正在那儿“斩妖魔”,拿着他的木质宝剑朝着立成一排的宫女身上捅,每刺一个,宫女都需要应景地喊一声“啊”,然后人往后仰躺在地,装作是被太子所斩杀。

    旁边还有公鸭嗓子的太监在那儿拍手:“太子斩得好!”

    小太子沉浸在这种把别人拿来当猴耍的乐趣中,或许是小孩子都喜欢这种类似于过家家的游戏,而且作为东宫的主人,太子完全占据了这“游戏”的主动权,现在只是拿木剑比划一下,若他换上真剑去捅,伤人、杀人也不会有人问他的罪。

    “这个要记录吗?”

    沈溪问靳贵一句,但他知道问了也是白搭,照理说太子的起居应该详细记录,但朱祐樘夫妻二人对太子期望很大,以至于下面的人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靳贵微微摇头:“就算记了,皇后也不会当紧,反倒会训斥你我。除了学习之事,别的……闲事莫理。”

    说话间,小拧子将茶水送来,沈溪和靳贵各有一杯。

    靳贵打了个哈欠,将笔和书册都放下,专心品尝属于他那杯茶水,悠闲的模样根本就不似在办差。

    沈溪显得有几分尴尬,望着远处还在拿木剑到处劈砍的熊孩子,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悲哀……这差事当的,实在没劲得紧!

    撷芳殿后殿方向,王华跟一名讲官拿着书本而来,显然等不到太子过去读书,只好亲自过来查看。

    刘瑾赶紧跑过去向王华解释,王华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后殿的方向等候。

    沈溪心想,先生管不了学生,反倒任由学生胡闹,这就是所谓的教书育人?此时有责任心的先生,不是应该上去苦劝太子,就算被皇帝问罪也在所不辞?

    靳贵道:“太子出阁后,几乎每天如此,真不知何时太子才能勤奋好学!”

    沈溪笑了笑,却在转动手上的毛笔,他是来负责记录太子起居的,却被告知规矩是只能记录太子读书过程,但如今太子就在那儿瞎玩,书也不读,那意思是他可以逍遥自在,坐在旁边看热闹。

    晃眼过了一个时辰,太子读书的时间都快过去了,那边王华和讲官熬不过回后殿休息,靳贵叹了口气,道:“看来今日太子又不用读书了!”

    说着,竟然提起笔开始记录。

    沈溪心想:“不是说不能记录太子不好的地方,只能记录如何读书?如今太子连书本都没碰,你敢记录太子荒废学业一下午?”

    却见靳贵煞有介事地记录,太子于某月某日某时,学《大学章句》中某某段落,且熟背与日讲官检查,勤奋好学等等。

    沈溪看过后不由苦笑着问道:“靳中允,这是做什么?”

    “难道写太子什么都不做吗?放心,这段是太子前日背熟的,只要如实记录,陛下检查时说是重新温书即可,就算是问及日讲官,也是这么说。”靳贵记录好,把书册合上,看了沈溪一眼,“你也照此记录吧。”

    沈溪摇头苦笑。

    这算什么,联起手来欺骗皇帝就为了赚那么点儿俸禄?

    若皇帝真的追查起来,知道下面的人诓骗当如何?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靳贵就好似沈溪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见沈溪提笔不写,劝解道:“放心,以前都是这么写的,陛下就算知晓也不会责怪,陛下对太子疼爱得很,谁叫皇嗣单薄呢?可惜朝中大臣多番上奏,请陛下广纳妃嫔多留下皇嗣,陛下却总不听,自古以来,谁人会如同当今陛下一样,能做到如此勤政爱民,不荒废朝政的?”

    沈溪心想,弘治皇帝是因为太勤政所以才没纳后妃吗?那是因他童年对后宫妃子间的宫斗阴影太大,说起来就是对女人怀有恐惧症,有个跟他能一心一意的皇后,他就已经知足了。

    再者说了,弘治皇帝的身体非常虚弱,常年多病,属于没心没力的那种,不然怎么三十多岁就驾崩了?

    沈溪照着靳贵刚才记录的内容,原模原样作出记录。

    以太子的年岁,如今背诵的已然是《大学章句》,足见皇帝对太子的期望甚高。等沈溪记录完,时候不早,沈溪和靳贵一天的公事就算完成,翌日的工作会由另外两名左右中允接手,他们可以休一天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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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说说今天的更新……今天原本计划更四章,现在加上昨天的两章,那就是六章,如果成绩还有昨天那般好,天子会酌情再加更一到二章!还是那句话,成绩越好,更新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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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闹!”

    朱祐樘喝了一声,有些恼怒,“看你平日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此时你不应该正在读书作学问吗?”

    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人鸦雀无声。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

    弘治皇帝对道教痴迷,认为世上那些修道之人有大神通,皇宫里经常举行法会,太子“剑斩妖魔”这一套却是跟那些道士学来的。

    小孩子嘛,都喜欢打打杀杀的东西,而剑斩妖魔这种本事在小孩子看来非常神奇,有时间就会模仿。

    太子在外边玩了一下午,根本就没拿起书本,被皇帝责问读书的事,不但王华那些日讲官可能会受罚,连记录不实的沈溪和靳贵也会受到皇帝迁怒。

    朱祐樘刚才还红光满面,此时气得直咳嗽,身体哆嗦个不停,显然弘治皇帝此番是真的动怒了。

    王华在旁弓着身子,诺诺半晌说不出话来,张皇后见状赶紧帮忙开脱:“皇上,这天色已然不早,皇儿他读书累了,出来玩耍一番并无不可,切勿动肝火。”

    张鹤龄也赶紧道:“是啊,陛下,龙体为重。连东阁大学士也说,太子近来学业进步,想必太子学得好,这才出来玩耍。王德谕,可是如此?”

    王华赶紧行礼:“正是如此。”说着,却已经在抹冷汗了。

    有些事,就怕皇帝深究!

    其实只要皇帝随便拉个小宫女过来,威吓一番,马上就能得悉太子一天无所事事,上午玩,中午睡觉,下午接着玩。

    朱祐樘脸色发黑,厉喝一声:“起居官何在?”

    “臣在。”

    沈溪和靳贵拿着自己记录的太子起居册子走上前,给朱祐樘行礼。

    朱祐樘见到沈溪,脸上多少浮现一抹笑容,连张鹤龄也笑眯眯地望了过来,对张皇后指了指沈溪,随后耳语一番。

    朱祐樘让小太监将沈溪和靳贵手上的册子拿过去,翻开来看了看,脸色这才略微带着满意,张皇后在旁问道:“皇上,今天皇儿学了什么?”

    王华那边很紧张,生怕左右中允把实情记录下来,却见朱祐樘点了点头:“皇儿今日所学乃是《大学章句》。”

    张皇后满脸欣喜:“皇儿可真本事啊……皇上,这《大学章句》是怎么回事?”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思想从民间到皇家一概通行,当皇后需要母仪天下,但对于学问之事,识字即可,再就是将《女诫》、《内训》、《女论语》、《女孝经》等女德方面的书籍背熟,就算合格了……女人没有太多的见识学问,心思就会单纯,不会有窃夺权柄的野心。

    朱祐樘看了看沈溪,意思是让沈溪来回答,这也是朱祐樘给沈溪一个表现自己才学的机会。

    沈溪恭敬地回答:“回皇后娘娘的话,《大学章句》与《中庸章句》、《论语集注》、《孟子集注》同出自《四书集注》,乃是儒学宗师、宋人朱文公之作。太子今日所背,乃是《大学章句》传十。”

    大明朝廷推崇《四书集注》,因为作者朱熹跟明朝皇姓相同。

    沈溪不过是按照书册中记录的内容说的,听靳贵言及,太子能把这段书背熟,可沈溪心里却在犯嘀咕。

    靳贵言中之意,太子背这段书起码是前天的事情了,一个八岁的孩童,课文就算一时能背上来,但在不温习的情况下,很可能第二天就忘记了。

    现在时间已过去两天,若弘治皇帝考校太子朱厚照这段内容,太子真能背得出来吗?希望吧!

    朱祐樘对于沈溪的回话很满意,他回过头对张皇后介绍:“这个沈溪,可是今年殿试的状元,才十三岁。”

    张皇后赞叹不已:“这般有才学?那真应该让他过来教授皇儿的学问,让皇儿平日跟那些老先生学,或者真有些乏味呢。”

    “说的是啊,朕也是这么想的。”朱祐樘笑着点了点头,等于承认把沈溪调到詹事府是出自他的授意,旁边张鹤龄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那意思好似在说,你沈溪总归也不过是个“传奉官”。

    沈溪就算是科举出身,但升迁却不经过吏部考核委派,而是由皇帝钦命调遣,这就不是走正常升迁途径,而属于皇帝“格外开恩”,在朝臣中,这类通常属于“传奉官”,容易为正统朝臣轻视。

    朱祐樘看看沈溪,又看看太子,鼓励道:“皇儿,你既已背熟,今日便在朕和你母后面前,再背诵一遍,让朕听听你背的可有偏差,为你指证一番。”

    太子一听就傻眼了,什么《大学章句》,其实当天就没背下来,还是日讲官通融,说让他第二天继续背诵,才给他记录一个“熟背”,第二天刚好日讲官进行轮换,没了老师督导,他早就把温书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平日弘治皇帝考察学问,朱厚照都是先在讲官的指示下将某些段落背好,再拿去应付考试,属于考前临时抱佛脚,就算背得不怎么熟,至少能应付过关,但这次朱祐樘却是临时起意要考察一下他读书情况,正好抓个现行。

    “啊……”

    太子张大嘴巴,根本不知道沈溪所说的《大学章句》传十是哪一部分,别说整段,连一句都背不出。

    朱祐樘本来满脸欣然之色,但见到太子如此状况,脸色逐渐变得阴冷。张皇后见势不妙,赶紧说和:“或许是皇儿乍见皇上,心里紧张。”

    要说朱祐樘或许对太子的学问监督不够,皇后对儿子几斤几两大致却是清楚的。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维护自己的子嗣权益不受侵害,就算她明知自己的儿子平日贪玩好耍,也不会将实情告诉丈夫……这里毕竟是皇家,而非平常百姓家,她跟朱祐樘之间夫妻关系再亲密,也要屈从于国事。

    朱祐樘黑着脸问道:“总不至先前才背熟的文章,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王德谕,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朱祐樘责问之人,就不是沈溪了,因为沈溪只负责记录,教导的任务那是日讲官的事。

    不过沈溪此时也是头大如斗。

    若王华承认今天太子根本没读书,那他跟靳贵都要遭殃,太子做学问的状况,那是要上呈给皇帝看的,往大了说,二人犯的都是欺君大罪。

    “回陛下,太子……太子……”

    王华跪倒在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因为王华自己也知道,若是老实交待,不单是他一人受过,牵连之人更多,皇帝还会因此对詹事府的官员失去信任。

    倒是太子眨眨眼,自辩道:“父皇,其实我先前背得很熟,只是您这一来……我就给忘记了,不怪王先生。”

    虽然太子如今还是个熊孩子,但他做事有担当,而且受到父亲的影响,对日讲官还算恭敬,就如同朱祐樘对刘健等启蒙恩师一样,直接称呼“先生”,而非官职名。

    张皇后赶紧帮腔:“是啊,皇上,皇儿他才出阁读书不久,待他学有所成后,再仔细检查学问也不迟。”

    朱祐樘怒道:“做学问,岂能明日复明日?詹事府人等,一律罚奉一月。王德谕,限你今夜详细检查太子所学功课,明日朕要考校,若不能熟背,朕当重罚!”

    说完朱祐樘一甩袖子,气呼呼往文华殿而去,张皇后连安慰儿子的心情都没有了,赶紧追过去。

    尚是孩童的太子皱了皱鼻子,不屑地道:“背不上来就背不上嘛,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你今天是皇帝,说不一定明天皇帝就是我来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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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今天和明天天子也都会爆发,绝不会让大家失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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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来巴望着老爹死,好自己继承皇位的太子有的是,可这观点如今却出现在一个八岁熊孩子身上……沈溪心想,这熊孩子平日里接触到怎样的耳濡目染,才会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是他老爹和老娘平日对他疼爱少了,还是他就那么迫切想当皇帝、行使皇帝的权威?

    不过,太子说这话,就算有人听到,也得装聋作哑,沈溪和靳贵作为左右春坊的中允,也不敢将这句话如实记录,朱厚照这么说被弘治皇帝知道,最多是挨几句训斥,他们要如实记录,那脑袋是不想要了。

    弘治皇帝一走,王华和几个日讲官稍微松了口气。

    好在朱佑樘还算通情达理,或许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儿子不太喜欢读书,所以给了日讲官一个台阶下,让他们用一晚上的时间教会太子背《大学章句》的传十。

    要说太子朱厚照也够倒霉的,《大学章句》里,就传十文字最多,足足有七八百字(出去标点符号)。不过,按照学习进度,既然已经学到这儿了,那就说明太子学识还是有一定基础,再加上前几天又背诵过只是暂时忘记,如此临时抱佛脚,两三个时辰怎么都够了。

    可惜的是,朱厚照并不是那么容易乖乖听话的主,尤其是现在太子还在生他老爹的气,岂会轻易就范?

    朱祐樘前脚刚走,太子就重新提起他的木剑,继续“剑斩妖魔”,这下可就苦了王华等日讲官,他们跟刘瑾一起上去好说歹说,不但没让太子回心转意,反倒令太子无比愤怒:“再说,我把你们一起斩了!走开!”

    熊孩子此时早就忘了尊师重道,只知道老爹让他很不爽,他就要拿那些宫女作为出气的对象,用木剑狠狠往她们身上戳,没多久大多数宫女便衣衫破损,甚至有些身上还见了血。

    虽然是木剑,但木剑的剑尖依然很锋利,几下戳过去,那些宫女就开始哭着跪地求饶。

    “再哭,把你们都丢进河里,哼!你们这群小鬼,居然敢跟本宫作对,想找死吗?”

    熊孩子张狂起来,谁都拦不住,王华和刘瑾等人只能跟在后面,期盼太子玩累了能安下心读书。

    可一个半大孩子,除了玩就是吃喝睡觉,他哪里会有累的时候?就算闲下来,他也想找点儿有趣的事情来做。

    靳贵抹了一把汗,脸色惨白……却不知是因天气炎热还是刚才皇帝面前召对吓的,他心有余悸地叹道:“差点儿到鬼门关前走一遭,这中允之职可不是什么好……”

    说到这儿靳贵就闭上嘴。

    沈溪听靳贵话里的意思,就差说“伴君如伴虎”了,在东宫当差,守着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主子,日子那是相当的难熬。沈溪心想,这大概跟围城差不多,外面的人拼命想挤进来,里面的人却想出去喘口气。

    不论怎么说,沈溪跟靳贵的差事算是完成了,第二天太子去皇宫接受弘治皇帝考校的事自然会有另一班人记录,但这件事对他二人来说尚未结束,因为太子若明日背不出来,被查究到底,他跟靳贵始终要被问罪。

    带着些微忐忑的心情,沈溪跟靳贵一道交了差事,各自打道回家。

    关于王华和那几个日讲官如何能让太子在一夜之间背熟文章,沈溪不得而知,但以他之前的观察,情况很不妙。

    沈溪甚至无心顾忌另一件事……

    这才是上任的第一天,就被罚了一个月的薪俸,对沈溪而言或许算不得什么,毕竟他有积蓄,加上之前收下不少贺礼,手头还算阔绰。可对于詹事府的同僚来说,就靠这么点儿俸禄养家糊口,一个月俸禄领不到,家里人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陪太子读书实在是件糟心事,一个不好就会被追责,罚俸禄都算是轻的。沈溪苦着脸回到家,谢韵儿发觉沈溪神情不对,赶紧问道:“相公可是今日公事不顺?”

    沈溪摇头道:“是啊,你相公上工第一天,一个月的俸禄就没了。”

    “啊?”

    谢韵儿非常惊讶,如今她已完全站在沈溪妻子的立场考虑问题,她可是最会精打细算之人,本来她还想沈溪升官后家里生活会更好些,“相公可是要招待上官,宴请同僚?不当紧,新官上任总是要有破费的。”

    沈溪道:“若是宴请上官倒还好,根本就是无端惹祸,被陛下罚了俸禄,今天只是被罚一个月,明天若太子在陛下那儿背不出文章,指不定几个月的俸禄没了。”

    等沈溪将大致情况一说,谢韵儿终于明白过来,当下将靳贵没敢说出的话吐露:“伴君如伴虎,相公多珍重。”

    沈溪不想提这么扫兴的事,索性第二天是轮休日,他打算跟谢韵儿到谢家老宅那边看看,为搬家做准备。

    沈溪在这小院住了差不多半年时间,是时候将院子归还了,而且谢韵儿一直惦记着能早点儿搬过去住,毕竟那是她成长的地方,对老宅的一砖一瓦都有感情。

    晚上仍旧分房睡,二人新婚燕尔,谢韵儿还要保持跟他的“距离”,因为要让林黛不多想,他们只能处于偷|情的状态,只有没人时才会稍微亲昵些。

    可这小院里最不缺的就是人,经常只有到晚上谢韵儿给沈溪送茶水时,才能跟沈溪有点亲热的举动,经常是她面红耳赤情动时,却要一盆冷水将心头的火热浇熄,收拾心情回去休息,更让她觉得难耐。

    沈溪第二天早晨没有依言陪谢韵儿回老宅那边,他让谢韵儿先过去,自己想去打听下太子昨日背书的情况。

    等到了詹事府一问,才知道王华昨日一夜都没出东宫,竟然教授太子一晚上,最后不得不留宿宫闱。

    按照规矩来说,宫门关闭后是不能有外臣夜宿宫中,王华实在是逼于无奈,若今日太子接受弘治皇帝考校时再背不出来,他的罪过可就大了,整个詹事府都要受到牵累。

    詹事府上下已被同时罚奉一个月,不过至少沈溪入目所及,詹事府的众多官员似乎并没有当回事,倒是有人对沈溪提了一嘴:“在詹事府做事,教好太子就行。”言外之意,不用为别的事情担心,连罚俸禄都不会心疼?

    再一琢磨,其实詹事府管的是皇家事,照顾好太子日常起居、读书,皇帝自不会亏待,怎么说詹事府的中流砥柱也是一群翰林出身的大儒,背后还有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的外戚势力,詹事府内还有一众靠捐赠而得的传奉官,怎会让大家伙儿吃不起饭?

    当詹事府的官领的是朝廷的俸禄,但同时会得到一笔不菲的“束脩”,当然这只是詹事府中上层翰林出身的官员才有的特别优待。沈溪虽然不知道“束脩”具体有多少,但料想不会比平日的俸禄少。

    就在沈溪坐下来等消息时,外面有聒噪声,却是寿宁侯张鹤龄亲自来詹事府“视察”。

    要说张鹤龄并不属于文官体系,但他有爵位在身,又是皇亲国戚,经常会到詹事府来走动。

    这次张鹤龄到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慰问昨日因为弘治皇帝发怒而罚了薪水的诸位翰林出身的詹事府官员。

    “……先前陛下考校太子学问,太子对答如流,都是诸位臣僚的功劳,本侯今日在这里送上一份薄礼,当作是皇后对诸位的赏赐。”

    张鹤龄要送礼给詹事府的官员,不会以自己的名义,而是搬出他的姐姐张皇后,如此一来这些礼物就成为学生家长送给先生的礼物,属于“束脩”的一部分,就算放到民间,也不会让人觉得这是行贿,毕竟这年头,给先生送礼那是天经地义。

    “沈中允也在?正好,省得本侯为你专程送礼去府上。”

    张鹤龄对别的官员没太多热情,反倒对沈溪这个正六品的右春坊右中允另眼相看,不禁让詹事府的人分外眼红。

    跟寿宁侯走得近,算得上是升官发财的最佳途径……寿宁侯如今贵为国舅爷,若将来少天子登基,他的地位只升不降,朝中上下但凡对权力有点儿野心之人,对寿宁侯都是巴结奉承,毕恭毕敬。

    沈溪行礼道:“下官只是恪守本分为朝廷效命,当不得寿宁侯的赏赐。”

    沈溪对张鹤龄表现得足够尊敬,但却少了一种亲近,他称呼张鹤龄也不像别人一样以“侯爷”相称,但这并未影响到张鹤龄对他的态度。

    张鹤龄笑道:“礼物是皇后赐下的,不分轻重,诸位若要谢恩,便谢陛下和皇后。沈中允,你才学不错,上次在本侯府上作的那首诗,如今在京城广为流传,你不但是我大明朝的文状元,诗词书画也堪称状元之才啊!”

    沈溪听了这话,张鹤龄分明是在给拉仇恨啊!在翰林院时,他已因为年轻、受谢迁赏识等原因而被别人嫉妒,虽说不招人妒是庸才,但走到哪儿都被同僚当作敌人,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

    张鹤龄没有在詹事府停留多久,很快便离去,众官员恭敬地送出门外,尤其是那些受张鹤龄举荐而被调到詹事府为官的传奉官,更是对张鹤龄恭维至极。

    不多时,王华终于从东宫那边回来,以其一脸憔悴的模样看,为了让太子背书,他昨夜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他的归来并没有得到应该的礼遇,因为正是他,让詹事府上下被罚了一个月俸禄。

    “沈中允也在?”

    王华望着沈溪,苦笑一下,脸上写满了感慨。

    他倒不是埋怨沈溪和靳贵昨日记录太子背书的内容,只是觉得下次要如此记录时,最好商议清楚,因为教书和记录是两班人,很容易出现沟通不善的问题。说到底,还是商量怎么欺上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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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算是弥补昨天欠下的第十四更,天子非常努力,大家来一波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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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调到詹事府担任右春坊右中允,不过仍旧兼着翰林修撰的官衔,说到底他还是翰林官,跟詹事府中下层属官有所不同。

    只是到詹事府后,沈溪的身份从一个坐办公室修书的清贵翰林,变成围绕着太子转的跑腿跟班,总归在身份上有些落差……

    好在沈溪早有心理准备,到詹事府来就是为了磨砺自己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从詹事府出来,沈溪直接走东华门经东安门大街、安定门大街前往谢家老宅,等到了地头一看,谢家老宅基本上已经收拾完毕,所有院墙边都堆了生石灰,用以驱赶虫蚁,同时每间屋子都放了上好的木炭,用来吸附霉味,家具摆设也焕然一新,过几天应该就可以搬过去了。

    不过搬家前得挑个吉日,还要跟目前暂住小院的东主知会一声……我沈大状元决定不白住你的房子,马上乔迁新居。

    沈溪并非不识好歹之人,租房子的时候便交了房钱,后来考中状元,人家坚持不再收他租金,他总不能仗着做官白白占人便宜,于是吩咐谢韵儿买了礼物,自己亲自送去,价值与尚未支付的租金基本相当。

    “以后可要节省些,坐吃山空,接下来一个月我没俸禄。”

    沈溪对家里的女人提醒了一句,其实主要是提醒林黛。

    到京城后小妮子已经做了好几身新衣裳,看样子她挺不会过日子,好在谢韵儿来了后有她这个大妇打理家里的财政,不然指望林黛,家里必定是月初大鱼大肉,月底吃糠咽菜的状态。

    沈溪把寿宁侯府送的礼物全都归拢好,专门用一间房间锁起来。

    沈溪没准备享受外戚带给他的任何好处,虽然他这种“坚持原则”暂时看起来没甚必要,可万一张鹤龄倒台,有人要将他归到外戚一党,他总得找个理由开脱吧?到时候只需指使人宣扬一下即可。

    太子背书的风波过去,沈溪恢复了在翰林院坐班时的早出晚归状态,不过依然是打一天渔晒一天网。

    太子出阁读书,基本在两个地方,其一是在文华殿后殿,另一处则在太子起居之所,太子读书时,沈溪作为右中允,会在旁拿起笔记录。

    太子背了什么书,背诵的情况如何,按照规矩可以稍微添加一点个人的意见,比如说对太子读书有什么建议。

    但沈溪自认初来乍到,对什么都不熟悉,他的年岁太小,若把意见提得太直接,会让人觉得他是有意彰显自己,实不可取,所以他只能尽本分,太子读书什么样子他如实记录,最后跟靳贵记录的稿件比对一番,没有差错的话,会在不用当值的那天把记录整理妥当,上交留存,以备皇帝随时查阅。

    总的来说,这个活挺轻省的,如果太子不是那么调皮捣蛋的话。

    天下的孩子少有喜欢读书的,尤其是拥有特权的东宫太子,一个熊孩子身边跟着一大群人围着他转,但他真正能安下心读书的时间却少之又少。

    每天到了读书时间,一大群人出去劝太子进房读书,苦口婆心各般央求,让人哭笑不得。好在这些都是日讲官的事情,沈溪最多拿个本子在远处看着……熊孩子概念里的尊师重道可不包括中允这种官员,沈溪上任半个月,愣是没跟太子说上一句话。

    其实沈溪也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跟太子走得太近,他在默默观察,这熊孩子是否真的无可救药?

    不知变通,一味想去改变太子的脾性或许会适得其反,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一个能影响自己的老师,沈溪自问尚未拥有让熊孩子回头是岸的本事。

    三伏天,许多时候沈溪都得待在太阳地里,为了仪态还要穿戴整齐,实在是苦不堪言,每天下来浑身都湿透了,回家后第一件事便是打水冲凉,不过家里女人多,在院子里洗澡极为不太方便。

    好在七月初,一家人得以乔迁新居,沈溪才拥有了相对独立的空间。

    恰好这时候,汀州府送来家书,顺带捎来一箱银子,在宋小城和唐虎等人把银子送来时,沈溪打开来看过,心里为新居有钱搞装修而高兴不已的同时,也在担心,突然多了这么大笔银子,被人知道后该如何解释?

    搬到谢家老宅后,沈溪的卧房是中院的正房,正房包括个正堂、卧室和书房,谢韵儿仍旧住在她的西厢闺房内,林黛则住在东厢,宁儿、秀儿和朱山住进了后院,云伯则住在前院的倒座房里。

    前院通向中院的垂花门左侧,有间面积较大的房间,平日将作为接待客人的正厅。正厅斜对着的西南角院,有个小花园,花园以南以东的位置有两间房,分别是小客厅以及书房,不过目前都空置着。

    除此之外,大门右侧一条走廊过去,是刚收拾出来的偏院。偏院是一个四合院,有十几间房子,以前谢家的下人便住在这里。

    宋小城进京后,沈溪一直没让他和自己一起住,因为租住的院子太小,如今搬到大宅子来,宋小城等人就不适合住在客栈,而且家里不能一直“阴盛阳衰”,于是宋小城和唐虎几个兄弟便住了进去。

    然后谢韵儿做主,由云伯担任家里的管家。

    宋小城名义上是家丁首领,不过云伯可调遣不动宋小城,宋小城毕竟是汀州商会的人,尚肩负跟周胖子联络之事。于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便由谢韵儿做主,然后吩咐云伯与几个丫鬟商量着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七月中旬,沈溪一家乔迁新居有一段时日了,却说这天有人送来一封请帖,当宋小城交到沈溪手上时,他差点儿没喷血……居然是在年初考会试前遇到的洪浊。

    沈溪挺不愿面对洪浊的,主要是因为谢韵儿。

    洪浊对谢韵儿的痴情,沈溪看在眼里,虽然非常同情,但一码归一码,洪家退婚在先,进而娶妻在后,谢韵儿实际跟洪浊已没半丝关系,沈溪绝对不会在这个“老朋友”面前有任何谦让。

    他跟谢韵儿毕竟是正式夫妻,拜过堂、洞过房,得到两家人肯定。

    沈溪以为洪浊是来找他“算账”的,沈溪本来大可不理会,但又觉得有些话不说清楚不行,只好硬着头皮去了约定的地方。

    为了预防万一,沈溪带了宋小城、唐虎一同前去,免得一言不合打起来,总得要有帮手。

    洪浊这天老早就等在茶楼,见到沈溪,脸上带着些许失望,最后一叹:“我便知道,肯定是沈公子前来。”

    听起来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沈溪略一想便明白过来,拱了拱手,没有说话,倒是洪浊客气地道:“沈公子……哦不对,应该称呼你为沈修撰,学生洪浊,有礼了。”

    翰林院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翰林院的官自然便是天下士子的“师长”,洪浊在沈溪面前自称学生并无不可,只是这称呼让沈溪觉得很别扭。

    沈溪见洪浊只带了个老家仆出来,没有为难之意,这才坐下,任由洪浊给他倒上茶。

    “听闻谢家老宅被旧主赎买,本以为是谢家妹子回来了,但仔细想来也该知晓是沈修撰从中斡旋,我想的太多了。”洪浊一脸感慨。

    以前沈溪把洪浊当作老朋友,彼此间尚有些亲近的感觉,可这次前来,他却觉得二人已无任何共同的语言,他不会对谢韵儿放手,就好像洪浊对谢韵儿永远也不死心一样,两个人间自然便产生矛盾和隔阂。

    男人在感情问题上可是很自私的,洪浊就算娶妻,他还想纳谢韵儿为妾,所以他之前见沈溪时,才会那么关心谢韵儿是否嫁人。

    不过听洪浊话中之意,他至今尚不知道谢韵儿已回京城。

    沈溪点头:“宅子的确是我找人赎买回来的。”

    洪浊道:“也好,若以后谢家妹子回到京城,也有个暂住落脚的地方,不过想来她已为人妇……断不会再回京城这伤心之地。沈修撰,之前我与你的书信,你可有托人送回汀州与她?”

    沈溪心想,你当我傻啊,谢韵儿如今嫁的人可是我,我会替别人转交情书给自己的妻子看?

    沈溪以前的确动过把信交给谢韵儿的念头,不过那是建立在二人婚姻有名无实的基础上,沈溪本着坦诚相处的原则,不想有所隐瞒。可谢韵儿到京后,他便改变了想法,因为他跟谢韵儿之间多了些夫妻间的感觉,到后面二人圆房,他更不会犯傻。

    “已托人送回去,至于她是否会看,看到后又有何想法,不得而知。”沈溪道。

    洪浊没再多说,不过眼神多少带着几分黯淡。

    沈溪岔开话题,询问了洪浊考学的状况。

    洪浊道:“年初会试落榜,只待三年后再考,不过家父已在朝中找人活动,为我安排差事……估计会到五军都督府效命,以后或者与沈修撰同殿为臣。”

    沈溪点头,他之前本当洪家是文官家庭,但在到京城后才知道,其实洪家乃是勋贵之家,这样的家族虽然不及文官来得荣耀风光,但因为爵位和官职可以一代代传承,照样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沈溪知道,就算自己中了状元,在官场上晋升或许还不及洪浊这个举人快,不过二人是在不同的体系中为官,仕途之路基本不会有交集,更不用担心洪浊将来会成为他的上司,在官场上对他加以报复。

    “说起来,在下对洪公子着实羡慕。”沈溪略带恭维的语气说道。

    洪浊苦笑着摇摇头:“若能换回谢家妹子,就算粗茶淡饭,躬耕于山野,此生贫苦亦然足矣!”

    沈溪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可是一个男人在对他的妻子表衷肠,好在谢韵儿对洪浊早就没有感觉,不然他还真要为此介怀。

    不过洪浊很快释怀般笑了笑,道:“在下有一件喜事要告诉沈修撰,在下的妻子……如今已怀有身孕,不久的将来,在下便要做父亲了。”

    沈溪拱拱手道:“那恭喜了。”

    洪浊脸上多了几分深沉,但还是大大咧咧回礼:“同喜同喜。”

    沈溪心里不屑地想,你的儿子又不是我的,谁跟你同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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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沈溪没有把见洪浊的事告知谢韵儿,不然会影响夫妻间的和睦。

    在一家人搬到谢家老宅后,谢韵儿的心情转好,但她目前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每天下来只是把家里的账目算了又算。

    沈溪瞧出来了,之前忙碌了七八年的谢韵儿,如今几乎快闲出病来了,或者真的应该给她找点儿什么事情做。但她作为朝廷命官的妻子,不太适合出来抛头露面,开药铺卖狗皮膏药终究不太合适。

    眼看到了八月,天气逐渐凉爽,沈溪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在东宫当差终于不用每天都汗流浃背了。

    这天沈溪将记录好的太子起居的册子送到詹事府,却见詹事府内人聚集了不少,都在跟一位朝廷大员打招呼。

    沈溪定睛一看,却是老熟人谢迁,作为内阁大学士,谢迁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别人恭维和巴结的对象。

    沈溪心想,莫不是来找我的吧?

    沈溪本想把记录的册子上交,悄无声息出门,这样跟谢迁就不用照面,也就不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但谢迁的眼睛贼尖,或许他本就有意等沈溪,见到沈溪,老远便打招呼:“这不是沈状元吗?”

    没办法,沈溪只能上前见礼。

    谢迁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狡猾,将沈溪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这才几天不见,沈状元看起来又精壮了些。”

    沈溪顿时腹诽不已……这是看人,又不是看牲口,称赞人有称赞“精壮”的么?但当着内阁大学士和一众同僚的面,他只能把礼数尽到,借口回家刚要转身离开,却被谢迁叫住,道:“有件事,要麻烦詹事府的人处置一下。”

    詹事府的众官员顿时谨慎起来,内阁大学士驾临绝不会是来闲话家常,早就猜到谢迁是有事前来,但谢迁先前就是不说,旁人又没法问,现在终于知道是何是由了。

    谢迁从怀里拿出本小册子,问在场之人:“谁看得懂这个?”

    那册子,小而厚,不似大明朝奏本的样式,甚至不似书籍,沈溪仔细打量一番,如果在外面加上个红皮套,就可以捏着出去振臂高呼了。

    詹事府的人把册子看过,没一个人说出个所以然来,这让沈溪感到有些惊讶……里面到底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内容?

    有人问道:“谢阁老为何不去翰林院问问?”

    “上个月便去过,从头到尾传了一遍,居然没一个人识得,这不往詹事府来求教么?难道我大明朝,连识得此番邦文字的人都没有?”谢迁脸色不太好看。

    沈溪大概听懂是什么事情了。

    似乎是达延部的使节进呈了一份典籍,竟然没人认识上面是何文字,这事听来有些稀奇,要说典籍无非是用蒙文记录,通常蒙古人自己就会配上汉文的翻译,就算不翻译,大明内阁诰敕房中书舍人也会将相应的文字翻译出来进献皇帝。可现在居然遇到蒙人的典籍无法翻译的窘况。

    沈溪官品不高,那册子传了半天也没送到沈溪手上。

    倒是谢迁主动把册子接过去,环视一圈,最后单独呈递到沈溪面前,问道:“沈状元年少博学,可有见过这上面的内容?”

    沈溪拿过来打开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要说这文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不就是英文吗?大明如今跟蒙古、西藏以及波斯都有贸易往来,唯独跟欧洲国家没有交往,整个大明朝认识英文的人屈指可数。

    而这份其实算不得什么“国书”,而是基督教《圣经》的部分节选,还有些编者传教时的心得体会。

    沈溪抬起头来,看了看在场詹事府的官员,有些人奇怪为何谢迁会单独问他,沈溪此时有些尴尬,他如果说认得,似乎有些托大,说不认识那就是推卸责任,让他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谢迁好似看出点什么,把册子拿回去,顺手揣到袖子里,然后对在场之人道:“若无人识得,老夫这就去了……沈状元,你跟我出来一趟。”

    几乎是在翰林院时的翻版,表面上是让沈溪相送,实则却是有话交代。不过沈溪恰好完成公事,送谢迁出门的同时也可顺道回家。

    出去时谢迁没话说,一直到了东华门大门前,谢迁才若有所思:“沈溪啊,你之前进呈的洪武末年的典章,陛下看了非常满意,准备让你继续兼顾修撰《大明会典》,你看如何啊?”

    能让皇帝赏识,这是多么大的荣幸!

    但沈溪不这么认为,他现在陪太子功书已经够辛苦的,难得工作一天休息一天,若兼顾修书,他的生活就太忙碌太枯燥乏味了。

    沈溪赶紧谢绝:“回谢阁老的话,学生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谢迁冷冷地瞥了沈溪一眼,大概的意思是,别人得了皇命哪个是拼着晚上不睡觉也会把差事做好?现在只是让你挤出一点休息时间修书,就这么推三阻四!当下没好气地道:“不修书也可以,那你告诉老夫,这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沈溪道:“若学生真的认识,谢阁老可会免去在下修书的差事?”

    谢迁大感诧异,再次细细打量沈溪一番。

    这小子,居然敢跟内个大学士讲条件,莫非不想活了?又或者是想遭到贬斥,就此打到冷板凳?

    沈溪却知道把握分寸。

    要说遇人做人事,遇鬼做鬼事,沈溪几乎将谢迁的性格给看透了……内阁三位大学士中,刘健和李东阳都属于那种古板刻薄之人,绝不会允许跟他们讲条件,唯独到了谢迁这里,便“凡事好商量”。

    谢迁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就看你认识多少了……实不相瞒,这是蒙古使节进献的玩意儿,说是可以延年益寿的修行经典,这些日子老夫找了不少人,没一个认识上面的文字。你小子若不认识,可别胡来,这不是记录太子的日常起居,要是出现偏差,小心你脑袋不保。”

    听谢迁的话,沈溪大概明白了,前段时间太子读书被弘治皇帝抽查的事已传到内阁,谢迁老奸巨猾,哪里能不知道詹事府应付皇帝的那一套?

    沈溪道:“学生的确认识上面的文字,若谢阁老通融的话,学生倒可知无不言。”

    谢迁捋着胡子,笑问:“饱学的鸿儒都一筹莫展,你小子居然识得?那好,随老夫回府,将这上面的内容翻译出来,陛下正急着看上面的内容呢……若是你打诳语,我第一个不饶你。”

    谢迁不带沈溪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他家里,显然是想争功!

    弘治皇帝朱佑樘要看延年益寿的经典,别人翻译不出,偏偏他谢迁找人翻译出来了,这可是桩不小的功劳。

    跟着谢迁回府,沈溪多少有些别扭,无缘无故去谢迁府邸总归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巴结权贵。

    但既然谢迁坚持,他不好推辞,只好跟等在东安门外的唐虎吩咐一声,自己则与谢迁一同乘坐官轿往谢府而去。

    到了谢家门前,谢迁和沈溪先后下了轿子。谢迁心急火燎进门,门子有些惊讶:“老爷回来了?”

    “我不会待太久,派人把书房收拾一下。”谢迁语气冷淡地吩咐。

    作为内阁大学士,而且上了些年岁,谢迁不怎么顾家,像他这样勤奋的大学士固然是个好臣子,但未必是尽职的丈夫或者慈祥的父亲、祖父,越是忠直的大臣往往越忽略家人。

    门子赶紧道:“小的这就去通知夫人……”

    “都说了让你通知人收拾书房,听不到吗?”谢迁瞪大眼睛,火气腾腾地蹿了起来。

    门子心里一惊,赶紧去通知人。谢迁带着沈溪一路过了正院,边走边道:“寒舍简陋,你可别见怪啊。”

    沈溪心想,这样的院子若叫简陋,那自己的家就是十足的狗窝了。

    谢迁到底是内阁大学士,他在京城住的是官家府邸,虽然没有装修得金碧辉煌,乍一看稀松平常,但比之普通人家的院落宽敞不少,沈溪初略观察了下,这是个复式的带着江南园林风格的院子,南北向四进,东西向还各有偏院,其中包含有花园、假山、鱼池、亭子等建筑,比起目前沈溪入住的谢家老宅,起码大了一倍有余。

    一想起建筑格局,沈溪自然想到谢府后院假山旁那一池子鱼,不知在他的“喂养”下,那群鱼现在长大点儿没有?

    谢迁带沈溪到了书房,还没进门,就见一名貌美如花的少女怯生生抱着本《女训》站在书房门口,见到谢迁似乎有些害怕。

    “你怎么在这里?”

    谢迁好奇打量少女一眼,少女低下头,讷讷地回不上话来。

    却说这少女,一身书卷气息,瓜子脸庞,清丽绝伦,明亮的眼睛中,那漆黑的眼珠灵活无比,聪慧至极,小模样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却已有颠倒众生之态。

    沈溪知道,这才是真正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平日绝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到花骨朵成熟,从一道门,用花轿抬到另一道门,一辈子都会由高墙与外面的世界隔绝,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好了,你先回内院去。”

    谢迁显得有些着急,也不详问为何少女会在此,又对沈溪招了招手,“还杵着作甚,进来!”

    沈溪被催促,只好往书房行去。

    那天仙化人般的少女微微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沈溪一眼,眸子清澈若碧波潭水,或许是沈溪的到来引起少女的好奇,凝神关注他好久,美绝人寰的小脸上满是新奇。

    沈溪不知道少女的身份,估计是谢迁的女儿,又或者是孙女,他毕竟对谢迁家庭结构不甚了解。

    进到房里,谢迁把怀里的小册子重新拿出来,不过却没让沈溪直接将文字翻译记录,而是让沈溪把大概意思讲给他听。

    沈溪拿过册子,一抬头,正好瞧见那少女还在院子里,远远往书房看着,沈溪有些奇怪,难道说这豪门大户家的小姐没见过生人,对他这个不速之客感到好奇吗?

    又或者,之前两人曾经照过面?

    这种感觉让沈溪有种芒刺在背的不适!

    沈溪很快收敛心神,把小册子的大概意思说了一遍,谢迁蹙眉:“这算劳什子延年益寿经?”

    经文的内容毕竟不同于一般书籍,谢迁光听沈溪翻译出来的内容,便知沈溪不似信口开河,但这经文毕竟太过晦涩难懂。

    但怎么说还是要整理出来,沈溪大致翻译全文后,再将内容逐一进行解说,他说一句,谢迁便记录一句,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一部千余字的《圣经》赞美诗和传道笔记便记录好了。

    谢迁拿着写好的东西,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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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确实是没法,发小是天子的初中、高中同学,大学时又天天凑一块儿玩,还是家里女儿的干爹,实在推辞不得。

    和发小一家吃过饭,强拉着去唱歌,死活不让走,等到十一点二十,我瞅了空偷跑,终于在凌晨十二点前回到家中。

    天子向所有书友致歉,现在赶紧把章节补上!请大家不抛弃不放弃,继续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支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