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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不论是追逐敌人而来的胡人,还是逃命的汉人,都不会顾虑这个。

    仇恨已经建立起来,只能用鲜血来洗刷,你死我活的争斗,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延续了太长的时间,而且还要一直延续下去。

    追兵们咆哮着,追到山脚下,纷纷勒住马缰,滚鞍下马,拿起弓箭,不停的射出箭矢,想要将敌人射死在山坡上。

    这个时候,他们丝毫也不顾忌箭矢的难得,因为逃走的敌人,杀死了他们的首领,作为首领的卫士,他们已经失去了回去的资格,要么流浪于草原之上,要么便杀死仇敌之后,追随首领而去。

    回到部落中的结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被残酷的处死,不会有第二个可能。

    在首领被杀的那一刻起,他们以及他们的妻子儿女悲惨的结局其实已经注定,他们之所以追到这里,一来是仇恨使然,二来,则是为恐惧所驱使。

    气急败坏,兼且绝望的他们,已经不会顾忌,远方的长城,本来是他们这些部族的禁地的事实,势要杀死这个狡猾而又卑鄙的小崽子,为首领报仇。

    但敌人逃命的本事,实非他们所能预料。

    不但之前,顺利的逃过了他们的围堵,而且,在这个时候,于越来越是陡峭的山坡上,逃亡的少年不停的来回奔跑,丝毫不顾及于体力,从不直线攀爬,给敌人以瞄准的机会。

    箭矢在他身边不停飞过,一支箭矢甚至擦过他的肩头,将他那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皮袄撕裂了一个长长的口子,也没让他眨一下眼睛。

    终于,林木渐盛,山石也提供了更多掩蔽之处。

    少年靠在一颗大树后面,急促的喘息了半晌,这才探头看了看下面气急败坏的追兵。

    老子还是逃出来了,这些狗东西,想要老子的命,还差的远呢。

    稍稍歇了口气,少年没有急着往山中逃走,而是露出半边身子,精准的一刀劈飞一支奔向胸口的箭矢,同时向山下的敌人竖起了中指,哈哈大笑。。。。。。

    笑声不绝,让这狼狈的逃命少年,竟是显出了几分雄豪之气。

    山下的敌人虽然不懂什么国际通用手势,却也知道,敌人正在取笑他们的无能。

    咒骂之声立即响彻山脚,随即,十几个人一阵争吵后,看着少年渐渐隐没于山林的身影,不由大急,一个大汉,拔出弯刀,一刀将一个嚷的最欢的家伙砍倒在地,大声怒吼着,留下了两个人看守马匹,带着其余人,追上了山坡。

    (阿草开新书,隋末故事,篇章会非常宏大,但阿草很担心,自己掌握不了节奏,而且查资料会耗费大量的时间,所以只能写着看,有什么漏洞,大家也别太在意,毕竟不是正史,年头和人物岁数对不上的地方,大家也别太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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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中草原的混乱,其实很大程度上,是新的突厥王庭放纵所致。

    李破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已经很熟悉军寨周遭的部族,但他还是说不清,攻击军寨的这些王八蛋是从何而来,又属于哪个部落。

    三个老军不离不弃,逃命的机会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也让李破头一次真正意识到,男儿义气这个东西,并非虚无缥缈。

    李破也没想逃走,他们的命本就是捡来的,几个老军可以舍生取义,他也不会一走了之。

    几个老军几年来待他如子侄,他便报之以生死,没什么大不了。

    还是军头李承顺一脚将他踢出了寨门,将寨子里最精壮的一匹老马给了他,连打带骂的让他逃命。

    不过就算如此,李破也没走远,隐身于侧,伺机重入寨中,斩杀数人,这才夺路而逃。

    他心肠本就硬朗,也早已见惯了生生死死,见三个老军已是悉数战死,也就没了任何牵挂,专心为自家性命奔忙了。

    如今一旦进了山林,便如鱼入水,彻底完成了从猎物到猎人的转换。

    林木渐渐茂盛,十几个追进山林的草原汉子也散了开来,搜寻着敌人的踪迹。

    但他们这会儿可不知道,在林子中,这个一路逃亡的隋军小卒,将变得如何可怕。。。。。。

    一个掉在后面的追兵深一脚浅一脚跋涉于林木之间,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

    经过一棵老树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防备。

    树后猛的伸出一只手掌,一把便捂住了他的下颌,力气异乎寻常的大,他甚至能听见自己下巴的骨头发出咯吱一声脆响。

    还不等他惊慌的挣扎,树后藏着的人影,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两只手重重一错,他的脖子便完成了平日里绝对不可能完成的动作,从前向后一百八十度旋转。

    于是,他看到了身后少年颇为错愕的面容,但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看到的东西了。。。。。。。

    少年轻轻将尸体放下,就像是偷袭得手的猛兽一样,悄无声息而又心满意足的将猎物拖入树后。

    此时,李破才懊恼的甩了甩手,本事不用,果然也就生疏了。

    杀人能杀的自己也被唬了一跳,这可是许多年不曾发生过的事情了呢,力道掌控不佳,而且,竟然还有些紧张,嗯。。。。。。那绝对不是紧张,应该是兴奋,对就是他娘的兴奋。

    谨慎的探头看了看,又静静听了一会儿动静,李破重新坐下,开始翻捡尸体。

    最终,让他颇为懊恼的是,只有一把油腻的匕首还算看的入眼,之外除了几块腥臭的肉干也就没什么了。

    至于这些狗崽子的弯刀,弓箭,都被他厌弃的抛在了一边儿,粗糙笨重,毛用也没有。。。。。。。。。

    一群穷鬼,在草原上耍耍威风也就算了,还敢追爷爷进林子,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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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剩余的人们开始警觉的时候,已经无力阻止最终命运的到来。

    神出鬼没的魔鬼,不停的用鲜血制造着恐惧。

    不知道敌人在哪儿,往常犀利的弓箭,弯刀,都变得全无用处,而他们还失去了逃走的可能。

    因为没有战马,进入林子也太深了些。

    最终聚在一起的四个人,不停的呼喊着同伴的名字,咒骂着卑鄙的敌手,但幽静的丛林中,再没有任何的回应。

    这意味着什么,其实他们都很清楚,但还是在努力寻找同伴,哪怕是一具残破的尸体,也许都会给他们增添一些安慰和信心。

    但。。。。。没有尸体,没有凄厉的惨叫,和熟悉的厮杀声,好像所有人,都突然便没了踪影。

    勇悍粗野的战士,在这样诡异的对决中,迅速失去了勇气,很快便淹没于恐惧和绝望之中。

    他们聚集在一起,再不敢分散开来,陌生的山林,好像传说中的吞噬血肉的魔鬼,正向他们张开血淋淋的嘴巴。

    生存的本能,让他们迅速做出的明智的决定,向山下的方向逃去,在这样一个时候,勇士的尊严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急促的脚步声,沉重的喘息声,伴随着远方若有若无的狼嚎,为这场山林追逐增添了几许恐怖的味道。

    突的,草丛中有人影暴起,不等奔逃的人做出反应,人影交错,其中一个人捂着喉咙,一头翻倒在地。

    前面几个人闻声回头,跌跌撞撞的赶回来,看到的只是脖子被割裂,手脚无意识的抽动已处于弥留之际的同伴。

    为首的大汉怒吼一声,凶戾的眼睛在周围逡巡不已,却已找不到任何敌人的踪迹。

    其中一个脸色苍白的家伙,如同被恶魔扼住了喉咙,理智终于崩溃开来,突然狂乱的喊叫起来,调头就跑。

    于是,下一个祭品出现了,当其余两个同伴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无声的杀戮,无情而又冷血的猎手,让这片山林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

    林中渐渐昏黑下来,已是孤身一人的异族大汉终于连滚带爬的来到山林边缘处,甚至于,他已经看到了山脚下那团篝火。

    他的脸上鲜血淋漓,那是敌人一瞬间的突袭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那一瞬间,他与死神擦肩而过,生存下来,不是因为他有多勇猛,又是多么的机敏,只是因为他幸运的绊倒在了地上而已。

    这也让他知道,敌人并非不可战胜,也不是什么来去无踪的幽灵,但在这片山林里,他却没有任何战胜对方的可能。【斗罗大陆3龙王传说http://www.biqugezw.com/0_48/】

    劫后余生的异族大汉,就像之前逃亡的少年看到远方的山林一样,那团篝火在他眼中代表的意义一般无二。

    大汉张开干涩的嘴巴,想要召唤同伴上来接应。

    但声音在他喉咙中猛的噎住,他骤然扭头看向身后,敌人的影子倒影在他眸子中,喉头一凉,大汉的眼睛一下睁大到极限,强壮有力的胳膊抬起来,抓住对方的肩膀,但却再不像往常一般,有那样的力气将面前的敌人撕碎。

    带着无尽不甘,大汉慢慢软倒于地。

    李破扔掉已经被血污染满的匕首,精疲力竭的坐倒在地上。

    厮杀,逃亡,搏命,这一天非常之精彩,也差不多耗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但最终胜出的,依旧是他,在这混乱之地,强韧的意志,必不可少,而他,如今好像一无所有,但最不缺的,其实就是这样的意志。

    这真是一个人不如草的年头啊,李破望向澄净的星空,平息着胸中还在沸腾的杀气。

    如今的他,双手再次染满血腥,眸光在黑暗中如同鬼火般在燃烧,就像从地狱挣扎而出的亡人,凶残而又可怖。

    当他望向山脚的篝火,眼睛眯了起来,冥冥之中,好像死神又向他露出了赞赏的微笑。

    而李破,也终于得到了奖赏,他在大汉腰间,找到了一把锋利异常的短刃,这种很大程度上可以象征着一个人在部落中地位的东西,也正是北地胡汉两族战士的最爱。

    不过,李破还是嘟囔了一句,穷鬼。

    因为一直到现在,他也没从这些家伙身上找到任何黄白之物,那才应该是他南下之路上必不可少的东西。

    夜幕降临,篝火旁的两个家伙,虽然等的焦急异常,但却并不能阻止他们将带来的奶酒不停的倒进嘴里。

    醉醺醺的他们,却不知道,危险已经随着夜幕一起降临到了身边。

    短暂的杀戮,一如林中发生过的那样,战马不安的嘶鸣声中,篝火旁边飘散出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李破有些拖着疲倦的身子,牵着一匹战马,离开了篝火的范围。

    他并没有走远,在山脚下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作为这一晚的栖息之地。

    夜晚的风很是寒凉,但李破睡的很安稳。

    第二天清晨,精神重又饱满的他,骑上战马,回去了寨子。

    强盗们已经离去,失去首领,又没有多少收获,还失去了很多年轻战士的他们,这个冬天所面临的处境,要比李破艰难的多。

    在烟熏火燎的寨子中搜寻了一圈,李破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些混蛋还没堕落到吃人的地步,留下了三个老军的尸体,这在草原上,属于比较文明的做法,表现出了他们对战死之人的尊敬。

    但也仅止于此了,这本就是一片被文明抛弃的地方。

    两个大国之间或明或暗的博弈,让这里成为了野人横行之地,从不允许过多的温情存在。

    对这里,李破没多少留恋,他已经厌倦了草原上的风雪和艰难的生活,唯一让他感到不错的地方如今也已经不存在了。

    几个老军不再能拍着他的肩膀,赞许他骑术和箭术上的长进,也不再能时常唠叨一些当年的精彩故事。

    李破在寨子不远处挖了一个土坑,将三个老军葬在了这里,顺便也掩埋了五年来的点点滴滴。

    他要离开这里了,去到南边的大隋,去见证那里的精彩世界。

    虽然,他知道,南边如今怕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离着群雄逐鹿的战乱时节应该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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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坟头,也没有墓碑,更没有哀乐声声以及亲人的痛哭流涕。

    只有一个泥猴般的健壮少年添上了最后一把土,又弄了些枯草掩盖于其上。

    最后,少年抱了抱拳,“几位叔伯慢行,不定哪天,咱就下来陪你们了,也好结个伴儿,你们说是不是?”

    说完,少年仰头看了看天,寻思了半晌,觉得再没什么可说的,也没什么可做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去,翻身跳上战马。

    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之中,一人一马,向南方奔驰而去。

    。。。。。。。。。。。。。。。。。。。

    黑漆漆的山林当中,篝火的光亮若隐若现。

    李破惬意的坐在篝火旁边,聚精会神的盯着火上烤在滋滋作响的兔肉,不时咽着口水。

    偷越过长城之后,他也没离开山林,一路向南行来。

    到了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现在又属于何处地界。

    说实话,他在山林之中,过的还算不错。

    对于他来说,这里食物充足,又没有整日里想着杀来杀去,称王称霸的人们,属于难得的一块净土。

    若非冬天渐渐降临,他手上又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什,不然的话,在这里定居下来,做个不问何年何月的山中野人也是不错。

    但事实上,他确实该尽快走出山林了。

    不然等到大雪封山,即便是他,在山中也没好果子吃。

    晚间的山林中,不时响起夜枭难听的啼叫,狼嚎声也总是伴随左右。

    狼群,北方山野间当仁不让的王者,李破很少点起篝火,就是因为不想吸引这些山林中最为难缠的猎手的注意。

    今天,也是胃肠实在有些受不住了,他这才引燃了一堆篝火,弄些热食来吃。

    不过这顿饭,他今天好像吃不上了。

    周围林中的异响,让李破慢慢站起身子,顺便也抽出了腰间的短刃。

    悉悉索索的声音当中,一些黑影宛若鬼魅般的浮现出来。

    他们慢慢靠近篝火的边缘,逡巡不前。

    影子在火光照耀之下,有些扭曲,透着几分恐怖的味道。

    但李破却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人,一些拿着棍棒或者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作为武器的人。

    这是北方山林中的特产,流民。。。。。。。。。

    李破一路上已经见过不少,隋末战乱的脚步声,在这些流民现身以后,便在李破脑海之中越来越是清晰了。

    越过长城不久,其实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些躲藏于山林中的流民的来历,他们大多来自马邑,雁门左近,为了逃避民役而躲入山中的大隋百姓。

    说不好他们是胡人还是汉人,从血脉上,几百年的战乱,让如今的北方人已是很难说得清楚,他们的祖先到底属于哪个民族。

    这些,从他们的长相以及生活细节上,就能看的出来,已是胡汉交杂,很难分清彼此了。。。。。。。

    但千万不要被这些流民可怜的境遇所迷惑,流民一旦入山,躲避劳役,便也就成了罪犯。

    他们在山中干的勾当,可是没有半点可怜可言。

    他们和草原上那些部族看上去差不多,成年男人往往粗野而又彪悍,为了争夺食物,他们什么都干的出来。

    吃人这种事情,在流民当中,很是常见。

    连人都敢吃,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呢?

    所以,对于人少力弱的山林旅人来说,林中猛兽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是遇到这些流民。

    因为流民往往缺少在山中活下去的技能,他们大多时候,都处于饥饿状态。

    这让他们显得狂乱而又肆无忌惮,最终,也只能沦为没有任何道德底线可言的野兽,不论男女老幼,皆是如此。

    这是隋末战乱的序曲,而李破,已经清晰的从这些流民身上,闻到了不详的味道。

    对这些饿疯了的家伙,李破向来是能避则避,像今天这样,被食物吸引了注意力,没有事先走开的情况,到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而他的字典里面,也从来缺少诸如怜悯,同情这样的词汇存在。

    “小兄弟,容俺们烤烤火可成?”

    一个黑影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声音比起林中夜枭来,也好听不到哪去,而他们紧紧握着的棍棒,以及在黑暗中闪烁着无穷恶意的目光,都预示着,这样的请求只不过说明,他们勉强还留着些理智罢了。

    而当他们确定,这里只有李破一个人的时候,他们会干些什么,那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周围还有黑影在冒出来,大多是些妇孺,她们衣不蔽体,黑瘦的好像一阵风来了,都能将她们吹走。

    但她们饥饿而又贪婪的目光,却令人不寒而栗。

    李破没有任何的废话,直接像豹子一样冲了出去。

    只一刀,便将方才说话那人斩翻在地,顺手割开了他的喉咙。

    两个人发出惊慌的喊叫,却猛的冲上来,棍棒夹着风声击打下来。

    李破侧身抢上,一刀插入一人的胸口,闷哼一声,单手将惨叫连连的这人举起,扔了出去,将另外一人撞翻在地。

    紧走两步,一脚踏在挣扎欲起的那人胸口上,咯吱一声,骨骼清脆的断裂声,在林中清晰响起。

    黑暗中,李破一刀准确的插入对方的脖子,结束了他的痛苦。

    瞬间连杀三人,黑暗中,李破提刀在手,闻着隐隐传出的血腥味,皱了皱眉头。

    女人和孩童的哭声,让这里瞬间便嘈杂了起来。

    但死亡的震慑作用,却显得强劲无比,其他几个成年男人,却再不敢上前,但被寒冷和饥饿折磨了很长时间的他们,却怎么也不舍得离去。

    李破给了他们最后的一击。

    他陆续抓起三具尸体,扔到他们的面前,大吼了一声,“滚。”

    流民很快散去,重新隐入黑暗的山林当中,他们带走了三具尸体,很可能不会有什么葬礼,新鲜的肉食,会让他们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之后,可能会是孩子,女人,这种情形,会一直持续到他们死去或者逐渐适应山林生活为止。

    那就不是李破需要关心的事情了,一路上,他已经见证了不少人间惨事,只要不走出这片山林,还会见到很多。

    实际上,他如今也是这弱肉强食的山林中的一员,只不过,他还能勉强把握住自己的命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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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比腹中饥饿难耐,却眼瞅着美食不能入口更痛苦的事情了,如今李破就是这么想的。

    他这人其实没多少喜好,但嘴馋这个毛病一直没改掉。

    他的人生哲学,其实很早就固定了。

    妻妾成群,华屋美宅等等,都是几个老军最想往的东西。

    但李破不一样,用军头李承顺的话来说,就是这小子肯定是饿死鬼投胎,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在吃食上,却绝不敷衍。

    从李破到了军寨,几个老军便也有了口福,除了在几个老军监督之下,打熬身体,练习骑射,刀箭功夫之外,其余时间,这个半大孩子多数在变着花样的折腾食材。

    你能想象,一个半大小子,一本正经的说,民以食为天,其他的都可以不计较,但入口的东西,却不能有半点马虎,要对得住自个儿的情景吗?

    于是,三个老军就都猜测,这小子之前定出生在大富之家,不然的话,普通百姓,能够果腹便不错了,怎么还能弄出这许多花样?

    李破不管这些,依然顾我,紧着自己的嘴巴忙活。

    而现在,林中的血腥味也许很快便会吸引一些猛兽过来,他却还恋栈不去,只不过是因为火上的烤肉还没到火候而已。

    在这一点上,之前很多人都曾经说过,这是李破最为致命的缺点。

    但李破却偏执的认为,自家的爱好和旁人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有些人喜欢乐器,有些人喜欢钱财,有些人喜欢运动,而自己不过是喜欢美食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就像现在,他为了这一餐,准备了两天,就算为此付出些代价,又有什么呢?

    但最终,他还是没吃上,他心里的懊恼,怕是没多少人能够真正体会。

    流民走了,却还没消停,好像老天爷专门想跟他李破作对一般,让这一晚的事故接二连三的出现。

    一个人。。。。。。在黑暗中出现,大步踏入火光范围之内。

    李破盯着烤肉,无奈的站起身,重又握住刀柄,甚至在心里凶狠的想着,一定要将这些扰人清静的混蛋大卸八块。

    但当他站直身子,向来人望去的时候,瞳孔逐渐便收缩了起来。

    他也奇了怪了,在这山林中游荡了多日,也没见到几个人影,如今却是好像这山林中的牛鬼蛇神,一股脑的跑到了他的面前。

    火光的照耀下,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露出了形貌。

    这是个年轻人,而且。。。。。。。还是个女人,确切的说,这是个少女。

    好像踏青游玩般漫步行来,在这幽暗的山林之中,瞬间便给人一种诡异难言的感觉。

    李破紧紧盯着对方,越来越是不安,看着她径自来到篝火旁边,大大方方的坐下,拿起烤的金黄的烤肉,秀气的鼻头抽动了下,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旁若无人的开始享用在一刻之前,还属于别人的食物。

    不客气的客人,视主人如无物。

    但作为主人的李破,却紧握着刀柄,慢慢退后,一直到后背靠近了一棵老树,才停了下来。

    他非常确定,树后有人,也非常确定,周围围上来的人,应该不比方才的流民少。

    不断传来的细微声音,都告诉他,这些人矫健轻盈,无论如何,都非是流落山间的流民可比。

    这是一群真正不请自来的恶客。

    而少女的装束,也让他只想调头就走。

    少女裹着厚厚的皮裘,蹬着一双翘头皮靴,头上戴着翻毛圆顶帽,两边垂下两条毛茸茸的狼尾。

    虽然,她的身上到处都是穿越山林留下的痕迹,但他的装束告诉李破,这就是传说中的突厥人,而且,应该是突厥贵族。

    至于为什么一个突厥贵女会出现在这山林草莽之地,李破不会多想,因为想也没用。

    而周围的,很可能是她的护卫侍从,一群真正的武士。

    李破打量着周围的黑暗,那里也许已经有很多人,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他,他飞快的计算着逃生的路线和几率。

    他觉得,这次真的可能要为口腹之欲,付出鲜血乃至于生命的代价了。

    少女此时将烤肉放在唇边,试探着咬了一口,看上去斯文而又挑剔,然后。。。。。。。便是眉开眼笑,张口大嚼。

    林中幽静死寂,连虫鸣之声都不再能够听闻,只有那从不间断的狼嚎,还在回响。

    篝火旁边,一个明眸如月的少女,吃的满嘴流油,不一会儿,便将一只肥大的兔子,塞入了肚囊。

    少女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餍足的打了个饱嗝。

    这才随意的朝李破招了招手,就像在呼唤身边的仆人。

    李破自然不会过去,只是用自己认为最可亲的声音,笑道:“吃饱了吧?吃饱了就走吧。。。。。。。。。”

    瞬间,树后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而又急促,这是发起攻击的先兆,李破立马绷紧了身子。

    篝火旁的少女诧异的眨了眨眼睛,随即就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她的笑容非常美丽,但在这样一个时候,李破实在缺乏欣赏的心情。

    “汉话说的到还不错,做的东西也好吃,只是这待客之道嘛。。。。。”

    少女的汉话说的也很不错,而她的声音也一如其人,美妙的很,只是说着说着,脸上笑容渐没,一种异样的威严随即便流露了出来,声音中也带出了阴森冰冷之意。

    “为何我来,便能吃上一餐饱饭,别人来,便丢了性命。。。。。。。。答的好了,便饶你一命,不然,哼。。。。。。。”

    李破沉默半晌,在少女露出讥讽的笑容的时候,才道:“狼行千里吃肉,若非姑娘带了许多人来,这肉你恐怕也是吃不上的。。。。。。”

    林中重又恢复了安静,少女的表情,和篝火一般,明暗不定。

    “隋人?”

    李破微微颔首,“汉人。”

    少女懒懒的挥了挥手,林中簌簌作响,很多人影幽灵般浮现出来,渐渐聚拢于篝火旁边,树后也冒出一个人来,和李破侧身而过,对李破仿若未见。

    李破缓缓松开握刀的手掌,心里嘀咕,他娘的,看来真是躲过了一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心里杂七杂八的想着,动作一点不慢,如灵猫般悄无声息的隐入黑暗当中。

    对于李破而言,这无疑算是一场没头没尾,且颇为诡异的林中偶遇,不过李破不知道的是,关陇门阀的大门,已是悄然间向他敞开了一条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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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破默默的学习着他们的腔调,为走出山林做着准备。

    本来,他还打算混入其中,详细探问一下外间的情形,这些流民还不算很危险,因为他们进山不久,还留有着道德,伦理上的约束。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火光摇曳之下,压抑的气氛,让李破敏锐的察觉出了危险的味道。

    数十口人,很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但无论穿着,还是举止,甚至是吃的东西,都将他们俨然分作了两个大的群体。

    一些人在中间,篝火点的更大,好像还有奴仆在奔走,他们的晚餐也更加精细,甚至还有酒香传来。

    外面的一些人,则穿着破衣烂衫,默默的啃着干粮,女人和孩子的啼哭声,伴随着男人粗鲁的打骂声,不绝于耳。

    咫尺之近,俨然两个世界。

    这种极端的不公平,便是危险的来源。

    几个北方汉子,聚拢在李破不远处,围着一堆篝火不时嘀咕几句,偶尔他们会扭头望向不远处的那些人,眼中闪烁出的全是羡慕以及痛恨的光芒。

    李破相信,用不了多久,也许就在下一刻,他就会见证一场暴乱的发生。

    这在流民当中,并不少见。

    流民也有贫富之差,也有美丑之别,许多惨剧也就此上演。

    李破不知道什么天下大势,也无心追究百姓逃入山中的根源所在,他只是简单的由结果逆推过程。

    说起来,他入山时间并不长,但在山林中遇到这许多流民,只能意味着三个老军口中强盛的大隋,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了。

    这些流民,最终很可能成为啸聚山林的匪患,所以山外的世界,也并不美好。

    不过,他就像任何一个旁观者一样,冷眼见证着这一切,并不打算也没那个能力去改变什么。

    深夜,李破蜷缩成一团,对抗着山间的寒冷。

    他打算在这里停留上几天,他需要一个向导,他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细心的在这些流民当中,挑选一个幸运儿。。。。。。。。

    他的目光,没在外围的那些穷苦之辈身上停留,他盯着的是中间的那一群人。

    因为他们生活好像富足一些,见闻也一定会广博的多。

    他需要知道,外面对户籍查的严不严,会不会一出去,就被抓住充当民夫,外面乱的是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人们又都聚居在什么地方,等等等等。

    不过,显然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李破突然惊醒,山谷中篝火还留有余烬,有人已是鼓噪而起。

    离他不远的那几个汉子,都在狂呼乱叫着什么。

    从声音中可以听的出来,他们心中都藏着一团火焰,只等着发泄出来,将别人或者是自己烧成灰烬。

    李破无奈的支起身子,慢慢活动着手脚,考虑着是不是应该离开这个乱糟糟的地方。

    一如他的预料,在艰难的环境中,人们不会想到同心协力,渡过难关,而是先要争夺尽可能多的资源。

    这就是人心,人越多的地方,越是如此。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从这些即将暴乱的流民中,很快就诞生出了首领。

    一个大汉,敞开着前襟,露出健壮的胸膛,高声疾呼,他的身边,有人不时应和,很快便取得了多数人的拥护。

    草莽英雄,应时而生,每逢乱世,皆是如此,不需赘述。

    李破不知道,山中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在上演着同样的戏码,只是他眼前所见的一切,正是一个匪群诞生的全过程,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农民起义。

    不用多少时候,这个过程就进行到了下一个阶段。

    杀戮如期而至,暴动的牺牲者,正是另外一群人。

    喊杀声彻底让这处幽静的峡谷陷入了混乱,妇孺无助的哭叫躲避,成年的男人们,拿起能拿起来的一切,进行着搏斗。

    李破很快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这一切,有人从他身旁跑过,也不再会注意到伏于草丛中的他。

    暴乱在天明的时候迎来了尾声,毫无疑问,人数更多的一方取得了胜利。

    这样一来,也就到了他们享受战利品的时候了。

    这也是李破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对所谓的农民起义非常之厌恶的根源所在。

    一群扭曲的人,带着扭曲的表情,做着扭曲的事情。

    之前他们是为了生存,或者是为了所遭受的不公,而进行了一场杀戮,这在李破看来,无可厚非。

    但之后,他们所做的一切,与这些就全无干系了。

    他们变得贪婪而狂暴,因为有了暂时的首领,所以还算收敛,但。。。。。。分配财物,女人这样的项目,却是必不可少。

    他们肆意而毫无理性的挥霍着一切,丝毫不管冬天即将到来,他们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来保证自己的生存。

    当那个显眼的壮硕汉子抓着两个哭叫的女人,连打带骂的进了林子,他的帮手也心满意足的即将享受战利品的时候。

    李破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悄然离去。

    **掳掠,一群疯狂的野兽,也许他们最终会冷静下来,但李破却没兴趣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选择继续向东南方向行进,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条尾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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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生来就有常人不具备的能力,通常来讲,这就是天赋,而很多喜欢夸大其词的人,称呼他们为天才。

    这一天,李破在吕梁山余脉的山林之中,见到一个好像天生就拥有着野兽般本能的人。

    李破靠在一棵树后,静静的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身影。

    那是一个孩子,从山谷离开,这个孩子就一直若即若离的跟在他的身后。

    一天一夜过去,这个小小的尾巴,依然健在。

    这个时候,李破便明白,身后的尾巴,在追踪上,定然有着相当的造诣。

    于是,他选择转身。。。。。。。

    不过,让他吃惊的是,跟踪而来的,只是个还未长成的孩子。

    当然,这样看上去应该在十岁出头的孩子,不论男女,在当世已然到了可以谈及婚嫁的年龄。

    而在这个上面的认识,李破还不如何深刻,在他眼中,跌跌撞撞行走在丛林之中,已经被山间的寒冷和艰难的道路,折磨的筋疲力尽的小小身影,就是个孩子。

    跟了一段儿,李破便也清楚,他没有任何丛林生存的经验,但却拥有着足以让他艳羡的天赋,对危险的敏锐预知,也可以说是直觉。

    这也保证了他,能在危险到来之前,总能平安无事的躲开那些急于寻找食物,以备过冬的野兽。

    而且,很快,这个在李破眼中,已然如同妖孽的孩子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随着他的足迹,这孩子竟然转了一圈人,然后开始疑惑的打量曾经走过的地方。。。。。。

    在确定了,这孩子不可能和他一样,是经过专门的训练,才做到了这些在平常人看来,非常之神奇的事情之后,当晚,李破点起了篝火。

    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孩子很快找了过来。

    食物的香味和火光的温暖,对于一个担惊受怕,饱受饥饿寒冷折磨的孩子来说,是无法阻挡的诱惑。

    当他连滚带爬的钻出草丛,来到篝火旁边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这里还有主人的存在。

    他自然没有之前突厥少女那样的威势,逡巡良久,才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破,尽量蜷缩着身子,坐在篝火旁边。

    火光摇曳,一片沉默,只有林间的虫鸣以及渐起的北风伴随着他们。

    两个人,一样的肮脏如同乞丐,一样的疲惫困倦,年纪也都不大,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也同样都是山林的宠儿,他们在这山林篝火旁边,汲取着温暖,盯着火上的食物,喉咙不时吞咽着口水。

    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身上,让他们感到温暖之余,好像在他们中间,产生了隐隐的牵连,甚至可以说是默契。

    李破好像根本不知道,身边多了一个人,不时翻烤着食物,他的手边好像也总能变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被他洒在烤肉之上。

    这一回,食物极其丰盛。

    他在不远处的溪流中,弄回了几条肥鱼,这还不算,他就像一个好客的主人,想要尽善尽美的款待自己的客人。

    所以,他逮了一只兔子,挖了两个鼠窝,这些东西,都在他神奇的拨弄下,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他终于判断出,火候差不多了,只是在他眼里,美中不足的是,篝火这东西,到底不比灶台,很难制作出真正的美味。

    从架子上,顺手拿下一串,往旁边一递。

    旁边的不速之客早已等的急了,不过还是忍住焦急,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才接过食物,不管不顾的大嚼起来,虽是被烫的呲牙咧嘴,却在一瞬间的功夫,就将肉串啃的干干净净。

    不多时,一大一小就已将食物消灭一空。

    李破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这些天来,终于吃上了一顿安生饭,最让他安心的是,晚间的狼嚎声,终于也听不见了,这只能说明,他已经走出了狼群狩猎的猎场。

    扭过头瞧了瞧,李破不由一笑。

    旁边那位肚皮朝天,不知什么时候已是进入了梦乡。

    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像说了很多。

    这孩子无疑有着一些教养,但也看不出什么大富大贵的痕迹,最让李破满意的地方在于,话不多。

    李破自己就不是个多话的人,所以,他从来也不喜多话之人。

    李破熄灭了篝火,又在余烬上面铺上了一层土,揪起孩子,扔在上面。

    这孩子吃了不少苦头,一顿饱餐过后,差不多相当于昏死了过去,这么折腾,也不过让他嘟囔了几声,一点醒转的迹象也没有。

    信任这个东西很难用言语说的明白,偏偏在这山林当中,两个陌生人,就此建立了初步的信任。

    连李破自己,都没有太过突兀的感觉。

    李破靠着一棵树坐下,将短刀横在膝上,慢慢的,呼吸变得悠长,进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

    这是一种特殊的技能,靠着这样的本事,一个人能在冰天雪地之中,不靠任何外物,保证自己的体温,坚持一段很长的时间。

    类似于冬眠,却又非常之警觉。

    。。。。。。。。。。。。。。。。。。。。。。。。。。

    “翻过这道山梁,就能看见村子了。”

    一大一小行走在山间小道上,既然有了道路,也就算进入了人烟之地,李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总归在大雪来临之前,走出了山林。

    跟在他身边的孩子姓庆,春天出生,所以叫庆春。

    他出生在虎头山下的一个村落,之前山上那些流民,就是这个村落的所有住户。

    村子不算小,本有着二十余户人家,近百人丁。

    但到了大业六年,却只剩下了五十余口。

    这样的村子大举迁移,不但是因为官府为政太苛,民役促急的缘故,而且,还因为村中两家富户,得罪了税官儿。

    这可不是得罪人那么简单,地方宗族势力的代表,就是这些税官儿们。

    他们想要以劳役为胁,从村人手中,取得虎头山山林的一应地契。

    村人自然不能答应。

    尤其是,大业六年年末,竟然还要加税,据说,明年的劳役和田税等都要翻倍。

    村民们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为大隋即将征伐辽东高丽的缘故,从大业六年起,不但是他们这些草民百姓,就算是大江南北,黄河两岸的大族门阀,也要被加征赋税。

    像马邑这样的边塞之地,还算轻的,像河北,山东等地,赋税劳役之重,已然超过了地方承受能力。

    这是强盛的大隋的一个重要的转折时期,从隋文帝末年,到大业初年,所有积累起来的矛盾,也即将彻底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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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一小爬上山梁,李破向下望去,一个不小的村落隐隐出现在视线之内。

    临山而建,草木依稀,不远处,一条溪流蜿蜒而过。

    一个不错的地方。。。。。。。

    “老师,那就是俺们。。。。。村子。。。。。。。”

    跟了李破不久,称呼上已经换成了这个让李破觉得很是别扭的名词,曾几何时,他李破也为人师表了?

    而庆春则对自己能想到这个称呼很是满意,这也是他能想到的除了爹娘之外,最能表达他心意的称呼了。

    此时看着下面隐隐约约的村落,庆春疑惑的挠了挠头,肯定句到了最后也成了疑问句。

    虽说离着还远,但还是能看的清楚,村子一片残破,很像是刚遭了天火的样子。

    毫无疑问,这就是村民杀死税官招致的结果了,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

    只是李破不知道,既然毁了村子,为何没有进山追缴逃人?

    按照庆春的说法,顺着村外那条溪流一直走,就会去到马邑城,也就是马邑郡的郡城。

    紧挨着马邑郡的便是雁门郡,以前都属于代州治下,但大业年间,朝廷废州治,地方皆以郡县分之

    也就是说,从三级行政机构,变成了郡县两级。

    对此,李破有着一定的了解,毕竟,几个老军都有着隋军军籍,他们都是文帝末年从军,对文帝末年到大业年间的变革,虽说一知半解,但大事上却也能晓得一二。

    但这样的粗放的了解,并不足以让李破之后的行程更加顺利。

    静静的看着山下的村落良久,李破才道:“出去之后,你我兄弟相称,谁要问起,就说咱们是到这边儿来寻亲的。”

    “嗯。”庆春闷声应了,接着便紧了紧抱在怀里的短刀,“老师何时教俺用刀?”

    李破瞅着山下的村子,心不在焉的道:“用刀?你想做什么?”

    “学好了本事。。。。。再有人打俺,俺就杀了他。”

    “你才多大,就满嘴打打杀杀的?”

    “俺不小了。。。。。等有了本事,就去打猎,可以养活老师。”

    “嗯,这说的还算像话,但你不是说,林子里的猎物不能随便打吗?”

    “有本事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俺打了,也没人敢说。”

    。。。。。。。。。。。。。。。

    一大一小夹杂不清的说着话,当熟悉起来,李破就知道了,这孩子不是不多话,而是没有话题罢了。

    而北地民风之彪悍也从他的一言一行中,逐渐表现了出来。

    这也让他多少有点后悔,在山林中捡了这么个孩子出来,让自家耳根不得清净。

    所谓望山跑死马,一路来到山脚,天色也渐渐昏暗了下来。

    两人摸黑进了村子,村子确实遭了一把大火,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烟熏火燎的味道还很重。

    李破清楚的很,这不是什么久留之地。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过来瞧瞧。

    本来李破想着到这村中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得用的东西,然后便离开此处另寻落脚之地。

    但世事难料,两人到底在这废弃的村中呆了下来。

    因为冬天第一场大雪,终于到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庆春年小体弱,在丛林中折腾了几日,担惊受怕,加上来回奔波,到了这一日晚间,就发起了高烧。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北地的冬天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雪下了多半天,气温骤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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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靠着这条河,以李破求生的本事,也就不愁饮水和食物了,唯一缺的,就是食盐了,如果不是寒冬,也可以用一些富含盐分的植物或者虫子来代替,但现在却不成,万物萧条之间,这个上面,李破也无法可想。

    只能时常的嚼一些从北边带回来的腌制的肉干儿,不过这显然不是长远之计。

    而对食物的挑剔,也让李破渐渐感到难以忍受了。

    回到落脚的地方,李破抖落一身冰雪,炉火未熄,温度不低,又瞧了瞧庆春,这孩子缩成一团,还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之中。

    李破知道,若是过上一两日,高热还不曾退去,那么,鬼门关内,怕是又要添上一缕幽魂了。

    往火中添了点柴,罐中的肉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往陶罐里看了看,李破遗憾的想,这汤到底煲的有点老了。

    将陶罐放于一边晾着,随即将几条东鱼扔在火炉旁边,不多时便化了开来。

    李破手持短刀,麻利的剖腹去鳞,将几条鱼穿成两串,放于炉火之上,不时的撒上些味料,这才是他的餐食。

    等陶罐中的肉汤温了,李破这才扶起庆春,把陶罐中的肉汤一点点的喂给他。

    别看病的已是七晕八素,但这孩子的食量可一点都不小,半梦半醒间,一罐肉汤就都进了他的肚囊。

    直到肉汤尽了,李破才将孩子放下。

    之前那般忙活,也没觉出什么,这会儿李破却是出了一身的大汗,心中直骂,这伺候人的活计,真不是人干的。

    这又当爹又当妈的日子,怎么就落在他李破头上了呢?

    坐到炉火旁边,李破恶狠狠的咬着烤鱼,一边哀叹着世事奇妙,一边则在琢磨着之后的行程。

    这才是初冬时节,道路艰难了些,却还能忍受,若等上一些时日,别说远行了,可能去到河边,都要费上一番功夫。

    好在,天气越冷,这里应该越是清净才对。。。。。。。

    “不要扔下小春,小春什么活儿都能干。。。。。。”

    。。。。。。。。。。。。

    睡梦中的孩子在不停嘟囔着什么,身子也开始翻来覆去。

    李破抓了抓脑袋,还是挪动身子,坐到了孩子身边,孩子神奇的蜷在他的腿边儿,好像找到了依靠般,重又安稳了下来。

    一种莫名的幸福感觉,在李破心间荡漾开来,低头看了看和自己一般,肮脏有如乞儿的孩子,李破脸上的线条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

    “若能活下来。。。。。。希望咱们两个能善始善终才好。。。。。。”

    无疑,这孩子的生命力是非常之强韧的。

    到了这一日晚间,高烧退去,庆春整个清醒了过来,如果再过上一天,还能保持这样的体温,这条命也就算捡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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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稍止,蓝天之上,太阳挂的老高,这是冬日里一个不错的天气。

    荒废的村落当中,一大一小钻出破屋,稍稍整理一番,便在茫茫白雪中,启程南去了。

    走了老远,庆春还不时回头瞧着村落。

    紧紧跟着满头前行的李破,好半晌,庆春才讷讷道:“大。。。。。。大哥,咱们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看看?”

    所谓故土难离,虽只小小少年,对故乡的眷恋之情却已是溢于言表。

    “舍不得了?”

    “嗯。。。。。。有点。。。。。”

    “这里有你家祖坟?”

    “没有,俺家还没埋下什么人。”

    “有宗祠在?”

    “村里就俺一家姓庆,不成宗。。。。”

    “那有什么舍不得的?”

    孩子紧紧抱着怀中短刀,努力的跟在哥哥身后,脑子有点懵,有点捋不清祖坟,宗祠跟舍得舍不得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了。

    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口里全是疑问句的这位,也只是照本宣科而已,对于祖坟,宗祠之类的东西,心里也没什么准确的概念。

    只不过在塞外寨子中呆了几年,耳闻目染之下,积攒下了那么一点符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罢了。

    而前路茫茫,别说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庆春,就算是李破,其实也没多少对未来的规划,打着的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算盘。

    村落的影子渐渐隐没,孩子对故土的留恋很快就淹没在艰难的行程以及寒冷的天气当中,再也无法顾及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在四野茫茫的大地上,沿着河岸蹒跚行进。

    这一走,就是三日,别说村落,便是一个人影,都没碰到过。

    直到第四天午时左右,前方才隐约瞧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马邑城,终于到了。

    此时,北风肆虐,天气比之前又冷了几分。

    李破抹了一把脸上的霜花,因为一直行走的缘故,身上还好些,有点热乎气,但手脚嘛,却早已冻的没了感觉。

    这一路走的,让他无比怀念塞外那处残破的营寨,那里的冬天虽然更冷,但总归还有个温暖的小窝。

    但自从南下进入大隋疆界,却是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浪汉了,这样的反差,让他对传说中富强的大隋的期待值,又降低了不少。

    伏在他背上的庆春,欢呼了一声。

    但声音在寒风吹袭当中,比猫叫的声音大不了多少,自从第三天开始,任凭这孩子再是倔强,也只能呆在李破的背上了。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可不是嘛,这孩子若是留在山里,之后一定是九死一生,跟着他出了山,又大病了一场,幸运的逃过了病魔。

    如今一路行来,若是行程多上哪怕一天半天,这孩子也扛不住,但幸运的是到达了终点。

    这不是幸运,什么才是幸运呢?

    望着远方的城池,李破觉得,这孩子自从跟了自己,果然是好运连连,沾光不少。

    庆春挣扎着要下来,李破哆哆嗦嗦的反手紧了紧胳膊,示意他老实些,这才加快的步伐,向城池方向行去。

    渐渐行的近了。

    城墙,城门,护城壕沟,垛口,箭楼等等,瞧的越来越是清晰。

    很快,李破就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在这样一座战争堡垒中生活,会比在外面村落中求生求存容易的多,也安全的多。

    于是,他对自己不顾风寒,执意南下马邑的决定,感觉非常之英明。

    他已经开始想象,在这样一座城池当中,弄上一个落脚的屋子,再煲上一锅牛肉。。。。。顿时,口舌生津,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不过,意y虽然美好,却还要他付出很多的努力。

    比如说,该如何进城。。。。。。。。。

    进城的危险可不小,没有户籍,没有通关文牒,别说煲上一锅牛肉了,被别人把你煲了汤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只要不是想着要落草为寇,能光明正大的活着,进不进城,干系其实就不算太大了。

    来到城池近处,李破停下了脚步,被疲倦,寒冷折磨的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的眸子,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

    城门不小,四敞大开。

    黑洞洞的城门甬道,在北方涌过的时候,发出呜呜的怪响。

    从外面,甚至能看到城中的大街。

    李破又仰着头看了看,城头飘扬着一杆大旗,上面一个斗大的隋字,标示着这座城池的归属。

    但让李破踌躇不前的是,至今也没看到一个鬼影子。

    没有想象中守城的兵卒,除了北风呼啸的声音之外,更无一点的人声,一片的死寂,让这座城池怎么瞅都有着一种诡异的感觉。

    他娘的,这是给老子摆的空城计怎的?

    和想象中反差有点大,让李破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泛起了警觉。

    不过,很快,李破就松了一口气,眼前的,并非一座鬼城。

    因为几个人结伴,迤逦从城门洞中行了出来。

    他们裹着厚厚的羊皮袄,肮脏破烂处,只比李破两个好上少许,头脸都遮盖的严严实实,腰间都挎着刀,挂着弓箭,肩背上,也都套着麻绳,在李破看来,这种装束不民不军的,有点怪异。

    丝毫也没有想象中身为中原帝国子民的特征,反而很像草原上那些部民。

    几个人默默都不远处走过,有人瞥了李破两人一眼,也没多在意,更无人过来打问。

    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李破颇为狐疑。

    “大哥,他们都是樵夫。。。。。。。”

    樵夫?那斧头砍柴为生的樵夫?带着刀挂着弓箭的樵夫?这是一个很破坏世界观的说法好伐?

    在庆春断断续续的解释当中,李破很快就明白了,所谓樵夫,可能还有着其他的身份。

    比如说府兵军户,比如说猎户,闲暇时,还可能充当一下“刀客”,劫个道什么的,彪悍的民风,不需要太多解释。

    这本就是个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俱在腰的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