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山河聚,九朝共卓州,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两首诗词,道尽了九朝古都卓城的繁华。
卓城,当今甘王朝京都,三十三州中最为富饶的卓州首城,北临昆江,东倚官山和索水,为中府一十七州的中心。其紧邻的昆江是甘朝最大的河流,源起西府狄州昆吾山,自西向东横贯了整个甘朝。
卓城随流而下一千两百里,就到了甘朝另一州折州,在这里昆江的最大的支流折江在折镇口岸汇入了昆江,奔腾千里,在福州流入东海。
自甘朝太祖李夏拥兵而起,灭残商,定都卓城,自号为甘太祖,这座城池的城门高悬甘朝王旗已近两百年,而卓城长明宫中更是侍奉了十三位皇帝,现今正是第十三代帝君李承德继位,国号万隆。
万隆历六年,淳亲王府。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竹林边,长亭下,淳亲王长子李落正在读着一本古兵书。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
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读完这段,李落放下兵书,长长的叹了一声。
“嘻,小王爷怎么和西房里那些呆笨的老先生一般,读书读的好好的,非得最后叹上一口。”话落,这个侍奉丫鬟也学着李落的样子叹了一声。
“洛儿,不可无礼。”李落脸上微微一红,“老师传道解惑,行的是德,敬的是风骨,怎可用。这个词来说他们。”
“哪个词啊,小王爷?”洛儿狡黠的问道。
李落没有接口,只是笑着看了洛儿一眼,起来转身向前院走去。
“小王爷,今天不读了么?”
“书读来是要用的,只读书又能做什么。还有,洛儿,不要再叫我小王爷,我还不是王爷,以后叫我公子就可以了。”
洛儿看着李落的背影出了这个竹园,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才十岁的小孩子,还学大人般叫我洛儿,哼。”洛儿收拾着茶杯,突然微笑了起来,自语道:“要是这些皇族老爷都能像小王爷一样,啊不是,像小公子一样就好了。
对了下次一定要记得问问少爷为什么叹气。”竹叶随风沙沙的响起,留下满地的婆娑,映着笑着的女子。
李落出了竹园,向前院武场走去。
每天卯时起床,苦读两个时辰,之后再去武场向甘朝最强的武士们学习武艺,午时向父母请安,和王府众家眷一起用饭,下午则是学习弓马技艺以及其他诗画礼仪的上族传统,酉时又与家中亲人一起用饭,这个时候便是李落也觉难耐。
淳亲王李承烨官至亲王,为当今天子李承德亲弟,深得皇帝信任,又加封太保,执掌天下兵马,可以说是权倾天下,若说有一件不满意的事,恐怕就是他子嗣凋零。
淳亲王正值壮年,妻妾成群,但育儿育女的却少,不过一子一女,一子便是这李落,取字玄楼,另一女瑶月还在襁褓之中。
李落是嫡长子,将来世袭亲王之位,地位荣尊,即使这皇亲国戚云集的卓城也是少见的尊贵。
而且李落之母出自中府一十九州中洛州大门阀洛家,更是洛家家主亲妹,贵为淳亲王正妻,在卓城也是有很大的影响力。
李落自小生活在鼎食之家,难得的是并不像其他门阀子弟目中无人、跋扈自恣,李落敬师尊道、勤学苦练,深得淳亲王喜爱。
每天晚膳过后,王府自来有规矩要全家齐聚,商量评判一些家事,这些侧妃、嫔御和嫔嫱大多也是其他世家门阀或小家族的女子,自然要为各自的家族在淳亲王的大树下分杯羹,这个时候连李承烨也是头疼不已。
好在洛氏持家尚算公正,有些远见,明白洛家贵在其子身上,少争这些小利,倒是省了淳亲王不少功夫,大小家事多由洛氏打理分配。
若是不谈些争权夺利之事,这些侧妃、嫔御和嫔嫱便也道尽家长里短,或是阿谀奉承,每逢此时,李落如坐针毡,委实难熬。
步出采雅苑,李落长吸一口气,可算是用完了今天的晚饭。
席间淳亲王新近迎娶的一位十四岁嫔御打碎了碗碟,李落想起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不以为然的暗自摇了摇头。
这样的规矩一直要持续到李落十六岁,结髻为官后便不用每天与父亲内眷一起用膳。
晚饭后是李落少有的清闲时候,没了安排的功课,李落会去西房找老先生,学些中意的琴技画艺,或是去武场再练上几趟武艺。
不过今天没什么心情,李落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灯亮着,洛儿肯定在里面忙活,李落的心情随着摇曳的烛光豁亮了些许。
推门而入,洛儿果然正在温着茶,听到推门声,洛儿回头见是李落,忙起身行了礼,问道:
“小王。公子啊,今天怎么没去西房和武场,回来这么早了?”
李落笑笑,没有在意洛儿的话语,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
“今天没什么心思,便不去了。”
“可是有什么不痛快了?”洛儿小心的问道。
李落抬头看了洛儿一眼,随手拿了一本书。
“怎么这么想?”
“奴婢猜的。”洛儿鼓了一下腮帮,“公子要看书,奴婢先出去了。”
“先不要走,”李落放下书,“今天便不看书了,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在田间的事。”
洛儿狐疑的看了李落一眼,这个小王爷都听了百八十遍了,怎么还是不腻,害得自己连道听途说的说出来了,每逢无事可讲时,洛儿便乱造些故事来说,这时李落总是看着她笑,仿佛知道洛儿在说谎般,但却从不插言,惹得洛儿暗暗咬牙不止。
“公子想听哪个?”
“哪个都行,你说即可。”
洛儿便开始讲些小时候沿着小河堤捡野菜的事,刚开始说,李落说道:
“坐下说。”
“啊,不好吧,奴婢站着就可以了。”
“无妨,你我二人时,你不用这般拘束。”
“这个不合礼法吧。”洛儿偷偷望椅子上瞄了眼。
“呵呵,有德才有礼,若不然,这礼法也只是没用。”
“公子,不懂。”
“总有一天会懂。”
“公子你懂么?”洛儿眨着眼睛问道。
李落认真的想了想,“不全懂。”
“哦,”洛儿应了一声,“那我坐下说?”
“嗯。”
洛儿给李落沏上茶,转身坐下开始讲了起来。李落仔细的听,虽然内容已经听过,不过李落很认真的听着声音,看着洛儿充满回忆和笑容的脸。
房间里响着洛儿的燕语莺声,烛光偶尔轻轻的跳一下,李落心中难得的静了下来。
“公子,讲完啦。”
“好,不早了,去睡吧。”
“嘻嘻,公子好些了么?”洛儿看李落刚要说话,打断道:
“府中那几个侧妃,仗着自己家中有钱有地,平日里在下人面前作威作福,可是一见到王爷和夫人,就一个劲的讨好,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公子要为她们气闷,可真是不值。”
“呵呵,话不要乱说,小心被她们听到,我并不是为她们心烦。”李落笑着道。
“还不是呢,每次吃完饭,公子总会有些不开心。再说我才不怕,前日里梓侧妃的丫鬟欺负看后院的小丫头秋吉,被我一通好骂,也没见她敢把我怎样。”洛儿得意洋洋的说道。
“好,若在理,你做便做了,凡事有我。”李落说道,“但是不可仗势欺人,若不然。”
“若不然,就把我送回洛府去,天天拿皮鞭抽我,不给我饭吃。”洛儿笑嘻嘻的说道。
李落哈哈一笑,挥手让洛儿回去。
洛儿再整理下房间,刚要出门,被李落叫住。
“洛儿,以后留意些不要在夫人面前称我,小心罚你的月俸。你我两人时不必在意。”
“嗯,记得了。罚不罚俸我才不怕,我只要高高兴兴,无忧无虑就好。”洛儿笑着关门退出房间。
关门时,李落没有听到洛儿小声的说道,“奴婢愿小王爷长命百岁”,只是想着洛儿的话,随即摇了摇脑袋。
明日又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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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响起,几骑快马在马道上由远及近瞬时到了淳亲王府门前,领头人喝了一声,一提马缰,坐下白马长嘶一声,直立而起,原地一转,稳稳的停了下来。
王府门管福材挺着肚子慌忙赶上前去,爬在马下,吆喝一声,“小王爷回府。”
来着正是李落,自宫中读书刚刚回来。
淳亲王受宠,每月李落也会到宫中和自己的皇兄皇弟一起读书一段时间,李落天资不凡,文治武功在众皇子中首屈一指。
皇太后更是对这个皇孙疼爱异常,便是万隆皇帝对李落也是喜爱非常,不顾后宫众人反对,按年岁给了他一个九皇子的称号,常常比对数落自己的亲子,李落因此倒受了不少的冷眼,好在淳亲王权势滔天,李落性子也是随和,没有生出什么事端来。
李落看了福材一眼,提身一纵,轻落马前。
“福管事起来吧。”李落说道。
“小王爷的骑术真是越加的厉害了,”福材爬起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小王爷叫小人福材或者小福就行,当不起福管事,当不起福管事。”
李落一笑,没有言语,随即提阶而上,
“母亲大人,这里风大,着凉了就不好了。”
“无妨,久坐屋里,出来透透气。”洛氏立在王府门前,等李落进前后慈爱的轻抚儿子的头发,随即责怪道:
“以后下马不可如此鲁莽,让福材垫脚慢慢下来,崴了脚如何是好。”
“哈哈,母亲,那战场上牵马垫脚的要比将士还多了。姨娘们安好。”李落向周围众人行了个礼,
“劳烦姨娘久等,孩儿告罪。”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萱侧妃笑道,“这以后恐怕洛姐姐挑儿媳要挑花眼了。”说完掩嘴娇笑起来。
洛氏暗自不喜萱妃的放浪,不过萱妃来自甘朝六大世家的林家,与洛家家世不差上下,虽然无奈,却也不能过加管制,随淡淡一笑,道:
“以后你这个姨娘,少不得也要操点心了。”
“那个自然是好。小王爷喜欢那家的姑娘,告诉姨娘,姨娘给你办的妥妥贴贴。”
“多谢姨娘,不过等孩儿落冠后再来劳烦萱姨娘。”李落躬身一礼,笑答道,“请众姨娘回房吧,风大容易伤身。”
“洛姐姐,咱们回去吧,这般站在王府门口,让别人看见笑话。”一旁的夏侧妃接口道。
“嗯,都进去吧。”洛氏牵着李落率众人向府中走去。
“母亲以后不用在门口等我,我回来自会向母亲大人请安。”李落边走边说道。洛氏笑笑没有言语。
“洛儿呢?”百忙中,李落回头向洛氏随身的丫鬟翠蛾问了一声。
“啊,我。我不知道她在哪里。”翠蛾慌乱应道。
李落奇怪的看了翠蛾一眼,没及多想,便被众人簇拥着进了王府。
“洛儿,可是又在偷懒。”李落问安后,洛氏便早早让其回房歇息。李落一进屋门,看见一女子正在沏茶,说道:
“也不去门口接我,还是这般惫懒。”
“奴婢该死,没有去迎小王爷,请小王爷赎罪。”一个陌生女子转身跪倒,诚惶诚恐的应道。
李落一愕,不是洛儿。
“你是何人?洛儿呢?”
“奴婢溯雪,是夫人让奴婢来服侍小王爷的。洛儿,洛儿奴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溯雪低头答道。
“起来说话。”
“奴婢不敢。”溯雪仍低头答道。
“起来!”李落微怒喝到。
“是。”溯雪吓的抖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
李落打量了一眼这个新来的丫头,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端是一个美人,比之洛儿不遑多让,看着年岁比洛儿还稍大一些,更添了几分洛儿没有的成熟之韵。
李落没来由的一阵心烦,问道:
“溯雪,几时开始替洛儿的?”
“回小王爷,已经有三日了。”溯雪低首答道。
“洛儿可有告假?”李落皱眉问道。
“这个奴婢确实不知。”
李落听罢重重的哼了一声,溯雪大惊,连忙跪下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李落一见,反倒觉得不忍,和声说道:“你起来吧,是我话重了。”
“奴婢不敢。”溯雪抬头看了李落一眼,发现李落确无生气,便慢慢的站了起来。
“溯雪,你去管家处问问,洛儿去了哪里,问完后马上回报。”
“是,小王爷。”溯雪应完,急忙退出了屋中,暗自想到:都说这小王爷性格和善,也不见得尽然,这以后的日子恐怕不是这么好过。溯雪想起同去的几名丫鬟听到自己被选侍奉李落的羡慕的眼神,不仅苦笑了起来。
溯雪打听清楚后,急忙回去向李落回禀。
淳亲王府分东南西北四院再加上一个少有人去的后院,占地超过千顷,溯雪从下人住的西院跑回李落住的东院,已经是香汗淋漓,路上来回耽误了不少的功夫,溯雪一路忐忑,不知道李落会不会发怒。
刚进屋,就看见李落在桌前坐着。李落一见溯雪回来,马上迎了上去:
“你。先喝杯水,平下气,慢慢说与我。”李落本想开口就问,一看溯雪满头是汗,改口说道。
“没。没事,奴婢。奴婢问清楚了。”溯雪娇喘说道。
“还说没事,你先歇一下,倒是我催你太急了。”说罢,李落给溯雪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溯雪刚要接,突然想起什么,触电般缩回了手。
“奴婢不敢。”溯雪低头匆匆回道:“洛儿前段日子突然身染急病,管家怕传染给一众下人,就命人带出王府,在医馆医治呢。治好后再回府。”
“什么病,王府的太夫治不了么?还用送去外边。”
“这个,说是肺上的病,怕传染给王府众人,说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顿了顿,李落说道:“不过传染给王府外边的人便没了关系?”
溯雪抬头看了李落一眼,没有回答。
“有说是那个医馆么?罢了,问也没用,你且去吧,这几****帮我留意多打听些洛儿的病情,有什么消息回来告诉我。”
“是,奴婢知道了。”溯雪回了一声,正要出房门。
“你是世家女子?”李落突然问道。
溯雪浑身一震,低头回道:“奴婢哪里是什么世家女子,家道平常,只是读过几本书罢了。”
“哦,是吗,”李落轻笑下,“你谈吐清晰分明,回话时不卑不亢,只有自称奴婢的时候才诚惶诚恐,反倒显得有些做作。举止温雅,我还不知道平常人家也能出得这般人物,我平常见得些上族世家女子也没有你这般姿态。”
“小王爷谬赞了,奴婢只是。”
溯雪话音未落,便听得李落略显兴奋的继续说道:“最主要的,是你领口和袖口绣的奇蝶,这种蝶翅膀三分,比之平常两分的蝶翅大不相同,而这种蝴蝶就只有楚州奇蝶才是这般。
楚州人更是以奇蝶为记,平常人家衣服绣奇蝶只能绣在腰间,地方商绅可绣在袖口,州府官员可绣于领口,只有这一品都督和知州以及世家之人才可绣在袖口和领口,而今倒没听说楚州有都督和知州问罪之事,所以。”
李落突然觉得不对,忙住口。
溯雪倒还平静,不过眼圈中却已经泛着泪光,声音略带哽咽回道:“奴婢原不知这蝴蝶还有这些说法,只是见着好看,便自己绣上了,请小王爷不要见怪,奴婢回头便拆洗了。”
顿了顿,溯雪接道,“奴婢不是世家女子,也不是有意冒充世家之女,请小王爷赎罪。”
李落暗骂自己一声,“没事,很好看,你留着吧。我也只是照书说说,做不得准的。”
“奴婢告退。”溯雪匆忙出了房间,急急掩去。
“祸及子女,不知又是哪家碰到了这般惨事。”李落吁了一口气。
淳亲王府并不好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报给洛氏,看来只能等洛儿病好后自行回府了。
如此这般过了七日,李落一日在竹园读书,正读到一篇诗文:
“逸气假毫翰,清风在竹林。端是酒中趣,琴上偶然音。”
一旁溯雪正在研墨,听到李落读完蛾眉一蹙,不仅望向李落手里拿的书,眼角突然瞄到李落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溯雪忙转过头去,专心研墨。
“啊,原来读错了,达是酒中趣。”
溯雪心中微怒,小王爷见自己拆了刺绣,便不时的试探自己,这几日里便有了好几次。
李落不以为意,继续看书。突然听得墙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溯雪,你去问问怎么回事?这竹园向来清静,怎么今日如此嘈杂。”李落放下书说道。
“是,小王爷。”溯雪放下手中墨砚,正要去询问,突然又被李落叫住,
“不用了,我去看看。”李落起身向嘈杂处走去。
转过竹林,走到竹园门口处,李落看见几个竹园看守下人正在推搡一个小姑娘,看衣着也是王府的下人。小姑娘泪眼婆娑,一个劲的说不是不是,手却紧扳着门柱,即使他人推搡也就是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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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僵持着,一个看守从旁边拿来一个竹条就要抽小姑娘的手,李落见状,忙说道:
“住手。”
“小王爷,小王爷赎罪,惊扰了小王爷,请小王爷降罪。”几个看守看到李落到来,慌忙跪下,七嘴八舌的说道。
李落看了看这个小姑娘,圆圆的小脸,眼睛很亮,稍微有些胖,不过看着倒很周正,这时还倔强的抓着门柱没有撒开。
“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喧哗?”李落问道。
这时一个看守下人回道:“我们见这小丫鬟在门口东张西望,问她找谁,也说不得准,让她走开,却也死赖着不走。我看八成是偷东西的。”说罢下人回头看了小姑娘一眼,见她还站在那里,忙低骂了一声,“死丫头,见了小王爷还不行礼。”
“哦,”小姑娘稍有点迷糊的应了一声,看大家都跪着,自己也就松手找了块地方跪了下去,给李落磕了一个头。
李落见状,不仅莞尔一笑,这小姑娘找的行礼的地方也和这些看守泾渭分明,看着有些呆傻,不过却讨人喜欢,不像这般家奴满口都是王府下人的味道。
“怎么回事,你且慢慢说。”李落问道。
小姑娘看了李落一眼,有些犹豫起来,好像打不定主意,过了一会,才鼓足勇气说道:
“我进来,是找一个朋友。”说完就红了脸。
“哦,那别人问你,你怎地不说?”
“我说了,他们不信,说我在撒谎。”小姑娘急急辩道。
“嗯?”李落听罢看了几位看守一眼,领头的看守慌忙回道:“回小王爷,她说要找一个叫落哥儿的,经常在竹园。可是小人看守竹园也有些时日,从没有听过一个叫落哥儿的啊。”
“落哥儿?”李落听完心中一动,又问道:
“你的朋友落哥儿是做什么的?”
小姑娘见李落问她,自豪的说道:
“他是在王府中读书习武的,以后要做太保太傅大官的。”
“嗤,”旁边几个看守不屑的笑了起来,“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太保太傅是好当的么?咱们王爷功盖千秋,才官封太保。你的朋友,哼,能中个秀才也就神灵保佑了。”
“你。你们胡说。”小姑娘涨红了脸说道。
“好了,都不要吵了。”李落挥了挥手,几个看守忙弯下腰去,只留着小姑娘一脸的不忿。
“你这个朋友,可是姓李,单字一个落。”李落问道。
“啊,是叫李落的,你认得他,太好了,我没有说谎吧。”小姑娘欣喜的说道。
“大胆!”几个看守连忙喝到。
李落扫了几人一眼,几个看守看到李落的眼神吓得噤若寒蝉,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可是叫秋吉?”
“咦,你怎么知道?”小姑娘狐疑的问了一声。
“以前听得洛儿说过,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向我形容过。果然如她说的这般。憨厚。”李落顿了一下说道。
“嗯嗯,就知道洛儿会这么说我,不过她总说我傻乎乎的,还有些呆,倒没说过我憨厚。你识得洛儿?”秋吉高兴的说道。
李落有些苦笑不得,没有回答便接着问道:
“你找李落有什么事?”
秋吉呆了一下,忙磕头道:“您行行好,我要找李落救洛儿。”
“什么!?”李落大惊,忙追问道,“洛儿怎么了?”
秋吉还在边磕头边重复着要找落哥儿,李落大急,心头火气,喝道:“我就是李落,怎么回事,给我详细说来。”
“啊,你是李落,怎么又是小王爷了?”秋吉一脸怀疑的看着李落。
李落强压下急躁,说道:“这淳亲王府就一个李落,就是淳亲王嫡子,便是我了。”
秋吉听完突然大哭了起来,“落哥儿快救救洛儿吧,再有几天她就要累死了。”说完磕头如捣。
李落大惊失色,连忙问道:
“洛儿不是在养病么?怎么要累死了?她在哪里?”
“养病?”秋吉抬头哭着回道,“没有啊,洛儿被管家罚一个人打扫后院,一个月打扫不完就要逐出王府。”
“一个月!?”李落倒吸一口冷气,这王府后院奇石密林处处耸立,比其他四院加起来还要大些,内中更有一座陡峭小山,间或放些走兽供淳亲王消遣时才有人进去,这般地方,别说是一个月,就是一年也不见得能打扫完。
“何时受的体罚?因何事受这么重的责罚?”李落焦急问道。
“已经有十来日了,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秋吉哭道。
李落猛然转身,冷冷的看着溯雪,溯雪面容平静,只是也跪了下去,低头不语。李落正要动身,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竹园看守说道:
“这几日里竹园杂草比较多,你们几人给我打扫干净。”
“是,小王爷,小的们这就打扫。”几名看守急忙答应道。
“不过怕你们偷懒,我会使人锁上着竹园大门,打扫完了再放你们出去。一应饮水食物,我会遣人送于你们。好好待在这里干活。”
“遵命。”几名看守面面相觑的答道。
李落转向溯雪说道,“你,”
“奴婢在。”溯雪淡然的应道。
“也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打扫不干净,唯你是问。”
“是,小王爷。”溯雪淡淡的应道。
李落眼皮跳了跳,忍住怒火,向秋吉道:
“你且起来,带我去找洛儿。”
“好啊,”秋吉忙擦干眼泪,站起身来。
李落带着秋吉刚要出门,就听身后溯雪说道:“小王爷,此事瞒不了多长时间,洛儿还是需藏起来的好。”
李落听罢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径直出了竹园,即命侍卫锁上竹园,没他的命令,不许打开竹园。
秋吉带着李落一路疾行,惹的旁边下人人人侧目,李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个劲的催着秋吉走快些。
两人七绕八绕,好一会才来到后院门口。秋吉带着李落钻进了后院,这后院李落也只是两年前来过,没待几刻便离开了,没什么印象。
这次被秋吉带进来才觉到王府后院之大,满目奇松怪石,林间奇花异果争相斗艳,脚下路径也是由石头打成,仅足落脚,听闻水声,沿着小路蜿蜒,水声越来越近,猛转过一片巨石,水声突然杳了踪迹,眼前却是又换了一番景色,这卓城,恐怕只有淳亲王府才有这等占地极广的花园,即使是皇家林园也未必有这般气派。
行进了盏茶的功夫,转过一个小凉亭,李落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在收集着地上的枯枝,这树木大者已长过百年,枯枝落地大多比这身影的手臂粗出不少,身影吃力的拉着树枝,数次使劲树枝却没有动分毫。
秋吉看见后,连忙跳将过去帮着一起拉了起来。
“洛儿,你让我好找。”李落呆呆的喊了一声。
身影猛的停了下来,转过头来,果然是洛儿,几日没见,鲜活的人已经憔悴的不成模样,嘴唇干裂,头发散乱,脸色更是苍白的可怕。
洛儿看见李落,眼圈马上红了起来,干裂的嘴唇嗫嚅了几个言语,正欲上前,突然想起什么的又停了下来,眼中的光芒瞬间敛了下去。
李落见状心中一紧,上前几步,一把拉住洛儿:
“走,跟我回家去。”
“回家?”洛儿愣了一下,这时已被李落拉出了好几步,洛儿慌忙拂开李落拉着自己的手,跪倒说道:
“奴婢待罪之身,莫要污了小王爷的身子,还请小王爷回去吧。”
“你。是怎么了?”李落诧异的问道,“可受了什么委屈,给我说,我帮你出气。”
“没有,只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做了错事,请小王爷赎罪。这里脏乱,小王爷千金之躯,可不能久待在这里,请小王爷回去吧。”
“你先起来说话。”李落上前要扶洛儿起来,洛儿一躲,侧身站了起来,不过还是低着头,没有看李落一眼。
“你这是怎么了?我心急找你,听得你还在王府,就马上跑来了,你却这般颜色!”李落生气的说道。
洛儿听完微微一颤,随即低头空洞的说道:“对不起,奴婢该死,累小王爷一趟,还望小王爷快快回转,莫要污了你的衣服。”
“你。”李落气的小脸发红,吸了一口气,又问了几遍,可是洛儿总是说犯了死罪,在赎罪一类的话语,问因何事受罚却有不说,如此几番,李落禁不住怒道:“好好,你便在这里赎你的罪,我也不再管你了。”说完拂袖而去。
“哎。”秋吉刚要喊出来,却被洛儿拉住,转头看去洛儿已经是泪流满面,一时间也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洛儿抬头,眼睛模糊一片,李落的身影已经出了眼前的这片林子,洛儿坐到在地,小声的抽泣起来,刹那间眼泪忍不住,洛儿趴到秋吉的怀中痛苦了起来:“只是我命苦,怨不得旁人。”
秋吉乱了手脚,紧紧的抱着洛儿,也不知怎么安慰,只是拍着洛儿的背,说道有我有我,随即又开始数落李落的不是,嫌弃李落没义气,不够朋友,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词。洛儿听着心里愈加的难受,眼泪流的更多了。
突然听到秋吉止住声音不说了,洛儿有点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秋吉,发现秋吉略带尴尬的盯着来处,洛儿回头望去,李落正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洛儿。
洛儿一阵慌乱,忙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说道:“小王爷,怎么又回转了?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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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吉不待李落答话,嚷嚷道:“还是落哥儿有义气,说话算数。”
洛儿连忙拉了拉秋吉的衣襟,秋吉狐疑的看了洛儿一眼,不过还是闭上了嘴。
李落没有答应,向秋吉问道:“你这里可找得到藏身之处?”
“有啊,这后院没有人比我更熟,平日里那些看守护卫多都聚在一起喝酒作乐,从不进来这院子,只有我在这里进出的多,每条路我都熟的很。”秋吉自豪的说道,“这里藏身的地方少说也有数十处,保
管谁也找不到。”
“嗯?”李落微微诧异的问道,“你经常进出这后院么?”
“是啊,王府前院里的花都是我在这后院种出来,再移栽过去的,王府上下没人比我种的更好了。”秋吉接着说道,“不一样的花草要不一样的地方栽才能好长,像着兰花喜阴,不过通风要好些,我多把它种在山坡背面,还有五彩石竹喜阳,但不喜水,不能离水太近。”正说着洛儿拉了下秋吉,止住了口若悬河的秋吉。
李落见状不以为意,说道:“你带洛儿找一处藏身之所,待上几日。最多十日,我会救洛儿出去。”
“太好了,”秋吉拉起洛儿就要走,李落连忙叫住说道:
“我怎么找你?”
秋吉想了想说道,“就在这个地方,每天申时我在这里等你,你来了便唤我,听到我就出来和你相见。”
“好,你多备点吃喝用度。”李落说完转身欲走,洛儿抬首望着李落急忙说道:
“小王爷。”
话音未落,便被李落打断,“你不用多说,且等这十日,若你犯错,我会帮你求情,若你被人冤枉,我自会救你出去。”说完转身离开了后院,洛儿怔怔的看着李落的背影,眼泪又落了下来,喃喃的叫到:“小王爷,小王爷。”
李落出了后院,慢慢向竹园走去。到了竹园,李落差侍卫打开园门,走了进去。几个看守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锄着草,竹园每月都会修缮,杂草实在是少,也难为几个看守,不知道从哪里揪来的一堆草桔,堆了一小堆。看守看见李落进来,慌忙跪倒,道:
“小王爷这么快就回来了,小的们正在打扫。还没有完,还没有完。”
“嗯,打扫的不错,你们下去吧。”李落点了点头说道。
溯雪正坐在亭中发呆,听到李落的声音,随即起身望向李落,遥遥一礼。
李落微一颔首,扬声道:
“溯雪,收拾下,随我回去。”说罢转身离开了竹园,这时看守头目连忙问道:
“小王爷,这杂草。”
“不用除了。”李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竹园。
清心楼。
李落坐在桌前喝茶,溯雪捡着李落的书本随后进了房间,看着溯雪放好书,李落说道:“溯雪,去找李管家过来一趟。”
“是。”溯雪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门。
李管家跟着溯雪一路向清心楼走去,心里面不觉暗暗犯难,这小王爷找他肯定是丫鬟洛儿的事,一边是夫人,一边是小王爷,得罪谁都只能求神保佑了。李管家暗自忖道:这造孽的事,怎么偏偏碰到了小王爷,听说小王爷还锁了几个看守,莫要把自己这老骨头丢大牢里去。
李落静静的看着李管家,没有言语。李管家本不姓李,原叫郑忠,在王府兢兢业业,深得淳亲王信任,随赐了李姓,改名为李忠,这李忠自打淳亲王年幼时便侍奉着,从宫中出来再到王府,已经伴着李承烨三十年,算得上是王府的元老了。
“李总管,坐。”
“不敢不敢,小人站着就可以了。”李管家哈着腰说道。
“听说李总管在这王府有三十个年头了?”
“是是,承王爷厚爱,侍奉了王爷三十多年了。”
“嗯,王府的总管,呵呵,倒还有些颜面,”李落话锋一转道,“可还坐得安稳?”
李忠心中一惊,忙回道:“是是,多亏王爷夫人。还有小王爷提点。”
李落哈哈一笑道:“我提点,我又不是王爷。”
李忠陪着笑脸说道:“这王府以后还不是小王爷您的。”
“嗯,说的好,不过需些时日罢了。”李落淡淡的应了一声,“不过,李管家你八面玲珑,到我继位王爷时,怕是也能坐稳这。管家的位子。”
李忠心里咯噔一凉,忙点头说道:“小人尽心尽力,能服侍小王爷是小人的福分。”
“哈,就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李忠头上刹间全是冷汗,慌忙应道:“不敢,不敢,小王爷福寿双全,就怕小人没这个福分。”
“你对王府尽心尽力,还有什么李管事不敢的。”说完李落轻呷了一口茶。
李忠一听小王爷连换几个称呼,吓得急忙跪倒:“小王爷赎罪,小王爷赎罪。”
李落忽地站起身来,将茶杯掷在地上,喝到,
“李忠,你好大的胆子,莫以为父王宠你,便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今天倒是要看看,斩了你,父王会不会治我的罪。溯雪,拿我的剑来。”李落转头向溯雪说道。
“是,”溯雪听罢径直朝剑走去。
“小王爷饶命,小王爷饶命。”李忠磕头如捣,拉着哭腔说道。
“我怎么饶你?”李落问道。
这时溯雪将李落佩剑取来,李落抽出了剑,剑光突跳,寒气逼人,李落看了看剑锋,“本想从军杀敌时才用这星宿剑染血,不想今日倒用来先斩你这奴才,辱了我的好剑。”李落剑尖垂地说道。
李忠抬头看了李落一眼,李落正盯着他,目光平静,看不出来憎恶也看不出来激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仿佛看的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李忠冷汗止不住的又留了下来,早早听闻小王爷武功不凡,经常和淳亲王麾下战场上的军将习武,都是杀敌的功夫,沾些杀伐之气也是寻常,看着李落的目光,李忠一点也不怀疑这把剑会砍在自己身上,死了怕是连着厚葬都落不着。
李忠痛哭流涕的回道:“小王爷饶命,这都是夫人的吩咐,小人也只是奉命办事。”
“奉命?夫人是命你可自作主张了么?”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洛儿冲撞了夫人,小的也是按王府的规矩办事啊。”
“规矩?王府谁给你定的这条规矩?”李落喝道。
“小王爷息怒,确实是洛儿冲撞了夫人,小的也是按照夫人的意思。再说洛儿这丫头确实该有责罚。”
“若不是你带洛儿过去,她怎么会受这些委屈。”李落强忍怒气,剑尖微抬说道。
“小人冤枉啊,小王爷,我也不知道常将军会看上洛儿,我也是逼不得已啊。”李忠不停的磕头,边磕边哭道。
“你说什么!?”李落双目怒睁,手中的剑随着颤抖的手晃了起来。
李忠一愕,心中暗自悔恨,原来这小王爷并不知道实情,只是诓吓自己,原本都已经吩咐下人管好自己的嘴巴,可是下人刚报小王爷找到洛儿了,还以为洛儿这小丫头经不住哭诉给了李落,谁曾想原来不是。李忠不禁心里埋怨起洛王妃了,本来按照自己的意思直接赶出府,寻摸个人家卖掉,一了百了,不曾想夫人一时心软,只让遣去别的院里当下人,本来自己也已打点妥善,先放在后院关上一个月,等夫人忘了这事,随便找个理由把洛儿打发出去,还特意嘱咐看守不许洛儿到前院,估摸着小王爷年纪尚小,没多些日子就忘记这事了,谁想这还不到半月事情就发了,这后院鲜有人去,也不知小王爷是怎么找到的。夫人吩咐若李落知道便道是冲撞了自己,夫人这般说自然没什么问题,可小王爷生气起来拿自己出气,夫人可不会拧着自己的孩子。李忠转过念头,涕泪交加的说道:
“小王爷饶命啊,小人也是受命带洛儿过去的,本来也没发生什么事,就是给常将军他们斟酒端菜而已,只是图个悦目,可是这丫头不懂规矩,冲撞了夫人,夫人生气才命小人行家法的,小王爷赎罪啊。”
“常将军,是征西副使常林么?”李落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小王爷。”李忠哆嗦着答道。
“你为何带她过去?”李落目若滴血,将剑架在李忠脖子上大声问道。
“小王爷饶命啊,不是小人带过去的,这洛儿出门采茶,刚进门被常将军看到,常将军就向王爷要了洛儿斟酒,王爷就答应了,小的才带着洛儿过来,当时小人就在王爷旁边,千真万确啊小王爷。”李忠不停的磕头,头皮磕破了,地上一滩血迹。“小王爷,都怨洛儿,不小心冲撞了夫人,夫人没动家法,已经对她是天大的恩赐了。”
“冲撞了母亲。”李落喃喃的说道,手中的剑无力的滑了下来,“怪不得洛儿这般,原来如此。去唤洛儿回来。”
“这。”李忠为难的说道。
“冲撞?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这王府的秽事我都知道,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小小的一个征西副使也能弃我王府侍女么?”李落喊道,回手猛劈,将剑重重的砍进了桌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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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轻声点,这常将军手下有我朝西征大军的近三分之一兵马,这征西使狄杰向来和王爷不合,王爷这也是为了朝廷的安宁啊。”
“朝廷的安宁?怕是王府的权势吧。我淳亲王府要要靠着女人做这种事来拉拢权势么?这样的权势要来又有何用?”李落纵声骂道。
“是是,”李忠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不行,我要去找母亲评评理。”说完李落扔下剑,转身就要找洛氏。
“小王爷,不可。”溯雪连忙拦住李落。
“让开。”李落瞪着溯雪大声喝到。
溯雪跪倒在李落身前说道,“洛儿已然不洁,夫人现在是不会留洛儿在您身边的,如果小王爷现在去找夫人理论,若是惹恼了夫人,洛儿恐怕是性命难保。小王爷还是先想办法保住洛儿的命要紧,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命都是不值钱的。”
“你让不让开?”李落怒声说道。
溯雪倔强的挡住李落的去路,却并不起身。
李落看着溯雪,溯雪也抬头看着李落。这是一种好奇怪的眼神,李落的心思突然被这个眼神引到了一边,有点像羡慕,但是却有很浓的悲哀,好像还带点不甘。等李落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平静了下来。
李落有些懊恼的瞪了溯雪一眼,终于还是没有冲出去找自己的母亲理论。
回过身李落看着李忠,思量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说道:“李总管,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莫怪我年幼无知。”
李忠惊魂未定的站起身来,听完李落说话忙又要跪下,被李落托住,却听李落说道:“我稍稍懂事,便是洛儿在我左右。都说侯门深似海,这王府恐怕更深,除了父母长辈,我也就这一个可说几句话的同龄人。李总管,她如今却被成这个样子了,我知道不怪你,可是这一个月扫后院,李管家,你还是想逐洛儿出去啊。”
李忠惊慌,力气没有李落大,怎么也跪不下去,脸色涨的通红,慌忙说道:“小王爷,小人也只是”
“好了。”李落松开手,转过身去。李忠连忙把后面的说辞咽了下去。
李落接着说道:“洛儿一直侍奉我,总是有些感情,这事我会自己处理,李总管不要做的太多了。”
“是是,”李忠拼命的点着头说道。
“你去忙吧。”李落淡淡的说道。
“好好,小人告退。”李忠如获大赦,急急行礼就要退出去,却听得李落又说了句:“李总管,不要说的太多了,总有一天我也是要当王爷的。”
“是,是,小人知道怎么做了,请小王爷放心。”李忠绕过溯雪火燎般的离开了清心楼。
溯雪跪在地上,看着李落的背影发起呆来,过往的事情走马观花的在心头闪过,恍惚间看到李落已经转过身来,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李落是小王爷,自己正跪在地上,等等,刚才拦住了小王爷,溯雪这才回过神来,听到李落在生气的说道:
“溯雪!”
“奴婢在。”溯雪回道。
“你没听到我在叫你么?”李落咬牙问道。
“没有,奴婢没听到。”溯雪一脸的平静。
李落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我问你,这件事你之前可曾知晓?”
溯雪认真的想了想,回道:“这件事的始末奴婢今天才知晓,之前询问别人,言语有些闪烁,奴婢虽然奇怪,但是并没有在意。”
“嗯。”李落听完看了看溯雪,溯雪平静的让李落都觉得有些吃惊,好像一朵雪莲花,有种不想让别人看见的骄傲。半饷,李落轻嘘了一口气,有些疲倦的说道:“起来吧,沏盏茶给我。”
“是,”溯雪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又听得李落轻轻说道:“沏洛儿为我采的茶。”
溯雪嗯了一声,正要出去,想了想回头向李落说道:
“还有很多事,小王爷您可以做的。”
李落没有回答,溯雪轻轻的离开了房间。李落慢慢的拔出镶入桌面的剑,这把星宿剑是李落七岁时,万隆帝年岁大宴酒后着各皇子作诗,李落也是得准做一首诗:
跃马远相寻,长楼下夕阴。
结交期一剑,去意赠千金。
高阁歌声远,重门柳色深。
夜阑须尽饮,莫负百年心。
多是这最后一句合了承德皇帝的心意,高兴之余万隆帝便儿戏般将大甘王朝最有名的七大名剑之一的星宿赠给了李落,也是酬谢淳亲王助自己登基之情。承德皇帝告诉李落要代天执掌天下星宿,守护李氏大甘王朝,莫负了这把剑。李落如今拿着这把剑,剑如寒冰,刃如秋霜,映着李落的模糊的影子,似是这眉角也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叮,一粒眼泪掉在了剑上,砸的稀烂。代天执掌星宿,却不料连自己在乎的人也保护不了,李落想起自己接剑时的稚嫩激昂,抚着剑半响没了声息。
入夜,雨霏霏。
几丝冷风,散落了一地的花叶。
李落坐在窗前,看着花随风落下,又随着风在地上翻滚。溯雪温着热茶,不时的抬头看看李落,很安静,只听得雨打屋顶的轻响。溯雪看着李落,突然心里生出一股不忍来,小小的年纪却要存着常人没有的心思。溯雪端了一杯茶来到李落身边,说道:“小王爷,喝杯茶吧。”
李落接过茶杯,笑了笑,没有说话。溯雪接着道:
“今天可吓着李管家了,平日里气派十足,训示起下人来趾高气昂,没曾想这磕头的功夫也是这么熟溜。”
“他说过你?”
“是,奴婢也是下人,自然被他训过。”溯雪轻轻的说道。
李落看了溯雪一眼,说道:
“不用当自己是下人,你这般大家闺秀做我的侍女倒是委屈了。”
溯雪轻叹一声,没有反驳。想开解下小王爷,却把自己的愁思引了起来。
李落突然说道:“这个李忠不亏是王府的管家,我还是小看了。”
“嗯?”溯雪惊奇的问道,“看着笨笨的啊。”
“你觉得我骗了他?”
“嗯。”溯雪蚊吟般的答道。
“呵,这件事我迟早会知道,他不过装装样子,只道日后有人追究起来,可以有个说辞。”
“那他为什么说的这么痛快?”溯雪不解的问道。
“因为,”李落顿了下,看着屋外,残落的花叶忽隐忽现,风小了点,夜却更加的深,溯雪耳边传来悠远平淡的声音:
“若不说,当时我会杀了他。”
一阵冷风,溯雪打了个寒颤,烛光里的身影仿佛突然没入了屋外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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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王妃慢慢的放下心来,自知道李忠被李落叫去问话,本以为李落会找自己向洛儿求情,洛儿虽说是自己从娘家带出来的,但身已不洁,万万是不能再回李落身边的,还好李落懂得为人母亲的这些苦心,没有做这般错事。事情刚过,洛氏着实防备了几天,不想一连七天,李落根本不提这件事。这几日差人去寻洛儿,这丫头反到没了踪迹。第八日,按王府的规矩,李落陪父母用完晚饭,一家人要在一起闲谈,这几日淳亲王公务繁忙,在家不过吃了三四次饭,听下人说要向南边进兵,也不知道又要征讨哪里了。吃完饭,李落如往日般听着这些乏味的谈话,这些侧妃、嫔御和嫔嫱中倒也有几个兴致高雅的面显不愉,另一个奇葩倒算是萱侧妃了,萱妃身性跳脱,这般乏味的事实在不合她的胃口,今日若不是淳亲王回府,怕是吃完饭早就走了。
“楼儿,近来在读什么书?”李承烨转向李落问道。
屋里瞬时便静了下来,淳亲王时不时的会考校李落,看看李落有无长进,这可是淳亲王唯一的男嗣,将来世袭淳亲王位,一众人都盯着李落,就是这几个兴致高雅的王妃也将注意力转了过来,看看这素有才名的小王爷今日又有什么样的表现。
“回父亲大人,楼儿最近在读几本古兵书。”李落起身恭敬的答道。
“好好,”淳亲王一声长笑,“楼儿以后也要像为父这般纵横沙场,这才不枉身为我李承烨的儿子。”
“楼儿,可不许听你父亲的,以后啊就留在娘的身边,做太平官,可不能打打杀杀,为娘怎么放的下心来。”洛氏连忙说道。
“要做太平官那可是可惜了玄楼的一身功夫了。”夏妃略带醋意的说道,自己也是为淳亲王诞下一子,可惜却实女儿身,哪来的洛氏母凭子贵。
洛氏听完微微不喜,皱眉说道:
“喊打喊杀的,我看楼儿以后也不要去跟这些蛮人学武艺了,安心习文。”洛氏顿了顿,“改日便移了武场,离得王府远些。”
李落没有应声,淳亲王轻摇了下头,不予理睬,继续问道:“这兵书上写的是什么?”
“为将之道。”
“哦,”淳亲王向前倾了倾身体,来了兴趣,问道:“说说看,什么是将?”
李落想了下,说道:
“总文武者,军之将也。兼刚柔者,兵之事也。凡人论将,常观于勇。勇之于将,乃数分之一耳。夫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未可也。故将之所慎者五:一曰理,二曰备,三曰果,四曰戒,五曰约。理者,治众如治寡。备者,出门如见敌。果者,临敌不怀生。戒者,虽克如始战。约者,法令省而不烦。受命而不辞敌,破而后言返,将之礼也。故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此为将。”
“恩。”淳亲王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什么是为将之道?”
“凡兵有四机:一曰气机,二曰地机,三曰事机,四曰力机。三军之众,百万之师,张设轻众,在于一人,是谓气机。路狭道险,名山大塞,士夫所守,千夫不过,是谓地机。善行间谍,轻兵往来,分散其众,使其君臣相怨,上下相咎,是谓事机。车坚管辖,舟利橹辑,士习战陈,马闲驰逐,是谓力机。知此四者,乃可为将。然其威、德、仁、勇,必足以率下安众,怖敌决疑,施令而下不敢犯,所在寇不敢敌。得之国强,去之国亡,是谓良将。此为为将之道。”李落侃侃而谈道。
淳亲王点了点头,说道:“楼儿,话虽不错,但这多是书上之言,要知道兵法万变,这兵书上的东西是好,但活用会用方能成为一方良将啊。”
“父亲大人,楼儿记得了。楼儿以为若想成为一方良将,兵法谋略为一,带兵治兵为二。这带兵治兵则在威、德、仁、勇四字。”李落畴定的答道。
“好,说说看。”淳亲王点点头说道。
“这带兵治兵便要做到将士齐心,行军如一,令行禁止,这才算是一支强军。”李落见父亲点头接道,“威、德、仁、勇这四字,首要便在这威上。”
“哦,楼儿说说你的见解。”淳亲王轻抿一口茶说道。
“为将,总文武,定生死。行军作战,当需令出兵行,明知必死,也需奋勇直前,若只靠德、仁、勇,而无威,人性本弱,贪生者多,一旦到了危局,恐怕会令出而兵不行,所以楼儿以为带兵治兵需以威为本,辅以德、仁、勇,才可成百胜之军。
“哈哈,好,小小年纪倒是有点见解。”淳亲王大笑道。
洛氏见淳亲王高兴,便也开玩笑道:“王爷,不知您小时候可也有这番见解?”
淳亲王一听,略带尴尬的说道:“本王小时候这点见解还是有的,要不然怎能成一代名将。”
话音刚落,惹得各位王妃嬉笑不止。淳亲王定了定颜色,干咳几声,几位侧妃、嫔御才止住笑声。这时李落继续说道:“孩儿也只是看到书上写的,自己想想罢了,远不及父亲大人带兵治兵的本领,让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还有各位姨娘见笑了。”
“嘻嘻,王爷的带兵治兵的本事我倒是没有见到,只不过这寻花觅蝶的本事却委实了得,是不是啊,兰妹妹?”不等淳亲王说话,萱侧妃便嬉笑截道。
淳亲王听罢及是尴尬,老脸微红,忙举杯喝茶以掩窘态,不过淳亲王素来宠爱萱妃,这般调笑也没有责骂。
李落也不觉莞尔,转头望了一下兰侧妃,这位兰侧妃本是大甘赫赫有名的才女,诗书琴棋无一不精,更难得的是品貌双全,有好事者评出大甘美貌女子,这兰妃也是前十之选,不过后来嫁入王府引来众人议论纷纷。李落也不知自己父亲如何能娶到这位名扬天下的才女,倒对这位姨娘颇为亲近。
兰妃见众人望来,不觉满脸通红,更显得娇艳欲滴,埋怨萱妃道:“萱姐姐乱说,我怎么知道王爷的这些本事,楼儿也在,可不要乱说。”
萱妃也不以为意,径自娇笑起来,洛氏皱皱眉头,听得兰妃说完,忙接道:“萱妃,王爷和楼儿都在,你可得注意说话的分寸,万不要传入外人的耳中,坏了王爷的名声。”
“咯咯,”萱妃笑道,“姐姐教训的是,这王爷的名声么,嘻嘻,不过楼儿啊,你学着王爷治军的本事就好了。”
淳亲王听完也没有生气,只是摇头苦笑了一下。李落见状忙岔开话题问道:“父亲大人,不知道楼儿的见解是否可取呢?”
淳亲王听到李落继续询问,正了正颜色说道:“这些古兵书,也多来自军中,很多著书之人都是在军中担任要职,才能留下兵书传世,其中不乏一些百胜之将,自然有他的道理和可取之处。”淳亲王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兵书只是书,并不是实际能用的带兵之道,你若想成为一代名将,必须记得一点,书显文字,便已经是死的,而兵将都是活的,气机、事利、地机、力机缺一不可,这其中可把握气机、地机和力机则可成为一方名将,若事机也可通达,这便可成为一代神将,百战而百胜。”
说完这番话,淳亲王长吁一口气,李落也是面显神往,洛氏一脸崇拜的看着淳亲王,萱妃面带微笑,少有的显出几份庄重,兰妃也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
李落接着问道:“父亲,那您”
淳亲王看见李落期许的望着自己,哈哈大笑道:
“为父不过也只够得上名将,至于这神将,楼儿,就看你以后能不能替我完成这个心愿了。”
“父王,我大甘王朝可有神将?”
“神将么,我大甘王朝是有的,太祖李夏当年在幽州起兵,征讨残商,长胜十将各显谋略,才打下我大甘的天下,这其中十将之首的龙侯狄思宁,便可当这神将之名,平生百战而无一败,料敌制先,带百万雄师如一人,更难得是为人谦逊知礼,先皇授他龙侯之位,也是多番推辞,不贪名利。后来先皇亲自礼拜狄将军,这才接下这龙侯的爵位。之后天下平定,龙侯便交了兵权,只虚领了太保之职,辅助先帝治理天下。能做到这般的人实非常人,也就此保了狄家百年的荣华富贵,现在的征西使狄杰便是龙侯的后人。”
李落听完,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王,那这征西使狄将军算的上是神将么?”
淳亲王扫了众人一眼,哈哈笑道:“狄杰可远不及龙侯当年,充其量也只能沾的上名将的边吧,就算比为父还差了些许,他要成为神将,哼哼,这辈子恐怕就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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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妃听完笑道:“楼儿难得和你这个做父亲的请教为将之道,你倒扯远了。”
淳亲王一笑道:“不说这些了,楼儿,战场上瞬息万变,战机把握更是要精确无比,行军前要慎之又慎,若一旦决定,则一定要兵贵神速,万不可怠失战机,便如你刚才所说,所辖兵将须要如臂驱使,令行禁止。”
李落急忙接道:“父王,那如何才能做到带百万雄师如一人呢?”
“哈哈,小家伙开始考校起为父来了。”
李落小脸一红,揶揄一笑道:“孩儿不敢。”
淳亲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刚想说话,突然看到李落一付跃跃欲试的表情,不禁莞尔一笑,道:“你且说说,若你来带兵,你想怎么做。”
李落涨红了脸,说道:“那我说了,父王和母亲大人还有众位姨娘不许取笑。”
“哈哈,你说,我们不笑便是。”淳亲王放下茶杯,满怀期许的看着李落。兰妃也正了正身子,这个小王爷平日对她颇为敬重,比起别人还多一份亲近,自己对李落也期望很高,倒是想听听李落的心思。
李落理了下衣襟,正色说道:“孩儿以为,治军需严,立将威,要做到赏罚分明,有功必须要赏,有罪必须要罚,这样在军中才能有法可依。”
李落见淳亲王点头便继续说道:“将有将规,兵有兵令,主帅令出,则军将必须服从,令出之前自然众人可以商议,但若军令出而不从,楼儿以为这般将领只能误事,需斩之以定军心。”
“啊,”李落话音刚落,就听洛氏掩口低呼一声,“楼儿,你怎可有这般”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淳亲王打断,“说得不错,令出还不遵军令,当斩。”说完转头看了洛氏一眼,继续道:“如果楼儿以后带兵,自要担负百万大军的身家性命,这些事马虎不得,不能因为妇人之仁而葬送百万兵将的性命。”
洛氏见状不再言语,不过脸色稍显发白。萱妃见状,轻笑道:“姐姐别担心,楼儿不见得以后就要带兵打仗,如果打仗,须得这般做才好,你也不愿几个不知好歹的蠢将误了楼儿的性命吧。”
李落看了母亲一眼,继续说道:“军令出,则将士需死战,得胜可还,若不胜,就算是最终战到一兵一卒也要坚守,如果见敌方势大不可为,败兵而返,这些将士也留不得,更需斩之,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便见淳亲王和兰妃都皱了下眉头,萱妃倒是很奇怪的看了李落一眼。淳亲王低头思索一下,说道:“楼儿,接着说完。”
“如果有一将兵败而返却没有受罚,以后的将领领命便也会抱有同样的想法,失去拼死搏杀之心,遇难即退,以后人人效尤,即便百胜之师,也要变为百败之师。所以楼儿以为,若领命而出,败军而归,此将不可留,这样余下的将领才可死战到底,我百万雄师才可得胜而归。”
淳亲王沉默不语,半响才道:“楼儿,你的话虽有道理,可是战场中那里会全是名将,力机、气机、地机、事机知一者便可为将,如果能知其二者就可成可用之将,胜败本就是兵家常事,如果不可为仍要为之,这样就是无谓的牺牲,兵败而返,再被你杀掉,楼儿啊,一仗下来,你还有多少可用之将啊。”
“是啊,楼儿,”兰妃接着说道,“将须立威不错,可不能只靠苛刻的律法,法外也可容情,要恩威并施才行,最主要的是军心,如果军心可用,败一次无伤大局,最后也能胜的。”
淳亲王点点头说道:“你兰姨娘说的不错,若可为而不为败退,当斩。但是不可为而为之,如此斩将,最终会冷了将士的心,更甚者会引起兵变的。楼儿,你的想法太过偏激,带兵须刚柔并施才行。”
李落呆了呆,略带沮丧的说道:“楼儿记下了,以后会注意的。”
淳亲王站起来走到李落身前,摸了摸李落的头说道:“犯一次错,并不能断定一个人,须给别人一个机会。如果你这般动辄定生死,以后还有谁敢为你卖命。”
李落长吁了一口气,恭敬的答道:“父亲大人,楼儿记下了。以后楼儿也这般待人做事,方不辜负父王和众位姨娘的教诲。”
“嗤,”李落和淳亲王转头一看,却见萱妃正在抿嘴偷笑,淳亲王眉头一皱,略微有些不喜。兰妃也是奇怪,转头看去,只见萱妃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落,略一思索,也似明白过来,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这是夏妃插话道:“是啊,楼儿,可得听取你父王的教导,不可有这么重的杀性,以后还要以身作则,给月儿做榜样呢。”
“是,楼儿知道了。”李落向夏妃一礼,回道。
洛氏微微不耐,说道:“楼儿自然能做好这个哥哥,以后少学这些舞刀弄枪的功夫就好。”
夏妃尴尬的说道:“姐姐说的是。”便不再言语。
李落望向萱妃,萱妃白了李落一眼,头转到一边。李落微凛,这萱妃恐怕已经识穿了自己的心思,这时淳亲王拍拍李落的肩膀,正准备出屋,李落咬了咬牙,叫道:“父王。”
淳亲王转过身来,问道:“楼儿还有什么事么?”
“父王,楼儿有一婢女,前些日子莽撞,惊扰了母亲,本因受罚。可是这个婢女心善手勤,服侍楼儿已经很长时间,楼儿也颇为中意,是可用之人。楼儿斗胆,想请父亲大人赦其罪过,给她一次机会。”
“楼儿,你,”洛氏站起身来叫道。
淳亲王定定的看着李落,李落此时心如擂鼓,脸色涨的通红,抿着嘴看着淳亲王。屋里静悄悄的,兰妃手里捏了一把汗,只这萱妃倒是很悠闲的品着茶。
李落见父亲半天没有言语,跪倒在地说道:“父亲,您教导我说”
“好了,”淳亲王大袖一摆,说道,“我说过的话我自然记得,虽不是一言九鼎,但也算是一言千金。”说完又看了李落一眼,转身出了屋门。
李落呆在了地上,也不知道父亲是不是答应了。这是传来淳亲王的一声长笑,李落的心又提了起来,万一父亲发怒,杀了洛儿可怎么办。正在患得患失,兰妃走了过来,扶了李落起来,慈爱的说道:“傻瓜,你父亲已经答应了。”
李落怔怔的看着兰妃,问道:“答应什么了?”
兰妃摇了摇头,微笑道:“这孩子,当然是答应免去洛儿的罪了。”
这时萱妃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嗯,不错不错,能让你父王吃哑巴亏,厉害啊。”
“萱姐姐,”兰妃嗔怪的叫了一声。
“哈哈,不说了,回去睡觉了。”说罢萱妃也向屋外走去,突然转身向李落说道:“楼儿。”
“嗯?”李落应道。
“刚才你不该跪,还有这种事,直接找你父亲谈,不要绕这个弯子。”
说罢离开了采雅轩,洛氏也走了过来,疼爱的把李落拥进怀里,说道:“你这个孩子,以后这种事找母亲说就好了。”
李落茫然的抬头看着洛氏,又看了看兰妃,说道:“母亲,姨娘,我做错了么?”
兰妃弯下身来,刮了一下李落的鼻尖,说道:“别乱想,一点没做错,等你再长大点就知道了。”
说罢众人都相继离开了采雅轩,李落怅然若失的随着母亲也离开了。回到清心楼,李落一夜忐忑不安,深恐父亲生怒,几次溯雪唤他都没有应声,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天亮,李落早早起床,洗漱后便在地上踱来踱去,溯雪很是奇怪,小王爷素来少年老成,这般光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番患得患失的样子委实让人生疑,几次想问,不过都忍住没有开口。早晨也不见晨读,好容易到了午时,这时管家李忠匆匆赶了过来,见到李落连忙跪下,道:“小王爷。”
李落见李忠过来,抢前几步,说道:“李管家,起来说话。”
李忠应了一声,没有起身,直接说道:“今早王爷命我过来,说小王爷您要添一个丫环,人选您已经有数了,着小人帮小王爷跑腿安排。”
李落听罢终于落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脸色和缓下来,道:“辛苦李管家跑一趟了,起来说话吧。”
李忠这才告谢站起身来,李落接着说道:“我要的丫环想必李管家也是心中有数了,那一会就劳烦李管家和我走一趟了。”
“是,是,小王爷不用去,小人安排就好。”李忠躬身应道。
“不用,你去了也是找不到的。”李落淡淡的说道。
“咦?”李忠听完抬头看了李落一眼,见李落正看着自己,忙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且去忙,申时过来找我。”李落也不再多说,挥手让李忠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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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溯雪进来,帮李落拿了些水果,放下刚要出去,被李落叫住:“溯雪,申时随我出去一趟,去接洛儿回来。”
“是,”溯雪应了一句,李落看了看溯雪,溯雪显不出什么喜怒来,突然李落扑哧一笑,溯雪惊讶的看着李落,却见李落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溯雪下意识的摸了摸面颊,疑惑的看着李落。
“别的下人,倒是防着主家新添丫鬟与自己争宠,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啊。”
“哦,是么?”溯雪不以为然的随口应了一句,道:“当奴婢的服侍好主家就好,也不是加官进爵,有什么好争的。”
“哈哈,你性子还真是高雅,倒和兰姨娘有些相似。”
“兰姨娘,可是有名的才女秋露微么?”溯雪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低吟道:“桂魄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可惜我无缘相见了。”
“原来兰姨娘原名叫秋露微,我倒是不知道。无妨,改日我带你去见她。”
溯雪醒觉自己说的太多,告罪正要出去,却又被李落叫住,说道:
“溯雪,这几日因为洛儿的事,我心情烦躁,给了你不少的脸色,你别往心里去。”
溯雪轻轻一笑,回道:“小王爷,有你这样的主家是我们做奴婢的福气,奴婢怎还会记在心上,倒是小王爷这些事不必挂在心上,你年纪也还小,心思便这般重,恐怕以后要受累的。”
“嗯,我听得了,你先下去吧。”李落展颜一笑道。
溯雪这才觉得自己说话不像是下人,反倒是有点姐姐训导幼弟的意思,忙急急离开。
李落好不容易又捱了几个时辰,刚到申时,李忠便匆匆赶了过来,在门外候着。李落招呼了溯雪一声,一行人便直奔后院而去,到了上次与秋吉约定的地方,李落没有急着唤秋吉,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番,李忠小心的问道:“洛儿姑娘在这个地方么?”
李落看了李忠一眼,说道:
“怎么,李管家找过这个地方?”
李忠背心一凉,说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地方不像是有人待过的。”
李落不再理会李忠,稍等了片刻,开口轻声唤道:“秋吉,秋吉。”林中惊起了几只飞鸟,却不见秋吉应声,过了盏茶功夫,突然溯雪身旁的一簇灌木沙沙作响,唬了溯雪一跳,轻提了裙摆,移了几步,挡在李落身前。突然从灌木丛里伸出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头发上还粘着几片树叶,溯雪一见,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脑袋的主人一看前面一个娇美人儿,一怔,侧头想了一下,正要往回缩,李落忙上前几步,叫道:“秋吉,快出来,是我。”
“啊,是落哥儿来了。”
来的正是秋吉,看到李落,起身一跃站在了李落身前,还不等李落开口,便说道:“落哥儿,你可来了,再不来我们就没得吃了,天天吃干粮咸菜,连热水都喝不上,”秋吉皱皱眉头接着道:“我都准备挖野菜吃树皮了。”
溯雪听得秋吉这般说,再看着秋吉的样子,忍不住娇笑出声。秋吉仔细一打量溯雪,痴呆的喃喃说道:“好漂亮啊,比洛儿还好看。”
溯雪一听,不经得脸马上红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秋吉视线一转,看到站在李落身后的李忠,马上警惕起来,李落见秋吉又做好跑的准备,微微一笑道:“秋吉,事情已经办好了,我来接洛儿回家。”
“真的么?”秋吉惊喜的问道。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李落说完看了李忠一眼,李忠连忙接道:
“王爷和夫人已经准许洛儿回清心楼了,特命我接洛儿姑娘回去。”
秋吉撇撇嘴正要说话,被李落含笑制止,道:“秋吉,还是带我们去接洛儿吧。”
“嗯。”秋吉听完高兴的奔跳着在前面带路,还不忘回头嘱咐溯雪一句:“漂亮姐姐慢点,小心摔着。”
溯雪微窘,忙跟上李落。后院到了这里基本已经没什么路了,山势陡转,林木葱深,李落自小习武,这般道路倒是不在话下,不管秋吉跑的多快,总不疾不徐的跟着,时不时提身轻纵,吓得李忠在后面高呼让李落小心,不过苦了溯雪,不能像秋吉般手脚并用,只能移着莲步,时不时还要秋吉停下等一会。如此绕了好几个弯,还钻过一个山洞,这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绿竹,一汪碧水,一座茅屋,溯雪惊呼了一声,没想到这繁华似锦的卓城还有这般世外桃源,也不禁暗自咂舌这淳亲王府的权势滔天,李忠也惊呆了眼,不想淳亲王府还有这番好地方,这院子自己还参与修建过,可也不曾看到这些景色。秋吉司空见惯,径直奔向了茅屋,李落心急,也顾不得欣赏美景,直接跟着秋吉穿过不座简陋木桥,向茅屋走去,留下溯雪和李忠等在对岸。
进了茅屋,李落一看,心中一酸,茅屋用草芥挡风,泥土筑墙,有几处已经破损,春寒刚过,也不知道洛儿有没有受冻。李落忙举目一扫就看见洛儿正坐在墙角的一个小板凳上怔怔的看着自己,分外的孤单,李落鼻子一酸,险些留下眼泪,压了压情绪,笑道:“洛儿,你又开始偷懒了。”
洛儿终于忍不住,眼泪像断线的珠帘一样滴了下来。李落见状上前几步走到洛儿跟前,轻轻的说道:“不哭了,都怪我,来的晚了,走吧,和我回家。”
洛儿呜呜的哭着,把脸埋在腿里,抽泣起来,李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静静的陪着洛儿。过了一会,秋吉不耐,说道:“别哭了,都回家了,还哭什么,莫不是舍不得这破房子,四处漏风,野猪都不惜得住,也就我还能住得下来。”
话刚说完,便惹得洛儿破涕为笑,李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秋吉挠了挠脑袋,揪下头上沾的一片树叶,说道:“快走吧,还能赶上回去吃晚饭,好几天不开火了,回去喝点热汤。”
李落说道:“辛苦秋吉了,今天我请你喝汤,想喝什么我帮你要什么。”
“真的么?”秋吉一下来了精神,一把抓起洛儿,“快走,去晚了就没了。”
洛儿哎了一声,便被秋吉拉出了茅屋,也不好意思再哭,擦了擦眼泪,便随着秋吉出了茅屋,李落也跟着出了茅屋。秋吉一路疾行,转眼间就过了桥,洛儿看见李忠和溯雪,忙止住秋吉,停了下来,害怕的给李忠行了一礼,低低唤道:“李总管。”
李忠一见也急忙回了半礼,道:“洛儿姑娘这些天受委屈了。”
洛儿转向溯雪,问道:“这位姐姐是?”
秋吉一看,刚想介绍,突然想起自己也还不知道,只好对李落问道:“落哥儿,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李落缓步上前,走到洛儿身边半开玩笑的说道:“洛儿,这位是新到我们清心楼的丫鬟,叫溯雪,以后咱们也就算是要相依为命了。”
洛儿听完细细打量了一眼溯雪,神情慢慢的暗淡了下去。溯雪上前一步,伸手挽住洛儿,说道:“洛儿妹妹,走吧,先回去再说。”
一行人掉头回到了清心楼,洛儿一干职责俸薪都要重新编册,李忠正想告退处理洛儿的事,却被李落叫住,道:“李管家稍等片刻。”
说完转头对正在好奇的四处打量的秋吉说道:“秋吉,你来。”
秋吉听到李落唤她,走过来问道:“落哥儿什么事?”
李落微笑道:“秋吉,这次洛儿的事谢谢你了。你可愿意来我这里?”
秋吉一呆,说道:“来你这里?做什么?”
“来我这里做丫鬟啊,每天都有好吃的,也不用再睡茅屋了。想来么?”
秋吉想了想,苦着脸说:“可我除了种花别的都不会。”
李落哈哈一笑,“没关系,你要来了帮着洛儿一起,扫扫地什么的就好,也不要你再做什么,闲暇还能回去看看你的花。月俸也会高些,可愿意来?”
秋吉听完想也没想的答道:“不来。”
李落一愣,李忠在旁喝道:“不知好歹的丫头,这番恩赐人人是想要都要不来,你倒好,不知谢恩,反倒辜负了小王爷的一番好意!”
李落也不生气,只是奇怪的问道:“秋吉,你为什么不愿意来?”
秋吉略略沉吟,回道:“落哥儿,你这里是好,也比我的茅屋漂亮,可是总是缺点什么。来一两次还好,再说我也舍不得长时间离开我的花草,没我在,那些刺蛾肯定要吃我的水仙,还有那几株芍药。”秋吉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她的花花草草,李落一笑,转头望向洛儿,洛儿微微的点了点头,李落随即打断了秋吉,说道:
“好,你不来便不来吧。”李落顿了顿说道:“李管家,除了洛儿,秋吉也编册在清心楼,一概月俸按照清心楼的规矩发。至于秋吉么,她想回去种花就由得她吧。另外告诉夫人一声,我晚上不过去采雅轩
了。”
李忠回了一声,匆匆去了。李落笑着问秋吉:“饿了么?”
秋吉忙不倏的点点头,溯雪见状转身出去膳房吩咐。李落又对秋吉说道:“秋吉,陪着洛儿去整理下她的房间,一会饭菜来了我叫你。”
“嗯。”说完秋吉闪身出了李落的房间,洛儿向李落行了礼,也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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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溯雪便引着几个下房的丫鬟端来了饭菜,在侧房放好,还不等李落去叫,秋吉便蹦了出来,耸耸鼻子说道:“好香啊,老远就闻到了。”
溯雪忍不住笑了起来:“秋吉,以后想吃了就常来,我让膳房换着样子给你做。”
秋吉高兴的说道:“真的,那太好了。”说完又苦恼了一下,“不行,以后还是少来,要是吃惯了好吃的,该把嘴养馋了。”
看着秋吉为难的样子,溯雪又忍不住笑起来,李落也仍俊不禁。溯雪看见洛儿有些失落的看着李落和自己,便上前拉住洛儿的手,轻轻的说道:“洛儿妹妹,回来了,以后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洛儿眼眶微红的看着溯雪,呜咽着说不出话来。李落岔开话,招呼秋吉进去吃饭,秋吉欢呼一声率先跑了进去,看着满桌的饭菜,禁不住咽着口水,回头看看跟进来的李落三人,说了声:“落哥儿。”
李落展颜笑道:“不用等我们,吃吧。”
秋吉一听,坐下就吃,也不管洛儿在旁边低呼使眼色,风卷残云般扫荡了一桌饭菜,洛儿动了几筷便没了食欲,溯雪在旁边倒多是在帮秋吉加菜,李落没有同席,坐在一边喝茶,看着洛儿还是这般惊恐,李落便放下茶杯,站起来对洛儿说道:“洛儿,可还吃得下么?”
洛儿回道:“吃饱了,没什么胃口。”
秋吉鼓着腮帮子含糊的说道:“好香的菜,怎么还没胃口?不吃多浪费。”
洛儿微笑一下,对秋吉说:“好吃就多吃点,别撑着胃,下次想吃了再过来找溯雪姐姐。”
秋吉随口问道:“找你不也一样么。”
洛儿低笑一下,没有回答。李落看着总觉得洛儿除了惊恐之外还有别的情绪,没来由的一阵心烦,站起来说道:
“那好,洛儿跟我过去给我母亲请个安,此事就算了结,以后便安心在清心楼了。”
洛儿站起来低低应道:“是,小王爷。”
李落嘱咐溯雪好好陪着秋吉,自己带着洛儿一路直奔母亲的住所而来。洛氏也是住在这东院,盏茶功夫两人便来到洛氏居住的居雍阁前,李落留意洛儿,这一路洛儿总低着头,偷偷的看着自己,一见自己转头,又慌忙压下视线,眼神就像以前听洛儿讲故事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神,说话也只是用是、好来回答,李落暗自开解,见过母亲之后总该宽心了。
在居雍阁前正好碰到翠蛾,翠蛾看到李落带着洛儿过来,很是吃了一惊,奇怪的看了看洛儿,向李落行了礼。洛儿低着头,仿佛没有看到翠蛾表情般,安静的跟在李落身后。李落微微有些不喜,不耐烦的对翠蛾一挥手,说道:“向我母亲通禀一声,我带洛儿过来向母亲大人请安。”
“是。”翠蛾应了一声,转身回到屋内,一会便急急出来,向李落说道:“小王爷,王妃唤您和洛儿进去。”
李落回首看了洛儿一眼,洛儿一脸平静,不曾再显初见时的畏惧惊慌,李落松了一口气,走前带着洛儿进了房门。
洛氏看到李落进来,心疼的过去拉着李落的手说:“怎么还自己在后院跑一趟,让下人们去就好,以后可不能这么随意,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李落扶着洛氏回到椅子上坐下,说道:“母亲,没关系,孩儿会注意的,再说我常习武,后院倒还去得。”
洛氏宠溺的轻抚着李落的头顶,李落见母亲心情不错,随即便招呼洛儿上前给母亲请安,洛氏看见跪在地上的洛儿,不觉微微一叹,说道:“洛儿,起来吧。”洛儿起身站定后,洛氏顿了顿说道:“洛儿,你是我从洛家带出来的,按理我也该照拂你,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得不依着王府的规矩,重罚与你,洛儿,你可有怨恨。”
洛儿低头回道:“洛儿不敢,小王爷待奴婢如家人一样,洛儿万不敢生出这些念头来。”
“嗯,你知道就好。”洛氏说道,“这次为了向你求情,楼儿可是煞费苦心,恐怕惹得王爷不高兴。好在你往日照顾楼儿也是尽心,也不枉楼儿的这番心意。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你以后更得要尽心尽力的照顾好楼儿,你可知道了?”
“是,夫人,奴婢知道了。”
李落高兴的对洛儿说道:“我就知道母亲大人宽宏大量,肯定会同意的,这下你放下心了吧。”
洛氏笑道:“呵,也知道哄着你母亲了,小没良心的,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么说。”
李落不好意思的摸摸脸颊,说道:“嘿嘿,平日里这般肉麻的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洛氏莞尔一笑,突然旁边的洛儿跪倒向李落说道:“小王爷,奴婢有几句话想单独和王妃谈谈,请小王爷赎罪。”
李落和洛氏轻咦了一声,李落以为洛儿是想单独谢谢洛氏,虽觉奇怪,但也不以为意,只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便出去了。
洛氏虽觉得洛儿不懂礼仪,但是看着李落这般着紧洛儿,也就耐着脾气没有发作。
李落在外面等了好半天还是不见洛儿出来,也不知这洛儿在和母亲说些什么,需花费这多的时间,自己也不好意思溜进去偷听,正无聊间,洛氏房中的另一个丫鬟出来唤了李落进去,李落刚走进屋,就看见洛儿跪在地上微微抽泣,而洛氏一脸的为难。看到李落进来,洛氏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楼儿啊,洛儿刚才说了不愿再待在清心楼了。”
李落吃了一惊,忙问道:“洛儿,这可是真的?为何不愿意回清心楼了?”
洛儿没有抬头,只是哽咽着回道:“是,小王爷,奴婢不愿意回清心楼了。”
李落觉得血气上涌,止不住喝道:“洛儿,你做什么!?”
洛儿哭着说道:“小王爷,奴婢已经不洁,实在没脸再待在清心楼了。”
李落怒道:“又不是你的错!大不了我以后为你报仇,杀了那个禽兽。”
洛氏一听,急忙喝道:“楼儿,怎可胡言。”然后声色俱厉的吩咐伺候丫鬟道:“今天的话谁要是传到王爷耳中,我定不轻饶!”
李落两眼微红,向洛氏问道:“母亲大人,怎么洛儿这般说话?”
洛氏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好好的突然向我说不回清心楼了,怎么劝都不听,只说辜负的大家的一片好意。”顿了下,接着道:“洛儿,你莫不是怕我责罚你不成?我既已答应楼儿,便自然会免了你的过错,不再追究。”
洛儿回道:“娘娘言重了,奴婢只是觉得自己身已不洁,委实不能再待在清心楼了,请娘娘恩准。”
洛氏为难的看了李落一眼,唤了声“楼儿”。李落置若罔闻,就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心计都白用了,再想到洛儿见到自己已不像往日般的亲近,转眼间心火便升了起来,怒道:“洛儿,和我回去清心楼。”
洛儿哭道:“小王爷,我知道您对奴婢好,可是洛儿真的不想回去了,求求小王爷不要为难洛儿。”
李落涨红了脸,道:“你。”
洛氏在旁边一看,劝道:“楼儿,既然洛儿心意已决,不妨先让她在别的院子里帮忙,等过些日子再说吧。”
李落深吸一口气,问道:“洛儿,我再说最后一遍,和我回去清心楼。”
洛儿抬起头看着李落,哭道:“小王爷,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来服侍您。”
洛氏岔开话题道:“楼儿不用难过,都在一个院子里,记挂洛儿了就让她过去陪你说说话,这样也是好的。”
李落看着洛儿凄苦的眼神,越发的生气,赌气道:“好好,算我多事,你便和我回去,收拾你的东西,想去哪里去哪里。”说完便置气走了,洛儿跪安告退,也出了居雍阁。
洛氏也觉得诧异,不过也算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难得洛儿丫头这般明白事理,省却了自己好多操心。
再说李落一路气鼓鼓的回了清心楼,进门之后一语不发,溯雪见状以为又生出什么事端了,不知缘由,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少顷,洛儿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时几人都不说话,刚好秋吉从外面溜达了一圈走了进来,看见李落和洛儿回来,忙问道:“洛儿,怎么去了这半天?”
洛儿勉强一笑道:“路上走的慢了。”
秋吉一见,呼道:“不对,你不高兴,是不是娘娘不同意你回来。落哥儿,你没诚信。”
洛儿忙说道:“秋吉,别冤枉小王爷,娘娘同意了。”
秋吉这才高兴起来,又夸李落做事可靠,李落看着秋吉,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有淡淡的说:“嗯,秋吉,你以后也是我清心楼的丫鬟了,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今天也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嗯。”秋吉重重的点了下头,随即向溯雪和洛儿告别,正要出门前,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
众人一愣,也不知秋吉想起什么了,这时秋吉兴冲冲的走到李落跟前,说道:“我想起你这里缺什么了。”
“哦,缺什么?”李落提起了兴趣,问道。
“你这里没风!”秋吉畴定的答道。
“风?”李落一脸愕然,“有风啊。”
秋吉呵呵一笑道:“你这里的风是死的,和外面的风一点都不一样。外面的风能吹进人的身子里去,这的风怪怪的,像浆糊一样,总黏着身子,赶都赶不走。”
李落呆呆的问道:“是吗?”
秋吉答道:“是啊,落哥儿闲了来找我,我带你去找风。”
恍惚中,溯雪和洛儿送秋吉离开了清心楼。少顷两人返回屋里,李落正想着心事,一时间气氛颇为沉重。
洛儿低低的说道:“小王爷,我回去收拾东西了。”
溯雪咦了一声,问道:“洛儿,秋吉刚才和你不是刚收拾过么?”
洛儿看了溯雪一眼,道:“溯雪姐姐,小王爷就劳烦你照顾了,我以后不在清心楼了。”
溯雪奇道:“洛儿,你要去哪里?小王爷为了你的事可是用心费了一番功夫,随便别人怎么说,可不要负了小王爷的心意。”
洛儿低头不语,看着这般倔强的样子,李落不觉心中来气,说道:“无妨,既然要走就走吧。”说完不再言语。溯雪看着两人的样子,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
洛儿收拾完东西便离开了清心楼,李落站在窗边看着洛儿离开,几次在洛儿回头的时候都想叫住,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溯雪送洛儿离开清心楼后,急赶回屋内,向李落说道:“小王爷,这。”
李落叹了一声,道:“溯雪,你替我知会管事一声,洛儿以后便在竹园吧,但是还编册在清心楼。”
溯雪应了一声,出去了。李落看着烛光,想起秋吉的话,喃喃自语道:“我这里的风是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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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儿离开清心楼已近月余,初时李落赌气不去竹园,耐不了几天,还是记挂洛儿,便每日清晨去竹园读书,看着洛儿便使唤洛儿做东做西,但是洛儿怎也不复以前的光景,也不再和李落谈笑,整个人仿佛暗淡了下去,如此数月,李落渐渐的失去了性子,再加上李落每天功课颇为忙碌,再看着洛儿身体渐渐恢复,李落便放下了心思,专心读书习武,若有时间,每日里还是去竹园一次,看看洛儿。
春去冬来,已近年关,淳亲王府上下喜气洋溢,都在备着过年,李落少年心性,也是非常高兴,这些天先生的功课也轻松了不少,看到李落心不在焉,也就随着这过年的气氛,早早放李落去了。接近过年,洛氏看管李落也松了不少,李落可以跟着府里采买的下人去卓城里到处溜达,这对一年里常是书本兵器的李落来说可是难得的玩耍机会。最近溯雪说起让李落闲暇时去竹园看看洛儿,李落也应了下来,去了一两次洛儿都不在,李落便把这事搁起来了,只嘱咐溯雪有空去看看,生活所需,连同秋吉的一并买了再送过去。
二十三,小年。
天公作美,在过年前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点缀的这繁华的卓城分外的妖娆。李落这日刚和王府的一位管事买完鞭炮回来,便兴高采烈的回去清心楼央着溯雪和他一起试试新买的鞭炮,溯雪也很开心,陪着李落在清心楼的院子里玩耍了一个下午,险些错过了晚膳。晚膳淳亲王不在,吃完饭后,李落向洛氏告罪一声,记挂着去竹园邀洛儿一起过来清心楼,匆匆的回了清心楼,招呼了溯雪一声,两人正准备去竹园,突然听得前院一阵喧哗,淳亲王府向来规矩森严,突然这般嘈杂,很让李落和溯雪惊奇,正要着人去前院看看,就听了有人嘶声喊道:“有刺客。”李落大吃一惊,急急跑出院门,抓住一个慌忙逃窜的家丁问道:“前院出了什么事?哪里来的刺客?”
这个家丁一看是小王爷,带着哭腔说道:“小王爷快逃吧,前院来了好多刺客,杀了好多人,虎卫都被杀光了。”
“胡说,”李落大喝一声,虎卫是淳亲王的贴身卫士,是在战场上从淳亲王麾下将士中千挑万选的以一当十的猛士,其中几个头领便是李落日常的习武教头,应变武艺了得,更对淳亲王忠心耿耿,怎会这点功夫便让刺客杀个精光。李落大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到底前院如何了,要是有半句假话,平叛后我定治你造谣乱心之罪。”
这个家丁吓的一个激灵,这才定了定神说道:“小王爷,小人也没有去前院,只是听别的下人传话说是虎卫被杀了,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说完就要跪下磕头,李落一把拉了起来,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磕头。马上找个地方先躲一躲,若有着火的地方,让总领的管事带人马上救火。刺客有虎卫在,断不会让他们猖狂肆虐。”
“是是,小人马上就去告诉管事。”说完便匆忙跑去。
这是溯雪从后跟了上来,听着前院的喊杀声,看着影影灼灼的火光,溯雪的脸色变得及其苍白,李落回头看见溯雪也跟上来了,忙说道:“快回去,别在外面乱跑。”溯雪仿佛痴了一样定定的站着,李落急了,拽着溯雪回了清心楼,拿起星宿剑便往外面跑,溯雪这才回过神来,哎了一声,伸手要抓住李落却抓了个空,李落已经冲出了清心楼,溯雪大惊失色,连忙跟上追了出去,刚到门口,李落又折了回来,对溯雪说道:“溯雪,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说完又往外冲,溯雪刚喊了声小王爷,李落便又冲出了清心楼,溯雪连忙跟上,还没等出院门,李落又折了回来,看见溯雪便道:“别藏在清心楼,这个地方不安全,去竹园找洛儿,一起去后院躲起来。”说完又不等溯雪说话便跑了出去,溯雪又急又气,咬咬牙,向着李落跑出的方向追了出去。
李落会些轻功,等追出来早已经看不见李落的身影,溯雪无奈只好向前院走去,一路上别人都是奇怪的看着溯雪,不明白这样一个姑娘跑去前院做什么,有几个好心的忙招呼溯雪回去,都被溯雪拒绝,等到了前院,溯雪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前院乃是淳亲王李承烨在王府办公会客之地,从王府南正门进来是一个石街走廊,两边是王府侍卫的岗哨,遥遥相对的便是淳亲王处理政务的大殿,上书万隆帝的亲笔:在中堂。在这大殿和走廊之间还有一个白玉广场,上面有五尊大鼎,广场的左边是王府侍卫歇息之所,李落常去的武场也在这里,而右边则是一些厢房,供来王府办事官员休息。平日里,这广场上的大鼎香烟袅袅,别有一番气象,不过这一天晚上,白玉近血,却是一番修罗地狱的场景,广场上王府侍卫和蒙面的刺客相遇搏杀,地上更是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的尸体,看服饰倒是以王府侍卫居多。
王府侍卫相互结阵,勉力抵抗,怎奈所习都是战场拼杀的武艺,这般江湖打斗确实不是侍卫所长,慢慢的被刺客逼到了在中堂前。淳淳亲王负手站在殿前,冷眼看着场上的一举一动,这群蒙面刺客所选的时机和地点都非常的精妙,刚好是侍卫换岗休息的空档,突袭迅捷利落,淳亲王正在在中堂与南方来的几个客人商讨事项,刺客突然杀出,包围了大殿,王府的侍卫一上来猝不及防便折损了近三分之一,再加上刺客个个武艺高强,这番激战,退到殿前也仅剩三分之一的侍卫在苦苦支撑。
侍卫总领王石见状不妙,冲到淳亲王面前,喊道:“王爷,刺客势大,请王爷暂避,兄弟们留下来杀光这些乱贼逆子。”
淳亲王一声长笑,冷喝道:“我李承烨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还会被区区几个刺客吓到,再说,你随我多年,可曾见到我丢下自己将士?结阵,杀!”
王石听罢血气上涌,大喝道:“是,王爷,我们与王爷同沙场,共存亡!”
“同沙场,共存亡!”王府侍卫齐声喊道,一时士气大胜,堪堪抵住刺客的紧逼。这时刺客群中一个头束高冠的老者一声冷笑,轻轻向前进了几步,王府的侍卫便惊恐的向后退了几步,即使是同一伙的刺客见着老者上前,也都微微的移开几步,生恐挡着老者的去路。王石一惊,急忙提刀挡在淳亲王身前。这个老者一进王府便引起了王石的忌惮,他是唯一一个不蒙面的刺客,面容呆板,双目狭长,留着几缕长须,眼神空空洞洞,让人看后不寒而栗。不过若有人杀过来,这老者的眼中立刻爆出厉芒,手中的刀就已命中了敌人的要害,一路进来没人能清楚看见这位老者的出手,即便是王石也只能看出个大约的影子影子。老者从进门到现场,不曾主动出招,不过只要王府侍卫冲过来便即还手,无可挡一合之将,刀刀毙命,一时再没人敢进前。这时突然向大殿走来,王石不禁背心发凉,仿佛被一个洪荒巨兽盯着一般,头上渗出了冷汗,淳亲王也微微一惊,这老者如果不惜生死,王府侍卫恐怕无法抵挡,当即说道:“阁下何人?既敢闯我王府而不掩人耳目,当请赐教。”
老者站定,慢慢说道:“淳亲王李承烨倒是有些胆色,不过你报不了仇,我的名字你就不必知道了,省得等你死了还不得安心。”
说完又缓缓进前,这时刺客也知时间拖得久了,甘朝军队马上就会赶到,到时别说刺杀淳亲王,恐怕这些人都得留在这广场之上,看到老者上前,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杀将过去,王府虎卫压力大增,眨眼间保护淳亲王的人墙已经岌岌可危,不过将士用命,仍死死抵住刺客,不过过不了半刻,虎卫就要伤亡殆尽。
高冠老者冷哼一声,疾行几步,正要出刀破开人墙,淳亲王一声长笑,老者微微一顿,就听得李承烨大喝一声:“众将士听令,后三,伏。”
蒙面刺客面面相觑,不知淳亲王是什么意思,不过也猜得对己方不利,随即加紧攻势,这时刚才还以命搏命的虎卫突然齐整撤刃,有些撤不及的拼着受伤,也是退了下去,一时刺客没有想到刚才还奋不顾身的侍卫竟然缩了回去,除了几个受伤颇重的不及退走被刺客格杀外,其他都退到了大殿的栏阶下。
这在中堂地势稍高,到大殿门口从广场有二十几个台阶,栏阶有半人多高,余下的侍卫退后半蹲刚好掩住躯体,此时淳亲王和蒙面刺客中间再无人墙抵挡,准头好些的暗器高手已经准备直接出手刺杀淳亲王。
蒙面刺客先是一愣,接着便面露喜色向台阶上冲去,高冠老者脸色微变,喝了一声:“速退,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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