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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日

    (四)

    2012年,星期天。DD公司在新加坡裕廊岛大士电厂的二号机组施工现场全部停工了。如果说这天是星期天,应该是工人休息的日子那就错了。12月1日,也就是昨天晚上下班前发生的事故如果别人过了一夜都不放在心上了,新加坡的安全官萨拉姆丁可一点也没忘记。如果萨拉姆丁还可以通融的话,新加坡的警察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萨拉姆丁下令DD公司的全部施工现场停工放假。那些跟事故有关的直接责任人包括DD公司的项目部经理付明都要接受事故处理。

    事故处理首先是新加坡的警察,他们要对事故的伤害人印度黑人跟中国的农民工邵喜海进行询问,想在询问中知道邵喜海跟印度小黑有没有私下的过节,是不是邵喜海对印度小黑的蓄意谋害。

    “叫什么名字?”新加坡的警察问。

    “邵喜海。”

    “哪国人?”

    “中国人。”

    “在中国干什么职业?”

    “农民。”

    “我是问你的职业。”

    “我的职业就是农民。”

    “农民是干什么的?”看来新加坡的警察也许没有去过中国,连农民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种地,就是种粮食。”

    “奥,我明白了,就是种大米和白面的。”

    “看来新加坡真是不种一粒粮食的地方,就连新加坡的警察都不知道大米和白面不是直接种出来的,是种出来的稻谷和小麦加工出来的。”邵喜海心里话,嘴里说,“我们那不产大米和白面,我们那里只种苞米、谷子、高粱、大豆还有土豆。”

    新加坡警察觉得邵喜海说的他们家里的出产跟他是不是本案的故意谋害没有任何的关系也就不再问下去了。

    “你在中国犯没犯过罪,也就是蹲没蹲过监狱。”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除了到派出所办理过身份证,再就是到公安局办理了护照,平时就连那里的边儿都没靠近过。”

    新加坡的警察相信了邵喜海的话,点了点头,接着问,“那你就说说你跟拉布是什么关系。”

    “拉布是谁,我一点也不认识。”

    “就是昨天因为你工作不专心受伤的那个人。”

    “不要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是他是哪国人,长得什么样子,什么时候去那干活了,干的什么活,如果不是出事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邵喜海这话说的一点也不撒谎。

    新加坡的警察没有找出一点破绽来。

    故意谋杀和伤害看来是不存在,那样问题就简单多了,只能算作是一次不故意的工程事故。那样就没有警察什么事了。新加坡的警察离开了DD公司项目部。没走多远就又踅了回来,“你还要在上面按下指纹,你在新加坡的这段时间里,如果我们发现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会直接的找到你。”

    该新加坡的安全官萨拉姆丁上场了,萨拉姆丁是一个印度大胖子,一米九的个头,黑黑的脸盘,除了牙齿是白的,他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一处白的地方,就连眼仁都好像是汪在一滩黑水里。倒是安全官的那身白制服把他的脸显得更黑了。二百六七十斤的体重压在他身上,尽管他是一米九高的大个还是显得忒胖了。

    确定不上班是头天晚上的事儿,施工现场出事儿了,新加坡的安全官萨拉姆丁在第一时间接到了电话,放下了手头的事儿就赶了过来。

    安全不论是在新加坡还是在中国都是头等的人命关天的大事。

    萨拉姆丁除了会说印度话,还会说英语,他的英语说的跟印度话不分伯仲。作为一个印度人这一点是没有啥让人称道的,几乎所有在新加坡的印度人哪怕是施工现场里的力工,他们都会把英语说的流利,看来印度人想要活得好在印度是没有多大希望的,他们只有走出国门,学会世界上最大的语种英语,几乎成了他们生存的依靠。

    只有他们国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想到用他们的国语印度话进行交流。

    萨拉姆丁到达出事现场的时候,受伤的印度黑人已经在付明的命令下送去医院救治了。付明虽说不懂的医学,但他从印度黑人只有腿部粉碎性骨折的程度上确定,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他需要留下来等待新加坡安全官和警察的到来。

    萨拉姆丁连一句最基本的中国话都不会说也听不懂,他也是一个来到新加坡不久的外国人,如果在新加坡生活的久了是不能不会说中国话的,在大多数人口都是华人的新加坡不会说中国话,不会写中国字是很不方便的,尽管那里的官方语言还是英语,但民间交流还是满大街的中国话。因此但凡想来新加坡的中国人为语言沟通有障碍担心却是多余的。

    萨拉姆丁说的是英语,付明英语算不得流利,基本不能用英语来对话,但在他上学的时候,英语是得通过考试合格的,因此对于萨拉姆丁说的话他还是听得懂的。

    那就是明天,也就是真个现场全部停工。

    出了这样的事儿,不要说是在安全高度重视的新加坡,就是在中国,也是不会轻易的放过的。这倒是跟受伤的是印度黑人安全官也是印度人没有一点的关系。

    到了该说说邵喜海的时候了。

    邵喜海人从表面上看上去长得还算周正,胖胖的脸盘,也还算是白净的男人,个子也偏高一些,如果从他的长相就确定他是一个老实厚道的人那可就错了。他是在一个山沟里长大的,中国是一个多山的国家,在山沟里生活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何况山沟里有除了有牛放屁算是污染了那里空气,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污染的了。单调贫穷和落后就像每天的太阳一样伴随着他们生活。按说在那样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应该纯真、善良、朴实、厚道思想观念也应该是一样没有一点点杂七杂八污染的纯正的人。

    看来仅凭着感觉去想象是完全片面的。无知有时候就注定了一个人的狂妄。

    邵喜海他爹算是那个山沟里有些远见的,从中国不再把吆喝买卖划作是割资本主义尾巴那天算起他就开始串山乡叫买叫买了。

    “收山鸡、山兔、鸡鸭鹅,狗了。”他会把鸡鸭鹅连在一起来叫,在他看来山鸡、山兔、狗分别是一类,鸡鸭鹅是一类。

    如果没有这些活着的动物可以让他实现自已的买卖。他还会叫道,“收谷子,高粱,大豆了。”别看他只喊了这么几样做幌子,但凡是山里土地上出产的,家里吃不了用不净的。只要有赚头他都收购。从山里买来了再到城市里去卖,巧买的迈不过拙卖的,他买来的价格心里有数,没有一定的赚头他才不会轻易卖掉呢。除非那些容易发霉变质的东西他才不会便宜着买主呢。

    那些明令禁止的,只要不像是倒卖**毒品那样犯了重罪的,政府想抓又不能定罪的他都会买来卖去的。

    山里人一听到他的吆喝,就知道赖子来了,都会把自己想卖的想买的拿到他的驴车旁来交易。他会因为一分钱跟山里人争吵上半天,直到山里的娘们儿跟他告了饶,甘愿把那一分钱的便宜让给他,他才停住了嘴,他说话的声音天生就高八度,又加上他特别的能赖,别人都赖不过他,都叫他赖子。

    不管走多远,只要有利益可赚赖子的叫卖声就会喊到哪里。

    别看人们都叫他赖子,但一点也不反感他,在那穷乡僻壤的山沟里如果没有赖子这一号人人们连吃盐都成了问题,山里人不爱喝茶,有没有茶不重要,一天没有盐日子就过不下去。

    一天赖子把驴车换成农用三轮车的时候,他叫买叫卖也不再用嗓子了,换成了高音喇叭了。那些在城里才能买到的生活日用品,山里人一出家门在他的农用三轮车上就能买得到了,图个方便,人们也不在乎比城里贵出的那些价钱。

    有买卖的地方自然兴隆,做买卖的人自然富裕。赖子是他们村子里最早置买农用三轮车的,也是最早卖掉了农用三轮车置买了农用汽车的。

    赖子就是邵喜海他爹,山里的人没有好的教育,指望不上孩子念书能有个好出息。赖子早就想好了,等他老了就把他的衣钵留给他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儿子念不念书都是没关系的,更何况他早就看出来了邵喜海小时候除了跟他跑买卖感兴趣,对上学念书还不如让他跟着自己跑买卖呢。

    等邵喜海娶了媳妇有了孩子的时候,赖子又干回了他的老本行,开始种地了。

    邵喜海顺着他爹的路子又走了下去。

    如果不是听到他舅家的表哥王显军给他来信儿去新加坡打工的消息,他会一直山沟里吆喝他的买卖。

    跟着DD公司出国打工的诱惑力比他在山沟里吆喝买卖要大得多。

    两年前他也是跟着他表哥去了一趟土耳其,回来就盖了新房,娶了媳妇。

    “老婆,快来看,这回咱们可赚着了,这一车的苞米一万二千斤,每斤六毛收上来的,就算卖上七毛,你算算这一车苞米得赚多少钱?”11月10日那天晚上,邵喜海开着农用汽车拉回了满满的一车苞米,一进家门就跟他媳妇说,那表情好像把一车苞米卖完后跟他老婆在数赚来的钱一样。

    “我拿笔可得好好的算算。”他老婆说。

    “真是没文化,一万二千斤,每斤赚一毛不就是一千二吗?如果卖到一毛五,那就是,”说到这邵喜海也口算不出了,拿起了笔,算了一会儿,“就是一千八。”

    “那么多,那这么赚钱你还去新加坡干啥?”

    “过了收粮食的季儿就不那么赚钱了,出国还是划算的。”邵喜海说,“如果不是那家的孩子上大学急等着钱用咱们这个价可收不来。当然现在也不是收苞米的时候,苞米的水分太大,很不容易保存的。”

    “天阴的这么好可别下大雪。”

    “你这娘们儿就是不会说话,不盘算好的,再说哪有入冬以来一场雪都没下,第一场就是大雪的时候?”

    “前几天不是下雪了吗?”

    “那也算是雪,掉在地上的雪花随赶就化没了。”邵喜海自感到比天算还要准成。

    邵喜海的老婆不再说话了,开始给他炒菜,准备让他好好的喝喝,庆祝庆祝。在她的心里邵喜海可是个能耐人,对他的话她是言听计从的。

    “邵喜海这回可坏了,外面的雪下得差不多有半米厚了,大雪片子还在没头没续的下着呢。”头一天晚上邵喜海喝了不少的酒,都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的时候还在梦里想着他那一车苞米能赚到一两千块的事呢。

    “这时候的雪下得太不是时候了,就是现在停了下来,敞开天没有六七天也不能出车。关键是,这雪啥时候能停下来,不知道得下多大?”邵喜海让他老婆给叫醒了,他家的房子是窗台连着炕,身上盖着被子爬到了窗台上,一看到外面的世界全让大雪给侵占了。他的那一车苞米也让大雪给封上了高高的帽子。

    “这么湿的苞米用不了一两天还不得捂了。”邵喜海嘴里说的话全没有昨晚回来的兴奋劲了。捂了的苞米是贵贱都没有人收的。

    一天一夜的大雪到了晚上才算停了下来,平均的厚度也有一米,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的大雪。

    邵喜海终究没算过天。

    去新加坡的机票是定在11月14日的夜里,邵喜海跟着他的姨哥郭昌富趟着厚厚的大雪走出了山里,到了卡拉县城,好在那里的火车刚刚通了,把他们拉到了DL机场,第二天早上他们就到了另一个世界,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