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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大连是个好地方。”

    “你去过大连吗?”

    “没有。”

    “没去过你怎么知道大连是个好地方?”

    “我听我父亲说的。”

    “我知道了,你父亲去过大连。”

    “不,不,不,我父亲就是土生土长的大连人,我母亲是日本人。”加藤怕付明误会了他的意思紧着忙地说。付明听了他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再也没有接着说下一句话就默默的离开了他。其实付明的心里已经对加藤不怀有一点的好感了。

    加藤是日本人,算不上是中国通,但他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就他说中国话发音的准确,语速的流利是一般的中国人也比不上的。尽管他把中国话说得很流利,但稍稍的品味一下,他的话又跟正宗的中国话有好大的出入,正宗的中国话因为根生的地域不同都带有浓浓的方言土味。他却没有那种土味,一个外国人学说中国话大都是根据老师教出的标准来发音的,也就是说老师带着哪个的地方的方言学生就有哪个地方的方言。加藤却是没有中国方言的中国话。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大连的口音,只是这口音显得微乎其微。听得出来他在中国话的发音上小时候是下过很大的功夫的。

    如果不细问,只从外表上看一点也不会知道他是日本人。一米八的个头,头上顶着一头略带发卷的黑发,不是有意做的卷发,是天生的。一字型黑黑的眉毛把眼睛显得挺明澈。大大的眼睛长在他那略带长瓜的脸上显得挺俊气的。这倒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他都快五十岁了,看上去就像是三十几岁的棒小伙儿。也许是他精心保养的结果。

    加藤是以甲方监理的身份来到新加坡的。付明是以施工方经理的身份到新加坡来的。在公平和正义遭到亵渎的情况下,甲方监理把握着乙方施工的命运,作为乙方的代表对于甲方的监理哪怕是走在大街上跟工作旁不相甘的场合见了面也要多陪着几分笑脸的。付明是土生土长的大连人,对于日本监理一起根就有几分反感和厌恶,甚至潜藏着一股股无可名状的痛恨。这种芥蒂是从骨子里遗传下来的。

    那天早上刚上班的时候,DD公司的付明经理来到了裕廊岛电厂二号锅炉旁,看着二百五十吨履带吊把这一天的第一根钢柱吊了起来,这一天的第一根钢柱也是二号锅炉第二层钢架的第一吊。

    看到DD公司的付明经理站在了那里,甲方监理加藤也走了过来,在他旁边站下了。

    “你好。”付明经理说,经过几个月的接触,付明对于甲方的监理都很熟悉,只是从来没有跟日本人说过话,这是他第一次跟加藤说话。这在中国人的心理也算不上是说话,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付经理,家是哪里的?”对于加藤这样的问话付明感到有些别扭,他本想说是中国的。他知道加藤问的并不是那个意思,而是像在中国内地两个本国人问话的意思。

    “我是大连人。”付明回答。

    加藤一听说付明是大连人,顿时话也多了起来,语气也热情了,好像大连对他有着极深的感情似的。

    “我的父亲也是土生土长的大连人。只是我出生在日本,从来没有去过中国,我的中国话都是我父亲教的。”加藤说。

    当付明听说他的父亲也是土生土长的大连人,心里顿时变得不愉快了起来。加藤快五十岁了,他从来没去过中国,他的父亲又是大连人,他父亲年轻的时候,或者说他父亲跟她母亲结合的时候中国是个啥样子,大连是个啥样子,付明不用去深想一下子就知道。他父亲在那个年代都干了些啥他也不用去深想也是知道的。他对于他父亲的憎恶和反感要比那些年那些残害中国人的日本人还要切齿。大连,解放前的那些对中国后人有教育意义的建筑还零星保留了下来,特别是那个年代里活下来并一直活到现在的老人们一看到那些建筑总少不了对现在的年轻人和孩子们说说,那是那个年代耻辱,也是他们年轻或者他们少年时代的耻辱。

    强盗漂洋过海跑到别人的地盘和家里杀人越货,自家的人不愤起顽抗已经是懦弱到底了,更何况是那些帮着强盗的家里人。他们比强盗还要强盗,还要让人可恨,不管是什么理由都是让人不可原谅的。

    从加藤的外表和长相看他的父亲说不定也是一个长相不赖的中国人,也许他的母亲是一个长相好看的日本人,所以他的父亲才看上了他的母亲。也许他的母亲长得并不好看,他的父亲只是看中了他母亲或者她的亲人在中国横行霸道的势力才选择了他的母亲。这些也许在付明的心里简直就是铁证的事实,总之这是一个让他生气的话题,付明不愿再想下去了。

    付明看了看表,是这个月的十五日。

    “你好,我们今天有工人来新加坡,我要到机场接他们。”付明是一个有修养和内涵的人,是不把喜怒完全表现在脸上的。他也不是在找由头,今天真的有人来新加坡。

    “好的,付经理,有机会咱们再聊。只要你不反感的话我很想跟你聊聊。”加藤客气的回应。加藤真的很想有机会跟付明好好的聊聊,聊聊大连,聊聊以前的大连和现在的大连,以前的大连人和现在的大连人。虽说他的祖籍是大连,但他的父亲总是很少跟他说起大连以前的事。根脉的所致不但使他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打小就对中国汉字和文化有浓厚的兴趣。特别是中国的古文化,他所知道的和学到的就像小桥流水见到浩浩的长江一样羞于启齿。

    加藤这样的一说倒是减去了不少付明心里对他的反感。

    付明已经走了,加藤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中国人说到小总是拿芝麻和绿豆来做比方的,新加坡的小比绿豆还要小,就像芝麻一样。

    新加坡不愧是一个花园式的国家,热带树种几乎在这里都能看得见,就像植物的世博会。开着车付明行驶在种满棕榈树的机场路的街道上,棕榈树剑羽般的叶子高高的顶在树冠上,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常绿着。一点也没有季节变化的特征。

    看到满街的棕榈树,付明想到从七月份投标确定下这个项目,不到一个月他就来新加坡了,已经快四个月了。四个月前新加坡是啥样的温度现在还依然是啥样的温度,11月的新加坡还像三伏天的大连一样把人晒得要命,车里不开空调即使打开车窗也让人受不了。付明离开大连的时候大连的暑热使人们就像避雨一样到处寻找有树荫凉的地方。那时候大连的气候还跟眼下新加坡的温度一样的热,大连街道的梧桐树宽枝大叶向四外疏散着。可给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带来了不小的好处。

    2012年,还有七天就是这年的小雪了,此时的大连已经让寒冷给夺去了不少的生动和灵机,梧桐树的叶子也早就落光了。脱掉一身厚叶的梧桐树露出了说青不青,说白不白的枝干来。脱掉绿叶的梧桐树清秀中透着挺拔,干练中透着精神。付明的心里不反对那些舞文弄墨的人对那些耐受不住一点的寒冷几场霜冻就把叶子变红变黄,接着落得一片不剩而大加评说。在他看来越是在这样极寒的环境里越是把厚厚的外衣脱得精光,彻底的把自己的真实和本相完完全全展露出来才是真正值得可敬的。

    一辆白色的牌号UBK905商务尼桑轿车行驶在去往樟宜机场的路上,付明凭着自己多年的开车技术,没用多久就在新加坡考取了驾照,新加坡跟中国大陆驾车的方向刚好相反。不过几个月下来他已经习惯了。付明对于新加坡路况的熟悉比他在右侧开车熟练的时间还要短。没有一个月他已经把新加坡所有的道路都跑遍了,就像是他对大连熟悉的程度一样。外面的温度很高,即使打开车窗吹进车里的还依然是热风,起不了解暑降温的作用。这样的天气里人们都关严了车窗,打开了空调。

    付明的车里正放着郁钧剑的歌曲《说句心里话》。其实他真的有些想家了,想家里的妈妈,想家里的她。这种带有使命性的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有人说想家是中国人最没出息的表现。付明早就对这个问题跟工人们说过自己的看法。无情冷血未必就是干出大事业人的根本所在。对自己的亲人都无情冷血,那对别人也就根本不会有一点的热情。对自己家都毫不顾恋,能说是他对这个国家有多么的爱吗?

    虽说今天是2012年,不是什么值得留作纪念的日子,跟昨天前天一样的平常,但今天绝不是昨天和前天了,昨天和前天永远的过去了,哪怕是一分一秒也不会再来过了。今天的太阳倒是跟昨天和前天一样的毒辣,早晨刚刚开始太阳就把新加坡这个海上小岛晒得滚热。这里是靠近赤道的地方,太阳终始不变的沿着这条轨道转下去,这里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太阳也愿意把热量多多的分散在这里。

    DD公司在新加坡的这个工程真正启动的日子应该算在2008年4月20日,那一天中国HN国际电力公司真是获得了新加坡大士能源百分之百的控股权,按那一年的货币计算,总价值5亿新元,折合成人民币竟是215亿多。是中国电力企业在国外最大的收购案,是HN国际也是中国企业走出中国到国际市场迈出了大胆的一步。

    200多个亿的投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在中国一个省一个城市得干出多大的事来。用在电力投资上得使中国多少没有电的地方夜里亮起灯来,得使多少读不起书的孩子背起书包高兴地走进学校安心的坐在教室里读书,得使多少贫困的家庭过上有吃有穿的日子,得使……该做的是太多了,用钱的地方也太多了。反过来说,对于十几亿人口的国家200个亿也算不得多大的数目。在只有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的新加坡来说引起的震动一点也不比中国小。

    大士能源在新加坡拥有267万千瓦装机的容量,差不多占去新加坡电力市场的百分之二十五,是新加坡三大发电公司之一。200多个亿就能买断三个发电公司中的其一,中国如果投资一千个亿岂不是把新加坡所有的发电公司都控股了起来。经过了几十年的改革和发展,就连中国人自己都会觉得整个中国的变化瞠目结舌。一千个亿对于拥有13亿人口经济迅猛增长的中国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数目了。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用在改进民生让所有老百姓都充分的享受到改革以后的成果和增强国家实力提高在国际社会的地位,是每一任国家领导人极力做到的。HN国际电力公司所担心的跟新加坡人担心的不同,新加坡人担心如果整个新加坡的发电市场都由中国企业给控制了,那么用电价格的主动权和决策权岂不都有中国企业说的算,中企业岂不是想涨价就涨价。且不说中国企业是最讲信用严格遵循国际规则,决不能做出让新加坡人无端担心的事来。200多个亿的国外投资,中国人的舆论有多大,HN国际电力公司的压力就有多大。每一个工程项目都做的谨慎精益求精,力争不出任何大的差错。

    新加坡裕廊岛大士电厂总共装机是三台锅炉,整个电厂所有的锅炉、汽机、电气还有管道设备都是由日本一家电力公司招标设计和制造的。这个电厂的奇特性除了是新加坡第一家燃煤电厂,还是可燃性垃圾和废弃植物的根茎、果实混合作燃料的电厂。新加坡对于这样电厂的开工和上马投入了很大的希望。最终的施工投标定音在了中国电力建设公司的头上。第一台锅炉已经由中国的CS电力公司在2012年下半年即将结束工程,二号炉由DD公司刚刚开始施工建设。CS公司可以说干得很漂亮了,除了日本公司的设计和制造出现的缺陷,CS公司尽管花了好大的努力还是难以克服出现这样那样的工程质量的问题,尽管对于总体的施工质量没带来多大的影响,但也惹来了不少的麻烦。前车之鉴,到了DD公司来建设二号锅炉除了克服CS公司出现的问题,还要克制其他的环节不出现任何的差错,这一点是难以做到的。

    DD公司委派到新加坡项目部执行这次任务的是付明,新加坡项目部的经理付明,一米七二的个头,一百六十公斤的体重使他的身体显得略微的发胖,好在没有干扰到他的一点健康。不大的眼睛除了有一股子精明和睿智还透着老谋深算。白皙的面皮使人不相信他已经到了四十四岁的年纪。他是早些年电力学校毕业的,干锅炉是他的老本行,他已经带领着DD公司的工人建造了大大小小不少的电厂。对于新加坡这个项目付明的心里还是有着一丝丝的隐忧,新加坡这样那样的严格规定并没有使他感到不舒服。倒是跟日本人打交道让他心里有些不痛快,这种不痛快并不是他个人的恩怨,换做任何一有血性有国家集体责任感的大连人也是会有的。

    今天是付明第一次跟日本人打交道,付明不紧不慢的大连话给加藤带来了不少的感动。尽管加藤跟付明说话的时候显出了平时少有的客气,一点也没有引起付明对他的好感。尽管在这个现场付明每一天都要看到加藤几次,甚至所有的日本监理和工程技术人员他都认识,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但他总是离他们远远地,如果今天不是加藤主动找他搭话他不准备跟他们说上一句话。尽管他知道国仇家怨跟工程项目是两回事,但没有哪一个深存爱国的人站在曾经在自己的家乡对自己的祖先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人面前显得泰然无事,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有着一点的爱国心。尽管那已经是老辈子的事了,尽管面对着的是曾经是豺狼的后代。加藤没有一点像他祖先那样的表现,但是就凭他的父亲和母亲比豺狼还要豺狼对大连的作为,付明一点也不会对他们的后代产生一点的好感。如果加藤的身上还能表新出那股豺狼的野性,他到希望像西方有些国家动不动就提出决斗,即使输掉性命他也一点不会退缩的。

    开着车,付明实在不愿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把车载音乐的声音稍微的调大了一些。

    樟宜机场是新加坡唯一的民用航空机场,也是新加坡最便捷的出入口通道,新加坡是一个国家,也是一个城市,是只有一个城市的国家。是一个浮游在大海上的国家和城市。大海使新加坡跟外界的沟通带来了很大的障碍,这也成全了新加坡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

    “付经理,我们已经下飞机了。”那两个来新加坡的人刚一下飞机就打通了DD公司付明经理的电话,打电话人把“下飞机”几个字故意说得重些。一听就知道他是缺少见识的,把坐飞机看成是高贵的人才会有的是,好像自己坐了飞机也变得高贵了。

    “你们在三号航站楼的出口等一会儿就有车去接你们。”打电话的人听打电话那边的人慢声慢语的很客气,准是经理的司机,要么就是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一点也没把那边的人当回事儿。

    “付经理,我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也没见到有车来接我们。”打电话的又换了一个人,他说的好一会儿满不过二十分钟。办公室的复印纸眼见就没有了,工程图纸等着复印,付明开着车刚好路过一家办公用品店,找了就近的一家停车场把车停了下来,新加坡可不允许随随便便找个空地就把车停下来,大多的城市用地都成了私人的产权,他们才不愿慷慨的把自己的空地让别人来停一回车而且不收任何的费用。付明正搬着买好的复印纸朝车的方向走去。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付明把复印纸刚放在地上,准备接听电话,那边已经挂断了,他又重新搬起,继续朝车走去,刚刚放好关严了背厢,电话又响了起来。从他们打电话粗野的口气里付明一下子就知道他们是素质极低做事又缺少耐心的人。

    “半道有点事耽搁了,你们再忍耐一会就到了。如果外面太热你们可以到机场有空调的地方歇息一会儿,等我到的时候再给你们打电话。”付明的说话依然不紧不慢,没有一点的嗔怒和不痛快。那边的人先把电话关掉了,付明就是从工人干起来的,到了今天他还没有脱离工人的本性,他知道工人的苦处和艰辛。对于他们的言高语低是从来不计较的。

    樟宜机场三航站楼出口马路边蹲着两个人,其实他们是坐在马路牙子上,从两个人的懒散不拘不束外加他们的穿着付明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就是他今天要接的人。一个叫邵喜海,一个叫郭昌富。就那身装束,还是在家走之前特意跑到农村的集市上拣最好的买来的,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奢侈了。那样的装束即使是在国内三流城市里也稍稍显得逊色,更不要说到了国际有些名气的新加坡了。

    “你们是邵喜海和郭昌富吗?”付明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直接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是,是。”

    “我叫付明,是专程来接你们的。”付明自我介绍说。

    付明是谁他们可不知道,到DD公司他们可是第一次。在他们看来付明只不过是一个司机,在中国这些年来司机可没有什么牛气的,只有开名车的坐名车的才牛气。他们也就不把这个开尼桑车的司机放在眼里。这倒不是他们眼拙,一个项目部经理特别是一个国企里项目部经理亲自开着车去接工人不要说在他们的生存过程中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就是听也没有听说过。

    “什么破地方,简直热死人了,跟土耳其比起来差得远了。”两个人中其中一个较胖地说,他叫邵喜海,脸盘比别人显得大也显得白净,一米七五的个头,眼睛跟脸盘不成比例,倒是显得小,皮肤不像另一个人那样黑黑的,人长得不丑。但从他嘴里一说出话来,就不那么让人对他有好感了。

    在裕廊岛走的时候,付明对加藤就心里怀着一股不痛快,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又让他感觉到了反感,好像这一天很难有让他高兴的人和事发生。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他不是来自中国,好像不是中国人似的。明显的带着一股山沟里无知和狂妄。其实他们无非是显摆一下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国了,是一个有很多见识的人。只是越是这样越显得没有见识,显出了人格的没落。

    “你们是干什么专业的?”付明手里一边开着车,眼睛一边盯着前方的道路,一边问,“换句话说,什么专业最适合你们?”

    “这样说吧,只要是电厂里的活我们都没什么问题。”那一个瘦点的一脑袋头发白去一半,从脸上看去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大得多的说。他叫郭昌富。

    “这定是两个无知狂妄的家伙无疑。”付明心里的那股不满的情绪又升高了,这一回他真的要生气了,是什么人把他们介绍过来的,这样的人还能干好工程?;

    (二)

    又有好多人来新加坡了,虽说这几天每天都有人搭乘飞机来新加坡,20日这天来的人是最多的。裕廊岛大士电厂二号锅炉的作业面彻底的展开了。原先的那些人明显的不够用了。到新加坡来做工可不是想来就来的,除了特殊的作业工种,新加坡会有专门的机构派出专人到中国去考核的,这样的考核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通过的,严格的考核和筛选,是不会轻易让一个白痴和没有一点文化以及技术功底的人蒙混过关的。

    这一天来新加坡的这一批人都是在BJ学习并考试合格的人。来自银铃的铆工吴成民和胡阿达也是这一天来到新加坡的。

    飞机已经落地了,吴成民的心还惦记着家里的父亲。

    “小民(吴成民的小名叫小民),你就放心的出去干活吧,我这病是老毛病了,一到天冷的时候就犯得厉害,等过了冬天到了开春就见好了。这样不知折腾几年了,我早就习惯了,不拿当回事了。一条命咋就能因为这点病会说没就没的。我昨天梦见你妈了,又跟我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从她走了这些年我可活得清静了,我才不那么急急火火的到她身边听她的絮叨呢。

    再说小颖也一天天的长大了,去幼儿园,上小学,读初中,念高中,考大学这年头没一点儿好钱能把孩子供得下来吗?咱们老吴家八辈子也没出过一个念书出息的人,我看好了小颖,鬼精灵的,是块念书的料,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小颖供出去。多亏了有这回去新加坡打工挣钱的机会,你可不能错过了。

    你说是这个理吧?桂枝。”

    吴成民的爹吴贵成得的是肺气肿,那里人管这种病也叫痨病。吴贵成得痨病好几年了,银岭的冬天刚到,天还没有彻底的冷起来,吴贵成的身体就明显的不好了,这一年比每年冬天都犯病早,也犯得厉害,不停的咳嗽,痰里面还有还有血。吴贵成怕儿子吴成民和儿媳范桂芝知道他咳血了那儿子就一定不会去新加坡了,这次的BJ学习也就白白浪费了。关键的是去新加坡打工会赚到很多的钱,在那里干一年顶的上在家里两年的收入。家里最缺的也就是钱。

    吴贵成也明白自己要活不了多久,自己的这条烂命已经把儿子儿媳拖累得够呛了,他早就不拿死当回事了,甚至希望早一天的死去也好让儿子和儿媳放开手脚的过日子。

    “妈妈,爷爷咳出的痰红红的,害怕别人看见偷偷地埋了起来。”吴贵成没想到孙女小颖已经长大了,他竟忽略了背着她了。就像以前儿媳给他偷偷的做些好吃的,总是背着小颖,吴贵成可舍不得一个人吃独食,又悄悄的藏了起来,等到儿子儿媳出去干活的时候又让孙女偷偷的吃了。这是他跟孙女之间的秘密,他叮嘱小颖千万不要让她的爸妈知道,让她的爸妈知道她偷吃了爷爷的东西会生气的骂小颖,打她两巴掌也是说不定的事儿,那样小颖以后就再也不会吃到小灶了。

    有一天小颖再也不吃妈妈给爷爷做的小灶了,他知道孙女长大了。

    孙女把他咳血的事儿告诉了她的爸爸妈妈。

    “我看爹今年的病比每年都厉害,说不定过不去这个冬天的。”范桂芝跟吴成民背地后的叨咕。

    其实吴成民也看出来了,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我看还是不去新加坡了。”吴成民做出了决定。

    听到了儿子因为他病的缘故放弃了这次出国挣钱的机会,他可不干了。吴贵成感觉到开始的那段话不足以说得动儿子,又接着说,“你该出国打工就出国打工,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去,留在家里守着我啥意思?是盼着我早点死吗?我活着成了你们的累赘了?”

    “爹,你咋这说呢?你明明知道我和桂芝打心底里盼着你好好的活着。”

    吴贵成心里明镜似的,但不这样说哪里说得动儿子。“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且活着呢,一年半载是死不了的,就是死也得等着你回来再死。这次你要是不去,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呢,等你把我发送了,就可以安心的出国去挣钱了。”

    吴成民听到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知道这次不出去是不行的,钱在这个家里对于吴贵成来说比自己的病重要,也比自己的命重要。

    吴成民在家里坐上火车去赶飞机的时候,家里的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还是这个月的十二号下的那场大雪呢。极冷的天气里使厚厚的大雪几乎没化去多少,这场雪尽管不一定会在这个冬天里留得住,但如果天气不升温的话,因为寒冷这场雪会跟人们带来不小的烦恼。

    吴成民在家走的时候,穿了厚厚的冬衣,等到新加坡下了飞机,一股股的热浪满身满脸的朝他扑过来,他才知道自己是彻底的上当了。

    11月的新加坡跟中国北方的七八月的夏季差不了多少,除了炎热,再就是是一个天气多变多云多雨的季节。

    吴成民他们搭乘的那趟飞机是早上八点在樟宜机场降落的。2012年那天,早上起来虽说明明是响晴的天,其实对于在新加坡生活惯了的人们,对于这个季节这样的天是不抱有太乐观的心理的,说不定一两个小时,有时三四个小时,在你不经意间不知从哪里飘来了阴云,紧接着就会洒下雨来。有时上午是晴天,下午就会下雨,也有时上午雨下得正起劲,到了下午却彻底的晴了。有时一天会下一场雨,也有时一天下了好几场雨。

    新加坡的气象局成立几十年了,聘用了不少对天预报有独到研究的专家,对于这里的天气秉性也哭笑不得,难以摸清这里天气的脾气的原因不是他们的专业水平不高,实在是这里的地方太小了,难以形成这里独有的天气状态。在这雨水多的季节里,这里的天气是说话算话的,只要有一片云彩飘来,准会把一场雨浇在地上。

    这样的天气变化给施工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这天来机场接吴成民他们的司机是一个印度黑人开的罗利。

    新加坡的地方虽说很小,不均的天气变化让这些新来的陌生的面孔感到新奇和着笑。东西不过几十公里的地方,汽车开始在公路上行驶明明是一派晴好的天气,走着走着却钻进了一片雨阵里去了,掀起一片雾状斜织的雨阵就像是一个天然的洗车行,当然这样洗车行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幸运遇到的。过了这个洗车行就又是一片的晴天,以至于汽车到了终点的时候车身还挂着没有干去的雨珠。

    不用问这一定是在路上遇到雨了,这样的天气对于长期生活在新加坡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了。对于这些在这个时节初来新加坡的中国的北方人来说,能在这个季节看到雨,听到雷声简直是一件新鲜事儿。又加上这样怪怪地天气,新鲜里多了一层好奇,有的人连一分钟也等不得了,紧着忙的在给家里人的电话里大说上一番。

    新加坡是一个离太阳很近的国家,云层也很低,阴天下雨招来的雷声也格外的响脆,好像就在眼前就在身边一样。高温使这里的海水拼命的蒸发着,很容易就会形成厚厚的云层,厚重的云层再也托不住蒸发的水气,雨说下就下了起来。有时候刚刚响起雷声,人们还没来得及避雨就把身上的衣服给打透了。因此这个季节来新加坡的人遭到大雨抱怨自己运气的不好显见是多余的。

    新加坡的雷电估计没少给这里的人们惹来麻烦,这里的云层低,雷电很容易冲撞到地面,给人和财产带来损失绝不新鲜。以至于新加坡安全局把阴雨天禁止室外施工都写进了明令禁止的条例去了。

    一遇到雷雨天,不管工期有多紧,都要停下来避雨避雷,整个施工现场彻底的停了下来。

    新加坡裕廊岛大士电厂计划的三台机组发电不是主要的,主要是用锅炉产生的高压蒸汽为化工厂提供能源。裕廊岛是新加坡的工业区,这里的炼油是很出名的,据说居世界第三位。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儿,新加坡小得几乎让世界给忽略了,居然在世界石油能源上抢占了先头。就凭这新加坡在世界赢得了让人不可忽视的地位。

    DD公司招标承建的二号机组,仅锅炉部分差不多就占去了百分之八十。因此锅炉工程进度的快慢是决定整个工程能不能按期完工的。

    二号机组真正开工的日子是2012年10月20日,到今天刚好过去一个月了,如果按一年工期来计算的话,那就是已经完成了十二分之一了。

    “就眼前的程度来看我们的工程已经拖延几天了?”20日早上刚上班,DD公司新加坡工程的项目部经理付明就问工程部部长李春生。

    “五天。”李春生几乎不用深加思索开口答道。显见他早已经过详实的计算不是信口开河的。精明、干练是他的拿手本事。

    “五天,”付明嘴里默默地小声说。他的心里在考虑这五天的工期延误其实算不得大惊小怪的,一来刚好赶上了新加坡的雨季,二来一切都是处于准备阶段,人手和机械都出现了短缺,又加上工人们一时还不能从这里的条条令令适应过来。

    虽说15日那天邵喜海跟郭昌富到新加坡了,已经五天了,还不能把这里的手续办全。在新加坡哪怕是缺少一个部门的手续也是不能做工的,新加坡可不管你的工期紧还是不紧,到了双休日,所有的**机关都休息了,那样只好耐心的等上两天再说。在新加坡做工是要办好多的证件的,而且不同的证件在不同的地方,他们可一点都不怕麻烦,这就是他们的工作,来新加坡做工就**来说,得花去好多的钱。

    对于邵喜海和郭昌富他们来说,他们可不在乎DD公司在每个人身上**件花去多少钱,他们只关心不干活工资能不能照常发放,倒是新加坡的法律给他们撑了腰,只要不是个人行为造成的损失,雇用公司都得照常给工人发放工资。不干活还能照常开工资这可是让邵喜海和郭昌富最感高兴的事儿。恨不得心里喊上几句“新加坡万岁。”

    DD公司的付明经理是很抠门的,对于新来的工人还没有干出一点对于工程进度有用的事儿,就让他白白的拿出工资来,可不是让他高兴的事儿。这可是让公司白白遭受损失的事儿。特别是国内的电力建筑公司就像城市高高挺起的建筑吊车一样的多。竞争越来越激烈,利润越来越低,一个工程如果不精打细算除了最基本的费用,甚至没有多大的赚头。

    邵喜海和郭昌富都是初中还没有读完,跳出校门就再也不愿回去了。还没有超出童工的岁数就出来打工了。哪怕是最简单的安全学习和考试也让他们感到头痛,如果不是生存的逼迫他们才懒得干活呢。这两个家伙除了头脑简单思维木讷,把只想到自己个人的得失认为是精明,至于为他们提供赚钱机会的企业他们才不去关心赔赚呢。这也是他们这些人的惯常的来派。这种自私自利小人短见的行为才是导致中国人没落的根源。这种没落跟受没受到文化教育,跟受到文化教育的多少关系不大。

    裕廊岛是新加坡的工业集中区,进入裕廊岛首先是要办入岛证的。入岛证可不是随随便便那样一办就能通过的。

    新加坡是一个规矩极多也是一个极讲规矩的国家,这里制定了严格的规矩,这里就连胡乱的吃口香糖,胡乱的扔吃过的口香糖,都是为违法,是会遭到法律的惩处的。国家也是严格的按照规矩来办事的。

    规矩是人制定的,也是给人制定的。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规矩的存在。且不说那些不合理的规矩。人在规矩面前可不像听话的藤蔓始终顺着篱笆的枝条向上生存着。人总是在遵守和违反规矩上发生着冲突。

    中国人早就习惯了那些手里有些权力的人只要那么随随便便的一说就能把规矩给破坏掉了,或者那些只要花上足够的钱也能把规矩扯得稀烂,再就是那些违反了规矩只要有权的人能给你说上话或者花上足够的钱就能把违规的事儿给摆平。那么规矩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对人起不到根本约束力的。抱着这些想法的中国人来新加坡可就打错算盘了。新加坡可是一个只认规矩不认人的国家。但是也没有逃脱金钱的诱惑,只要你在这里犯得不是跟人身伤害相关的案子,都是花钱就能摆平的。

    办理出入裕廊岛的通行证,除了持有新加坡的邀请函,还要通过照相指纹的识别,要经过几个关口几个人才能完成。好在裕廊岛的人办事还是有些效率的,只要你的一切手续齐全合法,是用不了等很长时间的,但高额的收费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的。

    在新加坡无论想办什么手续抱着侥幸不收费的心里是一点也不管用的。收费的数额折合成人民币可是不小的数目。别小看新加坡的地方小,这里的工程量可吸引来了好多的外来务工的人。对外来务工的人名目繁多的收费已经成了新加坡的重要的财政收入。除了这新加坡尽可能的想尽一切的办法把来这里务工的人的收入留在新加坡。新加坡会根据不同的人的喜好开设了各种各样满足人们乐趣和享受的场所。当然对于像吴成民那些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们也是无可奈何的。

    一个月前,工程开工的那天,DD公司的国内主要领导也专程赶来了,付明在开工仪式上讲了话。但在人们的感觉中像新加坡这样的开工仪式未免不够喜庆,没有鞭炮的助威喜庆也不够热闹。尽管放了纸炮来弥补这个不足,但纸炮竟不比放屁的声音大得了多少。这样的工程如果是在国内开工,不亚于一个重大节日里鸣放的烟花爆竹。在这个华人占大多数的国家里,他们不是不想好好的热闹,只是这里的人们活得太过于小心了。新加坡地方太小了,好像稍有不慎,就会被早有用心的国家给鲸吞了似的。因此新加坡明令禁止鸣放烟花爆竹绝不是从环保上来考虑的。

    这里的人们时时处处都活得小心,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动静都会让这里的人吓出一身冷汗来。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新加坡的国主从李光耀开始就在小国大外交上下功夫。依靠世界的和平来庇护新加坡的稳定。

    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给这里的人们提供了富足的生活条件,新加坡人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爱着这片土地。他们爱自己的国家就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在他们的心中新加坡可不是一个小国,是一个跻身于亚洲四小龙之一的经济强国,这也是新加坡人值得乐道的地方。;

    (三)

    不要以为新加坡的大士能源百分之百的控股权是中国的HN国际集团,DD公司在裕廊岛的大士电厂的建设过程中就能得到通融。在纯粹商业经营的范围里,人们的眼里看到的只是利益,人情和面子是不值一文的。新加坡大士电厂的经营权还是在大士能源的手里。裕廊岛电厂只是大士电力公司的一部分。

    裕廊岛电厂总共有三台机组,都是采用日本一家电力公司的设备,承建方又让中国的DD公司给中标了。这也就是说新加坡的大士电力公司,为裕廊岛大士电厂提供机组设备的日本电力公司,还有承建这个电厂二号机组的中国DD电力公司,都同时为一个老板在服务,那就是中国的HN国际集团。

    裕廊岛大士电厂的一号机组是由中国的CS电力公司建成的,CS公司在建一号机组的时候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派来了好多技术过硬的技工。尽管是这样还是出现了好多的漏洞,和不关要害的质量问题。这些瑕疵跟日本电力公司提供的机组设备是脱不了干系的。

    在中国不要说一个地级市,就是一个县城装机能力达到六十万机组一次就建好几台的电厂不见新鲜。这样的电厂建设对于DD公司来说已经算不得是难啃的骨头了,他们早就掌握了成功的经验。这些机组大多数的设备都是中国自己生产的。尽管发电设备精尖端的技术是没有国界的,应该为提高和改善全人类的生活水平而共享。

    就像一辆高级轿车,不管它是哪个国家产的,只要它运行安全平稳不出大的事故那就是一辆好车。这一点儿DD公司在安装中国本国产的机组时就感觉到了。

    这一次DD公司尽管投入了极大的精力和热心竞得了新加坡裕廊岛大士电厂二号机组的标书,在接下来的准备工作上还是下了一番苦心的。新加坡毕竟不比国内,这是一次只赢不输的战役。哪怕出现一次大的事故,无论是人身伤害事故还是机组安装事故DD公司的声誉都将名声扫地。DD公司做好了这次出国的打算,像CS公司建造一号炉那样顺利的完成任务就算是最大的成功。

    新加坡常年火热的太阳并没有给DD公司新加坡项目部的经理付明带来多大的热情,倒是让他感到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倒不是因为工程造成的,那是付明第一次见到日本监理加藤的时候。工程开工的那一天,也就是11月20日那天,中方的代表拿出中国的待客之道客气的邀请日方的代表在开工仪式上讲话。

    “电厂工程算是一项高端的工程,只有精良的技术、高超的水平才能打造出精品的工程来。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不希望贵公司在新加坡的工程上出现让人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代表日方讲话的是日本的监理加藤,加藤仗着他的中国话说的流利完全的用中国话来讲的。加藤的话分明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头,有意的停顿了下来,他也许希望在这些中国人面前用纯粹的中国话对中国人讲,中国人也许会为他的中国话感到赞扬和惊喜,在他停顿的节骨眼上会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来。谁知道中国人的木讷跟他外公年轻时侵略中国时遇到的中国人一样。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是不是继续讲下去。

    “汪,汪,汪。”传来了狗的叫声。

    DD公司的工人们听到了狗叫声,响起了一片的笑声。

    这么严肃的施工现场怎么会跑来了狗。

    其实这一点也不足奇怪,新加坡对于动植物的保护跟对于人的保护一样,裕廊岛到处都会看到流浪狗的影子,这里的流浪狗也许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流浪狗,会有专人定期给它们送来狗粮,不管是任何人对于新加坡的流浪狗进行不怀好意的捕杀和虐待都是会受到新加坡的法律处罚的。当然这种待遇不仅仅是狗才能享受得到,新加坡的任何动植物只要跟人平等生存的,互不侵犯和伤害的都会得到相应的保护。

    让加藤感到恼火的是,自己讲话的声音居然不如一条黑狗的叫声在这些人的心里产生的反应强烈

    在这些人面前加藤感觉到了自己再也没有讲下去的兴趣了。加藤在没有任何掌声的情况下结束了仅刚刚开头但再也讲不下去的话题,就悄没声的站回到自己原来站的地方去了。

    如果说这也算是一次合作的话,那么第一次的中国人和日本人的合作就不怎么让人愉快。尽管这是纯粹的工程技术上的合作,但在这些没有多少文化思想也不那么豁达的平常的中国人的心里是永远也挥之不去日本人当年在中国土地上有失人性的烧杀抢掠,到处的哀声遍地,他们恨自己前辈的懦弱,也恨日本人的残忍和魑魅。

    其实加藤想错了,无论他说什么话都不会赢得在场的中国人的掌声的,更何况在场的中国人大多数的压根就没着心去听他说些什么。

    付明的心里也跟他的工人一样心里有着一种对日本人的仇恨。他是的道的土生土长的大连人,尽管他的家人在日本鬼子侵占大连的时候没有受到太大的人身伤害,换句话说都保住了性命。但并不是他从心里感谢日本人。这种仇恨不是他个人的仇恨,也不是一家两家的仇恨而是全中国大多数人的仇恨。好端端的中国自认为自己毫不侵犯,中国人安分守己的过自己平安的日子,却让日本鬼子给搅得鸡犬不宁,性命旦夕不保。

    更何况加藤的讲话明显的对中国人的不信任,不相信。照他这么说,DD公司在中国国内建的大型的电厂都成了没用的摆设了。

    “加藤说的不错,电厂工程无论在哪都可算得上是高端的工程,但绝对算不上是技术精良、水平高超。中国人把精良的技术和高超的水平都用在了航天和其他永远不向外人透漏的事业上了。如果说以前的中国人只靠粗笨的犁头来种地,那么今天的中国人在机械农业上下的功夫和电厂下的功夫一样的高端。建设电厂的终极目的无非是改善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那么建设现代机械化的农业也是为了改善中国农民吃苦受累的根本。这个话题看似有些扯远了,跟今天的开工不搭边,其实只有世界太平了,没有侵略了,人们才能安下心来干好自己的事儿。就像是加藤说的,不希望在新加坡的工程上出现让人不愿意看到的事情。那么就是说,他根本不了解中国,根本不知道现在的中国是个啥样子,别说像眼前的小机组。,(加一句,二号炉开工仪式是在一号炉的下边。)就是比这大得多的机组我们也一次水压成功,一次点火成功。因此我认为加藤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要他保证他们的设备是好的没问题的,我们的安装就不会有问题的。”

    DD公司的付明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让鞭炮一样的掌声给淹没了。

    加藤感到了浑身的不自在,甚至有汗水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这并不能完全的暴漏他的心里是受到了付明不软不硬的攻击才流出汗来。其实那一天的新加坡是一个晴天,晴天对于新加坡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好天气,毒辣的太阳晒得人们睁不开眼,地面像是生了火炉一样烤的人们吃不消。加藤跟他日本公司的人们都穿着一身白色的厚厚的工作服,不过说实在的他们的工作服做得还是蛮漂亮的,穿在身上还是蛮好看的,不单单是加藤,好多的人在这样的天气里都流出汗来了。也难怪新加坡是一个布满空调的世界,离开了空调就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让人凉快的地方。

    DD公司工人们的掌声好像也是在无形中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一样。

    尽管今天是站在新加坡的地盘上,远离中国的国土,在裕廊岛电厂二号机组开工的仪式上,一个日本人站在中国人面前指手画脚地说什么技术精良,水平高超,好像这是他们今天的拿手好戏,你们再好的技术和水平还不是在为中国的企业服务。

    就像日本制造的汽车一样,汽车制造的再好也得需要买主。没有买主再好的东西跟废品没有啥两样。日本的汽车还不是依靠着中国人的市场,没有中国人的市场就成全不了日本的汽车行业。因此在这个互利互惠的时代公平和平等才是最根本的最现实的。

    2012年,原本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只是一个月开始的第一天。新加坡的天跟上个月最后的两天一样的热,也是一整天都没有一点阴雨的迹象,热开始在人们的心里变得比冷还要让人可怕,让人受不了。

    接连几天新加坡的雷雨不断,给施工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刚刚开始工期就拖后了,好不容易盼来了晴天又热得让人受不了。那些来自中国北方的人开始想起家乡寒冷给人带来的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付明心里想起了开工那天的事儿来了。说归说,做归做,一切都得拿拿事实来说话。保证安全,保证质量,保证工期,才是干工程的最基本的要害。付明反复思摸加藤说过的话,抛开话里面的深在含义只从表面上去考虑。

    “不出现不愿让人看到的事儿。”加藤也许是出于好心和善意的提醒。如果没有曾经中国人对日本的仇恨,假如抛弃这些仇恨暂时不提的话,付明甚至感觉加藤是一个好人,最起码他个人还没有做出触犯中国和中国人的事儿。

    “你说的话我听不清楚,估计是家里的信号不好,要不你再换一个地方。”眼看着就要下班了,算是一天中比较凉快的时候。邵喜海已经来新加坡半个多月了,趁着要下班当官的不在跟前儿时候给家里打去了电话,手机的信号有些听不清楚,不用怀疑新加坡的信号肯定是没问题的,信号不好也只是家里的信号不好,虽说夏天的时候在家里的高山上移动公司架设了一个高高的信号塔,这也不能保证家里在任何地方的信号都是满格。邵喜海的电话是打给他的老婆。

    “这回挺清楚了吧?”邵喜海的老婆换了一个地方在说话。

    “听清楚了。我刚才是说家里的那车苞米到底咋样了?爸及时的给卖掉了吗?”

    “邵喜海,出事了。”

    “你是说咱家的那车苞米出事了吗?”邵喜海满脑子里想的是家里的那车苞米,可把人们给害惨了。

    “小邵,刚才不是我说的话。咱家的那车苞米爸及时的给卖掉了,你收上来的那车苞米水分太大,装在车里没能及时的卖掉,又不能得到通风,结果那车苞米给捂了,发霉了,卖的时候人家简直就不要,是爸好说歹说人家才收下了,结果还是赔上了,好在损失不大。”

    “邵喜海,上班的时候不专心的工作,出事了。是你的苞米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你那么关心你的苞米在家卖你的苞米好了,何必出国来打工。”邵喜海的电话还没有打完那边就有人朝他喊了起来。

    “快,赶快叫救护车送医院。”

    邵喜海手机那边他的老婆还在跟他说着话,直觉告诉他出事了,不是他家里的那车苞米,是他正在施工的现场,他一下子关掉手机,眼前看到的是,一个印度黑人倒在了离他不远的平台上,红红的鲜血顺着他的灰白色的工作服里流了出来。印度黑人虽说肤色是黑色人种,身体流的血也一样的是红色的。

    受伤的黑人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在他没有一点意识的时候,突然一个力大无比的怪兽猛的一击就把他给撂倒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明白是施工现场出事了,而且受伤的就是他本人的时候,疼痛开始在他的身体里一点点的凸起了。

    邵喜海一门心思的把心放在了他家的那车苞米上,在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作业区的卷扬机正吊着重物,由于他的工作疏忽,照顾不周,重物卡在了钢梁上,钢丝绳的拉力过大,一下子断掉了,断掉的钢丝绳瞅准了正在旁边干活的印度黑人,狠狠地朝他抽了过去,印度黑人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就老老实实的倒下了。

    事故是世上最残忍最蛮不讲理的杀手,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准备和防范,让它给碰上了,就算是天王老子它也会痛下杀手的。

    在邵喜海工作的区域内,正在工作的印度黑人受到了重伤,受伤给人带来的痛苦感受是不管人种和肤色的。

    “不愿意让人看到的事儿就这样容易的发生了。”

    “不管是谁的责任,赶快把伤员送到医院救治才是最重要的。”DD公司的付明经理在事故面前显出了临危不乱处事不慌的能力。“只要是一条生命,不管他是哪国人,都要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不管花多少钱,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去全力救治。”

    我们说过加藤是一个没有去过中国的中国通,对于DD公司付明的处事态度和方式在他的心里想了好多。他决定要跟这个个子不高,身体略胖,眼睛不大,脸皮白净,遇到事一点不乱方寸,倒显得比平时还要冷静和果敢的大连汉子交朋友。最主要的是他长着一颗仁爱、爱人的心。

    此时的付明对加藤还没有多大的好感。

    新加坡的太阳没有给人们留下多少可以反思的时间,就匆匆的落下去了。所有的事儿都留到明天再说吧。;

    (四)

    2012年,星期天。DD公司在新加坡裕廊岛大士电厂的二号机组施工现场全部停工了。如果说这天是星期天,应该是工人休息的日子那就错了。12月1日,也就是昨天晚上下班前发生的事故如果别人过了一夜都不放在心上了,新加坡的安全官萨拉姆丁可一点也没忘记。如果萨拉姆丁还可以通融的话,新加坡的警察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萨拉姆丁下令DD公司的全部施工现场停工放假。那些跟事故有关的直接责任人包括DD公司的项目部经理付明都要接受事故处理。

    事故处理首先是新加坡的警察,他们要对事故的伤害人印度黑人跟中国的农民工邵喜海进行询问,想在询问中知道邵喜海跟印度小黑有没有私下的过节,是不是邵喜海对印度小黑的蓄意谋害。

    “叫什么名字?”新加坡的警察问。

    “邵喜海。”

    “哪国人?”

    “中国人。”

    “在中国干什么职业?”

    “农民。”

    “我是问你的职业。”

    “我的职业就是农民。”

    “农民是干什么的?”看来新加坡的警察也许没有去过中国,连农民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种地,就是种粮食。”

    “奥,我明白了,就是种大米和白面的。”

    “看来新加坡真是不种一粒粮食的地方,就连新加坡的警察都不知道大米和白面不是直接种出来的,是种出来的稻谷和小麦加工出来的。”邵喜海心里话,嘴里说,“我们那不产大米和白面,我们那里只种苞米、谷子、高粱、大豆还有土豆。”

    新加坡警察觉得邵喜海说的他们家里的出产跟他是不是本案的故意谋害没有任何的关系也就不再问下去了。

    “你在中国犯没犯过罪,也就是蹲没蹲过监狱。”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除了到派出所办理过身份证,再就是到公安局办理了护照,平时就连那里的边儿都没靠近过。”

    新加坡的警察相信了邵喜海的话,点了点头,接着问,“那你就说说你跟拉布是什么关系。”

    “拉布是谁,我一点也不认识。”

    “就是昨天因为你工作不专心受伤的那个人。”

    “不要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是他是哪国人,长得什么样子,什么时候去那干活了,干的什么活,如果不是出事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邵喜海这话说的一点也不撒谎。

    新加坡的警察没有找出一点破绽来。

    故意谋杀和伤害看来是不存在,那样问题就简单多了,只能算作是一次不故意的工程事故。那样就没有警察什么事了。新加坡的警察离开了DD公司项目部。没走多远就又踅了回来,“你还要在上面按下指纹,你在新加坡的这段时间里,如果我们发现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会直接的找到你。”

    该新加坡的安全官萨拉姆丁上场了,萨拉姆丁是一个印度大胖子,一米九的个头,黑黑的脸盘,除了牙齿是白的,他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一处白的地方,就连眼仁都好像是汪在一滩黑水里。倒是安全官的那身白制服把他的脸显得更黑了。二百六七十斤的体重压在他身上,尽管他是一米九高的大个还是显得忒胖了。

    确定不上班是头天晚上的事儿,施工现场出事儿了,新加坡的安全官萨拉姆丁在第一时间接到了电话,放下了手头的事儿就赶了过来。

    安全不论是在新加坡还是在中国都是头等的人命关天的大事。

    萨拉姆丁除了会说印度话,还会说英语,他的英语说的跟印度话不分伯仲。作为一个印度人这一点是没有啥让人称道的,几乎所有在新加坡的印度人哪怕是施工现场里的力工,他们都会把英语说的流利,看来印度人想要活得好在印度是没有多大希望的,他们只有走出国门,学会世界上最大的语种英语,几乎成了他们生存的依靠。

    只有他们国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想到用他们的国语印度话进行交流。

    萨拉姆丁到达出事现场的时候,受伤的印度黑人已经在付明的命令下送去医院救治了。付明虽说不懂的医学,但他从印度黑人只有腿部粉碎性骨折的程度上确定,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他需要留下来等待新加坡安全官和警察的到来。

    萨拉姆丁连一句最基本的中国话都不会说也听不懂,他也是一个来到新加坡不久的外国人,如果在新加坡生活的久了是不能不会说中国话的,在大多数人口都是华人的新加坡不会说中国话,不会写中国字是很不方便的,尽管那里的官方语言还是英语,但民间交流还是满大街的中国话。因此但凡想来新加坡的中国人为语言沟通有障碍担心却是多余的。

    萨拉姆丁说的是英语,付明英语算不得流利,基本不能用英语来对话,但在他上学的时候,英语是得通过考试合格的,因此对于萨拉姆丁说的话他还是听得懂的。

    那就是明天,也就是真个现场全部停工。

    出了这样的事儿,不要说是在安全高度重视的新加坡,就是在中国,也是不会轻易的放过的。这倒是跟受伤的是印度黑人安全官也是印度人没有一点的关系。

    到了该说说邵喜海的时候了。

    邵喜海人从表面上看上去长得还算周正,胖胖的脸盘,也还算是白净的男人,个子也偏高一些,如果从他的长相就确定他是一个老实厚道的人那可就错了。他是在一个山沟里长大的,中国是一个多山的国家,在山沟里生活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何况山沟里有除了有牛放屁算是污染了那里空气,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污染的了。单调贫穷和落后就像每天的太阳一样伴随着他们生活。按说在那样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应该纯真、善良、朴实、厚道思想观念也应该是一样没有一点点杂七杂八污染的纯正的人。

    看来仅凭着感觉去想象是完全片面的。无知有时候就注定了一个人的狂妄。

    邵喜海他爹算是那个山沟里有些远见的,从中国不再把吆喝买卖划作是割资本主义尾巴那天算起他就开始串山乡叫买叫买了。

    “收山鸡、山兔、鸡鸭鹅,狗了。”他会把鸡鸭鹅连在一起来叫,在他看来山鸡、山兔、狗分别是一类,鸡鸭鹅是一类。

    如果没有这些活着的动物可以让他实现自已的买卖。他还会叫道,“收谷子,高粱,大豆了。”别看他只喊了这么几样做幌子,但凡是山里土地上出产的,家里吃不了用不净的。只要有赚头他都收购。从山里买来了再到城市里去卖,巧买的迈不过拙卖的,他买来的价格心里有数,没有一定的赚头他才不会轻易卖掉呢。除非那些容易发霉变质的东西他才不会便宜着买主呢。

    那些明令禁止的,只要不像是倒卖**毒品那样犯了重罪的,政府想抓又不能定罪的他都会买来卖去的。

    山里人一听到他的吆喝,就知道赖子来了,都会把自己想卖的想买的拿到他的驴车旁来交易。他会因为一分钱跟山里人争吵上半天,直到山里的娘们儿跟他告了饶,甘愿把那一分钱的便宜让给他,他才停住了嘴,他说话的声音天生就高八度,又加上他特别的能赖,别人都赖不过他,都叫他赖子。

    不管走多远,只要有利益可赚赖子的叫卖声就会喊到哪里。

    别看人们都叫他赖子,但一点也不反感他,在那穷乡僻壤的山沟里如果没有赖子这一号人人们连吃盐都成了问题,山里人不爱喝茶,有没有茶不重要,一天没有盐日子就过不下去。

    一天赖子把驴车换成农用三轮车的时候,他叫买叫卖也不再用嗓子了,换成了高音喇叭了。那些在城里才能买到的生活日用品,山里人一出家门在他的农用三轮车上就能买得到了,图个方便,人们也不在乎比城里贵出的那些价钱。

    有买卖的地方自然兴隆,做买卖的人自然富裕。赖子是他们村子里最早置买农用三轮车的,也是最早卖掉了农用三轮车置买了农用汽车的。

    赖子就是邵喜海他爹,山里的人没有好的教育,指望不上孩子念书能有个好出息。赖子早就想好了,等他老了就把他的衣钵留给他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儿子念不念书都是没关系的,更何况他早就看出来了邵喜海小时候除了跟他跑买卖感兴趣,对上学念书还不如让他跟着自己跑买卖呢。

    等邵喜海娶了媳妇有了孩子的时候,赖子又干回了他的老本行,开始种地了。

    邵喜海顺着他爹的路子又走了下去。

    如果不是听到他舅家的表哥王显军给他来信儿去新加坡打工的消息,他会一直山沟里吆喝他的买卖。

    跟着DD公司出国打工的诱惑力比他在山沟里吆喝买卖要大得多。

    两年前他也是跟着他表哥去了一趟土耳其,回来就盖了新房,娶了媳妇。

    “老婆,快来看,这回咱们可赚着了,这一车的苞米一万二千斤,每斤六毛收上来的,就算卖上七毛,你算算这一车苞米得赚多少钱?”11月10日那天晚上,邵喜海开着农用汽车拉回了满满的一车苞米,一进家门就跟他媳妇说,那表情好像把一车苞米卖完后跟他老婆在数赚来的钱一样。

    “我拿笔可得好好的算算。”他老婆说。

    “真是没文化,一万二千斤,每斤赚一毛不就是一千二吗?如果卖到一毛五,那就是,”说到这邵喜海也口算不出了,拿起了笔,算了一会儿,“就是一千八。”

    “那么多,那这么赚钱你还去新加坡干啥?”

    “过了收粮食的季儿就不那么赚钱了,出国还是划算的。”邵喜海说,“如果不是那家的孩子上大学急等着钱用咱们这个价可收不来。当然现在也不是收苞米的时候,苞米的水分太大,很不容易保存的。”

    “天阴的这么好可别下大雪。”

    “你这娘们儿就是不会说话,不盘算好的,再说哪有入冬以来一场雪都没下,第一场就是大雪的时候?”

    “前几天不是下雪了吗?”

    “那也算是雪,掉在地上的雪花随赶就化没了。”邵喜海自感到比天算还要准成。

    邵喜海的老婆不再说话了,开始给他炒菜,准备让他好好的喝喝,庆祝庆祝。在她的心里邵喜海可是个能耐人,对他的话她是言听计从的。

    “邵喜海这回可坏了,外面的雪下得差不多有半米厚了,大雪片子还在没头没续的下着呢。”头一天晚上邵喜海喝了不少的酒,都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的时候还在梦里想着他那一车苞米能赚到一两千块的事呢。

    “这时候的雪下得太不是时候了,就是现在停了下来,敞开天没有六七天也不能出车。关键是,这雪啥时候能停下来,不知道得下多大?”邵喜海让他老婆给叫醒了,他家的房子是窗台连着炕,身上盖着被子爬到了窗台上,一看到外面的世界全让大雪给侵占了。他的那一车苞米也让大雪给封上了高高的帽子。

    “这么湿的苞米用不了一两天还不得捂了。”邵喜海嘴里说的话全没有昨晚回来的兴奋劲了。捂了的苞米是贵贱都没有人收的。

    一天一夜的大雪到了晚上才算停了下来,平均的厚度也有一米,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的大雪。

    邵喜海终究没算过天。

    去新加坡的机票是定在11月14日的夜里,邵喜海跟着他的姨哥郭昌富趟着厚厚的大雪走出了山里,到了卡拉县城,好在那里的火车刚刚通了,把他们拉到了DL机场,第二天早上他们就到了另一个世界,新加坡。;

    (五)

    2012年,星期六。那天的天气真好,酷热是新加坡独有的特色,晴天大日头对于新加坡的人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儿,只有阴云挡住了太阳,又没有大雨的降临,这样不冷不热的天气才是让这里人们值得高兴的事。那天阴了一天的天,也没有一个雨点落下来。

    从12月1日发生的那件事到今天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里邵喜海就像犯了什么罪似的,说不定啥时候就有人来对那天发生的事进行询问。这一次让他真正明白了啥叫人命关天。看似简简单单平平常常风平浪静的作业,谁知道里面却随时都在暗藏着危险和杀机,就像无情的剑客,趁你稍不留神,说不定哪时候就会挥来致命的一击。倒是让他明白了尊重别人的生命和珍惜自己的身体一样的重要。

    新加坡的警察来了,新加坡的安全官来了。如果不是DD公司承担了全部的责任和损失,会有更大的麻烦像追债一样盯着他不放。世上的事情是永远也不可能有一点点逆转的,就像地球的公转和自转是永远不可逆转的一样。人不过是这个小小星球上的一个简单的渺小的生命体,人活在这个小小的星球上所做的任何事情也是永远不可逆转的。所谓的逆转只不过是又一次的重新来过,就像地球过了今天就是明天,哪怕明天的时间,天气一切都跟今天一样,那也只是明天了。今天就是今天,受了伤害躺在病床上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恢复到像前天一点事儿没有发生那样了。

    不管DD公司干的是哪里的工程,邵喜海是给DD公司打工的,这是一点都没错的。接下来他要等待的是DD公司对他的惩罚和处理。甚至有可能直接把他遣送回国。他心里忐忑的等待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不是DD公司的规定,凡是在新加坡裕廊岛大士电厂施工的所有单位,每星期一都是安全大会,要求全体的工人都参加的。“今天的安全大会上一定针对他的事情大说特说的。”邵喜海在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只要不把他遣送回国,无论是什么惩罚他都要接受。”在他后来给他老婆打去的电话里知道那车苞米一下就赔掉了四千元。

    “喜海,你还是在那里安心的干吧,家里的买卖可不像咱们想象的那样。”邵喜海的老婆在电话那边叮嘱他。

    “对生命最大的尊重就是确保生命的安全。安全也是生存最基本的条件,当这个社会把安全当做头等大事来抓,才真正说明这个社会的确实进步了。

    尽管新加坡在李光耀的治理和经营下,使这里成了一个肥美的地方。对于我们来说毕竟是他人的故乡。我们只是匆匆的过客。我们在这里应该留下的只是愉快的生活和美好的记忆。等你们坐上飞机飞回家里的那一时刻,是你们的家人最高兴的时刻。等你们回到家里给家人讲起这里生活的时候,应该让他们感到为你而羡慕。如果你们不小心把你们灵魂丢在了南洋,那你们的灵魂就永远的游荡在马六甲海峡上,再也不会找到回家的路了。你们的媳妇会成为别人的老婆,你的抚恤金也会随着你老婆成为别的男人的嫁妆。你们的孩子将会是世上最可怜,最没人照管的孤儿。”付明安全会上的讲话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听着。人们知道12月1日发生的那件事儿对付明的打击是很大的。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让邵喜海感到幸运的是,付明在星期一的全体安全大会上没有点出他的名字。他总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这样过去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邵喜海,付经理在他办公室里等你呢。”来人把消息告诉邵喜海的时候,他正在按着图纸安装一根钢梁,那是一根很不听话的钢梁,他已经费了很大的劲,至少在那根钢梁上花去了半个下午的时间,那根钢梁还是一点也没有就位的意思。邵喜海只好放下了手里的活,朝项目部的办公室走去。

    那天是,星期六。晚上比平时要提前一个小时下班,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付明把邵喜海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DD公司的项目部设在离二号机组不远暂时还不开工的空地上,新加坡的富裕程度是根据那里的土地价值来衡量的,今天能在的裕廊岛上建造三台机组的电厂,占地面积的投资应该是最大的。为了使电厂的土地发挥到最大效能,日本公司在机组的设计上煞费苦心,不能不说他们的设计是一流的。除了必要的道路,这里的厂区几乎没有一点的空地。哪怕是只有乒乓球桌大小的面积,也要精心的设计上了草坪。新加坡的城市绿化跟它的城市建设一样都是一流的。

    DD公司的办公室是一期工程CS公司留下来的,DD公司几乎连重新装修的钱都没舍得花,除了换掉CS公司留下来的再也不能用的空调,买了办公用具就搬了进去,人人都知道付明是很抠门的,他才不会把钱奢侈的花在跟工程建设没有一点的关系上。

    邵喜海到办公室的时候付明正在开会。

    彩钢板组合建造的简易办公室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除了分割出一个会议室,其他的都用隔扇间隔出了项目部所有工作人员的办公桌。这种现代派的像集市摊床般敞开办公的方式实在是给办公带来了极大地好处。节省办公区域的面积倒不是老板们最关心的,他们最关心的是手下的员工是不是在上班的时候把心思都用在了做正经事儿上。这样敞开式的办公室老板只要一抬头就能监视到所有人员的是不是都在了专心工作。

    这早已形成了普遍的模式,绝不是在新加坡DD公司独创的。这样的办公方式除了信息的便捷,还能使办公用具得到共享利用。

    办公室里很肃静,除了空调内室机吹来冷风的声音,还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付明不紧不慢,好像每一句话都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以免说出来有些漏洞。尽管付明讲话的声音不大,架不住彩钢房的隔音效果不好,邵喜海还是清楚的听到了付明讲话的内容。都是些跟工程有关的事,说的是按工程计划来衡量已经延误工期了,不过以前延误十几天的工期已经赶回四五天了,不是什么大事了。

    这样的会议室保密效果是极差的,能拿到这样的会议室里来说的话题已经是没有啥秘密可言了。无非公事公论工程上的问题。

    会议室里的会也许开了有一会儿了,也许临近周末开的就是一个短会儿,已经听到了付明说到了,“最后,我还要说那句,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付明是最后一个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他上身穿着一件红的带着白色条纹的半袖杉,也许是在办公室里,他把那身灰色的工作服褂子给脱掉了,下身依然穿着工作服裤子。剪着寸头一看他就是一个不怎么着意打扮的人,尽管他也是四十多岁了,头发却是黑黑的,眼睛不大却有着一定的定力,作为这个时代的男人他正是处在精力旺盛的时期,一个人一生中能不能干出一点事来也主要是看这上下二三十年。

    邵喜海见到了DD公司的现场经理,他今天的顶头上司,可一点也不敢像接他来时的那天大大咧咧的样子,他老实的站在了那里,就像小时候玩过了头的儿子打碎了父亲的酒壶等待父亲的训斥,也像没有完成作业的小学生等待老师的惩罚。

    看到邵喜海站在那里,付明看了看他。他还没等从付明看他的表情里猜测出今天的运气的时候,付明就说话了。

    “邵喜海,你说什么最重要?要说真心话。”

    其实在邵喜海的心理真心话,最重要的莫过于是钱了。在他的生活中最缺少的就是钱,如果不是为了钱,他是不会来到国外打工的。如果他说出了真心话,显见自己该是一个多么没有一点见识,没有一点教养的人。

    “安全最重要。”在施工现场天天都在讲安全,自然是安全最重要,但对于在工作的时候,挣着DD公司的钱,心里却想着自家的苞米,为了自家的那点苞米却惹出了事故,不管事故是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也不管这次的事故跟他有没有必然的联系,最起码他是在工作中溜号了,干了跟工作无关的事了。如果自己还不能从中认识到错误,那么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别人原谅的,邵喜海犹疑了一下说。

    在他犹疑的时候,付明知道了他说的是假话,如果他照实去说的话,就凭他的诚实劲倒有几分的可爱,还能让人对他多上几分的好感,付明平时是最反感对他说假话的人。

    但是从他的嘴里说出安全是最重要的,付明知道根本不是他真实的想法。即使是他有了这样的意识,也是以这次的事故为代价换来的。假如他真的把安全看得那么重要的话,就不会发生那天的事了,但他既然是这样的说了,说明他还是觉醒了。心底宽广,能容忍别人的错误是付明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付明从心底里原谅了邵喜海,他相信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他是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能容忍别、原谅别人的错误本身就是做人的一种美德。

    付明的处事原则,不是盯着别人的错误不放,让人在错误中得到教训,原谅了犯下错误的人,能达到惊醒别人不再犯下同类的错误,也算是对犯错误人的惩罚。惩罚是法家惯用的手段,儒家提倡的是仁爱。穷追猛打,逮住一个机会就像对待仇人一样痛下杀手,非得把他置于死地不可,这种做法显见不是正人君子的作为。一味的纵容放任,犯下了严重的错误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不要说惊醒别人,就连当事人都不知道觉醒,也同样是不可取的。在付明看来凡事都得有个度,各走极端本身就是错误,只要拿捏得恰到好处,兼容才是最理想的效果。

    “项目部已经对于这次的事故做出了决定,决定对你进行五百新币的罚款。”付明说。

    “五百新币,按一比五的汇率来计算,就是两千五百元。得卖多少的苞米才换来两千五百元。庄稼人的钱来得哪有那么容易。”邵喜海心里想着,脸上的汗随赶着流了下来。尽管新加坡这一天是阴天,只能说是没有太阳的暴晒,外面的温度还是三十多度。办公室的空调已经把室内的温度将下了很多。“付经理,说实在的,正是因为我惦记着家里的那车苞米,工作中才溜号的。我那一车苞米就赔掉了四千块,我原本是打算能赚到一两千块的,是老天下的那场该死的大雪,让我一觉醒来就傻眼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跟买卖苞米可是不一样的,再说这可是公司项目部作出的决定,是不能讨价还价的,再说我一个人是不能胡乱做主的。”

    “付经理,你是不知道的,我们那的庄稼人一家一年也收入不上两个两千五,一开口就是两千五,意味着我们家最起码半年的口粮和花销没有了。公司的损失再大也不会在乎两千五的,我承认是我工作中出现了问题,再说我那是在工作,是在为公司工作,又不是故意把印度黑人的腿给砍伤了。”

    邵喜海如果不是因为两千五百元的罚款,他才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即使他是不故意的,新加坡的警察和安全官已经盯着他不放了。哪怕他有一点故意的嫌疑,哪里还有今天这样在现场放心干活的心情。

    DD公司到目前为止还算是国有企业,国有企业在今天的竞争模式来看越来越不占优势了。邵喜海说的不错,两千五百元对于DD公司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不要说是国内,就是今天来新加坡也是雇佣了好多的农民工,土地给不了他们富裕的收入,他们没有一点的依靠和依赖,打工是他们大多数唯一的出入,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不是农民工的长处,只是他们的无奈之举。

    来新加坡的DD公司,邵喜海,郭昌富是在他舅家的表哥王显军的引导下才来的,算上王显军的堂弟王古力,他们总共来了四个人,真要是对邵喜海的惩罚太重了,势必会影响到其他三个人的工作情绪的。维护有时也一种策略,也是一种节约。对于邵喜海近乎是以一种哀求的口吻说出的话付明还是用心去考虑了。

    少罚还不如不罚,无论对他进行多少钱的罚款,哪怕是一百新币的罚款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心理上的压力和负担。

    “你就放心的去工作吧,对于你的罚款我尽量的去协商,即使是降到了一百新币的罚款也不会由你来承担的,我会从我的工资里给你交上的。”听到付明这样的说法邵喜海差点没激动的流下眼泪来。

    付明这样的做法是大多数领导都会惯用的,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也是做领导的一种策略。不管付明会不会拿出自己的工资替邵喜海交上罚款,甚至有他出面说情是不会有一分钱的罚款的。总之邵喜海总算欠下他的人情了,他回报他最好的唯一方式就是以后再也不出任何差错的全力的为他效命,也是为公司效命。

    如果这样单纯的去评价付明这个人,未免有些片面,在付明的心里,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就像是DD公司,既得需要技艺精好工人,也得需要有一股子力气的没有啥手艺的工人,就像一个社会,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得给他一个平等生存的空间。使每个人都有劳动的机会,尊重每个人的劳动成果,也是在尊重保障他们的生存的权力。在付明看来,但凡有一点能力,哪怕是他手中的权力只能影响到很少的人,也要为社会承担起这个责任。

    邵喜海从付明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下班了。;

    (六)

    2012年,星期日。按理说这天是一个正常的休息日,没有啥称得上特殊的日子,也没有啥可以值得该高兴的。对于在新加坡DD公司的工人们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法定假日来说,每天都是重复着跟昨天一样的生活。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今天是他们来新加坡最高兴的日子。昨天晚上下班的时候付明先是在项目部宣布明天休息一天,接着每一个工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能得到一天的休息,而且还能得到跟正常上班一样的工资,这可真是让人高兴的事儿。

    开始是工期延误了十天,接下来是八天,五天,到现在延误五天的工期还剩两天了,一味的紧张的工作工人们也实在是受不了了,缓解一下高压的心情,工人们的工作情绪会出现新的高涨。再说好多的工人都来新加坡两三个月了,下了飞机就到现场工作了,新加坡真正是个什么样子还没来得及去看看。

    “明天早晨八点有专门从SK到文礼的大巴车,可以一直在新加坡市里玩到晚上十点还有回SK的车。”15日晚上下班的时候,工人们在现场食堂听到付明说出这个消息,几乎都要欢呼了起来。

    DD公司在新加坡职工住宿开始选在了裕廊岛的SK,SK是裕廊岛唯一供外来务工的工人在岛内住宿的营地,这里只限于在岛内做工的工人。尽管SK也设置了食堂,但大多都是适合印度人的口味。

    “我们可不愿意跟用手抓饭的人在一起吃饭,在中国只有不懂事的孩子在没有学会用筷子的时候才用手抓饭。即使让大人看到了也及时的制止,宁可给孩子喂饭吃也不让这种不卫生的坏习惯在家里出现。孩子长大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使用筷子,我们可都是大人,都是会用筷子的孩子的爹。我们可受不了他们的这种习惯。”

    “别说他们作出的饭菜要价都很贵,即使不贵他们的饭菜也不适合我们的肠胃,弄不好会天天闹肚子的。”

    “再说让我们吃印度人作出的饭菜还不得跟他们一样越吃越黑,吃过一年以后,还不得个个都成了黑人,回到家还不得连老婆都不认识了。”

    几乎众口一词都不同意在印度食堂跟印度人一起吃饭,当然,这些中国人还打听到了在他们看来印度人的一个坏习惯他们去厕所从来不用手纸,都是用手揩屁股,用手揩屁股,再用手抓饭吃,尽管两只手各有分工,各干各的,那也免不了两只手撮合在一起,在这些中国人看来才是最不卫生的。“看来印度人还是进化的太迟了,还没有彻底的脱离茹毛饮血的时代。”

    印度人也会举出好多自己不愿意跟中国人在一起生活的习惯来。

    DD公司的领导们考虑比工人还要全面,还要深远,尊重他国人们的生活习惯和习俗才是搞好两国人团结的根本。一旦因为生活琐碎的事情使两国人闹起矛盾来也是不可收拾的。最好就是各自按着各自的方式自由的吃住,生活上互不侵犯。除了工作在一起配合之外,尽量的少接触,也会杜绝惹出没必要的麻烦来。

    DD公司在新加坡设立了自己的食堂,食堂设在了施工现场办公室左侧,工人们一日三餐都要到现场食堂。每天早上上班的时候,中午晚上下班的时候,食堂的工人早已把饭菜做好了。新加坡每个人的伙食标准定的还算偏高,人们的吃喝还算是好的。

    人们吃腻了鸡腿和红烧肉,人们期盼每个周六的到来,周六会给人们带来好多的好事,先是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下班后还有去文礼的大巴。再就是每个周六的晚餐每人会分到五只大虾。

    “老吴,你愿意吃大虾吗?我从小时就不愿意吃海产品,尤其是大虾。”

    听到胡阿达的说法让吴成民感到不可思议,还有不愿意吃大虾的呢,说实在的,吴成民家住的银岭是一个远离大海的地方,尽管市上也有大虾在卖,但毕竟贵的出奇,他在来新加坡之前还没吃过大虾呢,当然没吃过也不想去吃。在新加坡吃过第一次以后,他就盼着星期六的到来,只是为了晚餐的时候能分到五只大虾。

    “我看到了你总是把大虾留到了最后,以为你是舍不得吃呢。哪里像我早已让大虾给馋的恨不得吃上满满的一碗。”

    “那我每星期六的五只大虾给你好了。”

    “我每次的鸡腿和红烧肉给你好了。”

    “拉倒吧,我的鸡腿和红烧肉还不知道给谁吃呢,你也看出来了,就像我这么瘦的人哪里像是爱吃肉的。”

    胡阿达虽说个头跟吴成民差不多,一米七多的个子,但体重连一百斤都不到。那里像吴成民一百六七十斤,一看就是有个好胃口。

    “你要是爱吃的话,我的鸡腿和红烧肉也给你吃了。”

    “那得多不好意思。”

    “不吃扔掉也是浪费了。把肉扔掉比把粮食扔掉还要让人可惜。”

    “那我也没有啥可以给你补偿的。”

    “咱们俩不是老乡吗,再说,都是公司配餐,也不用我花钱去买。”

    就这样吴成民跟胡阿达总是在一起吃饭,别人以为他们总在一起只是老乡的情谊呢。

    SK营地是一个韩国人建造的,至于为什么叫SK是那个韩国人名字字母的首写,还是他创建企业名字的简化,甚至于这个韩国人建SK营地只是为了出租公寓赚钱,还是曾经有过其他的用途后来闲置下来出租了,DD公司最后来这里住宿的工人们有的连这个信息都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就搬到岛外去了。

    文礼是距离裕廊岛最近的地铁站,也是离裕廊岛最近的繁华的地方。新加坡公共交通除了公交就是地铁。到了文礼想去新加坡任何的地方都是容易的事儿。吴成民和胡阿达那天是乘了头一趟大巴到的文礼,他们到文礼的时候,文礼的商铺还都没有开张。这里的商铺每天夜里要营业到十一二点。新加坡天气太热了,一年四季没有季节的变换,始终的夏季。只有晚上的时候才是一天最凉快的时候,大多数的人都习惯在晚上出来吃夜宵购物。商铺也是只有晚上做得最红火。

    商铺忙得太晚了,人们也是玩得太晚了,第二天不到九点商铺才不开张呢,新加坡的人们如果没有早班的催促,早上不到九点才懒得起来呢。

    吴成民和胡阿达在一家西北人家的餐馆前找了一个偏远肃静的地方坐了下来。这家餐馆是一家山西人开的,刀削面做的很地道。五新币一大碗在这里算是便宜的了。吴成民和胡阿达来到西北人家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好多的人等在那里了。也许都是星期天不上班出来玩的,也许都没有吃早餐,也有不少是得意家乡的刀削面专程到这里来的。总之大凡来这里的大多是中国人,在这里吴成民和胡阿达的感觉并不是出国了,就像是在国内的某个大城市一样。离九点还有一刻钟的时候西北人家已经没有一个空位了,坐在那里的人都耐心的等待着,后来的没有座位的也不抱怨,他们要等到那些吃过早餐的人走了再来这里,反正在这不上班的日子有的是时间。

    九点钟的时候那个也许是面点师,左手举着一块面板,面板上放着早已和好的一大摊面,右手拿着一个薄薄的亮亮的白铁片,从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表情上看得出他的心一点也没用在削面上,眼睛甚至在观察今天来这里吃面人的多少,有哪些是新面孔有哪些是老主顾。别看他的眼和心没用在削面上,但手却一时也没停下来,就像通了电的机器随着手的抖动,雪片一样的面片准确的落进了滚开的锅里。就这手法别说是专程来这吃面的,就是路过走道的也要多看上几眼。

    吴成民和胡阿达每人要了一大碗刀削面,还有一盘花生米,一盘拌豆腐。每人还要了两瓶啤酒,不是DD公司的伙食太好了,让他们吃腻了荤腥,实在是这里的吃食太贵了。对于吃的东西他们还马乎乎过得去,这次出来主要是馋酒了,裕廊岛内是不准许饮酒的,哪怕是啤酒也是禁止的。吴成民在家唯一的爱好就是每天晚上都要喝上几口,没有白酒一瓶啤酒也能对付。一个多月他滴酒没沾,可把他给馋坏了。

    “平时你的大虾、鸡腿和红烧肉都让我给吃了,今天出来一切的吃喝花销我都包了。”吴成民在没动筷先把话说到了那。

    “那可不行,我那可是不花钱的,你这可是从自己钱包里掏钱,现在不是实行AA制吗,那是最公平的。”

    “不行,就是没有那回事儿,我今天也是要请你吃饭的,谁让咱俩是老乡呢。”

    胡阿达也想好了,反正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今天老吴花钱,大不了下一次放假再出来再请老吴好了。也就没有再推让。

    “吴大哥,我一瓶啤酒也就够了,这三瓶啤酒都归你。”

    吴成民就当胡阿达说的是真话,也不推让,启开啤酒喝了起来。

    如果是在国内他们是不会拿一瓶啤酒当回事儿的,可在新加坡,国内两块五的啤酒就能卖到五新币,一瓶啤酒在国内差不多能买上一打了。新加坡是一个限制烟酒的国家,但对于有这种嗜好的人来说,无论怎么限制都是戒不掉瘾头的,只能是使他们的花销更大,对于新加坡的财政也是大有好处。

    胡阿达陪着吴成民慢慢的吃着,慢慢的喝着,他可不愿意让这些酒这么快的下肚,失去享受的机会。吴成民酒喝得慢,话却多了起来。

    “阿达,我打小也算是个爷们儿,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男人。可是我这次出来真的是想我爹了。我娘死得早,我爹把我和我妹拉扯大不容易,我总想多挣些钱让我爹跟我多过上好日子,可这钱咋就那么的难挣呢?我离家走的时候我爹正病得厉害,我真的害怕等我回去的时候再也……”

    吴成民说到这儿,喝了一口酒,他不想把不吉利的话说出口,但不说憋在心里又实在的不好受,胡阿达看到了老吴眼里浸着的泪花流了出来,滴在了他的酒里,他把浸着泪花的酒一起喝了下去。

    “吴大哥,有嫂子在家你就一万个放心吧,他可是少有的贤惠的女人。”胡阿达故意的把话题扯开,再说下去老吴一准会哭出声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在人当百众面前哭哭啼啼简直不如个娘们儿。

    “她伺候的再好也挡不住我想我爹。”

    “我就纳闷了,像嫂子那样贤惠,长相又好的女人咋就看上你这堆烂牛粪了?”

    “这话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一个人结婚的日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哪个女人哪一天真心决定嫁给了你。只有她决定了嫁给了你,你们才有权力决定结婚的日子。

    你说我老婆她当初傻不傻,居然决定嫁给我这样的一个傻子。

    这还有小半杯酒,我可得把他喝光了,一点也不能浪费掉。就这小半杯酒在家都能换来两三瓶啤酒来。

    如果我老婆知道我在外头喝这么贵的酒还不把她给心疼坏了。在家我要是把这么多的啤酒给倒掉的话,我老婆肯定三天不再让我喝酒。”说着话,吴成民一口喝干了那小半杯啤酒,品了两下嘴,好像从酒里能品出香味来。接着说,“你说这男人也怪,有那么一个跟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旁不相甘的女人在身边唠叨着,在身边管束着,不管你是有多么的刁性都变得服服帖帖的,相反倒还觉得挺幸福的。”

    “吴大哥,你这是想老婆了。”胡阿达正直楞着耳朵听吴成民说他跟他老婆的事儿呢,谁知他把话题扯开了。于是他接着说,“你看我就从来都不想老婆。”

    吴成民知道胡阿达还没有娶老婆。“你这话说得可不实在,其实没有老婆的才是最想老婆的。”

    “人这一辈子要想遇到一个贴心有缘的女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吴成民接着说,“其实乍一见到一个的女人的时候,总是从这个女人的外表和长相对她的好坏进行品评。只要不是长相及其丑陋,长相对于婚姻只能起到迷惑的作用。婚姻是需要两个人肚子里都揣着一颗纯真的心,也就是看这个女人是不是正经,不正经的女人长相再好也是白费,只能是越好的长相越给你带来更大的烦恼,除非你压根就没拿婚姻当做一回事儿。她明明是跟你结婚了,甚至已经结婚就多年了,甚至都有了你们的孩子,有一天你却发现了她的心里却在暗恋者别的男人,跟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睡在一起该是多么闹心的一件事儿。这样的婚姻你甚至不知道是维持下去,还是彻底的斩断。维持和斩断都是举棋不定的事儿。

    都说男怕干错行,女怕嫁错郎,这话在这社会不灵了,男人干错了行,可以改行,女嫁错了郎也可以改嫁,男人如果娶错了娘们儿,会给你招致来一辈子的祸害,首先娶个媳妇是花了大价钱的,你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养活着她她的心里却在想着别的男人,特别是她会拿着你挣来的钱倒贴给别的男人。这样的女人最是可耻,最是让人痛恨的,遇到这样的女人就像遇到了蝎子和毒蛇一样,要躲得远远地,一旦让她咬上了会让你痛苦一辈子的。”

    “你说的是你跟嫂子吗?”胡阿达心里想着嘴里终究没敢问出来。这样的话是绝不好开口的。

    “我说的不是我自己,但我的身边就有这样的女人,给我的感触是蛮大的。”

    尽管吴成民嘴里这样的说,胡阿达还是看出来了他对他老婆心里怀着不放心,也许他好久没喝酒了,新加坡的啤酒也有了些度数。

    吴成民喝下最后一口酒的时候,王显军、王古力、邵喜海、郭昌富他们四人正朝着西北人家跚跚而来,他们是坐着第二趟大巴才来的,第一趟大巴把人送到了文礼,返回去才接第二趟人。

    胡阿达把最后一口刀削面吞到肚子里,老远的冲着王显军招了招手。意思是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吃完了,王显军看着西北人家的座位到处都坐满了人,一下子就明白胡阿达的意思了,他们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就朝着他们的座位的方向走去。

    “你们坐吧,已经吃饱了,也喝好了。”吴成民跟他们说这话,站了起来,随即打了一个饱嗝。

    “老吴,要不在坐下来一堆儿喝点。”王显军知道吴成民是跟酒相近的人,但他的话里却没有一点的诚意,只是表面的敷衍客气。

    “我就是想喝肚子也一点不给我容空了。”吴成民说完本来已经离开了座位,又朝着王显军说了一句,“今天可是个好机会,到新加坡的赌场里转转,说不定你会有好运的。”吴成民跟王显军他们是一个宿舍的,知道王显军是一个好赌的人,这一阵子他们在SK公寓小打小闹偷偷地玩儿,算是个一个赢家,少说也有上千新币的赚头了。

    胡阿达有心想听听吴成民跟他媳妇结婚的的故事,也好让他这个连个相好的女人都没有的男人学点经验。谁知道吴成民几杯啤酒下肚竟把话题给扯远了。他也隐隐的感觉到了吴成民说的话不是没有一点的道理。

    在今天的这个社会里,感情这个东西已经让金钱给搅合的越来越远了。胡阿达的家住在银岭的市郊,算是一个好的地带,但是男孩的偏多女孩的偏少,已经使婚姻成了严重的问题。再烂再丑的女孩都不愁找到婆家,再俊的男人离开了钱也休想让一个不花钱的女孩主动地找上门来。感情在婚姻面前跟金钱比起来显得一文不值,除非是那些在社会上有体面工作,有稳固收入,而又家道殷实的,这样的人往往不用费半点的苦累就能赚到很多的票子,这样的条件哪个女孩不在向往着。又有哪个女孩愿意嫁给一个吃苦受累,一天不出去卖命的干活一天就没有饭吃,干着危险的活计还要多上一份担惊受怕。这样的日子,不用去说除非是一个傻子,但凡头脑想点问题的女孩都不会去嫁的。

    但是这样的人在这个社会里所受的苦累和遭受的危险比那些来钱容易的人要多上好几倍。胡阿达越来越感觉到了社会的发展越来越不公平了。

    吴成民,阿达离开了文礼到别的地方转去了,他们可不想把这一天的机会白白的浪费在吃喝上。;

    (七)12月17日

    昨天原本是休息日,王显军没想到这个休息日过得平时上班还要累,昨天晚上他错过了

    最后一趟回SK营地的大巴,几乎是在新加坡市里流浪街头熬到了早晨,才随着早上进岛送

    住在岛外上班的班车来到现场。一身的疲惫让他感到很累,没有一点的心思用在工作上,跟

    他一同回来的赖大可连现场都没进就请假回营地睡觉去了。

    金沙大船是新加坡有名的酒店,能把一个三百四十米长的混凝土造型像大船的建筑举到五十五层楼近二百米的高空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设想了,再在大船里建造一个一百五十米长的无边游泳池,建珍惜植物园无形中又给大船施加了不可想象的重量。都说中国古代的鲁班能造出奇特造型的建筑来,新加坡的金沙大船如果鲁班有幸能睁开眼看看,定会叹为观止,定不会相信这看似扑克牌一样的几幢大楼把头重脚轻的大船建筑能老老实实的挺立在那里。鲁班的云梯造的再高如果不是借助现代化的工具也是爬不上顶楼的大船的。

    这样的设计师即管再大胆,也只有在赤道附近常年经受夏天一样温度的新加坡才能实现,在别的地方,特别是在能把水冻成冰的地方是想都甭想的。

    中国人最是好根据外形来命名的,DD公司到新加坡的工人们,第一眼就把金沙酒店叫成大船了。新加坡是一个海上的小岛,岛上又把大船建筑举到了天上。在大船顶上的游泳池里游泳,除了感受到惊险和刺激,还能享受着碧水温泉,晒着烈日,仰望着蓝天,飘忽与云端,传说中的仙境也就不过如此。

    据说这是世界上最昂贵的酒店,DD公司的工人们没有周游世界的本事,大船酒店的豪华和气派一点也不会让DD公司的工人心动,让他们把自己一个月的辛苦钱花在在这里住上两三天酒店就花光,这在他们看来只有傻子才会做出那样的愚蠢的事儿来。哪怕是在这样的酒店住上一宿也是遥不可及的。并不是这里的一切的昂贵对他们都不会有一点的吸引。

    支撑大船像扑克牌一样大楼的最底层就是金沙赌场,新加坡有两个赌场,金沙赌场最大。

    不是吴成民的提醒王显军他们哥四个才到金沙赌场来的,他们早已做好了如果一有休息日就到新加坡的赌场去转转的念头。

    “对不起,你今天是不准许进入赌场的。”看守赌场闸口的彪形大汉一下子把王显军拦在了外面。

    进赌场首先是需要验证身份的,王显军看到了他的前面已经有好几个DD公司的工人凭着工作准证畅行无阻的进去了,唯独到他这儿把他拦在了外面。旁边的没有工作准证凭着花花绿绿的护照也都进去了。

    “您好,是我的工作准证有问题吗?”王显军陪着一脸笑面小心地问,他可不愿意失去这一次机会,他看到了去赌场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龙,就像中国买火车票一样。难道看管闸口的保安也看出了王显军兜里其实并没带多少钱。他怕到了赌场,自己一旦抑制不住把所有的钱都给输光了。他已经打算好了,如果今天能把兜里的钱翻上一辈他就不再玩了。如果把兜里的钱都给输光了,只要留下回去的车费,也不再玩了。可谁知到了闸口保安偏偏说他不准进去。

    “你的工作准证没有问题。只是赌场里规定不准许带着雨伞,甚至任何带有铁制的东西都不准进入。”

    “奥,原来是这样。”

    王显军的这把雨伞是他从国内来新加坡的时候,他老婆送他到车站的时候看到离火车开车还有一段时间,替他想了又想,虽说家里的夏天就要过去了,离冬天不远了,降雨好像不是今年的大事了,她听说新加坡可是常年的夏天,降雨是随时都会发生的,就特意跑回一趟家给他拿了一把伞来。这可不能随随便便就丢掉的。

    “你们这儿有寄存的地方吗?”

    “没有,估计你的这把伞绝对不比寄存费高出多少。我估计你就是在出口的地方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只要不让保洁员发现了,等你出来的时候,他一准儿还在那等你呢。不过,这里允不允许你胡乱的放置我就不知道了。”看守闸口的保安说。

    “你的汉语说得真好,你是哪里人?”王显军有点讨好的说。其实他的算盘打错了,以为这是在中国,反正雨伞又不是凶器,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说上一句好话或者说说情也就放他过去了。

    “你的饮料也是不允许随便带进去的,里面有免费的饮料供应。”那个拦住王显军的保安并没有理会王显军的茬,又把邵喜海给拦住了。

    邵喜海拧开了饮料瓶对着嘴想一口气把刚买的一瓶可乐都喝下去,可乐可一点也没有成全他情绪的冲动和狂躁,他刚喝下几口,好像肚子里一下子就鼓涨了起来,肚子里的汽一下子呛了出来,差点喷在了前面人的身上。

    王显军自感觉到今天的运气真好,在他走到金沙赌场出口为自己的那把雨伞犯难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吴成民和胡阿达他们也转到了金沙赌场的门口了,他们对于赌博是一点也不感兴趣的。赌博是需要胆量和勇气的,吴成民和胡阿达天生的共性偏偏却是却是缺少胆量和勇气。他们可不愿意把自己的血汗钱交给赌场的运气来做主,赌场里的运气就像海潮一样反复不定。

    运气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让人受不了,赶上高涨的时候,就像冷不丁的朝着岸边涌来的大浪,猛然间会使人的精神极度的亢奋,心惊肉跳,简直不相信这会是真的。赶上关羽走麦城点子低的时候照样使人的精神萎靡,心惊胆战,明明知道十拿九稳的好事也变得拿不定主意了。

    新加坡虽说设有专门的赌场,但那里却明令禁止赌场之外不准私自涉赌,在赌场外私自赌博是会获罪罚的。再严的法令也防止不住人们的欲望,王显军晚上下班在SK营地跟着几个好赌的偷偷地玩了起来。尽管是小打小闹成不了多大的气候,最大的赢家赖大可已经赚了两千新币了,差不多一万人民币。除了赖大可再就是再就是王显军也赢了一千多新币了。就凭这一千多新币早就惹得他心里痒痒了,有机会一定要到赌场里试试手气。说不定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就是不下赌注也要到新加坡的赌场看看到底是个啥样的阵势。

    这一天为了到赌场里能有一个好运气,王显军迷信了起来,早晨出发之前先到厕所里洗了一个凉水澡(DD公司在新加坡住的营地都是厕所跟淋浴连在一起的,这里常年跟中国北方最热的夏季一样的温度,淋浴里流的始终都是凉水。),特意把一身在他看来还算像样的新衣服给换上了。尽管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在新加坡也算不上有多么的体面,那已经是他最好的衣服了。

    让王新军想不到的是,金沙赌场里看守闸口的保安因为一把雨伞竟搅乱了他的好心情。好在又遇到了吴成民和胡阿达又挽了回来。看来今天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厚厚的地毯把四五个足球场大小的赌场铺的没有一点空地,一乍踩上去就像走在厚厚的草坪上,只是没有草坪的那股子清新、芳香和泥土的气息。赌场算是一个使人任性和放荡的地方,除了怕那些因为赢了钱或者输了钱喝了酒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这里是绝对不准饮酒也是绝对不允许醉鬼进入赌场的。吸烟是新加坡公共场所里唯一不受控制的地方。赌场高隆的穹顶跟四五层楼的高度不相上下。赌场里的通风也是一流的,一点也不会使你感觉到那里的空气污浊,影响到你的的赌性和心情。

    进了金沙赌场王显军才知道自己原先的担心是多余,他担心自己适应不了赌场的玩法。这里几乎囊括了所有赌博的玩法,王显军他们平时玩的扑克牌在这里所以出可以找到。只是不同的是先把自己手里新币换成赌码,王显军叫做赌币。最大的赌币是一千新币一个,最小的只有五元新币一个。新币换成赌币钱的概念就不那么重了。

    王显军他们随便走到一个赌桌前,就遇到一个拿了一万新币,十张一千新币的票子买了十个赌码,不要说是自己下场亲自尝试,就凭这也让他们这些赌徒们大开眼界了,一万新币,差不多五万人民币,如果在这里大惊小怪的就显得他们多么的没有见识。

    “这个一千新币的赌币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黄金吗?居然能值到五千人民币一个。”从跟他们同去的王古力说话的声音里明显的知道,他是一个不怎么懂得赌博的人。赌币也许只是一个很不值钱的砝码,值钱的应该是自己运气。

    王显军狠下了心一次买了十个五元新币的赌币,他已经看到了那个一次买了一万新币的赌客先是押了一个大点,赢了,一把下去押了一千赢回了一千,接着他又押了一个小点又赢了一千新币,短短不过十分钟的时间那个人就赢了两千新币,两千新币一万人民币,一个月的工资还赚不回来呢。王显军心里痒的再也受不了了,撩拨起了他的欲念。他也跟着那个人押了下去,押的结果还是后悔了,他不相信那个人的运气一直那么好,已经赢了两次,难道第三次还会赢,他抱着拿不定的心里跟了下去,结果真的赢了,如果自己把十个币子都押了下去,岂不是一下子就赚回五十新币,辛苦干上一天还不如这一瞬间赶上好运气呢。

    “跟下去,一定要跟下去。”

    新一次的赌局又开始了,王显军尽管想好了跟着那个人的运气走下去,但到下注的时候依然犹豫着,手里的十一个币子都押下去,他可没有那个信心和勇气,还是留点后手吧,他决定了押五个。王古力还从来都没有赌过,看到他哥赢了十新币,眼热起来也换了十新币的赌币押了下去。

    “还有押的没有,没有押的就在也不能动了。”赌场里的庄家用手在赌桌上做了一个封盘的手势,嘴里说着。

    王显军眼里盯着赌桌,希望这一会开的是大点。

    王古力却闭上了眼,希望他的十新币变成二十新币。

    王显军想的没错那个人不是常胜将军,这一次跟着他押的人都输了进去,王显军和王古力也都输了进去。就这王显军再也不敢多押了,一次只下一个币子,不在跟那个人了。结果是那个人又输掉了一个一千新币的币子,王显军赢回了一个五新币的币子。他确信赌场是没有任何一点规律可以摸到的,就像苍蝇一样,除了腥臭能够把它招引过去,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它的下一步飞行路线。

    王古力可不愿意把自己的十新币白白的扔给了赌场,他要赚回来,最起码也得换回个心理平衡。反正赌场里的饮料是免费的,“小姐,给我来两杯饮料。”王古力把两杯饮料喝了下去,到别的地方又要了两杯喝了下去,就凭赌场里到处都挤满了人,绝对不会在乎那点饮料的。倒是王古力没一会儿肚子里就憋得到处找厕所了。

    王显军到底是没有脱离他们那里种地人的本性,骨子里的贫穷使他视钱如命,吝啬到只想赢到钱,却舍不得下一点的本。王显军又押了几局,没有赢回本钱,却又输掉了两个赌币。

    他也冷静的停了下来,喝起了免费的饮料。

    不妨说说王显军的出身和窘境。

    王显军家里的住地叫高家梁,别指望那里是一个多大的地方,人口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是二三十口人家,如今少的只有十几户了,除了死了的再就是搬走了。凭着挑土垫出几块庄稼地的干劲,在中国的任何地方都能活得好好的。王显军的父亲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王显军又没有姐妹,独生子并没有给王显军带来生存的优势,高家梁的庄稼地除了好年天收还能打出够一家人一年的吃粮,很难说有什么余富。除了空气是免费的,那里就连吃水都是每天生活里的大事。

    要说王显军长得一点也不丑,面皮白净不说,五官也还周正,高家梁的劳苦给了他一副好体格,个子也不矮。就凭这婚姻却成了他的难事。如今的姑娘都活得很现实,就连高家梁的姑娘长大了认准嫁给大地方一个傻子也不愿意留在高家梁。除非是傻子能嫁到高家梁来。让王显军去娶一个傻子女人来做媳妇他可是不甘心的。

    找养老女婿倒是高家梁那里男孩子解决婚姻的最好办法。一个男人因为娶不到老婆而被迫选择去给人家当养老女婿,这也算是一种有时体面的事儿。王显军在婚姻上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尽管他也想活出个男人的样子来,命运却牢牢地把他给束缚了。因此结婚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啥太让他高兴的事儿,特别是女方越是大操大办的把他娶了过去,他就觉得越失体面,就为这他也要活出个男人的样子来给别人看看。

    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却给别人的爹娘去养老,王显军爹娘的心里有着老大的想不开,但是除此儿子甚至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最起码娶不到一个正经八本的姑娘。

    王显军不是一块读书的料,打工倒是他乐意干的,他的叔叔王金富,也就是王古力他爹早就在DD公司干临时工,把王显军也带了出去。就凭高家梁人能吃苦耐劳的根基,王显军在DD公司干临时工多少得到点好名声。最让他得意的是他跟DD公司出了一趟国。去了一趟土耳其,挣回了一笔钱。他最想的就是把那些钱攒在一起摞起来,那将是多么得意的事儿。

    有了那一笔钱他在媳妇的娘家也算是她的家盖起了新房。

    吃苦耐劳才是人生存的根本,尽管不一定干出多大的事业来,最起码的生活是不成问题的。王显军出了一趟国才知道,生活和婚姻并不像他们原先想象的那么难,但婚姻终究不是儿戏,娶到手里的老婆又不是说离就离的,何况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自由放荡算是他对命运不公平的报复。抽烟、喝酒、赌博、甚至嫖女人,在外面男人们该干的事儿凭什么要约束着自己。

    到了金沙赌场王显军才知道自己买下的五十元的币子,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玩法。当他把最后的一个赌币输掉的时候,他认准了今天的运气一点也不垂青与他。又加上时间已经过了晌午,要是赌场能免费供应吃食他多少也能挽回一点自己的损失。

    他们四个事先就想好了打算,这一天的午饭选在牙笼。牙笼的美食在新加坡是出了名的,这一点没错。但牙笼更出名的是这里的妓院。要说是到牙笼去嫖女人,哪怕的去转一转好像也不是什么正经男人该干的事儿。如果说那里的美食勾引着自己的欲望总算是能遮遮羞。

    “你怎么到这个时候才来。”

    王显军他们决定离开赌场的时候碰到了赖大可,在这里遇到赖大可绝对不是偶然。

    “我去了圣淘沙赌场,那里好像不是我赢钱的地方,两个小时就输掉了一千多新币。我想在这里把他捞回来。怎么样,你在这里还算有些收获吧。”

    “除了收获到了烦恼并没有给我带来一点的高兴。”

    “赌场里的输赢永远都不能当回事。”

    看到赖大可来了,王显军又不想离开金沙赌场了,他想看看这个赌友能不能把圣淘沙赌场里输掉的一千新币给捞回来。

    “都说好了去牙笼咋又不去了,你难道认为你输得还少吗?”

    王古力看到他大哥有心留在赌场不愿意去牙笼了。至于他是不是真的饿了,真想到牙笼去吃饭,这事却在他心里装着呢。

    金沙赌场到牙笼并不很近,牙笼的大街两旁到处都摆满了快餐店,也许是星期天的缘故,牙笼的人特别的多,虽说是过了饭口,快餐店里还是坐满了人。王显军他们哥四个找了一家东北风味的场面不大不太显眼的饺子馆坐了下来。每人都要了一碗饺子,尽管他们都爱喝酒,但这天都没喝酒,这与新加坡的酒相对比较贵有关系,都不想在吃喝上花太多的钱。

    花在吃饭上的钱和时间都是最少的,他们AA制各自付了饭钱,就离开了饺子馆。王古力借说要去买东西,告诉那哥仨别等他了,他逛够了自己会回去的。

    邵喜海、郭昌富也分头行动了。到了牙笼他们可不想吃一顿饭就回去了,再说离回SK营地最后一趟大巴的时间还早着呢。

    王显军并没有按着他的打算实现他的行动,他准备在赌场里赢到一些钱,然后在牙笼好好的消费一番,没想到却输掉了五十新币。

    “不行,得把输掉的钱赢回来。牙笼还是放在以后再来吧。反正跟这些没有一点感情,素不相识的女人媾和也不是怎么快乐的事儿。”

    每一个赌徒都是抱着把输掉的钱赢回来这样的想法越陷越深的。当然赌的目的都是为了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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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12月20日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正常一个小时就能把锅炉省煤器导流罩安装就位,最多两个小时也就够了。付明下午一点半上班的时候看到250吨履带吊正把一个个头不小,但实际吨位不大的导流罩慢慢的起吊。一派晴好的天气,又加上新加坡从来没有大风的搅扰,就连老天都在成全DD公司今天的工作。

    临近中午下班的时候,付明才接到大士业主打来的电话,让他下午上班的时候到大士的小会议室去开会。付明看表的时候,离开会还有不到十分钟了,导流罩已经起吊到了钢架的最顶端了。今天的吊装方案是,把导流罩从最顶端吊下来,达到预定的位置,再用导链接钩。只要天气好,应该不是啥问题。大士开会的地点就在离现场不远的办公室,步行五分钟也就到了,付明的习惯总是提前三分钟到会场,这一次也不破例。

    新加坡常年的夏季,这里的天气跟中国北方阴历六月的天一样,也是说变就变的,明明晴好的天气没一会儿,却滚来了阴云,尽管新加坡的预报台说今天午后有雷阵雨,这里的天气就像脾性诡异的孩子,很难摸准他的准性,预报台就像粗心的老妈子,遇上脾性诡异的孩子,动不动就给他们闹出难看的事儿。报晴天的时候却下起了大雨,报有雨的时候又是一天明晃晃的太阳。就连新加坡人都不指望预报台的诚信度。

    付明一开始工作就在DD公司,多年的工作习惯使他养成了一吊大件的时候总是习惯的看看天气。顺其自然是他做事的原则,跟自然作对是赚不到一点好处的,起重吊装特别是吊装大件的时候,大风大雨可没少惹出大乱子来。

    “这样的天气还会有雷阵雨,简直胡说八道。”付明在朝会议室走去的路上还在为新加坡预报台的谎报军情感到可笑。

    会议开了快两个小时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工程总是有说不尽的话题,CS在干一号炉的时候遇到了好多的问题。每一个电厂的设计都是不一样的,即使设计完全的一样,受到地理位置的影响,还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的。跟何况新加坡裕廊岛的电厂几乎是量身设计的。因此CS在建一号炉的时候遇到卯榫不合的时候很多,影响了工期不算,也多少影响到了工程质量。到了二号炉的时候,一号炉出现的问题都应该避免掉了,因此DD公司在建二号炉的时候就顺利多了。会议室是多方沟通最好的处所,这里可解决了好多的工程问题,当然都是一些钉钉铆铆的小事儿。特别是在电厂这样的大工程上,越是小事越不能小视,哪怕是一道管口出现问题整台机组都要停下来,不过的确得承认日本电力公司机组的设计和设备的质量都是一流的。这一点正在运行中的一号炉已经证实了。

    日方代表在说回料斗安装的时候应该把所有的管线都精确地检测一遍,不符合标准的绝不准轻易地吊装,一定做到绝不会发生问题,决不能让可能没有问题的事儿发生。通过这一阵子的接触,付明几乎对日方质量要求的严格有些折服了,这也许是小小的国家,在战后贫乏的窘境中很快的发展了起来的秘诀。

    新加坡的云层低,雷声也响亮,看样子用不了一会儿就会有大雨淋下来。为了确保安全,整个现场都要停工。这样的会如果沿着顺序开下去也许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在这里开会的大多都是工程的主管,为了保证自己单位和工人的安全,新加坡的天气把会议给叫停了。

    付明其实早就放心了,导流罩已经起吊两个多小时了,即使最慢的速度也结束了。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让付明感觉到乐观,他一走出会议室就看到了250吨履带吊的大钩还在锅炉钢架里面没有收回来。吊完了导流罩又在进行别的吊装,这种想法极快的在付明心里给PAS了。除了导流罩那里现在没有物件可以吊装,那就是一种可能,导流罩没有顺利的安装就位,困在了锅炉钢架里面了。这样的事儿要说也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遇上了雷雨的天气,在这样的天气里吊装大件可不是好玩的事儿。事儿讲明了,这可不是跟自然作对,是自然再找人的麻烦。可自然却偏偏不理人的茬,显得蛮不讲理和霸气,雷声照样响得脆,好像要把锅炉钢架给掀翻的阵势。

    付明从会议室里出来连办公室都没进就去现场了。

    “事情是这样的,一号炉的导流罩是分体安装的,那样到锅炉里面组装非常的麻烦,浪费了好多的人工,加大了安装的成本。当然提出组合安装的方案并不是咱们,是日本方面的工程师。如果二号锅炉钢架跟一号炉的一样的话,那这个方案的确堪称是完美的。只是二号锅炉的钢架也进行了设计上的变更,在一端橫加了一道钢梁。这道钢梁咱们也想到了,按着计算的尺寸也是能安装进去的。但是导流罩的实际尺寸却比图纸多出了二百毫米,就这两百毫米使导流罩卡在了钢梁中间,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主管锅炉的专业工程师李春生见到付明朝着锅炉走来,他也朝着付明来的方向迎了过去向他说明了情况。

    “打算怎么办?”

    “切割导流罩太费事了,再说高空作业存在着极不安全的因素。高经理主张把焊接的钢梁切割下来,把导流罩安装了上,再把钢梁回复上去。”

    李春生说的高经理叫高永宏,是主管锅炉的经理。

    “我也赞同这个方案。”李春生接着说,“但是被日本人给制止住了,说切除钢梁除非等他们的工程师做出书面方案才可以,否则是违反施工程序的。他们的工程师又去开会了。”李春生说话的口气里明显的对日本人的做事态度含着不满。这倒不因为他也是大连人的缘故,他是就事论事,对日本人的墨守陈规的教条,不能及时的变通有些不理解。

    “这天眼看就要下大雨了,出了事故咋办?他们现在倒是知道照章办事了,如果早就知道照章办事又何必曾经做的伤天害理,惨无人道。他们这又是在干什么,拿着中国工人的安全不当一回事儿,拿着DD公司的机械财产不当一回事儿。”付明显见要发火了,“我去找日本人。”

    “我同意你们的施工方案,切掉钢梁。是我们设计上出了问题,给你们的施工带来了麻烦,我向你们道歉。”付明还没有动地方,日本人加藤就来了,加藤的话倒是让付明不好意思在说什么。干工程出现这样的问题,比吃饭掉个饭粒都显得平常。如果不是遇到大雨的天气,付明也不会发火的。他的发火一半是准对老天的。

    老天可不管是谁的方案出了问题,该下雨的时候一点儿的也容情。这场大雨一点前奏都没有,跟着雷声大雨就哗哗的淌了下来。

    付明站在二号锅炉下没有因为下雨就要离开回办公室的意思,陪着他站在那里的还有日本人加藤,如果说付明因为DD公司的工人们还在雨中作业,他作为经理陪着工人也算理所当然的话,那么加藤就没有必要跟着他在雨中受罪了,更何况伴随着大雨的还有闪电和雷声,雷电可是新加坡安全的一大危害。话往白了说这可是在冒着生命危险的陪伴。

    萨拉姆丁安全官眼珠子可不是没用的摆设,DD公司这种冒雨的蛮干,在他眼里可不是值得学习和提倡的典范,纯粹是违章作业。应该马上去制止。萨拉姆丁在办公室里一眼就看到了DD公司在雨中违章作业,绰起一把雨伞,推开了门,到了门口打开了雨伞,朝着二号锅炉走去,见到了DD公司的项目经理付明在雨中站着,一点也不客气地说。

    “我命令你们马上把工作给停下来,你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吗?是在无视工人的健康和安全,是在拿着工人的健康和生命为你在邀功请赏。你要知道这可是在新加坡,你们中国人的那一套在这里可是一点也不受欢迎。如果你不马上把上面的工人叫下来,我可要对你们不客气了,要对你们罚款,加倍的罚款。你可知道像你们这样蛮干的行为我是有权力给你们停工的。”

    在锅炉上面李春生看到萨拉姆丁来了,安排好工作,从锅炉上下来了。把萨拉姆丁的话一句不落的翻译给了付明。

    “你就告诉他,你们除了罚款还有什本事,有本事的话就让老天别下雨,即使是停工那也等到我们把这吊活干完再说吧。”

    萨拉姆丁的大声说话尽管让哗哗的大雨给搅乱了,即使没有李春生的翻译从他的表情里不难知道他此来的目的。对于他的这种死板的工作方式付明表现出了极大反感。

    “你好,安全官先生。我们也知道这种雨中作业是非常危险的,工人们都恨不得一听带雷声就抛掉工作钻进集装箱里避雨聊天,他们的工资一分钱也不会少。但是吊车吊着这么大的一个家伙在半空上悬着,如果有个意外是吊车倾翻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真要是发生了人人都不愿意见到的事儿,就是你们不给我们停工,我们自己也要停工了。再说新加坡的一期工程也赚不来一台250吨履带吊,那可是DD公司的家产,如果出了事DD公司就会破产,就会解体,多少工人就会失业。。”李春生的英语尽管不算流利,还好萨拉姆丁还能听得懂,他可没把付明的原话给递过去,坚持作业的意图还是向他和颜悦色的说了明明白白。

    “其实造成今天雨中作业的根源不是DD公司,都是我们的设计出了问题。导致了DD公司的吊装作业既不能顺利的就位,也不能顺利的吊下来,如同哽骨在喉进退不能两难的困境。”加藤接着说。

    萨拉姆丁并不是听到加藤的话才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他也真正意识到了,如果把作业停下来的危险因素要比继续作业的危险因素还要大。他不在说什么了,举着雨伞在雨中站着,他可不是留下来陪着付明和加藤的,这可是他的工作。

    明确了施工方案,真正做起来就快的多了。对于一向干练的李春生来说,实在不是啥难事儿。“吴成民,要在原来焊缝进行切割,以便于省煤器导流罩就位以后,还要把切割下来的钢梁按原样安装上去,安装的结果不要看出曾经切割过的痕迹。”李春生之所以选定了吴成民,是因为他在铆工当中算是手艺好的。

    吴成民照着李春生的说法开干了,在大雨中切割吴成民还是第一次,尽管有一把雨伞稍稍挡住了直泄下来的雨水。刮过来的风带着雨还是给作业带来了难度,好在吴成民是吃惯了苦的,又加上今天的工作有些特殊,对于他来说特殊并不是雨天施工,吴成民算是一个老铆工,在国内好多的电厂他都干过,凭良心说,新加坡的电厂无论是从设计还是设备都可以说是一流的,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设计上的失误,对于日本人他有点幸灾乐祸的心里。这也是激发他工作热情的原因。

    “小鬼子纯粹是祸害人,这么大的钢梁在设计的时候居然就没有想到,害咱们大雨天在这里受罪。他们只会欺负咱中国人,哪天见了那个什么叫加藤非得问问他,钓鱼岛到底是中国的还是日本的,如果他敢说出半个不字来,非踹他一顿暴脚不可。”赖大可这种指桑骂槐的说法绝对不是针对日本人来说的,又不是日本人非让他顶着大雨在干活。即便是他的心里真的是对日本人有着多大的成见,像他这种无关痛痒表面上看似爱国的蛊惑,实际上是起不到一点的作用的。如果真有一颗爱国心,那就拿出自己真正的本事来,哪怕是干一名普通的工人,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得天衣无缝,让日本人也佩服咱中国人,也算是做了一件给中国人争光的事儿。那些国家大事自有人在操心,绝对轮不到赖大可说三道四的。

    当然人们也都知道,赖大可只是图个嘴上快乐,干工作的时候,最怕日本人来挑毛病,那可是砸他饭碗的事儿。

    其他的工人都躲到集装箱里避雨休息去了,像这种雨休一点也不会影响到工资收入的,像赖大可这样的人感到了心理上的不平衡,他可不愿意在大雨中受这个罪,而且一分钱也不多挣。

    王古力平时干活并不怎么出力,性格上的另类没有人愿意跟他接触,他的眼倒是没有白长,DD公司的付明,也就是他的老板,日本监理加藤,安全官萨拉姆丁即使是平时这几个人也不好同时遇在一起,今天却都顶着大雨看着工人们干活。这可是给人留下好印象的机会,他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一个人背着一台三吨导链爬上了锅炉钢架。像他这种平时偷奸耍滑,累活重活危险的活都留给别人去干,有领导的时候他又显得极能干,这种表面看似精明的人实际把做人的那种劣性都充分的暴漏了。

    “王古力,这也用不上导链,你背个导链干什么用。”正是用人的时候,王古力却不见了,吴成民对他有些不理解。说。

    “难道我干活还有错吗?”王古力蛮有理地说,反正已经上了锅炉,别说是下着大雨,即使是晴天王古力的说话声也不会传到付明的耳朵里。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呢。

    虽说是在大雨里作业,一点也不比平时干的慢。

    老天有时真让人琢磨不透,当吴成民他们把导流罩安全就位,解除吊车的时候,大雨也跟着小了下来。

    “日本人捉弄咱们,就连老天爷也跟着起哄。老天打雷咋不把加藤给撂倒。”除了赌博赢钱的时候,从赖大可的嘴里平时很难听到好话。其实赖大可并不是对今天的大雨中吊装有着多大的心里不满,再说干活的又不只他一个人,他又是站在锅炉的钢架上,遇到雷击危险的可能性要比加藤大得多。他不好的心情都是那天的赌场没有给他带来好的运气,圣淘沙赌场他输掉了一千多新币,他打算如果能在金沙赌场把输掉的那一千新币给赢回来,今年他就会收手不在赌博了。这样的话别人已经不止听他说了多少回了,就像每一个赌徒一样,说出的话是一点也不会算数的。

    赖大可在金沙赌场熬到了已经是第二天的开始了,虽说这中间他曾经赢回了在圣淘沙赌场输掉的一千新币。他太相信今天的运气之神就在金沙守护着他,这个时候收手可是完全错误的,难道我熬了一天就一分钱的好处都没有,他不甘心,等到他输掉了两千新币的时候,才离开了金沙赌场。

    两千新币,差不多一万人民币,一家人一年吃粮也花不了这么多的钱。赖大可实在没有多大心情用在工作上。

    “我不管你们是哪国人,只要到了新加坡,就得遵守新加坡的法律和制度,我受雇与新加坡就得为新加坡负责。”大雨过去了,最后的雨点也停住了,DD公司的导流罩也吊装就位了。

    “什么是为新加坡服务,纯粹是在为新币而服务。”付明心里想说的话又很快被自己给否定了,别说萨拉姆丁,一个印度的大胖子,就是这些连同自己在内的中国人哪一个不是为了新币,为了生存才远涉南洋,晴天遭受着这里的暑热,雨天遭受着雷雨的打击。

    “好的,萨拉姆丁先生,我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一次的发生,他们都是我的同胞,没有比我更关心他们的健康和安全的了。”付明说话的口气变得和悦了,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施工的确是冒着很大风险,工人们的健康和安全,机械设备的安全,这一切都由平静和高兴取代的时候,付明对自己刚才跟萨拉姆丁激动的态度表现出了抱歉。“是我刚才的态度有些激动。我们以后一定配合你的工作,你的工作是没有一点错的,安全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最重要的。”

    “付经理,你们中国人是好样的,我敬佩你们。”萨拉姆丁紧紧地握着付明的手,用他发音不够准确的中国话说。在大多数都是华人的新加坡萨拉姆丁能说出简单的中国话不是啥稀奇的。

    “回头告诉食堂,熬点姜汤让工人们喝点姜汤水,防止感冒。”付明叮嘱李春生。

    “付经理,是我们的工作失误给你们带来了麻烦,”在付明就要离开的时候加藤主动地伸过手跟付明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日本,日本人曾经做出了很多对不起中国和中国人的事儿,这一切并不能因为是过去的就一切都给抹杀掉了,人只有光明正大的面对自己曾经的耻辱和过失,才能使自己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是非。’只有正视历史,才能使和平变成今天的主流。”

    这一天,付明对加藤改变了原来的看法,“我终于明白了,我曾经的观点也许是错误的。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日本人和日本人也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你的身体里还有着一半中国人的血统。”

    “我以后一定要到中国去,到大连去。”

    “欢迎,欢迎。那时我也会拿出最好的茶叶来招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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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12月25日

    在这个世界上有野心的人太多了,但真正能凭着脚踏实地干出点事的人并不很多,不是那些人的心气太高,追求的目标太遥远,即使一辈子不断的努力也不会实现,再就是不着边际的凭空臆想,一遇到吃苦受累就彻底的松套了。在人们的眼里付明算是一个能干出点事儿的人。恪守时间个是主要因素。

    在新加坡裕廊岛的大士电厂没有多久人们就发现有两个人在时间上是最讲规律的,一个是DD公司的付明,另一个是日本监理加藤。说白了人的一生不过是时间隧道里的一个线段,他的最小刻度分为秒,接下来是分,再接下来是小时,是天,是月,最大的刻度算是年。珍惜时间恪守时间也算是对人生的尊重。

    DD公司每天早上七点半上班,这个时间对于付明来说是没法约束的,他早在七点的时候就到现场了,先是把DD公司的工作区域内通通的看个遍,对于工程进度的快慢,日工作量的多少,当天将会遇到那些施工上的难点,都做到了心中有数,早会的时候会对一天的工作进行周到的安排。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必要干的这么勤奋,各个项目还各有分工,新加坡主管锅炉的是高永宏,他也是干了好多年的老锅炉了,并不是付明把工作干的细致了,别人就可以偷懒了,相反有他在前面带头别人就不可能拈轻怕重了。

    付明的这个习惯不是到了新加坡才养成的,是从国内带过来的。尽管他今天是一个项目部的经理了,在他的心里他还觉得是一个工人,就像一个已经当上了将军的士兵,心里还在以一个兵的心里约束着自己。付明在当工人的时候也总是把上班的时间提前到半个小时。

    反映一个人真正气质所在绝不是昨天还是一个工人,今天当上了企业的主管,无论从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甚至变得跟以前在一起工作的工人不言苟同,那么这样的人气质并不是变得高尚了,相反做人的劣性却充分暴露了出来。

    在这和平的年月里,人人都会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想在事业上干出点成绩来,都不想把自己人生活得平平淡淡,各行各业的竞争也就愈演愈烈,真想干出点成绩来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敬业和守诚,坚持和忍耐是会成全一个人在事业上有所作为的。

    实事求是既是一个人做事的准则,也是衡量一个人基本素质的尺度。这个社会太需要讲真话做实事的人了,那种虚假的,让人鼓吹起来的沽名钓誉的经不起一点考验和实践证明的那种宣扬,给人们的思想带来了误导,久而久之,人们就像听到了狼来了一样,即是真实的宣传人们也会在心里产生了怀疑。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就像雾霾一样达到急需要治理和扭转的时候了。

    DD公司是一个国有企业,国有企业的名声已经不再像前几年那么的响亮了,好多的国有企业到了今天已经使曾经的金字招牌变得锈迹斑斑,甚至有的破损不堪了。决不能否认国有企业曾经在中国经济的发展中的承载能力,没有曾经的老牌国有企业,谁都不敢想象中国的经济会有今天发展,国有企业到今天也是发展的太久了,曾经的那种无私奉献,爱岗敬业,以厂为家的精神尽管还在提倡和宣传,但事实上成了好像只有傻子才愿意干的事儿了。国有企业一度成了利益集团,家族企业,人人都想从国有企业里捞得好处,却很少想到对企业做出多大的贡献。都觉国家的钱最好挣,挣国家的钱才有保障,工人也变得慵懒,甚至把那些最底层干着最脏最累最危险的人群看成了低等的最没出息的,当然他们的收入也是在贫困的底线上徘徊。工人们对国有企业已经不抱多大的希望和信心了,这里成了滋生腐败最猖獗的巢穴。

    真正决定国有企业命运走向的绝不是付明这样的小人物,他只能是尽自己职责范围做到无愧于自己无愧于企业无愧于国家而已。使跟着自己的工人能有一碗饭吃,自己也有一份养家糊口的事儿来做。

    国有企业发展到今天进退两难的地步,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是社会发展的正常现象。急需有一条适合当前企业发展的路子。

    “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可以随随便便的把钢梁给割掉了。”谁都没想到五天前顶着大雨为了吊装省煤器导流罩割掉的钢梁,在今天安装的时候被一个陌生面孔的日本人发现了,立时给停止了作业。这个日本人汉语说的并不很好,还算能让人听得懂。

    “20日吊装导流罩那天刚好赶上了大雨,导流罩卡在了钢梁中间吊也吊不出来,落叶落不下去,只好把钢梁给割掉了。”李春生及时的跟那个日本人解释。其实他完全的可以说是你们的设计给我们的施工带来了**烦,如果不是你们设计上的疏忽,何必那天顶着大雨在施工。他也完全可说是日本监理加藤同意割掉钢梁的。他之所以没那样的说,还不知道眼前的日本人是个什么来头,他那样说会不会给加藤带来麻烦。通过几个月的接触李春生对加藤也产生了挺不错的印象。

    “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吧。”

    日本人看到了一个体格略胖,面皮白净的人,穿着一身跟别的工人一样的银灰色的工作服的人走了过来,跟他说。

    “我要找你们的经理。”

    “我就是这的经理。”

    “你们这些中国人胆子真是太大了,居然可以随随便便的自作主张把钢梁给割掉了。这是野蛮施工。”

    “在你的心目中中国人就永远都是没有胆量的,胆小如鼠的,在你们的设计出现错误的时候,我们宁可使公司价值上千万的吊车冒着倾翻的危险,工人的生命受到了安全的威胁,也要等到你们拿出合理的施工方案才做出决策吗?好像你从来就不知道中国人也是有头脑的,也会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作出决定的,别说是拆下来的钢梁还能按原样恢复,即使再也恢复不了我们也不会冒险付出任何代价的。”付明本想用更加严厉的话来顶撞眼前的日本人,他还是改变了主意,在他的处事理念里凡事都是以和为贵。

    在付明跟日本人说话的时候,李春生去了日本监理的办公室,他本想把加藤找出来跟这个日本人解释一下,但他并没有找到加藤,说加藤今天请假了。加藤请假倒是让人感到奇怪的事儿,从跟加藤接触的几个月里李春生还没感觉到哪一天里没有见到加藤的。

    好在加藤是一个办事细心的人,早已把那天割掉钢梁的施工方案做了出来,并且让主管设计的工程师签了名。今天来的日本人虽说是日本公司在新加坡的主管,因为割掉的钢梁日后还照样恢复上去,因此没有必要有他签字,因此人告诉他。没告诉他一来这只是施工中常见的小事儿,也不是什么值得让人称道的好事儿。

    加藤的施工方案就摆在他的办公桌上,李春生跟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说了一声就把施工方案拿了出来给那个日本人看。那个日本人看了加藤的施工方案,一个劲的用日本话连连的说着对不起,这些简单的日本话付明和李春生还是听得懂的。在加藤的施工方案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是日方的设计出现了错误,导致了DD公司在12月20日延误了导流罩的安装时间,赶上了那天的大雨。

    日本主管其实是对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到了现场对于中DD公司无视日本公司的设备感到恼火而抱歉。电站设备到了今天已经算不得是高科技的东西了,世界上大多数的国家已经都能加工制造这些设备了。新加坡裕廊岛电厂大多数的设备都是来自中国的电站设备制造公司。锅炉的汽包是印度制造的。日本人没有必要因为大多数国家都能生产制造的设备而显得牛气冲天的。

    倒是今天的加藤没有来上班让李春生感到好奇。李春生是大连人,他还知道加藤的母亲是日本人,父亲也是大连人,一定意义上说加藤身上也流着大连人的血液。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加藤是一个做事谨慎,为人谦和,符合李春生的脾气秉性。李春生是DD公司的工程部长,加藤是日本监理,两个人几乎每天都打交道。加藤给李春生的印象是一个恪守时间的人,他约定五分钟在办公室见面绝对不会让你多等一分钟。跟这样讲信用的人办事会带来很大的方便的。

    李春生从锅炉上下来很想找个理由到日本监理的办公室问问今天为什么没有见到加藤。又觉得这样好像是在打探人家隐私的嫌疑,也就作罢了。

    加藤每天早上上班的时间是八点,不管现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加藤也绝不会提早上班的,最多也就提前五分钟到现场,他把公私的时间分得很清楚,当然到上班的时候他也绝不占用公家的时间办私事,哪怕是家里的电话他也是不接的,当然他的这一个习惯也不是在新加坡才养成的,也是他多少年的习惯了。即使是在日本如果不是极特殊的情况家里人也是不会在他工作的时间里给他打电话,这种极特殊的情况,至今也还有发生。这也是让他感到高兴的事儿。

    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的习惯就是从不轻易耽误工。这个并不是每个人想做就能做到的,首先他们都有一个强健的身体作保障。

    有一个日子对于加藤来说算是特殊的,绝不是莽撞的冲破他生活规律的日子,到今年已经是二十二个年头了,那就是每年的12月25日,如果这一天是赶在这一年的礼拜放假的日子,他就不用操心跟别人请假的事了,如果是赶在正常上班的日子,他总是提前一个月就跟主管的领导说好了,不管那天发生了什么,只要太阳还在照样的出现,他都要去办自己的私事。

    加藤是一个信仰佛教的人,他对佛教的信仰不像有些人那样的痴迷和癫狂。他对佛家的虔诚不是每一个佛教徒都能做到的。如果说宗教信仰也能遗传的话,那么加藤对于佛教的信仰是从他外婆那里遗传下来的。

    广岛是加藤出生的地方,加藤不是他的名字,是他的姓。在广岛加藤是一个大的姓氏,到了新加坡只有他一个姓加藤的,人们省去了叫法就叫他加藤了。在广岛加藤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一个大的姓氏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加藤是幸运的,幸运的是他是在美国向广岛投放原子弹发生大爆炸以后才出生的,如果他在早出生几年的话,就像其他的加藤族人一样在那颗原子弹爆炸中莫名的死去。加藤是广岛的一个大的姓氏,因此在原子弹大爆炸中死去的人也很多。加藤是不幸的,不幸的是他出生在美国向广岛投放完原子弹以后出生的,美国原子弹的“小男孩”可给他这个小男孩带来了一声永远抹不去的恐惧。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眼看着旁边的人一个又一个莫名的死去,下一个也许轮到死神会拉住自己的手不放。加藤小时候就是在等待死亡的恐惧中长大的。

    就是到了今天,他也还是在担心死神会不会在哪一天的夜里会瞄准了他,他再也不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了。以至于使他养成了夜里睡觉动不动就会惊醒的习惯。

    那时候,广岛到处布满了原子弹爆炸后留下的碎片,广岛的夜晚到处都是黑漆漆静悄悄的,都出都充满了死神的影子,偶尔听到的声音便是死去了亲人的嚎叫声。说到根源都是战争惹的祸,都是侵略带来的恶果。

    那一天的夜里加藤被一阵刷刷的风声给惊醒了,醒来的时候还出了一身的冷汗,加藤本以为自己又做噩梦了,刷刷的风声只不过是梦境里的声音,他起来坐在了黑黑的屋子里,仔细的听了听,不是梦里的声音,刷刷的风声变成了嚓嚓的声音,尽管声音不大,但静静的在深夜里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加藤轻轻地穿好了衣服,寻着声音悄悄地走了过去。

    没错,声音是从外公的屋子里传出来的。外公已经死去多年了,但外公的屋子还是跟他活着的时候一个样子,确切的说跟外公最后一次离开屋子里一样。自从外公死去以后外公的屋子就让一把大锁把屋子给看守了起来。除了外婆有这把大锁的钥匙,别人是从来进不得屋的。外婆除了定期对屋子进行打扫,平时是不轻易打开这把大锁的。

    加藤对外公的屋子没有一点的好感,加藤出生的时候外公已经去世了。外公的屋子里除了挂着外公穿着战服的遗像,再就是外公生前用过的战刀。外公的表情永远的定格在一脸的威严和杀气,那是在加藤不懂事的时候,跟着外婆进了一次外公的屋子,外婆告诉他相片上的人就是外公,加藤第一眼看到外公的样子竟吓得哭了起来。从那以后加藤再也不敢进外公的屋子。外公的屋子里整天都是黑乎乎的,加藤最大希望就是盼望哪一天外公的屋子能从院子里消失。那样夜晚他也许就不再害怕了。

    外公屋子的门锁已经打开了,能打开这把锁的钥匙只有外婆,那么屋子里的声音就是外婆的声音,这么深的夜里外婆一个人在外公的屋子里干什么?好奇压制了恐惧,加藤从窗户的一脚偷偷地朝屋子里看去,好在屋里跟外面的夜晚一样的黑,当他适应了夜晚的黑暗,知觉使他模糊的看到一个背对着窗户瘦小的身影,不用说那就是外婆。

    外婆的年纪大了,老年人该有的毛病外婆一点也不例外,除了眼花的厉害,耳朵的听力也下降了,如果加藤不是走的很近,把说话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外婆甚至不知道外孙就站在她的身边。这么黑的夜晚就是外婆面对着窗户也不会看到窗外有人的,从外婆手里不停地嚓嚓声显然没有受到加藤的搅扰。

    外面是黑的,屋子里也是黑的,只有外婆手里拿着的外公的战刀是亮亮的。外婆不停地擦着外公的战刀。那时候加藤已经知道了外公带着他的战刀去了中国,并且在中国立下了赫赫的战功,外公越是立下赫赫的战功,对中国人的残害和杀戮也就越是严重,战刀上越是沾染了更多的中国人的鲜血。对中国的罪孽也就越发的深重。

    有一天一个日本上尉拿着外公的战刀送回了外公广岛的家,外婆一见到外公的战刀一下子就明白了,外公是永远也不会回到日本了,永远也不会回到广岛的家了。上尉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他从别的手里接过战刀也不知道外公是在哪里什么时候为国捐躯的。外婆只好把上尉送回战刀的日子定为外公为国殉难的日子。

    日本人抱着征服世界的野心到处的去侵略,包括新加坡。想把世界的人都变成日本人的奴隶,对于外公这种侵略的战争,外婆不抱着一点的好感,侵略别人的时候势必会遭到别人的反抗,在杀戮和残害别人的同时也要小心别人对你的残害和杀戮。上尉把外公的战刀送到外婆手里的时候,外婆没有为外公掉下一滴的眼泪,外婆没有一点的能力制止外公的对别人的残害和杀戮,只有这样外公的战刀以后才不会再沾染一点无辜人的鲜血。

    就其战争的本身来说,是不讲什么公平和正义的,既然已经达到了刀枪相见的地步,只有有勇有谋的甚至手段残忍的才是战争的决定者,至于公平和正义完全取决于胜利者心情的好坏,人性的好坏。

    不管是中国的历史,还是世界的历史,像中国古代的宋襄公那样举着公平正义的大旗,明明有的是机会战胜对方,即使没有必胜的把握,也不至于输得太惨,明明是自己吃了败仗,甚至受到了重伤,还在斥责对手不讲战争的规则,缺少战争的公平和正义。毛主席曾一针见血的道出了宋襄公蠢猪似的打法,只要赢得战争的胜利,特别是防御战,即使是使用一切的手段和谋略都不过分。

    对于像日本的侵略战,跟他们讲公平和正义,就像羊跟狼讲道理一样。不管羊再怎么的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一有机会,狼也是一样吃掉羊的。除非是猎人举起了猎枪毫不手软的把狼干掉,狼才知道羊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要想使狼永远的对羊放弃侵犯的野心,就得让狼知道猎人手里抢的厉害,哪怕是它胆敢有一点点的非分之想,都使它就地毙命。这也是平息残害最好的办法。

    尽管加藤从来也没听人说过外公在中国都干了些什么?甚至不知道外公为什么会去中国,但他肯定知道外公去中国绝不是受人欢迎的。人家极不欢迎却硬是要去这是什么道理,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加藤弄不明白。

    尽管日本企图想在中国的罪恶上坐下手脚,掩盖和隐瞒对中国的侵略,对中国无辜百姓的残害和杀戮。这种一点也不知道对自己曾经所犯罪恶的悔改和反思,只能招致受害中国人的反感和痛恶。

    历史早已成为定格,除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已经发生的,再怎么篡改和掩饰都是徒劳的,在铁的证据面前越发显得清晰和不可狡辩。就像中国古代的暴君,尽管过去几千年了,尽管当时的历史都是由掌权者来书写,也同样对暴君的罪恶进行过篡改和掩饰,最终还是让后人跟还原了回去。

    12月25日那天,外婆从上尉的手里接过送回来的外公的战刀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吃斋念佛了,对于佛教的信仰也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每一条生命的存在都是有灵魂的,都应该享有平等生存的权力。倚强凌弱凭着残忍和暴力对无辜生命残害,就像一个干尽了坏事,恶贯满盈的人怎么会平心静气,泰安无事的活着。外婆知道外公的战刀不知侵吞了多少无辜人的生命,不知沾染了多少中国人的鲜血。外婆的吃斋念佛绝不是对佛教那种单纯的信仰,是对外公残害无辜生命的灵魂的超度。也是对日本到处发动侵略战争最终给自己招致大爆炸,使十几万无辜生命惨死的超度,同时也在感激死神们没有对他们广岛家人下手。

    日本没有一点人性的侵略和杀戮,已经引起了世界人的公愤,美国的“小男孩”一下子使日本回归到人性的冷静和思考,再这样下去美国第二个,第三个“小男孩”就会光顾日本的其他地方,那时候不是日本占领了世界,而是将会使日本在世界上消失。

    加藤的外婆过世已经好多年了,每年的12月25日到寺院礼佛加藤却从来没有间断过,哪怕是心里对佛家的不够虔诚都会使他感到心里不安的。

    到了新加坡他选择了中国人最多的牛车水马里安曼兴都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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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1月1日

    今天新加坡裕廊岛电厂一片的肃静,处于试运行状态的一号炉也全部的停下了下来,进行第一次的大修。正在建设过程中的二号锅炉依然保持着昨天晚上下班后的状态,虽说已经到了每天一片繁忙的时刻,今天却没有见到一个DD公司工人的影子。如果别的公司因为今天是新加坡的法定假日没有上班的缘故,那么DD公司还有另一层跟充分的理由。

    “如果在2013年元旦前把二号锅炉的大气包吊装到位的话,元旦就放两天假。”这个承诺DD公司的项目部付明经理早在前一年的12月15日就宣布了。大气包的吊装就位,预示着锅炉钢架的大件基本结束了,锅炉的受热面开始吊装了,一定意义上说,这才是锅炉安装刚刚的开始。

    二号锅炉的大气包是2012年12月20日夜晚运到了裕廊岛电厂的施工现场,80吨重的大家伙算是锅炉最大的一个大件。对于新加坡工业集中区的裕廊岛来说,这早已算不上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上千吨的一个整件在裕廊岛安全的卸船,成功的运输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当然这并不是说新加坡对于小吨位的大件运输可以掉以轻心,新加坡是一个程序化管理的国家,如果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绝不会做新的尝试。新加坡把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和管理模式直接的引进了过来,没有付出尝试的代价也算是节省了大量的经济开支。就像大船酒店,除了地盘是新加坡的,无论是设计,施工,新加坡人几乎处于观望的态度。大船酒店堪称世界最昂贵的酒店,这样的酒店新加坡人才不会那么奢侈的去享受,他们为的是挣更多的来这里的外国人的钱,新加坡人就像是一个精明的管家,他们会想尽一切的措施让你高兴的在这里享受和花销,当然只要你不吝惜自己包里的钱。

    就连这里的用工印度人都显得比中国人更受欢迎,绝不是他们对于印度人格外的青睐,也不是印度人比中国人更能吃苦耐劳,他们除了工资廉价没有一点的好处,雇佣一个中国人一天的工资可以抵得上雇佣三个印度人一天的费用。精于算计的新加坡人没有理由不喜欢印度人。这些干着粗重劳动的人没有任何的资本跟老板讨价还价,逆来顺受成了他们最好管理的理由。

    裕廊岛二号锅炉的大气包是在夜晚运输到位的,DD公司雇佣五百吨的汽车吊连夜把大气包从重型板车上卸了下来。像运输这样大件严重阻碍交通的事,在新加坡只有深夜车流较少的时候才能进行。因此二号大气包从运输到卸车都是在DD公司的工人夜里休息的时候完成的,等到DD公司的工人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大气包已经早早的停放在二号锅炉零米的地面上了。

    把八十吨重的大气包从零米地面吊到五十多米的锅炉顶端,对于任何一家电力建设的单位来说都是慎重的事儿。像吊大气包这么重这么高的大件,DD公司除了用卷扬机牵引滑轮组,再就是采用劳新格。工程部部长李春生在没有把大气包运到施工现场,凭着外形尺寸和三维立体图早就把两套吊装方案都做好了,老早的递到了付明和高永宏的手里。

    李春生这个人是一个值得让人一说的。

    一个男人如果长着一张椭圆的白净的脸皮,亮亮的眼睛外加上一副黑色框架度数不高的近视眼镜,从他那不胖不瘦的身材上知道,如果不是经常的锻炼是不会保持这样体型的,尽管三十多岁了李春生还有着几分没有退去的书生气,却没有一点的娇柔做作就凭这几点完全可以断定是一个长相帅气容易让人接近的男人。

    如果一个男人不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干事业,只想凭着自己的几分长相来赢得人们的好感,除了招来那些没有一点眼光的女人的喜爱,是不会让人们看好的。当然这样的男人也绝不会干出多大的事业来的。李春生给人们一个好的印象除了他跟那种人不同,再就是为人做事很谦和,对于那些有些官职的,能在众人面前指手画脚的人却一点也不巴结和谄媚,把自己的腰板挺得直直的,完全的凭着自己的能力活着是李春生给人们留下的好印象。

    付明认真的看着李春生送来的两套吊装方案,心里很快就确定下了用哪一种方案来吊装。但他只是做到了心中有数,并没有立即拍板,他想要把这两套方案拿到第二天的早会上让大家说说,看看大家是不是跟他也有一样的想法。对于这样的大件吊装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和成功,绝不会有半点的疏忽和差错。

    “用卷扬机吊装,花销和费用会更节省一些。”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用劳新格吊装费用虽说会高一些,但是更安全更平稳。”也有人说出了另一套方案的好处。

    第二天的早会上两种方案明显都有支持的人。

    “我个人认为,在新加坡我们都没有现成的吊装工具,无论是卷扬机,滑轮组以及钢丝绳,还是劳新格我们都只好租赁别人家的。两样均衡一下费用都差不多,那样就不如用劳新格更安全。费用的多少并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把这个八十吨的大家伙一点也没有风险的安全的平稳的吊装到位。”付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本来大多数支持用劳新格吊装的方案就一下子确定了下来。

    尽管付明每一件事情在心里都有了定论,但他还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如果大家的意见比他心里的定论效果还要好,那他就采用大家的意见,如果大家的意见跟他心里的定论不谋而合,那他也一样采用大家的意见。这是他一贯的做事原则,让每一个人都充分的把自己的意见和见解说出来,一个人即使有再大的本事,总有想不到的,使大家畅所欲言,各自把自己的建议说出来,一个人想不到的大伙都想到了,那样会使安全系数提升到最高值。该发生的事故也不会发生了。采用大家的意见和建议并不是说自己没有主见和能力,一意孤行不听取大家的意见才是做官的弊病,同时也显出了做人没有教养。一个没有教养的人是不会做一个好官的。

    DD公司那天早会上确定下来二号炉大汽包用劳新格吊装。也是在第二天确定下来租用孟加拉的劳新格,孟加拉在新加坡有常年进行大件吊装的工具和大型起重机械进行租赁。

    管理一个企业绝不只是应对每天的工作和处理工作中的困难那么的简单。最不好应对的是不知道或者没有一点预知的事情发生。如果是跟工作没有一点关系的,处理起来业就更头疼了。

    “这个字你们谁爱签谁签,反正我是不签的。”刘玉富虽说是个头不大,说话的声音却是蛮高的,从他的口气中不难听出他心存蛊惑和煽动的目的。

    前一年12月21日那天新加坡又在下雨,DD公司的工人早上上班没一会儿就都躲到集装箱里避雨去了。班长王建新通知工人们到办公室里办理银行卡,说是新加坡有规定,每个人的工资都要打到银行卡里,不开现金。为了给大家提供办卡的方便,已经把新加坡银行的工作人员请到了项目部的办公室,只要去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听到这一个消息,刘玉富第一个就不干了,除了说他不会去办公室去签字,还说,“这纯粹是一个阴谋,这样的事儿我们不是听说,而是亲身感受过,用自己名字去银行办理了属于自己的银行卡,说是为了防止贪污腐败,每个人每个月的工资只打到自己的银行卡里,办完卡回来的时候却把自己的银行卡连密码一起的交了上去。开支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开了多少钱,钱都让人家从银行卡里取走了,给你多少是多少,有人开通了网上信息,立即就跳起来反对,甚至拿出了整人的把戏。这是什么?这是贪污,是比贪污还要让人可恨的抢劫,是在犯罪,是明目张胆旳大肆犯罪。要是签了这个字,就是成了任人宰割的了。”

    “银行卡属于你们自己的,谁也不会收上去的,更不会有人要你们的密码。除了你们自己别人休想从中拿走一分钱。”尽管王建新费了很多的口舌跟大伙解释,但一点也不起作用。

    对于办理银行卡签字的事情已经是第二次提出来了,前五六天的时候付明就跟工人们说起过。

    “我们只要求每个月都按时开工资,说别的都没用。”王显军的话听了让付明很不舒服,只当他是一个没有文化的种地的没有脱去粗鲁的本性,付明心里萌生的那股淡淡的火气没有发作,主要是他们有四个人在这里,这样的人做事可不讲什么规矩,他一旦带头闹了起来,会给这里惹来麻烦的,更何况新加坡裕廊岛的工程才刚刚的开始。

    “正是因为家里缺钱我们才出国打工的。不是为了钱谁还出来受这份洋罪。”王显军刚把话头撂下刘玉富就接过来说。

    “这是新加坡的财政管理的制度,咱们既然到了这里就得遵守这里的制度,就像在中国要守法一样。再说办一张银行卡真的有这么难吗?”付明很不理解,只是办一张银行卡,把每个人的工资都打到自己的账户,又不与他们有一点的影响。

    “我们办不办银行卡是我们的权力,难道我们不办银行卡就不可以在这里劳务了么?”又是刘玉富再说。

    “我再说一遍,这是这里制度,不是我们想改就改的。”付明心里涌上来的那股火气再也不想忍下去了,如果不再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看,以后在这里的工作很难展开,岂不是他们说的算,想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刘玉富,我已经打听过了在国内你就是一个调皮捣蛋的主。来到了新加坡,依然不改你的坏脾气。”

    付明尽管有些发火了,但还是有些心平气和的说。

    “我到底怎么啦?今天当着大伙的面你给我说个明白。”

    让付明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没有先发火,倒是刘玉富先发火了。

    “刘玉富,付经理也只是那么说说,你怎么就当真事了。”别人的劝说没有起到一点的作用,刘玉富就像一条疯了的狗一样,谁来劝说他就朝着谁去咬。

    “刘玉富说的没错,总不能你们想怎办就怎办吧?”看到王显军都说话了,他的堂弟王古力也开始从中挑拨了。

    付明说的没错,刘玉富是一个名声不怎么好的人。他的脾气很坏,动不动就发火,知道底细的人都不愿意跟他接触。

    从刘玉富后背的纹身上就知道他是一个个性独特的人。

    他的后背上纹着一头驴,不知什么缘故,刘玉富从小就喜欢驴,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分田单干后,为了种地方便家家都养驴,驴就是庄稼人最好的劳动力,驴在家的地位一点也不比人底。但在后背纹上一头驴,却没有听说过,就连纹身店的艺人也还第一次听说。

    在身上纹十二生肖的并不少见,十二生肖却没有驴的位置。在后背上纹一头驴算是纹身店老板的第一次开张,给他免费的价格。

    刘玉富身上纹着一头驴到处的张扬并没有达到他预想人们称赞的结果,驴在他们家迷信的章节里属于是鬼的象征,那就意味着他的身上天天都有鬼在附身,于是他就要求那家纹身店把驴改成了骡子,这一次纹身店的老板可没便宜了他,要了比平时两倍的价钱。骡子也终究也没有离开驴的本性。

    那天的办理银行卡的事情就这样给搁置了,21日那天新加坡银行的主动到现场来办公了。

    “不管他怎么说咱们就咬定了,就是不办理。大不了他把咱们从这里赶回去,回去了如果没有更好的活干,那就跟着我去,管保你们都能找到比这里还要好的活干。”王显军今天的煽动的确起到了很大的效果。又加上凡振宇在旁边说了一句,“那就说好了,咱们大家都不去签字办理银行卡,如果谁去签字了谁就不是他爹养的。”

    今天的新加坡天气显得并不是那么狂躁,小雨不间断的下着,使新加坡燥热的天气一下子降温了。

    人们躲在装有空调的住人集装箱里,有的躺在地板上睡大觉,有的一棵接一棵的抽烟,新加坡是一个禁止在公共场所吸烟的国家,但它们相信在这样的天气里是不会有人来抓的,有的坐在地板上不停的翻看着手机里的画面。

    有的人已经意识到了,不就是去签字办一张银行卡吗?难道真有像他们说的那么严重吗?原本都想动身去签字了,让王显军他们一鼓动,就又停了下来。出门在外惹恼了他们,受他们人多势众的欺负可不是好玩的。王显军除了人多势众,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几年前他第一次出国去土耳其,认识了另一家DD公司的锅炉主任郭文博,郭文博是一个没有多大能耐的人,但他仰仗着他的表哥是DD公司的经理而当上了锅炉主任。锅炉主任是一个很有实权的职位,王显军跟郭文博都有好酒的习惯,喝了几回烧酒,两个人的关系就显得不一般了。在王显军的心里其实一点也瞧不起郭文博,一个人就凭几顿烧酒就能拉拢过来,足以见得他是一个多么没有出息。能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对于自己以后的打工还是有一些好处的。王显军仰仗着郭文博的关系也就大胆和狂妄了起来。

    有王显军他们在背后撑腰,刘玉富和凡振宇认准了跟着他走下去了。

    “大哥,我们都听你的。你说签字就签字,你说回去咱们大火就一起跟着回去。”这个时候总是少不了王古力说上一句话。王古力说这话的时候,邵喜海跟郭昌富也站在了王显军的身边,意思在这里不是付明说的算,他们只听他大哥王显军的。

    作为一个企业领导没有比下面的工人齐心不听他的指挥再让人恼火和头疼的事了,显见这跟办理银行卡的关系不大,而是对DD公司项目部经理付明的权力挑战。在他们的心里如果这一次能挑战成功,那以后他们怎说就怎么办了。

    “我明确地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今天谁不去签字办理银行卡,那么我马上就订票,明天就让他回国,并且保证你们在这里的工资一分不少的开给你们。”DD公司的付明经理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大伙也明白了他说的话是来真格的了。

    “回去就回去,反正我们是不签字。”王显军再一次的重申,使刘玉富和凡振宇铁了心的跟着他们走了下去。

    能有一次出国的机会不容易,再说现在回去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的,哪里有更好的活干,再说如果有更好的活干,谁还出国,吴成民再也坐不住了,第一个站了起来去签字了。尽管王显军他们对吴成民这种没有主见临阵逃脱有些意见,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在新加坡一个月的工资能抵得上国内两个月的收入,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多少人梦寐想要的事儿都实现不了。如果因为一张银行卡就被赶回去了,岂不是只有傻子才能干得出来。看到吴成民第一个签字了,其他的人才不愿意跟着他们走下去呢,也纷纷分的去签字了。

    对于不签字办理银行卡的人,付明开始给他们订回国的机票了。

    刘玉富和凡振宇看着王显军他们哥四个也没有签字,也在坚持着。

    “大哥,咱们能有一次出国的机会不容易,总不能就这样被赶回去吧。主要的是失去了一次挣大钱的机会。”王古力把王显军叫到了外面雨水淋不到的地方说。

    看到付明经理真的生气了,来真格的了,其实不用王古力说王显军也不想再坚持下去了。贫穷是他们家庭的症结,如果不因为贫穷,他又怎么会给人家去当养老女婿呢?一个体格健壮头脑灵活的大男人,居然连个老婆都讨不上,这在老家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

    “我去把他们俩也偷偷的叫出来。”王古力说完,王显军并没有说话,王古力知道该怎么做了。

    “刘玉富和凡振宇你们明天下午四点的机票。”王建新班长通知他们。

    “怎么只有我们两个回去?”

    没有人告诉他们是怎么回事儿,他也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弄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的时候,付明亲自开着车把刘玉富和凡振宇送到了新加坡市里。拉着他们在牛车水把刚刚开清的工资都兑换成了人民币,中午的时候在一家东北餐馆请他们吃了一顿到新加坡以来算是最丰盛的午餐,不用说,这是他们到新加坡以来最难看也是最难吃的一顿饭。

    “这个时节北京一很冷了,天气预报里说北京昨天下了一场小雪。虽说这场小雪给人们的生活没有带来多大的影响,倒是把温度将下了好几度。北京已经零下十几度了,是这个冬天以来最冷的天气。我们给你们每人买了一件羽绒服。”付明说着把没有打开包装的羽绒服递给了他们。

    “付经理,我们对不起你了,如果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不会计较任何报酬的。”刘玉富说。

    “你们还是平安的回去吧,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付明把刘玉富和凡振宇送到了樟宜机场就回裕廊岛电厂的施工现场继续他的工作去了。

    刘玉富和凡振宇在打开羽绒服的时候看到了标签上的价格,每件一百八十新币。

    付明的尼桑车还没有开回裕廊岛的现场,刘玉富离开新加坡前的最后一个电话就打到了施工现场,都在关注着他们俩消息的人们一下子就都知道了,DD公司除了一分不落的把工资开给了他们,还在牛车水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就连每人花了一百八十新币买的羽绒服大伙也都知道了。最主要的是刘玉富说出了最后的良心话。

    “我们已经做了一回傻子了,你们要留在这里好好的干,DD公司和付明经理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如果你们也想得到这种优待回国的话,你们也一定连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说这也是一种工作方法的话,付明的这种工作方法在来新加坡的每一个DD公司

    的人的心理都留下了值得回味的印记。

    新加坡裕廊岛大士电厂的二号锅炉的大气包是在2012年的12月30日吊装到位的,由于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没有一点的差错。2013年元旦的两天假期算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能有机会去逛新加坡,而且不少一分的工资,这是人们最高兴的事儿。

    比中国人更高兴的是印度人。12月25日圣诞节那天他们已经捡到一天的便宜,休息了。圣诞节这个西方隆重的节日,在中国人的心理却一点也不当回事儿。他们可不迷信圣诞老人真的会给每个人都带来礼物,即使圣诞老人再富有,一人一份的礼物的下来也早就变成穷光蛋了。

    新加坡人在自己的国家想看到雪,就像中国的哈尔滨想在冬季里看到雨一样,是永远都不会实现的。在没有雪的地方是不适合松树的生长的,尽管这样早2013年圣诞节到来的时候,新加坡的公共场所到处都能看到塑料制作的松树,树上还挂满了灯。也许是为圣诞老人夜里的到来照明。裕廊岛大士电厂的食堂里的,在一个玻璃罩里种下了一颗松树,里面还有永不停歇的飘落的雪花,松树是塑料制成的,雪花是白色的泡沫制成的,在电的作用下一切都活灵活现了起来。

    穿着红衣戴着红帽的圣诞老人随处可见。对于圣诞节西方人显见不如中国人对于春节看得明白。

    有的天主教徒甚至怀疑耶稣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如果压根就没有过耶稣,那么每年的12月24日的平安夜就不是耶稣的诞辰日。不管人们对于耶稣抱有怎样的怀疑,每一年的圣诞节还是照样过的。就像中国的春节,人们早已不在乎年的怪兽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能在节日里得到乐趣才是人们最值得高兴的。

    2012年12月24日,星期一,对于DD公司的中国人来说,一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除了照常的上下班,就连食堂的伙食也跟昨天的一样。为了不影响第二天的正常上班,人们都老早的睡觉了。半夜的时候裕廊岛的SK营地到处响起了人的欢呼声,叫喊声,还有的人当当的敲响了脸盆水桶。特别是些那印度人,还跳起了印度舞。他们也许接到了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显得格外的狂躁,反正明天是他们的法定休息日,他们不狂欢到天亮才不罢休呢。对于DD公司的中国人来说他们可不喜欢这一年的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使他们一夜都不能安睡。正是吊装二号锅炉大气包的关键时刻,工作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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