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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美人情殇 3

    苏母选择了一个良辰吉日,把苏若柳嫁给了叶之和。婚后两小口恩恩爱爱,日子过得美满幸福。叶之和如婚前一样,对苏若柳呵护有加,关心备至。苏若柳嘴谗,要吃新鲜水果,叶之和立马派仆人去买;苏若柳喜欢楼兰城里“御衣坊”的旗袍,叶之和令管家订购了十多套颜色各异的旗袍,每套旗袍配着对应的金银服饰,整齐地摆在苏若柳跟前。苏若柳喜欢看京剧,叶之和令人请来一帮戏子,在府内一连演了十日,看得苏若柳都腻了,挥挥手示意那帮戏子散去。

    叶公子如此宠爱,要啥有啥,令苏若柳自然感到满意。茫茫尘世中,能觅得这样的公子相伴一生,至少也是一种福缘。苏若柳内心如吃了蜜样,喜滋滋的。虽然偶尔想起东陵阁不寒而栗的话,难免有些担心,但每看到叶之和笑吟吟的脸,那种担心荡然无存!她觉得,叶之和是爱她的,那种爱,超乎异常的;是无微不至的,恨不得绣个香喷喷的荷包,将她细细地缠好,包好,然后细细地藏在衣柜。

    超乎寻常的爱情,难道不觉得可疑吗?

    超乎寻常的宠爱,难道不觉得虚假吗?

    有道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苏若柳和叶之和相处久了,渐渐了解叶之和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喜欢赌博。两人之间渐渐发生了一些矛盾。这日,苏若柳起床发现叶公子不见了,唤来丫鬟喜春问公子去哪里了,喜春支支吾吾,神情慌张。苏若柳内心疑惑,再三逼问,喜春只得回道,叶公子一早被附近的王公子卢公子唤去了赌场。苏若柳内心一惊,丢下丫鬟,返回阁楼,细细查看柜里的银两。那是长工们交来的一年租金。叶家是个大户,在南边绿洲拥有良田百顷,租给附近的长工种田或养鱼,每年收入可观。叶家一年大大小小的开支,大多出自这笔可观的收入。拉开抽屉一看,里面的银两不翼而飞,连一个子儿都没有。苏若柳内心纳闷,难道叶公子走火入魔了?如此痴迷赌博,不惜拿出叶家一年的租金去赌场一试手气,难道他不心疼吗?

    晚上叶之和回来了,经不起苏若柳一番盘问,只得如实招了,原来叶之和瞒着苏若柳,在外面输了不少钱,为了挽回损失,不惜拿出那一年租金,跟着王公子卢公子去了赌场。在赌场输得精光,叶之和内心沉重,眼神黯淡,心虚地避开苏若柳的目光。苏若柳长叹一声,徐徐开口道,奴家嫁给公子,是希望跟公子过一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公子家里骡马成群,鸡鸭满圈,拥有良田百顷,堪称一方富足大户。公子难道不知道吗?纵然拥有金山银山,纵然富可敌国,一旦沾染赌博恶习,难道不输得倾家荡产?公子难道是在玩火?

    叶之和羞惭难当,一把拥抱娇艳的苏若柳,忍不住低头吻了她高耸的乌蛮云髻,痛苦地道,娘子的教诲,之和一定铭记在心。如果再瞒着娘子外出赌博,之和日后沦为乞丐,饿死于荒山野岭,无人收尸。他对天发誓,不再赌博,为了苏若柳,为了叶家今后的未来,一定戒掉赌博的恶习。苏若柳一把抱住叶之和粗壮的身体,他身上散发出一种熟悉的男性汗味儿,令她恍惚,令她陶醉。他是她的,两个人婚后如胶如漆,尽享鱼水之乐。虽然叶之和输掉了那一年的租金收入,只要他改邪归正,那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古人不是说过,千金散尽还复来!

    两人重好如初,恩爱有加。

    叶之和老实了许多,渐渐断绝了与王公子卢公子他们的来往。苏若柳内心窃喜,叶之和不再去赌博,当然是件好事。自己有了身孕,叶之和也知道,他说,生男生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生下的孩子乖巧,听话,懂事。生出来的如果是个男孩,但愿他今后金榜题名;生出来的是女孩,但愿她嫁个富贵人家相夫教子。苏若柳听了,内心洋溢一股难以言说的幸福,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叶之和是爱她的,那种爱如同一阵徐徐吹来的春风,吹在内心,暖暖的。

    苏若柳以为她很幸福。然而,这幸福的日子如花儿一样,也有枯萎的一天。

    两个月后,王公子带着一帮壮汉,凶神恶煞地跑到府上来讨债,自然吓傻了单纯的苏若柳。苏若柳花容失色,唤来叶之和,责问到底什么回事。叶之和哭傻了脸,跪在苏若柳跟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娘子,之和跟他们出去赌一把,把输了的钱挣回来,以后就永远不再赌博!

    苏若柳气急败坏,手指叶之和喝道,你不是答应过奴家,答应不再出去赌博吗?

    原来叶之和一直偷偷背着她,在外面赌博,欠下的赌债已经无法还清,他输掉了自家的百顷良田,输掉了自家的房子。最后孤注一掷,同王公子卢公子出去赌最后一把。他虽然在苏若柳跟前刻意装作满脸羞惭,悔恨交加,但他从地上爬起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甚至麻木!那飘逸的背影再一次刺痛了苏若柳的心!那是她的王子,英俊潇洒的王子!然而她的王子自甘堕落!

    苏若柳绝望之极!

    更绝望的是,叶之和一去不复返!

    再次出现眼前的是,王公子和他的一帮壮汉。王公子指挥那帮壮汉,将房内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搬走,连丫鬟喜春都被拖上门前一辆马车。苏若柳生气地上前阻止,王公子冷冷一笑,鄙夷地盯着她,叶之和输光了,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的!连你,我都已经卖给了楼兰城的翠花楼!哈哈,这次价格卖得比较爽,足够吃下辈子!

    王公子幸灾乐祸,苏若柳气得两眼翻白,一溜儿栽倒在地,昏死过去。惊得王公子连连惊呼,夫人,夫人,你现在死不得,价格我们都谈好了,等下他们过来要人!迷迷糊糊中,脚步凌乱,身边人影穿梭,似乎是叶之和归来。他难道彻底悔改?曾经他坐拥百顷良田,腰缠万贯,却不好好珍惜,落得如此可悲下场。这怪谁?怪自己不争气?怪自己堕落?人啊人啊,都是一种贪婪之极的动物,渴望通过赌博轻易获得别人的一切,谁料轻易搭上了自己的一切!

    人类的贪婪,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苏若柳在迷糊中再一次想起了东陵阁!这个可恶的老头,居然一语成谶。

    许久,苏若柳醒来了,发现自己躺在软榻,下身一片湿漉漉。刚才气急败坏,惊扰了胎气,导致她滑胎了。房里除了一位王公子请来的大夫外,再没有其他人。房里一片狼籍,如同遭遇洗劫,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王公子翻走了。那大夫无限同情地望着苏若柳,端了一碗药轻轻走过来,道,夫人,先喝了这碗药止血吧。

    苏若柳双眼通红,心有不甘地问,叶之和呢?他到底去哪里?

    那大夫看见苏若柳凄楚可怜,瞧见周围无人偷偷告诉她道,你还不知道,叶公子在迎娶你之前,已经相继输掉了三位妻子。都是因为赌博。叶公子每次输得倾家荡产,输得鬼哭狼嚎,输得最后把自己的妻子卖给翠花楼接客。他在这一带名声极差,是个有名的赌棍。在迎娶夫人前,叶之和时来运转,突然在赌场赢了很大一笔,于是在南方绿洲置下百顷良田!买下这套房子。谁料这小子不好好珍惜,不懂得拥有,赢了钱还想去赢,这次输得很惨,把自己都卖给了赌场,还要连累夫人!

    苏若柳只觉一阵天昏地暗,不由得再次昏过去。原来她根本不了解这所谓的叶公子,原以为他是个富家子弟,原以为他风度翩翩,原以为他潇洒英俊,直到今日她才知道,他是个赌棍,十恶不赦的赌棍。用他赢来的银两,虚构了一个美丽的爱情童话。在这个美丽的童话中,她以为她是个漂亮的公主,她以为他是个浪漫的王子,享受着男欢女爱,却发现当所有一切如肥皂泡儿破灭后,剩下的只有仇恨、沮丧、绝望和无穷无尽的痛苦!

    金满箱,银满箱,展现乞丐人皆谤!苏若柳再次醒来后,发现连那请来的大夫都走了,空荡荡的房里只剩她一人,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可怜的乞丐,衣着褴褛,赤着脚奔跑在茫茫的旷野,殷红的鲜血从脚上渗出,而她却浑然不知疼。

    叶之和消失了,连最后一缕希望都破灭了。她的世界完全倒了,她哭着,喊着,跪在地上冲着南方,南方不远处有她的娘亲,她的娘亲至今都不知道她遭遇的变故,以为她一直活在天堂,美妙的天堂,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嫁给的是一个赌棍,这个赌棍不但不珍惜自己,反而将自己美妙的肉体和大好青春押在肮脏的赌桌了!

    这是她的命运吗?

    这是她的爱情吗?

    曾经以为,爱情是个高尚的词汇。遭遇过失败的爱情后,才知道爱情其实很平凡,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每天的柴米油盐,永不休止的争吵,甚至夫妻间的斗殴,这些都是爱情组成的一部分。曾经浪漫地幻想,要一种奢华的爱情,那是不现实的!世上没有奢华的爱情,太过奢华的爱情,结局必定令人嘘唏不已!贵为一国之君的唐玄宗,无比宠爱杨玉环,后来呢,美人香消玉损,爱情烟消云散!

    陋室空堂,当年芴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这是多少深刻的感悟,多么痛切灵魂的触动!人生只有经历了大起大落,经历了物是人非,才能体会到拥有的珍贵。然而当曾经拥有的一切,与自己擦肩而去时,剩下的只有痛苦!

    苏若柳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凄楚无助!

    苏若柳挣扎着,用剪刀剪下自己的旗袍,这身旗袍是叶之和送的,现在她脱了下来,用它制作成一条白练,她将它悬在粱上,勒在自己的颈脖。一阵剧烈的痛楚袭来,她一阵恍惚,恍惚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佝偻的身体如同一片抽干了水分的叶子,憔悴不堪,他脸上绽放着诡异的笑容!他已经成了鬼魂。他拉着她,牵引着她,朝阴间走去。她看到了一缕缕缥缈的灵魂在阴间游荡!生前为人,死后成魂,游荡在黑暗的阴间!

    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有人上楼了。紧接着有人一把抱起她,将她从那白练中救下。苏若柳哭着,闹着,喊着,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吧!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她崩溃了,彻底崩溃了,如同疯子一样语无伦次!

    想死,没那么容易?救她的是一个白面壮汉,一脸的横肉。他鄙夷地盯着苏若柳,眼里闪烁着**的光。这么好的容貌,死了不可惜吗?去翠花楼换钱吧,挣足够了爷们自然会考虑放了你!

    苏若柳披头散发,哈哈大笑,翠花楼!翠花楼,这个万恶的淫窟,坑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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