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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第一五二章 挥之不去

    苏阁老举头望月, 心中思绪绵延。爱妻临终之前,他执着她的手,曾经亲口承诺过,一定会照顾好苏三, 可现在,只怕他会食言了。

    “婉絮啊,”苏阁老望着皎洁的圆月,轻念爱妻之名, 心中慨然长叹:“你若是在天有灵,定要保佑我们的三子平平安安,可莫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啊!”

    苏阁老望着月亮,久久无言, 许久后收神回来, 环视左右, 清冷的夜色下,周遭花草石台布置精巧, 却让他觉得更多了一重空寂。

    他又望了望月亮, 低下头, 有些苦涩地笑了。许久后,他望着满园融在夜色里的清冷月光, 幽幽地长叹了一声:不是这里太空了,只是他的身边少了一个人而已。

    苏阁老静静地站在石桌旁的方寸间, 合眸去融合下内心与外界的空寂孤独, 待他负手离开花园时, 他的身上已看不出一点曾流露出的疲态与孤寂。

    朝堂上还有一番争斗要应对,手下还有那么多人唯他的马首是瞻,他没有时间自怜与担心。一切既然未到最后,那么成败输赢,就总还是未知之数。或许他不敌女帝与命帝,但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宗族,他都没有怯懦与后退的理由!

    苏阁老回到房中,叫来了两名倚重的幕僚,与他们密谈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密谈后,两名幕僚分别离去,苏阁老在下人的服侍下,换上公服,乘轿从家中出发,前往午门。

    四更过半,再过不多时,便到了鸣第一通鼓的时候了。浓重的夜色中,午门外偌大的场地上,已经站满了等候上朝的官员们。

    依照本朝礼制,朝中大小官员,不论品级高低,凡在京者,皆可参与早朝。但七品以下者,不强制每日参朝。

    通常七品以下的官员,若无要事需要奏秉天听,早上根本都不会往午门这边儿来。在家多睡一会儿,到时间了,就去各自衙门点卯办公,该干什么干什么。

    但今天,朝中不论大小官员,除了称病在家的程阁老之外,基本全员到场。一千余人凑在午门外,场面颇为壮观。

    所有人都知道苏阁老三公子的别苑里,昨天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堂堂锦衣卫副指挥使沈青白,带着数百名锦衣卫,将苏阁老三公子的别苑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后踏出别苑大门时,不仅满身杀气,还浑身是血,似乎还受了很重的伤。

    然而最诡异的却不是这件事,而是事情出了之后,不论是皇上那里,沈青白那里,还是苏阁老那里,都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也没人能确定,今天的早朝上,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情况。

    程苏二党相斗多年,始终没分出个胜负来。前一段时间,程阁老遭受女帝申斥,旋即坠马受伤,程党自此内乱不断,有人转而投靠了苏党,有人反水参奏程阁老纵容族亲为非作歹,为害一方,妄为阁臣。

    眼看程党大厦将倾,这个时候,苏阁老那边却出了这么严重的事儿,现在程苏二党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可真是不好说了。说不定,最先被踢出内阁的,反而会是原本最可能成为首辅的苏阁老!

    苏阁老一倒,那朝堂大权,可就尽归于养病在家的程阁老了。毕竟二人在朝野经营多年,哪一个倒了,没有另一个出面承担大局,只怕都会让朝局顷刻大乱。

    女帝就是再有能耐,若是同时失去苏阁老和程阁老,怕也是控制不了朝中这些早已成了对头的群臣。届时无人压阵,所有人为求自保,互相之间肆意攻讦倾轧,朝局非乱成一锅烂粥不可!若要废去一人,只有格外倚重一人,方可控制住局势。

    此时此刻这个复杂而微妙的时间点上,在场的朝臣们,心中无不各有计量。

    属于程党的人,从昨晚到今日凌晨这段时间里,都多多少少,或早或晚地接到了消息:今日不可对苏党发动任何攻讦参奏,程阁老自有安排与谋划,凡不遵从,擅自行动者,一律除名调用。

    可是除了面见过程阁老,或是被程阁老面见之人相约交谈过的几个人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程阁老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这段时间被苏党欺压了这么久,所有坚持留守程党之人都盼望着,在如此的大好时机下,程阁老拿出真正的雷霆手段,不要再让苏党有什么死灰复燃的余地!

    苏党的人,今日凌晨也陆陆续续地接到了一些消息,今日一切如常,不可为苏阁老三公子之事在朝堂发声,否则便是自毁前程,自断前路!

    这就让人十分摸不着头脑了,堂堂阁老之子的府邸被锦衣卫们大举围困,传得朝野皆知,不问个清楚明白,这像什么话?就是没罪,时间一长,也变成有罪了!欲加之辞的道理,难道没人懂吗?

    可是疑问再多,一层一层的重话传下来,也没人敢轻易做出什么奏本发声的打算。毕竟独木难成林,孤树难成行,上面既有提醒,其他人又都不开口,只有自己发声,那岂非与找死无异?

    既不属于程党,也不属于苏党的人,内心活动比这两党的人更要丰富。

    今天不管是程党得力,还是苏党失势,都连累不到他们的身上。不管局势如何风云变幻,他们都能稳稳地躲在浪潮之旁,从容不迫地见证风云变幻,权力更迭。每当这种局势转换的时候,都是借势而起的大好机会。

    只要他们找准时机发力投靠,一朝平步青云,从此官运亨通,都是大有可能之事。说不定局势重定之后,位高权重之人里,他们也会身为其一。

    众人心思电转之时,不知是谁最先说了一句:“苏阁老的轿子来了!”所有人都转身回头,于厚重夜色中,去探寻苏阁老的官轿。

    苏阁老的官轿稳稳落地,轿夫打起轿帘儿,身着一品公服,气度非凡,威势极重的苏阁老缓缓跨出自己的官轿,站在午门外的砖石上,目光沉沉地扫视众人,坦然自若,气定神闲地迎接着每一道目光的探寻。

    已换了武官公服,提前来此,但一直隐于远处的苏大走了过来,躬身向苏阁老行了一礼,恭敬地道了一声:“父亲。”

    “嗯。”苏阁老微微抬起唇角,应了一声,对他道:“时辰不早了,去列队吧。”

    苏大恭敬称是,去往自己平素所站之处。苏阁老扫视众人,微笑着道:“诸位也随我一同列队吧,快到了敲鼓的时辰了。”说罢,双手缓缓合握,举步走向自己平素所站之处。

    原本广场上还有些议论之声,待苏阁老父子自官员中自动让出的一条路,走向自己平素所站之位后,这议论声便越来越小,乃至陡然消失了。

    所有官员互相看了看,也都开始依照各自平素的站位,列起了队伍,心中却在震惊于苏阁老父子俩太过淡定的表现。

    这两个人是怎么做到如此若无其事的?苏三那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苏阁老既是父亲,又是首当其冲的阁老大员,没道理会如此镇定非常啊。就算是装,也不该是装得这么像啊!

    在场之人心里,不由都泛起了一些嘀咕。这其中,苏党之人自是更多了一些信心,而程党之人,则更多了一些忧心。既不是苏党,也不是程党之人,只觉得眼前的局面,太过诡异复杂,完全看不透。

    过不多时,天光之中,微微透出一丝亮色,城墙上,第一道隆隆鼓声响起。

    平素第一道鼓声响起时,文武百官们才会开始按各自的官阶品级站位列队,这次虽然比平时多了许多人,列队速度却比平时早上许多。

    一道鼓声之后,官员们都觉得第二道鼓声来得有些漫长。终于第二道鼓声响起时,官军旗校率先入内,待到第三道鼓声终于响起时,文武官员们都迫不及待地自左右掖门而入。

    过了桥,官员们再整理好次序,乐起,升御驾。鸣鞭后,官员们向女帝行礼时,眸光无一不扫过女帝前方,沈青白所侍立之处。

    遥遥看去,身着公服的沈青白,依旧身姿笔挺,威武端肃。部分排位靠前,或是目力极佳之人发现沈青白还是一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教人一点儿也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至于女帝,更是神色如常,威势极重又从容有度,也是看不出有一点儿不对劲来。所有人都深觉,今日确实是诡异至极!

    大臣们礼毕起身之后,便可开始奏事,然而足足过去了半刻钟的时间,偌大的奉天门广场上,却无一人出言奏秉。

    苏党的人,除了苏阁老、苏大等少数几人,一个个的都在暗中瞟着程党的人,心里都在犯嘀咕,这么好的机会,程党的人怎么一声也不吭,到底是在等什么?

    程党的人也全都在纳闷儿,不是说程阁老都有所安排吗,怎么这么半天了,还没有人参奏苏党?程党的人一个个的,全都暗中拿眼神往前排瞟着,尤其是瞟那些程阁老的心腹们。

    若是这些疑惑与提醒的眼神儿能够变成箭头,方有固与王一辑等人此刻早已变成筛子了。然而方有固与王一辑等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依旧是稳如泰山,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好像今天早朝上,根本没什么事儿与他们有关。

    苏阁老一直镇定非常,气度沉稳地耐心等待着。他与幕僚密谈后,已然在朝堂上,又做了一手安排。他便是要看看,今日程党和女帝都能如何向他发难,他也要看看,程阁老称病在家的这段儿时间里,都和手下的人搞了什么名堂。

    然而,又等了一刻钟,也还是不见谁有任何动静。

    这回,不仅是参与早朝的百官们站不住了,苏阁老心里也泛起了一些疑惑,余光也不禁有意无意地瞟向了周边与后方。

    今天若是程党不对他下手攻讦,那可真是天下第一匪夷所思之事了。

    便在此时,方有固和王一辑相视了一眼,王一辑微微闭了闭眼,方有固随即长出了一口气,微微地打了个呵欠,官员的队列里终于站出了一个人来,所有官员们都把目光集中向了这个人,却也所有人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是这个人站了出来——户部给事中沈有思。

    此人素以不结朋党,清正无私著称,难道他早就成了程党或者苏党的人,只是伪装得太过成功,以至于骗过了朝中所有的人吗?他突然站出来,是要说什么?今日的朝堂大戏,终于正式开场了吗!

    在场官员注视着沈有思,都感觉有些热血沸腾,同时也有些心惊肉跳。

    沈有思坦然地迎着众人各怀鬼胎的扫视,出列奏秉道:“臣户部给事中沈有思有本启奏。如今距离边疆战事止息,已近一载,今年户部钱粮较往年都更丰裕,而黄河长江水患过后,灾民流离失所,便在京城之外,就有无数逃荒而来的饥民,翘首以待救命之食,然户部上下,除臣之外,至今无一名官员,外出踏访灾情。臣请陛下,开放官粮,赈济灾民,并治罪于救灾不力,致使灾民流离失所,至今仍饥肠辘辘,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户部大小官员!”

    沈有思虽已四十有二,却精神勃发,声若洪钟。一番奏秉说完,户部官员无不心惊,一时竟忘了今日朝堂上的表现空间,本应是属于程苏二党权力之争的。

    这六部的给事中们虽然官位不高,都只是正七品而已,然而权责却极大,上可封驳御批,下可纠劾百官,堪称朝中大事小情最强插手者,大小官员皆可批驳者。

    前两朝连续几百年间,给事中们都是喷天怼地已成常态,本朝也不例外。这是连皇帝都敢找个由头就喷一顿的官儿,问责一下户部上下又算得了什么。

    朝臣们无人对沈有思问责户部上下的举动有所质疑,全都齐刷刷地打量着户部众人,等着他们的反应。反应被给事中给喷了,那就要么硬挺着,被对方喷成筛子,受责领罚,要么就正面硬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户部尚书王季几不可查地长叹了一声,看了户部侍郎石宇中一眼,户部侍郎石宇中心中一阵无奈,却不得不匆忙出列。毕竟户部上下,就没有比他嘴皮子更利索,又更适合在今天这个场面里出头的了,在今天这个微妙的朝堂氛围,真有小官儿敢冒头,过了今天,不说飞灰湮灭,也要被收拾得掉层皮!

    石宇中跨出一步,朗声道:“臣户部侍郎石宇中有本启奏。沈有思之言,绝不可取信!”

    “黄河长江水患之后,臣与户部上下,无不为百姓生计心忧如焚,臣与尚书王大人,早已将我部上下提出的种种应对处理之策,合议奏秉于圣上。至于逃荒而来的灾民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纯属是无稽之谈!不论是城中,还是外省,据臣调查所知,都有许许多多心怀仁义,古道热肠的商户,主动广设粥棚,出物出力,救助灾民。”

    “商贾聚财于民,如今逢临天灾,施还于民,此举可谓饱含仁义厚道之风,纵观历朝历代,如我朝商户这般,有先贤所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扶危济困,无私相助之行止者,罕能一见。这足见陛下英明神武,统率有方,方使得社会风气仁厚友爱,无私可赞。臣以为,礼部应当对这些古道热肠的商户,予以褒奖,以倡导教化,激励仁厚!”

    被点到的礼部官员,心中翻白眼的翻白眼,无语的无语。

    本来被弹劾参奏的是户部上下,这户部侍郎一番话,既驳斥了户部上下的失察、失职,又给自己揽了一道功。商户统归户部去管,赞颂商户,嘉奖商户,那最终,不还是给户部贴金吗?

    这石宇中也真是有本事,一番话,不仅把罪责撇了个清楚,还给自己脸上贴了金。但是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里,他把户部自己摘出去不就完了吗?干嘛还要往他们礼部身上搞事情,还让不让人说大事,说要事了!

    没人想在今天这个场面上出头,更没人想耽误程苏二党斗法,可是已经被点到了,又不能不接着招。礼部没办法,眼神交流一番,最终,这事儿还是落到了礼部尚书出面回应。

    毕竟嘉奖百姓可不是小事,大可倡导风气,小则影响被奖励之人的宗族运数,都必须慎之又慎,再加上今天这个局面,也只有礼部尚书亲自出面镇场了。

    大半个时辰过去后,朝臣们你来我往之间,竟是没有一个人提到昨日之事。

    苏阁老默立首位,已然明白,程阁老比他想得更加狡猾,也更谨慎非常,在今天这种日子里,竟然都不肯出手。

    而程党一方也已明白,苏党比他们想得更聪明,也更沉得住气,今日若非女帝主动提及昨日之事,只怕就算是早朝结束,苏党一方也不会就昨日之事,提到一句话。

    于是,朝臣们的目光,渐渐地都集中在了金台高坐的女帝身上。

    女帝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官员们,脸上风平浪静,心中却在冷笑。从今天这个局面来看,她她此前不仅小看了苏家,也小看了程苏二党,乃至于当朝的所有官员。

    经过了昨日,今天满朝官员,竟无一人提起苏三别苑之事。这些官员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可真都是炉火纯青啊。苏家,程阁老,两边的老狐狸,更是修炼得快要飞仙破境了!

    可以,很可以,这个局势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那她就好好陪她这些总是能给她惊喜的朝臣们过一过招,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既然没人说,那就都不要说了,她更不可能傻到主动去提昨日之事。女帝给身边的陆止使了个眼色,陆止随即宣出早朝结语。

    结语宣出,即为早朝将要结束之意,是给朝臣最后奏秉的时间。朝臣有事便继续奏秉,若是无事则就此退朝。退朝后,除四品以上官员,可以奏请继续面圣之外,其他人一律各回衙门,各自公干,若再有本要奏,则将奏本送往通政司待呈。

    结语宣出后,无人有事奏秉,早朝旋即终止。

    百官们都在一脸懵逼中,踏出午门,不敢相信今日的早朝,竟然就这么平平无奇的结束了。

    今日,本应该风起云涌,波诡云谲的一天。今日的早朝,本该是他们见证历史,重塑人生的一次朝会,本该是他们人生履历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是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昨天他们一个个在家里,都是苦熬了一宿,都认定了今天将要发生朝野震荡,名留史册的大事!就这么回去了,连见老婆孩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简直是荒谬至极!无语至极!

    百官们一个个心情不爽,兴味索然地去了衙门,女帝却是思虑沉沉地移驾勤政殿。

    不多时,她看着后被送来的奏折,终于彻底忍不住笑了——送来的几份奏折,全都是揪仪官弹劾大臣们早朝失仪的折子。

    谁在早朝上态度不够认真,望了天,看了地,谁在早朝上打呵欠了,谁挖鼻孔了。在今天这个日子里,就连最古板激愤的揪仪官,都只给她说这个。真是有趣至极!

    女帝干脆不再理会,直接宣沈青白觐见,询问牙槽箔片调查事宜,然而沈青白尚未在这一点上理出任何头绪。

    待回到诏狱,沈青白见到鱼羡,得知鱼羡已将所有于班二人去过的铺子里的人,都带了回来。除了一个人在拒捕之时,咬碎牙根得以自尽之外,其他人都是活口,顿时兴致大起,即刻便一个一个地查验这些人。

    出乎他的意料,这些人被卸掉了下巴的人,经观察之后,竟然有一半都在牙槽里埋有毒物,这说明于班二人常去之地,都藏有幕后之人的眼线。

    如此一来,更佐证了他此前对这个幕后之人的判断——这个幕后之人的财力、物力与势力,很可能远超他最初的预计。

    沈青白选了一个身体看起来很精壮的牙槽藏毒之人,将锦衣卫内所有的郎中都叫了出来,让他们以这个人来练手,将藏有毒物的牙齿,连同牙龈,一齐去掉,让那藏有毒物的牙根,再无被咬碎的可能。

    锦衣卫的郎中,年年月月地待在锦衣卫,与各种重刑之人打交道,早就听惯了这种要求。这些郎中里,更没有一个是善茬,也没有什么医者仁心。他们的医术,在这里,就只是服务于上面,让一个人生,或者让一个人死之用的工具而已。

    这些郎中也没有浪费这个练手之人,很快就研究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他们用烙铁,将这个练手之人的牙龈烫穿,既去掉了牙齿牙龈,又顺道给止了血。练手之人昏死之后,救过来,把下巴推回去,除了脸皮牙床都缺损了一块,说话十分漏风,以及每说一个字都会痛得生不如死之外,倒是不太耽误他们交待沈青白所想查问之事。

    郎中们如法炮制,将所有藏毒之人都如此去掉了口中毒物,随即功成身退。

    然而,沈青白虽然得到了可以审讯只用的活口,可真的一个个审过去,却没有一个人肯供出幕后之人,更没有人说出如何与上线联系。不论他如何严刑拷打,这些人就像中了邪一样,抵死不肯供出一点线索来。

    若说一个两个人如此,沈青白还可当做是幕后之人训练有素。可是七个八个都如此,这种意志和决心,真的是靠训练,就能训练出来的吗?真的是靠笼络与威逼,就能获得的吗?

    沈青白开始觉得,他已无法想象,幕后之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这些人如此死心塌地。

    朝堂上,一日日地过去,一连十余日之后,都还风平浪静得一如从前。

    假山下,倒是挖出了苏三谋逆的种种罪证,地面上,也终是发现了一本记载奇特的账册。可不管是苏三也好,还是苏家上下也好,都始终是心如止水,冷静非常,半点把柄也没有露出来。

    若不是锦衣卫还团团围拢在苏三的别苑外,几乎要让人不太确定,将近半月之前,是否曾真出过震惊朝野上下的锦衣卫围困阁老之子府邸之事。

    也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多多少少,都开始有一些苏三别苑被围的真正内情,开始在朝野之中流传。

    唐正延作为耳目广博的生意人,自然是第一批知道这些格外有价值消息的人。他本想早点通知陆怀,让陆怀高兴一下,也顺便,再游说一下陆怀,加入程党。

    苏三别苑,若真是因为苏三牵涉谋反被围,那苏家,便是十死无生,再无可能在朝堂上与程阁老作对了。到时程阁老大权独揽,权倾朝野,便真是彻彻底底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管陆怀有任何顾虑,也该彻底地能放下了。

    然而考虑了一阵儿之后,唐正延又暂时按下了告知陆怀的打算,他要等这个消息更确切,更稳妥一点儿,再告诉陆怀。

    而陆怀,在唐正延得知苏三牵涉谋反的消息时,正灰头土脸地从密道里钻出来。

    经过漫长而隐秘的努力,密道总算是彻底地修整好了。秀珠将他扶起,进了左手边,他们住的房间,轻轻地为陆怀掸去衣服上的灰尘,待他洗了脸,便用手巾,细细地为他擦去脸上和手上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