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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八十七章挡刀

    ……

    ……

    对于崔倩雪,赵俊臣感情有些复杂。

    当初,德庆皇帝向赵俊臣介绍了崔倩雪、陈芷容、苏秀宁三女,虽然赵俊臣对三女皆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但若是抛开利益的考量,让赵俊臣硬要选择一位的话,那么赵俊臣毫无疑问会选择崔倩雪。

    无他,崔倩雪天真烂漫、没什么心机,也不会刻意向赵俊臣索求什么,与她相处的时候赵俊臣会感到很轻松,让赵俊臣在庙堂上勾心斗角之余也能够放松一下心神。

    在那个时候,赵俊臣对于崔倩雪其实是心存好感的。

    不过,那只是当初的崔倩雪。

    对于现在的崔倩雪,赵俊臣心存怜惜,再加上崔倩雪如今的处境也算是受了赵俊臣的连累,所以赵俊臣有机会的话也愿意补偿一二,但当初那种轻松相处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反倒是多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压力。

    再加上,崔倩雪如今已是被前阁老崔勉赶出了家门,赵俊臣迎娶崔倩雪的话,在政治方面也得不到任何的帮助,这样一来,赵俊臣是不可能选择崔倩雪的。

    如此,当赵俊臣能够接受崔倩雪的时候,崔倩雪对赵俊臣并没有任何好感,当崔倩雪对赵俊臣心生好感了,但赵俊臣已是不愿意接受现在的崔倩雪了。

    世间之无奈与矛盾,大约就是如此。

    *

    此时,听到崔倩雪的询问,看着崔倩雪闪烁且又期盼的眼神,赵俊臣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尤其是,平日里没有利益算计的时候,赵俊臣也算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如今他既然不能给予崔倩雪肯定的承诺,就无法向崔倩雪保证什么,省得让崔倩雪心存幻想、从此耽误了自己。

    别看赵俊臣在官场斗争之际总是机智百出,但在个人感情之上,赵俊臣的表现就要逊色一些了。

    于是,听到崔倩雪的询问,赵俊臣犹豫了片刻之后,竟是不答反问,道:“崔姑娘你想要留在赵府吗?”

    问完之后,赵俊臣就有些后悔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蠢问题。

    崔倩雪如今想要得到赵俊臣的答复,而赵俊臣的反问,则是逼她自己做出选择。

    原本,赵俊臣以为崔倩雪听到自己的反问之后,不会有任何回答,两人之间会再次恢复到之前的沉默气氛。

    却没想到,崔倩雪轻轻咬了一下樱唇,又稍稍犹豫了一下,竟是鼓起勇气、轻声说道:“若是赵大人想让我留下的话,我就留下。”

    听到崔倩雪的回答之后,赵俊臣微微一愣。

    与此同时,见到崔倩雪鼓起勇气的模样,赵俊臣又隐约有些感动。

    毕竟,崔倩雪这算是主动向赵俊臣表明心意了。

    不过,犹豫了一下之后,赵俊臣却是绕开了话题,说道:“崔姑娘,你还记得咱们二人初次见面的情景吗?”

    崔倩雪隐约有些失望,但还是轻轻点头,说道:“记得,当时祖父逼我与你相见,我不愿意,就离家出走,没想到反而提前遇见了你,当时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而你则向我讲了许多道理,说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善恶正邪,所表现的正直与嫉恶,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还说我一心只想着自己,完全没有考虑家人,是自私的表现……那时候我很生气,但也没办法反驳你。”

    说到后面,崔倩雪竟是多了一些笑意,又有些羞涩,继续说道:“后来,我随着祖父他参加宫宴,才发现原来你就是赵俊臣本人……我当时很讨厌那个向我说教的你,也很讨厌传说中的贪官赵俊臣,但当我发现这两个人原来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不觉得讨厌了。”

    赵俊臣轻轻一叹,说道:“但我现在反倒是后悔向你讲那些东西了,从某方面而言,也正因为我当初的那些话,才让你面临如今的境遇。”

    听赵俊臣这么说,崔倩雪有些疑惑。

    赵俊臣解释道:“就因为那一番话,让你对我产生了好奇心,所以你第二天才会想要与我私下见面,并且再次离家出走,所以才发生了后面的那些事情。”

    崔倩雪的表情有些黯然,但并没有责怪赵俊臣的意思,只是说道:“但赵大人你当初的那一番话,并没有说错,你只是想要改变我的幼稚想法而已,至于后面的那些事情,却是任谁也想不到的。”

    赵俊臣却是摇头说道:“不,对我而言,你的想法究竟幼稚与否,我其实并不关心,也完全不想改变,如果你不是崔阁老的孙女的话,我压根就不会浪费口舌,我当时的那些话,只是因为那场宫宴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不希望出现任何的意外,所以才会劝你回到崔阁老的身边、乖乖跟着崔阁老参加宫宴罢了……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哪怕是摧毁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彻底改变了你的性格,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

    说着,赵俊臣也不管崔倩雪的表情变化,又继续说道:“此外,我当时的那一番话,也并非真理,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两者黑白分明、天差地远,而我刻意的混肴了黑白善恶,也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让你不再那么排斥赵俊臣这个传说中的贪官罢了。事实上,那一番话也只能骗骗你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若是让朝中那些清流们听到,却只会引来他们的嘲讽与反驳。”

    说到这里,赵俊臣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你看,我的所作所为,皆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私自利、不折手段、也不惜牺牲别人,从前的我就是如此,现在的我还是如此,将来的我依然会是如此……所以,崔姑娘你切不要因为我当初的那些话就错以为我是一个好人,事实上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近年来我办了许多事情,但大都是损人利己,不知有多少清官好官因为我而蒙受冤屈,也不知有多少家庭因为我而妻离子散,所以,世人对我的评价并没有错,我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贪官、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对此我也无法有任何的辩解,因为这是事实!”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却是想要打破崔倩雪对自己的幻想,让崔倩雪彻底认清自己的本质,这样一来,崔倩雪对自己的好感自然就消失了。

    所以,说完之后,赵俊臣向着崔倩雪看去,想要看一看崔倩雪此时的反应。

    然而,崔倩雪此时的表情,却是与赵俊臣想象中不同,不是羞恼、不是失望、甚至也不是坚定,而是一副惊骇欲绝的模样,一双眸子瞪着大大的,眸子中满是惊恐,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情。

    见到崔倩雪的表情,赵俊臣心中有些疑惑,这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反应,而自己的那一番话,也不应该造成这样的反应。

    然后,赵俊臣突然反应了过来,发现崔倩雪的眼睛并没有盯着自己,而是盯着自己身体的另一侧方向。

    于是,赵俊臣转头看去,却顿时是面色大变。

    原来,就在赵俊臣的身侧不远处,正有一个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矮壮汉子,手持着一柄锋利匕首,向着赵俊臣冲来!

    之前,因为西市之中人来人往、环境嘈杂,赵俊臣与崔倩雪二人的谈话内容又有些私密,再加上崔倩雪的声音有些低,在嘈杂的环境之下有些听不清楚,所以赵俊臣与崔倩雪在边走边谈之际,皆是下意识的向着较为清静的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间,赵俊臣与崔倩雪已是进入了一处不见人迹的小巷,与繁华的西市距离渐远。

    所以,此时面对这个意欲行凶的汉子,赵俊臣即使是高声呼救,却也来不及了!

    惊骇之下,等到赵俊臣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这个矮壮汉子已是冲到了赵俊臣的身前,手中匕首更是向着赵俊臣的胸口处刺去!

    此时的赵俊臣,慌乱之下,身体有些迟钝僵硬,压根没有任何闪避的能力,眼看着匕首就要刺入赵俊臣的心脏……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身影挡在了赵俊臣的面前!

    这道身影,穿着青色长裙、挽着坠马髻……是崔倩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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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

    ……

    文渊阁,位于紫禁城东部,规模不大,装潢也很朴素,看起来并不显眼。

    然而,这处地方却是明朝的权力核心所在,是内阁阁老们平日里进行议政票拟的地方,无数官员将进入文渊阁视为自己一生中的最高志向。

    沈常茂自从担任了内阁首辅之后,就一直喜欢在文渊阁内办公议政,总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他很迷恋这种成为文渊阁主人的感觉,这让他有一种天下局势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错觉——每当他在文渊阁内主持着众位阁老议政,看着一件件关系到无数人命运的政令由自己亲笔票拟,看着权倾朝野的周尚景也需要事事征询自己的意见,看着无数官员唯自己马首是瞻,沈常茂就会得到无尽的满足,并且沉溺在这种满足感之中无法自拔。

    正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就是权力的诱惑,效果更强于毒瘾。

    所以,当赵俊臣遇刺的消息传来之后,内阁方面同样是颇有震动,周尚景马上就离开了文渊阁、回到了自己府中坐镇,程远道也离开了文渊阁、匆忙前往东宫向太子朱和堉禀报消息,却唯有沈常茂依旧留在文渊阁内迟迟不愿离开,而黄有容如今对沈常茂惟命是从,自然也留在了文渊阁内。

    *

    文渊阁位于宫中,通传消息多有不便,对于赵俊臣遇刺之事,沈常茂虽然是同样密切关注着,但他收到消息的时间不免会晚人一步,反应也就慢了一拍。

    “这么说,赵俊臣虽然遇刺了,但并未丧命,甚至都没有受伤?”

    文渊阁内,沈常茂收到赵俊臣遇刺的详细消息之后,得知赵俊臣安然无事,神色间不免闪过了一丝失望。

    一旁,黄有容也同样是类似的表情。

    得知了赵俊臣遇刺的事情之后,沈常茂与黄有容刚开始还有些兴奋,觉得赵俊臣若是死了,他们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今后也就减免了许多阻碍,表面上虽然是一副严肃表情,但心中则皆是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当少保赵正和将赵俊臣遇刺的详细消息禀报给他们二人之后,发现赵俊臣竟然是安然无事,沈常茂与黄有容自然是心中失望,只觉得“祸害遗千年”。

    赵正和见到沈常茂的失望表情之后,也是叹息道:“听说,是前阁老崔勉的孙女崔倩雪替赵俊臣挡了致命一刀,所以崔倩雪如今的伤势颇是严重,但赵俊臣则是毫发无损。”

    黄有容轻哼一声,说道:“崔勉这个老家伙,一向是自命清高,没想到他的孙女会与赵俊臣这种人纠缠不清,甚至还愿意为赵俊臣挡刀替死,真不知道崔勉他平日里是怎么教育子孙的!”

    沈常茂也是摇头:“赵俊臣这个人,倒是命大,孤身遇刺之后竟然也可以逃命,否则……”

    说着,沈常茂的神色愈加遗憾。

    见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只是一味纠结着赵俊臣的生死,却是丝毫不在意这件事的细节,甚至完全不关心凶徒的身份底细,赵正和不免有些着急,连忙提醒道:“沈首辅、黄阁老,依下官看来,如今这件事的重点已经不是赵俊臣的生死了,而是赵俊臣遇刺之后,市井之间突然出现的一则谣言!”

    见赵正和表情凝重,沈常茂眉头一皱,问道:“哦?什么谣言?竟是让你这般重视?”

    赵正和稍稍抬头看了沈常茂一眼,然后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道:“在赵俊臣遇刺之后,京城各处突然有谣言四处传播,说得有鼻子有眼,引得朝野议论纷纷……按照谣言之中的说法,行刺赵俊臣的凶徒,乃是受到了沈首辅您的指使,是因为您与赵俊臣政见不和,昨日又遭到了赵俊臣的刻意羞辱,今天早朝上想要报复赵俊臣不成,反倒是受到了陛下的斥责,于是您恼羞成怒之下,就派了刺客刺杀赵俊臣……”

    “什么!?”听到赵正和的解释之后,沈常茂顿时站起身来,面色大变。

    这道谣言,太过恶毒,若是任由它四处传播,那么自己就当真是“裤裆上沾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更可怕的是,这则谣言的内容九真一假,颇有迷惑性——沈常茂确实是与赵俊臣政见不和,并且两人在昨日也确实发生过冲突,而沈常茂睚眦必报的性子更是世人皆知——恐怕会让不少人信以为真!

    然而,若是愈来愈多的人相信这则谣言,那么沈常茂必然会声誉大跌、引起百官敌视,德庆皇帝也会心生猜忌,到了那个时候,沈常茂就要在朝堂中举步维艰了。

    一旁,黄有容也连忙提醒道:“沈首辅,如今必须要做些什么了,绝不能任由这种流言蜚语到处扩散,否则就会后患无穷了!”

    沈常茂的表情凝重,又沉吟了片刻之后,向赵正和吩咐道:“马上以内阁的名义,督促顺天府以及三法司全力捉拿凶手、尽快破案,同时,让咱们的人全力调查谣言真相,一定要找出传播谣言的幕后之人……”

    待赵正和答应之后,沈常茂又犹豫了一下,却是再次站起身来,说道:“还有,赵俊臣乃是朝廷重臣,遭遇刺杀之后,想必是心有余悸,老夫身为内阁首辅,也理应前去探望慰问,并且趁机表明立场,以自身行动破解谣言……”

    说完,沈常茂扭头看了一眼黄有容,问道:“黄阁老可要与老夫同去?”

    黄有容知道,沈常茂这是拉不下脸单独去见赵俊臣,所以才要自己作陪。

    说实话,黄有容极度仇视赵俊臣,实在是不愿意假惺惺的前去慰问赵俊臣,但他如今也不敢违背沈常茂的意见,所以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头道:“自然是同去!”

    就这样,沈常茂终于是离开了让他恋恋不舍的文渊阁,前去寻找赵俊臣了。

    *

    就在沈常茂等人离开文渊阁的同时,在太子东宫之中,“太子党”众人也正在讨论着赵俊臣遇刺之事。

    “太子党”人向来是标榜公正、追寻秩序,但他们遇到事情的时候,却难免会奉行双重标准。

    比如,他们向来鄙夷阴谋算计的举动,认为朝廷官员就应该光明磊落,阴谋算计那都是贪官权臣们的专属,然而,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他们得到七皇子朱和坚的帮助之后,同样是施展阴谋、四处算计,让黄有容焦头烂额、进退失据,在那个时候,他们不仅不以为耻,反倒是兴高采烈、得意洋洋,还美名其曰“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再比如,他们向来自诩为大公无私、品性高洁,认为结党营私、争权夺利完全违背了臣子之道,但在党派攻讦之际,他们同样是毫不退让、处处相争,只是披了一件“为国为民”的漂亮外套,认为他们的结党争权乃是造福百姓,而别人的结党争权就是祸国殃民了。

    在不同的标准之间,“太子党”众人转换得如此自然,从来都没有察觉任何不妥。

    其实,不论是阴谋算计、还是结党争权,都只是一种手段罢了,并没有正义与邪恶的区别,但自古以来,清流们因为不擅此道,为了防止别人使用这些手段,却硬是为这些手段贴上了邪恶的标签,但他们在排斥鄙夷之余,却也难以出淤泥而不染,又为了自圆其说,在使用这些手段之际还要为自己寻找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免就引人发笑了。

    如今,也同样如此。

    光天化日之下,朝廷重臣于天子脚下的闹市附近遭遇刺杀,这种事情的性质极为恶劣,若是往常时候,“太子党”众人早就是义愤填膺、要迫不及待的声张正义了……但若是遇刺之人乃是“太子党”的政敌、声名狼藉的贪官赵俊臣,“太子党”众人则就是另一种心情了。

    所以,得知了赵俊臣遇刺的详细情况之后,发现赵俊臣遇刺之后竟是毫发无损,“太子党”众官员的心情与沈常茂、黄有容有些相似,皆是认为老天不开眼,像赵俊臣这样的贪官竟然会逃过一劫,实在是大大的不幸!

    “由此可见,赵俊臣这个贪官如今已是万夫所指、民怨载道了,所以才会有民间义士出手,想要为民除害!只可惜功亏一篑,最终竟是让赵俊臣逃得性命,让人扼腕长叹!”

    说话之间,吕纯孝满脸的遗憾之色,却已是迫不及待的为赵俊臣遇刺之事定性了。

    随着吕纯孝的话声落下,阁老程远道也是说道:“是啊,若是赵俊臣这个贪官没能逃过此劫、遇刺丧命,那么朝廷局势必然是随之一清,咱们今后为朝廷办事、为百姓请命之际,也能够顺利许多。”

    陈东祥则是冷笑道:“不过,赵俊臣经此一事之后,也会见识到民间百姓对他的怨恨,也定然是心惊胆战,从此要惶惶不可终日了。”

    听到陈东祥的猜测之后,“太子党”众人皆是会心一笑,想到赵俊臣担心害怕的模样,他们皆是觉得心中怨气得到了纾解。

    然而,听到“太子党”众人的评论之后,一旁的赵山才却是眉头一皱。

    赵山才得知了赵俊臣遇刺的事情之后,同样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赵俊臣与自己分开之后,竟会遭遇到这般事情。

    不过,任是赵山才的才智卓绝,却也不会想到内中的诸多巧合,更不知道赵俊臣乃是替他挡了一劫,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罢了。

    相比较“太子党”众人,赵山才的立场则要中立客观许多,听到“太子党”众人的评论之后,赵山才更是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原本,赵山才只是沉默着,并没有打断“太子党”众人的兴奋讨论,但当他看到太子朱和堉也同样是点头表示认同之后,却终于是按耐不住,起身说道:“太子殿下,诸位前辈,还请听学生一言。”

    随着赵山才的发言,众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到了赵山才身上。

    在众人的关注之中,赵山才的表情严肃,缓缓说道:“学生认为,众位前辈的这些话语,在这里说一说也就算了,却千万不能四处宣扬,毕竟朝廷自有法纪,我等身为朝廷重臣,更应该以维护朝廷法纪为首要之务,如今有凶徒行刺朝廷大员,不论这名朝廷大员是忠是奸、是清是贪,这般行为皆是违背了朝廷法纪,咱们不仅不能为凶徒辩解,更是要秉公办事,全力维护朝廷法纪,如此才能体现咱们的一片公心,否则咱们这些人今后也难以领人信服,甚至还会引起百官的反感!”

    说话间,赵山才将目光转向了太子朱和堉,又说道:“尤其是太子殿下,您乃是半君半臣,对陛下而言您是臣子,对百官而言您是未来的皇帝,而赵俊臣更是您的臣子,如今臣子遭遇刺杀,您更是要表明立场与态度,不仅要严厉谴责,更要督促相关衙门尽快破案,这样一来,百官才会信服于殿下,陛下见到殿下的态度之后,也必然会心生欣慰。”

    听到赵山才的建议之后,太子朱和堉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道:“赵先生说得对,赵俊臣虽然是个贪官,但我等也不能忘了朝廷法纪,还请先生放心,到了明日的早朝之上,我自然会依照先生的建议办事。”

    毕竟,太子朱和堉虽然十分敌视赵俊臣,但秉公办事与朝廷法纪更是朱和堉的基本底线。

    见太子朱和堉点头答应,赵山才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太子党”众人在兴奋激动之下,会在明日早朝上为刺杀赵俊臣的凶徒辩解,若是那样的话,“太子党”就要彻底失去立足之地了。

    然后,赵山才略略考虑了片刻,却是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退到一旁。

    在赵山才看来,赵俊臣遇刺的事情充满了诡异,也会产生许多深远的影响,然而以“太子党”如今的处境与实力,却不适合过多参与,否则就容易被人利用。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太子党”同样有利益可图。

    比如,顺天府尹的位置!

    这个位置至关重要,太子朱和堉若是想要顺利登基,就必须要将这个位置掌控在手中,而如今正是大好机会。

    只是,“太子党”一旦图谋顺天府尹的位置,就必然会与周尚景为敌,想要不着痕迹的夺到这个关键位置,却也需要时机与准备。

    所以,赵山才心中虽然闪过了许多谋划,但他并没有向在场众人说明,只是在心中暗暗考虑着。

    *

    就这样,得知了赵俊臣遇刺的事情之后,朝中各方势力皆是各有心思与谋划,也皆是有不同的图谋。

    然而,在这件事情上,所有势力皆是下意识的忽略了身受重伤的崔倩雪。

    毕竟,崔倩雪并不是朝廷大员,她的受伤也不会影响到朝廷局势,在这场事件之中,崔倩雪的受伤只是微不足道的注脚罢了。

    然而,在朝廷各大势力眼中,崔倩雪虽然是微不足道,但在崔倩雪的亲人眼中,崔倩雪的受伤却是天大的事情!

    尤其是赵俊臣为了扩大自己遇刺之事的严重性,也刻意的夸大了崔倩雪的伤势,向外宣称崔倩雪如今已是性命垂危,这般传闻落入崔倩雪的亲人耳中,自然是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得知了赵俊臣遇刺的详细消息之后,前阁老崔勉的府中,却已是乱成了一团。

    那崔勉的夫人崔郭氏,向来是疼爱崔倩雪这个宝贝孙女,当初崔勉将崔倩雪赶出家门之后,崔郭氏更是与崔勉大吵了一场,至今也没有给过崔勉好脸色。

    这一天,听到崔倩雪身受重伤、性命垂危的消息之后,崔郭氏当场就昏了过去,引起了崔家人的一阵忙乱。

    而崔倩雪的众位叔叔婶婶、兄弟姐妹,也皆是愁容满面、暗暗着急。

    至于前阁老崔勉,知晓了崔倩雪的伤势之后,也同样是暗暗担忧、心情急切!

    崔勉对崔倩雪的疼爱,并不比崔郭氏少,当初他为了家门名声,被迫将崔倩雪赶出家门,但他心中的痛苦、无奈、以及愧疚,实在是难以向他人表诉。

    如今,听闻了崔倩雪性命垂危的消息之后,崔勉第一反应就是前去探望与陪护崔倩雪,然而他亲自将崔倩雪赶出家门,双方已是断绝了关系,若是他这个时候再去探望崔倩雪,难免会引人非议,他之前为了维护家门名声所作出的种种努力,也会尽数作废。

    只是,若是他依旧弃崔倩雪不顾,却也耐不住心中的担忧与折磨。

    所以,崔倩雪性命垂危的消息传来之后,崔勉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心中充满了矛盾,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选择。

    最终,想到崔倩雪如今的种种遭遇,自己也有着莫大责任,若是再有犹豫,恐怕自己就连崔倩雪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从此就要抱憾终生,崔勉一咬牙,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见崔勉快步走到书房外,并且大声唤道:“马上备轿,老夫要去宝杏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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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却说,赵俊臣出宫之后,再次前往宝杏馆探望了崔倩雪的情况,见崔倩雪虽然是依旧昏迷不醒,但情况已是趋于好转,并且还有章德承、楚嘉怡等人在一旁照料,所以就回到了自己府中。

    虽然,赵俊臣很担心崔倩雪的情况,也想要一直陪护着崔倩雪,直到崔倩雪清醒过来,可惜现在是非常时期,赵俊臣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因为赵俊臣遇刺的事情,此时的赵府同样是慌乱一片,方茹虽然是强自镇定着掌控大局,但看得出来,在赵府众人之中,其实还要数方茹的心情最是惶恐,当赵俊臣回到府中之后,方茹见到赵俊臣安然无事,眼眶顿时红了。

    赵俊臣花了很长的时间宽慰方茹的情绪,并且向方茹详细讲诉了自己遇刺的经过。

    只不过,方茹的性格一向有些偏激,遇到与赵俊臣有关的事情,就更容易反应过激,所以赵俊臣并没有向方茹透漏七皇子朱和坚就是幕后指使者的事情,只是稍稍提了一下自己打算将脏水泼到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朝中大臣身上,借机扫除自己下一步计划的障碍。

    听到赵俊臣的想法之后,方茹的美眸中却是杀意连闪,说道:“老爷,将脏水泼到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大臣们身上,固然是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对老爷接下来的计划也大有好处,不过茹儿认为,真正的幕后指使者也绝不能放过!此人竟然敢派人行刺老爷,咱们必须要进行报复,否则此人必然会心存侥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派人暗杀老爷!只有斩草除根、将此人彻底铲除,才能够一劳永逸!否则,茹儿不仅恨意难消,也会日夜难安!”

    说完,方茹又向赵俊臣请示道:“老爷,茹儿马上吩咐下去,让咱们的人马上动员起来,尽快找到幕后指使者,然后茹儿会亲自解决此人,绝对会让他无比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说话间,方茹的语气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显然他对于刺杀赵俊臣的幕后指使者已是恨到了极点。

    赵俊臣却摇头道:“暂且不用这样,如今因为我遇刺的事情,京城之中已是乱成一团,各大衙门、各方派系、乃至于厂卫禁军,皆是派出了大量的眼线与探子,四处追查此事的真相,在这个时候,形势最是复杂,虽然容易浑水摸鱼,但也容易暴露咱们的实力底细,所以还是先缓一缓,等这件事风头过了再说吧。”

    对于赵俊臣的吩咐,方茹向来不愿意违背。所以她听到赵俊臣的意见之后,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赵俊臣与方茹又谈了几句之后,方茹就离开了。

    因为赵俊臣遇刺的事情,需要方茹处理的事情也同样有不少,方茹虽然不愿意离开赵俊臣,但这个时候也只能以正事为重了。

    *****

    当方茹离开之后,赵俊臣坐在书房之中,考虑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尤其是,德庆皇帝的态度,这段时间以来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崔倩雪是个好姑娘,肯为你挡刀替死,实在难得。说起来,她当初会被崔勉赶出家门,朕与你都有一些责任,想她一个年轻姑娘,被赶出了家门之后孤苦无依,她的名声也已是与你纠缠不清,而且现在又是性命垂危,实在可怜……所以,你莫要辜负了她。”

    这句话,是赵俊臣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德庆皇帝看似无意间所说得。

    仿佛,德庆皇帝只是出于对崔倩雪的怜惜,所以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然而,帝王心术,高深莫测,一举一动皆是蕴含深意,德庆皇帝看起随意的一句话,赵俊臣却也不敢小觑,还需要反复揣摩。

    当初,德庆皇帝主动为赵俊臣说媒搭线,除了笼络赵俊臣之外,也未尝没有试探赵俊臣心意的想法。

    这一点,从崔倩雪、苏秀宁、陈芷容三女的家族背景方面就可以窥探一二。

    其中,崔倩雪的祖父崔勉乃是前任阁老、曾经的清流领袖,如今依然对清流拥有一定的影响力,如果赵俊臣选择崔倩雪为妻,那么就代表着赵俊臣想要转变方向、扭转声誉,逐渐摆脱自己的贪官形象,乃是稳妥发展的道路。

    而苏秀宁的父亲苏长畛,乃是天下督抚之首、南直隶巡抚苏长畛,有权有势有人脉,只可惜他和赵俊臣一样是个大贪官,甚至他的名声要比赵俊臣更差一些,赵俊臣若是选择了苏秀宁,则代表着赵俊臣只是一心想要扩张权势,要在贪官结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至于陈芷容,乃是泾国公陈佑的女儿,而泾国公一脉虽然是权势不彰,但在勋贵集团之中颇有人脉,赵俊臣若是迎娶了陈芷容,则代表赵俊臣想要与勋贵集团进行合作,虽然在权势方面得不到太多帮助,但可以通过根基深厚的勋贵集团稳固地位、谋求自保。

    所以,通过赵俊臣的最终选择,德庆皇帝也可以试探到赵俊臣的日后计划与心中图谋。

    只可惜,赵俊臣迟迟没有做出选择,德庆皇帝的试探也一直得不到结果。

    事到如今,却已是时过境迁,庙堂形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赵俊臣的权势影响越来越强,并且还得到了商税整顿的权柄,可以预见的将来,赵俊臣的权势影响还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的态度也发生了悄然转变,已是顾不得继续试探赵俊臣的未来方向,反倒是产生了压制赵俊臣权势扩张的想法。

    毕竟,赵俊臣太年轻了,如今还未入阁,就已是成为了朝中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甚至足以与首辅沈常茂相抗衡,若是任由赵俊臣继续发展下去,谁也不知道赵俊臣究竟会走到哪一步,德庆皇帝自然是要防患于未然。

    从赵俊臣手中收回西厂与内承运库的权柄,只是其一,预防赵俊臣通过联姻的方式进一步扩张权势、人脉、影响,则是其二。

    如此一来,若是再让赵俊臣迎娶了苏秀宁或者陈芷容,让赵俊臣得到苏长畛或者勋贵集团的支持,对德庆皇帝而言就是下下之策了。

    相比较而言,崔倩雪已是被崔勉赶出了家门,赵俊臣迎娶崔倩雪之后,哪怕是崔勉将崔倩雪收回家门,最多也只是出现一些清流为赵俊臣说好话、让赵俊臣的名声得到一些扭转罢了,但赵俊臣在政治方面并不会得到任何的帮助,也无法进一步的扩张权势,对于德庆皇帝而言,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德庆皇帝才会突然说出“莫要辜负崔倩雪”的话语,看似怜惜的态度,实际上只是为了影响赵俊臣的最终选择。

    当然,以赵俊臣现在的地位,即使是德庆皇帝也无法完全干涉赵俊臣的婚姻选择,德庆皇帝能做的事情也只是旁敲侧击的影响罢了。

    不过,德庆皇帝的态度,依然给赵俊臣敲响了警钟。

    “看来,这段时间以来,我的势力扩张太快了,已是引起了德庆皇帝的警觉,甚至已是渐渐逼近了德庆皇帝的心中红线,所以德庆皇帝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设法压制……恐怕,德庆皇帝将商税整顿的权柄交到我手中,也是出于迫不得已,若是朝中另有合适人选,德庆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个权柄交给我,哪怕是整顿商税会让我得罪一个庞大的官商集团……

    ……这样的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我就要尽量低调一些了,除了商税的事情之外,其余时候尽量不要再有什么大动作了,否则只会引起德庆皇帝进一步的警觉与压制……也好,我正好可以专心致志的进行我的商税整顿计划,顺便稳固一下根基,毕竟权势扩张太快了也并非只有好处……”

    思考着德庆皇帝的态度,赵俊臣暗暗想到。

    与此同时,又想到德庆皇帝想要促成自己与崔倩雪的态度,赵俊臣的心情颇是复杂。

    经过崔倩雪为自己挡刀的事情之后,赵俊臣对崔倩雪充满了感激,也愿意尽力的弥补崔倩雪,但婚姻则是另一回事了。

    再加上,赵俊臣本身又是一个现实动物,对利益的追求已是成为本能,只是想通过婚事为自己谋取政治利益、为自己日后增加保命本钱,而迎娶崔倩雪显然已是无法带来任何好处,所以在赵俊臣看来,自己迎娶崔倩雪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罢了,看今后的形势变化吧,反正我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超龄了,也不怕再耽搁一段时间,想来德庆皇帝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逼迫于我……此外,给茹儿一个名分的事情也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考着德庆皇帝的态度变化的时候,许庆彦推门而入,表情带着一些诧异,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首辅沈常茂以及阁老黄有容前来府中拜访,你要不要见他们?”

    也难怪许庆彦表情有些怪异,毕竟赵俊臣与沈常茂、黄有容二人已是彻底撕破了脸面,双方的关系说是势同水火也不为过。赵俊臣昨天晚上才刻意羞辱了沈、黄二人,而沈、黄二人今天早朝上也同样派人弹劾了赵俊臣,再加上双方如今的冲突不仅仅只是争权夺利,政见方面同样是截然相反,这般情况下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会亲自来到赵府拜访赵俊臣,自然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不过,对于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的突然拜访,许庆彦虽然会感到奇怪,但赵俊臣并不会感到奇怪。

    事实上,市井间突然出现的那些流言蜚语,原本就是出于赵俊臣的暗中指使,所以赵俊臣也能猜到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突然拜访自己的原因,不外乎就是用自身行动反击那些“沈常茂派人行刺赵俊臣”的流言罢了。

    宦海之中,没有永恒的敌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昨日才拔刀相见的政敌到了第二天就把酒言欢也是常事——只要能够得到好处,所有政客都是胸襟宽阔的厚道人。

    更何况,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此次拜访自己,只是为了做一场戏罢了,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所以,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赵俊臣的表情依然淡定,只是问道:“哦?他们二人亲自前来府中拜访?倒也难得!他们的态度如何?”

    许庆彦想了一下之后,说道:“还算客气。”

    赵俊臣略略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可以配合沈、黄二人演戏,而且借着这个机会,赵俊臣也可以与他们进行一场交易,实现自己的某些目的。

    于是,赵俊臣站起身来,向许庆彦说道:“首辅与阁老亲自来府中拜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切不可怠慢!吩咐下去,让人大开正门,摆足声势,我要亲自出门相迎!”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又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连忙去安排了。

    而赵俊臣也马上离开了书房,快步向着府门方向走去。

    当赵俊臣来到府中前门的时候,一切皆已是准备妥当,赵府正门大开,府中的管事们分列两旁,甚至还有人准备了鞭炮锣鼓,声势颇是隆重浩大。

    当赵俊臣走到府外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阶下的沈常茂与黄有容。

    此时的沈常茂,一改往常的严肃冷厉,竟是硬挤出了一丝看似温和的笑意,而旁边的黄有容,也有些恢复了往日的笑面虎模样,同样是笑容亲切。

    见到两人之后,赵俊臣略略调整了面色,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向着他们快步迎去,高声说道:“没想到沈首辅与黄阁老一同前来拜访,赵府今日当真是蓬荜生辉!”

    沈、黄二人见到赵俊臣的态度之后,表情也有些满意,同样是面带笑容、快步向着赵俊臣走去。

    只看这一幕,又有谁能猜到他们三人其实是势同水火的朝中政敌?

    官场如戏场,果真如此。

    ……

    ps:昨天下午,虫子住的地方下了一场冰雹雨,声势很猛烈,每颗冰雹都有鸭蛋大小,十分吓人。与此同时,家里也是损失惨重,太阳能热水器被砸坏了,厨房玻璃被砸碎了,屋里进了水,车子的后视镜也被砸裂了。

    今天,虫子需要处理这些事情,耽搁了许多时间,所以只有四千字,大家见谅。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会有三更!

    ……(未完待续。)

    ……

    ……

    皇宫之中,御书房之内。

    德庆皇帝坐在御案后面,一边翻阅着奏章、一边等待着赵俊臣的觐见,神色有些心不在焉,暗暗考虑着赵俊臣被人行刺的事情。

    刚刚听闻此事的时候,德庆皇帝十分震怒,马上就下令厂卫严查,毕竟德庆皇帝现在还离不开赵俊臣,若是赵俊臣被人刺杀了,那么德庆皇帝就相当于伤了一条臂膀,就会面临诸多不便;此外,德庆皇帝如今正在全力稳定朝野局势,又要借赵俊臣之手整顿商税,这种恶劣事件的发生,无疑是严重阻碍了德庆皇帝的计划。

    不过,德庆皇帝在政治方面的敏感性向来很高,在震怒过后,他马上就想到了更深一层——是谁指派凶徒刺杀赵俊臣?他的目的是什么?这场刺杀行动的真正目标,是否就是为了破坏自己的计划?

    不得不说,这场充满巧合的行刺行动,产生了太多的后续影响,而德庆皇帝一向多疑,更是马上就想岔了方向。

    因此,德庆皇帝愈加重视此事之余,更是马上就派人召唤赵俊臣觐见,想要向赵俊臣详细询问这件事的前后经过、诸般细节。

    在赵俊臣出现之前,德庆皇帝更是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颇是有些疑神疑鬼的味道。

    *****

    暗思之间,时间飞速流逝,很快就见大太监张德进入了御书房内,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赵大人已是来到了御书房外面等候召见,您是不是现在就见他?”

    听到禀报之后,德庆皇帝的面色愈加严肃,说道:“让他进来见朕!”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稍稍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换上了一副关心抚慰的表情,想要向赵俊臣表现一下自己的爱护之心,趁机收买人心。

    然而,德庆皇帝却不知道,此时的赵俊臣也同样正在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刚才他面对百官时的赫赫威风再也看不见了,反倒是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心有余悸的表情,却是想要趁机博取德庆皇帝的同情与支持。

    从某方面而言,这君臣二人之间虽然是充满了尔虞我诈、相互算计,但此时倒也算是默契十足了。

    得到德庆皇帝的召唤之后,赵俊臣快步进入御书房之后,不待德庆皇帝说话,就已是跪伏下来、语带哭音,颤声道:“陛下,臣今日竟是险些被歹徒刺杀于闹市,幸得陛下庇佑,才侥幸逃了一命,否则臣从今往后就再也无法为您尽忠了……陛下,有人想要杀臣,您一定要为臣做主啊……”

    赵俊臣的表演与倾诉,仿佛是蒙受了天大的委屈,足以令人动容。

    而德庆皇帝的表现也毫不逊色,他先是让赵俊臣起身,然后用关切的目光详细打量了赵俊臣几眼后,长长叹息道:“听闻你遭遇歹徒刺杀,朕也跟着牵心挂肚,若是你发生了意外,朕岂不是会痛失良臣?如今见你安然无事,身上也没有受伤,朕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俊臣你且放心吧,朕已是下了严旨,命令厂卫、六扇门、以及顺天府全力捉拿凶手,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绝不让你白白受了惊吓!”

    一时间,御书房内上演了一出君臣相和的戏码。

    表演之间,德庆皇帝又安慰了赵俊臣几句之后,也终于问到了正题:“俊臣,那歹徒行刺于你的目的究竟为何,可是受人指使?你心中是否有猜测?那歹徒在行刺之际,可有透漏什么线索?”

    听到询问之后,赵俊臣面现迟疑之色,仿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实情告诉德庆皇帝。

    不过,赵俊臣也刻意让德庆皇帝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见到赵俊臣的矛盾表情之后,德庆皇帝果然上钩,追问道:“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又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不论是何人指使歹徒行刺于你,朕都一定会为你做主!”

    赵俊臣再次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说道:“那歹徒倒也没有泄露他的幕后指使者的身份,只是在行刺为臣的时候,曾说了一句‘你要讨好皇帝也不能挡了所有人的财路”……”

    话到一半,赵俊臣已是闭口不言,只是为德庆皇帝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

    这些线索,自然是赵俊臣编造出来的,但他不仅是受害人,还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所以德庆皇帝也不得不信。

    而赵俊臣所提供的线索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并且有些含糊不明,但德庆皇帝何等的心机敏锐?自然是马上就想到了这些线索的隐藏内容。

    赵俊臣为了讨好德庆皇帝,曾做了许多事情,而最近要做的事情则是整顿商税,也唯有整顿商税的事情,才会触犯百官的利益,“挡了所有人的财路”!

    难道,是有人不愿意看到朝廷整顿商税,所以才会派了刺客暗杀赵俊臣?

    似乎,这种情况确实很有可能发生。

    毕竟,明朝商税涉及到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从中央到地方,所有的官员商人几乎都是这个利益集团的成员,这般庞大的利益集团,连德庆皇帝也会感到棘手,派人行刺赵俊臣的事情虽然是后果严重,但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未必就会畏惧。

    从某方面而言,刺杀赵俊臣的事情,未必不是这个利益集团对德庆皇帝的警告……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只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心中已是暗暗下定了决心,不论事实如何,他抱着宁错不放的原则,接下来都要出手狠狠打压这个利益集团,展现一下自己身为帝王的威严!

    另一边,注意到德庆皇帝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微微低头,遮掩了自己眼中的得计之色。

    赵俊臣自然知道,行刺自己的歹徒乃是受了七皇子朱和坚的指使,期间充满了巧合因素。

    不过,赵俊臣并不会告诉德庆皇帝真相,毕竟赵俊臣即使向德庆皇帝指证朱和坚,德庆皇帝也未必就会相信,而赵俊臣手中并没有切实证据,就更加无法奈何朱和坚了。

    相比较而言,将脏水泼给那些反对整顿商税的朝中大臣们,鼓动德庆皇帝出手打压这些人的声势,却可以让赵俊臣顺利的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得到最多的利益!

    所以,这是一道很简单的选择题。

    至于七皇子朱和坚,今后的时间还长,赵俊臣有的是机会进行报复!

    ……

    ps:恩,回家了,明天恢复更新速度!

    ……(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四章风波(五)

    ……

    ……

    不谈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的心思变化。

    却说,就在德庆皇帝召见赵俊臣的时候,朝中各大势力也纷纷打探到了赵俊臣遇刺的详细情况。

    对此,朝中各大势力也是各有心思与准备。

    *

    周府。

    自从周尚景失去了内阁首辅之位、行事愈加低调、并且这些日子以来只是一味的配合德庆皇帝表态之后,周尚景的府邸却是渐渐有些冷清了,不再似从前一般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许多墙头草官员也不似从前一般时常来周府跑动、向周尚景请安讨好,反倒是不远处的沈常茂府邸日渐热闹。

    周尚景的声势,看起来仿佛是冷清了许多,但明眼人皆是看得出来,周尚景虽然失去了首辅位置,但他权势未降、“周党”的核心成员们也依旧是对他忠心耿耿,他此时的低调态度,也只是一种潜伏罢了。

    这一天,周尚景原本正在宫中文渊阁内处理朝务,得知了赵俊臣遇刺的事情之后,周尚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件事将会产生的种种后续影响,就马上派人全力调查这件事的真相,自己也回到府中坐镇、密切关注局势变化。

    赵俊臣遇刺的详细情报传开之后,那刑部尚书张伯崇很快就求见了周尚景,并且向周尚景禀报了案情的最新进展。

    “阁老,按照赵大人的说法,行刺他的人乃是操着山西口音的矮壮汉子,右脸上有颗黑痣,行事熟练、出手凶狠,似乎是一名惯犯,刑部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就进行了调查,已是在案宗之中找到了此人的身份,这名凶徒名叫张威,原本是军户出身,后来又聚拢了一些青皮无赖,成为了太行山附近的马贼,烧杀抢掠作恶无数,只是他办事警惕、行踪不定,所以地方衙门也一直奈何不了他,直到前些日子才发现了他的踪迹,并且派了驻军剿灭,可惜这个张威只身逃脱、并未落网,也从此失去了踪迹,却没想到他竟是来到了京城,并且还出手行刺了赵大人……”

    书房之内,张伯崇向周尚景详细禀报道。

    周尚景听完了张伯崇的禀报之后,一张老脸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只是摇头说道:“凶徒的具体身份、过往经历,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老夫也并不关心,老夫只想要知道这名凶徒的幕后指示者的身份!在这方面,你们刑部要多多费心,此外……”

    说到这里,周尚景看了张伯崇一眼,语气略有缓和,又说道:“刑部在捉拿凶手之际,要多多配合一下顺天府,若是可以先一步捉到凶徒,不妨将这场功劳让给顺天府,因为赵俊臣遇刺的事情,薛贵身为顺天府尹,恐怕会遇到许多刁难,却也需要这场功劳稳固一下位置,你我也需要多多帮衬他一下……伯崇你以为如何?”

    张伯崇目光微微一闪,似乎有些不情愿,毕竟赵俊臣遇刺之事影响极大,破案后的功劳也高,若是他能够带领刑部破案,他这位新任的刑部尚书也能够迅速树立威信、彻底坐稳刑部的位置,反之,若是要将这场功劳割让给顺天府,张伯崇还要花费很多精力安抚刑部官员,利弊之间,一眼尽知。

    不过,张伯崇毕竟是顾全大局之辈,也知道顺天府对周尚景的重要性,所以他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垂首道:“谨遵阁老吩咐,刑部接下来一定会全力配合顺天府查案。”

    周尚景敏锐的察觉到了张伯崇的不情愿,却是说道:“老夫也知道伯崇你的为难之处,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这次就暂且要委屈你一下了,不过,薛贵担任顺天府尹多年,在京城内人脉最广,你若是可以帮助薛贵挺过难关,想来薛贵也会对你有所回报,有些薛贵的支持,你今后在京城内办事也会方便许多,却也不必过份计较眼前的利益得失。”

    张伯崇连忙说道:“周阁老您言重了,我与薛大人都是您的门人,相互扶持也是应该的,下官自然不会斤斤计较。”

    说完,张伯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低声说道:“阁老,下官听到一种说法,说是赵大人遇刺的事情与朝廷的商税整顿有关,似乎是有人不愿意看到赵俊臣整顿商税,所以才派人刺杀……而内阁首辅沈常茂一向是反对商税整顿的领袖人物,因为争夺‘黄党’官员的事情,他昨天晚上更是与赵俊臣当众发生了冲突,以沈常茂的性子,必然是深恨赵俊臣……”

    说到这里,张伯崇的语气神秘,试探道:“阁老,您说咱们在查案之际,要不要略施手段,把案情牵扯到沈常茂身上?这样一来,沈常茂的首辅之位就会动摇,或许就会回到您的手中……”

    听到张伯崇的试探之后,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微微一闪,似乎也有些意动。

    事实上,听闻了赵俊臣遇刺的事情之后,周尚景第一时间就产生了这般想法。

    不过,周尚景最终还是摇头道:“争权夺势、党派倾轧的事情,暂且还是先放一放吧,如今朝廷局势不稳,咱们这些人也不能光顾着相互算计,身为朝廷大臣,当务之急还是帮着陛下稳定局势,若是朝廷局势一乱再乱,最终不可收拾,对咱们这些人而言也没有长远好处……”

    说着,周尚景的老眼之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继续说道:“更何况,老夫将内阁首辅的位置让给沈常茂,却也是刻意为之,如今的局势颇是复杂,商税整顿的事情又会引发一连串的变动,这般情况之下,内阁首辅的位置未必好坐,一旦出现了变故,也最是容易背黑锅,说它是一个烫手山芋也不为过,也唯有沈常茂看不清形势,才会急不可耐的抢到手中,还自以为捡了一个便宜……这山芋没那么烫手之后,老夫自然会收回来,但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

    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张伯崇眼中闪过了一丝敬佩,既是敬佩周尚景的长远眼光,也是敬佩周尚景的为臣之道。

    别看周尚景是朝中权臣,这些年来争权夺利、打压异己、结党营私之类的事情皆是做了许多,但与朝中的其他几位权臣不同,周尚景无论何时何地心中都会顾及朝廷大局,做事也一直都有底线,更懂得将自身利益与朝廷利益结合到一处,这或许就是周尚景这些年来一直能够掌控朝野局势的真正原因!

    而就在张伯崇恭声答应之际,周尚景却又说道:“不过,老夫虽然不会刻意利用此事针对沈常茂,但赵俊臣就说不定了,以他的性子,必然会借着这次机会兴风作浪、闹出一番大动静……罢了,这件事咱们不用参与,任由赵俊臣对付沈常茂就好,却也不能让沈常茂在首辅位置上太顺利了……”

    说着,周尚景的表情渐渐慎重,向张伯崇认真叮嘱道:“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不论朝廷局势如何变化,你都不要理会,只要专心查案就好,一定要将这件事彻底查清楚!老夫总觉得,赵俊臣遇刺之事,绝不是那般简单,隐藏在幕后的真相,或许要比沈常茂的事情更加重要!”

    近段时间以来,周尚景总觉得朝中有一股隐藏势力在暗暗涌动,似乎图谋不小,但周尚景却是一直查不到这股隐藏势力的根底,这让周尚景的心中愈加警惕。

    如今,周尚景隐隐觉得,赵俊臣遇刺之事或许就与这股隐藏势力有关系!

    *

    而就在周尚景向张伯崇面授机宜的同时,七皇子朱和坚也收到了赵俊臣遇刺的详细消息。

    依然是在七皇子府的书房之中,朱和坚却已是失去了练习书法的心情,只是冷冷盯着眼前的秦曦,眼中隐隐有杀机涌动。

    只是,秦曦此时正垂首跪在朱和坚的身前,却是看不到朱和坚的神色变化。

    “刺杀赵俊臣之人,是一个操着山西口音的矮壮汉子,在他刺杀赵俊臣之前,赵俊臣曾与赵山才私下碰面……有趣,我记得你找来暗杀赵山才的那个刺客,名叫张威,乃是太行山的马贼出身?也是身材矮壮,右脸上有一颗黑痣?真是巧,竟然完全一样!”

    盯了秦曦片刻之后,朱和坚终于开口了。

    听到朱和坚的询问,秦曦的身体微微一颤,知道自己不仅办砸了差事,还给七皇子朱和坚招惹了天大的麻烦,所以他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沉稳冷静,心中颇是有些慌乱。

    不过,虽然是心中慌乱,但秦曦还是向朱和坚详细禀报了自己所知的消息,答道:“殿下,刺杀赵俊臣的凶徒特征,确实与张威完全相符,得知此事之后,属下也连忙派人联系了张威,想要向他询问究竟,只是张威以及中间人张展堂皆是突然间失去了踪迹……恐怕,这件事确实是张威所为,应该是张威认错了人,在他暗杀赵山才的时候,却是错将赵俊臣误认为是赵山才,并且暗中尾随进行刺杀,所以才引发了如今的事情。”

    朱和坚怒极而笑,说道:“你向我保证过,刺杀赵山才的事情将会是万无一失,这就是你所说的万无一失?刺杀赵山才之事,何等重要?你寻找人手的时候,就不能找些有眼睛的?”

    朱和坚很愤怒,但他的语气依旧缓慢低沉。

    听到朱和坚的斥责,秦曦身体微微一颤,却也不敢反驳什么,只是垂首听训。

    见到秦曦这般模样,朱和坚对他愈加不满意了。

    似乎是认为自己训斥秦曦只是浪费时间,朱和坚的表情愈加冰冷之余,却是换了话题,问道:“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挽回局势?”

    秦曦连忙答道:“属下已是让人暗中搜索张威与张展堂的踪迹,发现了他们之后,属下就会马上杀他们灭口,绝不会让他们落入官府手中。”

    见秦曦终究还明白当务之急,朱和坚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说道:“这件事,你亲自领人去办!不要再出纰漏了!”

    听到朱和坚的吩咐,秦曦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保证道:“还请殿下再信任属下一次,属下这次绝不会再有纰漏!”

    说完,秦曦向朱和坚行礼之后,就起身离开了朱和坚的书房,却是准备亲自领人办事。

    看着秦曦离去的背影,朱和坚的眼神愈加冰冷。

    突然,朱和坚开口道:“贾伦!”

    随着朱和坚的声音落下,一名年轻太监推门而入,垂手站在朱和坚的身前,表情恭敬,但眼神冷漠。

    这名年轻太监其貌不扬,却已是贴身服侍了朱和坚多年,名叫贾伦,一向负责朱和坚与内廷方面的联络事宜,乃是朱和坚的真正亲信。

    “这个秦曦、还有秦曦手底下的那些人,当然还有那个名叫张威的亡命徒,都不能留了,通知内廷方面,让他们帮着解决此事!”朱和坚开口说道。

    贾伦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太子朱和堉一向不待见内廷,认为历朝历代皆有阉**国,明朝数百年来这般情况尤为严重,所以他对待内廷的态度颇是苛刻,而朱和坚则是趁机下手,在内廷中笼络了许多有权势的大太监,经过多年经营之后,已是初步得到了内廷的支持,连内书堂的刘清对于此事也秉持着默许态度。

    尤其是东厂,很大程度上已是受到朱和坚的掌控,朱和坚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皆是有东厂帮忙遮掩,甚至是东厂亲自在办,也正因为如此,朱和坚的诸多行动才一直没有被人察觉。

    只不过,朱和坚一向心性谨慎,从不会在势力盘根错节、遍布各方眼线的京城内轻易动用这股力量。

    然而,事到如今,为了掩盖自己的破绽,朱和坚却也只能动用东厂的力量了。

    若是不出意外,不论是秦曦还是张威,皆是很快就会彻底消失。

    只不过,朱和坚依然是隐隐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自己虽然是当机立断的做出了决定,但这件事应该会有后续等待着自己。

    所以,朱和坚坐在书房之中,表情颇是深沉,不断考虑着后续的变化。

    朱和坚觉得,自己应该再留一条后路备用!

    ……

    ps:二合一大章节,明天会更新更多。

    ……(未完待续。)

    ……

    ……

    沈常茂是内阁首辅、黄有容是内阁阁老,虽然沈常茂的首辅位置有些名不符实,黄有容即将要倒台的事情更已是众所周知,但在表面上,他们二人的地位依然要比赵俊臣更高许多。

    所以,当沈、黄二人来到赵府的时候,赵俊臣非常隆重的招待了他们,将他们迎入赵府客厅之后,赵俊臣更是将沈、黄二人奉上主位,而自己则是自觉的坐在客位下首处,表现出了应有的恭敬。

    看得出来,对于赵俊臣的恭敬态度,沈、黄二人皆是感到满意、又隐隐有些诧异——他们这次前来拜访赵俊臣,原本只是想要摆出一种姿态、反击“沈常茂派人刺杀赵俊臣”的谣言罢了,并不期望赵俊臣会主动配合他们,更没指望赵俊臣会给他们摆好脸色,毕竟赵俊臣近段时间以来越来越“猖狂”了,也从来都没有将他们二人放在眼里。

    所以,赵俊臣的表现颇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三人之间的气氛还算是融洽。

    *

    “听闻赵大人遇刺,老夫心中颇是挂念,也顾不得在文渊阁内继续处理朝务,就匆忙赶来探望,如今见赵大人你安然无事,才知道是虚惊一场,老夫也就安心了。”

    赵府客厅之中,沈常茂坐在首位,因为逢场作戏的缘故,他老脸上的关切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一旁,黄有容很清楚沈常茂带着自己前来赵府的原因,所以也连忙开口帮腔道:“是啊,沈首辅一向最是爱护青年才俊,也一向最是欣赏赵大人,还曾屡次说过,内阁之中早晚都会有赵大人的一席之地,今日得知赵大人遇刺的事情之后,沈首辅更是勃然大怒,已是责令相关衙门尽快捉拿凶徒破案,这一切,尽是沈首辅对赵大人你的关爱之心,赵大人你可一定要放在心里。”

    很显然,黄有容的演技要比沈常茂强上不少,虽然心中有些不甘愿,但依然是表情认真、语气诚恳,自有一种感染力会让人信以为真。

    而赵俊臣的演技虽然要稍逊于黄有容,但也要远强于沈常茂,听到两人的一唱一和之后,马上就摆出了一副感动不已的神情,说道:“沈首辅对下官的关爱,下官感激不尽,永不敢忘!”

    说完,赵俊臣还站起身来,向着沈常茂深深鞠躬行礼。

    一番交流下来,双方似乎已是关系亲密了。

    虽然,在场三人皆是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假象与演戏罢了。

    不过,见事情进展顺利,赵俊臣也颇是配合,沈常茂的表情也再次一缓,又说道:“赵大人你年纪轻轻,就蒙受皇恩担任了户部尚书,这些年来也将户部经营得有声有色,可谓是前途无量,早晚都会是国之柱石一般的人物,老夫身为内阁首辅,为朝廷关护后进也是应有之意。”

    一旁,黄有容又再次帮腔道:“是啊,沈首辅的一片公心,可谓是天地可鉴!赵大人你与沈首辅之间虽然是政见不同,但皆是为了朝廷大局考虑,只是想法不同罢了,所以沈首辅不仅是不以为忤,反倒是愈加欣赏赵大人了……”

    说到这里,黄有容突然摇头一叹,并且话锋一转,说道:“只可惜,这朝野之中,总是有诸多小人,他们居心叵测、不似沈首辅与赵大人一般一心为公,竟是趁着赵大人遇刺之际,兴风作浪、挑拨离间,四处传播谣言,妄图挑起沈首辅与赵大人之间的冲突,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实在是心思歹毒!不过,以赵大人的智谋眼光,想来是绝不会相信那些漏洞百出的谣言的!”

    说完,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皆是拿眼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回复,表情隐隐带着一丝紧张。

    黄有容所暗示的事情,自然是市井间所流传的关于“沈常茂派人刺杀赵俊臣”的谣言了,却是想要趁机打探赵俊臣的态度。

    毕竟,赵俊臣是当事人、是受害者,若是他能够站出来旗帜鲜明的表明自己不相信这个谣言,那么这个谣言自然就会不攻自破,反之,若是赵俊臣误信了谣言,并且因此而紧咬住沈常茂不放,那么沈常茂身上的嫌疑也就愈加难以洗清了。

    其实,正如前文所说,沈常茂这次来拜访赵俊臣,只是想要摆出一种关心赵俊臣安危的姿态,以此来反击谣言罢了,原本并没有奢望太多,但他们看到赵俊臣竟是十分配合之后,就有些得陇望蜀了,想要再得到赵俊臣的明确表态,这样一来,效果却又要比单纯的一些姿态更强许多。

    然而,在沈常茂与黄有容的注视之下,赵俊臣却是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赵俊臣抬头看着沈、黄二人,说道:“黄阁老所说的谣言,可是指沈首辅派人刺杀下官的传闻?下官倒也曾听人提及过。”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沈、黄二人皆是眉头一皱。

    官场之中,遣词用字皆是非常考究,什么情况之下该用什么词句也皆有规矩,官员们在这方面也皆是小心翼翼,生怕会造成误解。

    比如现在,对于“沈常茂派人刺杀赵俊臣”的流言,黄有容将它称之为“谣言”,意思就是完全不可信,乃是有心人居心叵测的造谣生事,而赵俊臣则是将其称之为“传闻”,隐藏意思就是赵俊臣并不否认这个流言的可能性。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用词之后,沈、黄二人皆是心生警惕,而三人之间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也顿时冷场了。

    尤其是沈常茂,更是眼中泛着冷意,觉得赵俊臣想要趁机攻讦自己,心中暗暗考虑着应对之策。

    在沈、黄二人的警惕注视之下,赵俊臣轻轻叹了一声,再次讲诉了一遍自己胡编乱造的证据:“不瞒沈首辅与黄阁老,其实下官遇刺之际,那行刺下官的凶徒曾说过一句,‘你要讨好皇帝也不能挡了所有人的财路’……”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闭口不谈。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开口,沈、黄二人更是面色一变。

    他们皆是聪明人,皆是从这句之话中推断出许多结论。

    难道,真是有人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刺杀赵俊臣?那样的话,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在真凶落网之前,沈常茂身为反对商税整顿的朝廷官员领袖,岂不是嫌疑更大了?

    虽然,沈、黄二人并不相信赵俊臣所提供的证词,但赵俊臣乃是唯一的当事人,又是受害者,沈常茂与黄有容也无法指责赵俊臣胡编乱造。

    于是,黄有容吃惊之下,连忙问道:“关于这件事,赵大人可有向其他人透漏?”

    赵俊臣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说道:“这件事颇是敏感,所以下官并没有透漏给各个衙门,生怕会造成庙堂的局势混乱,只是在陛下询问之际,下官不敢欺君,向陛下详细说了一次,除此之外,应该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沈常茂的表情愈加阴沉了。

    只要德庆皇帝知道了此事,以德庆皇帝的性格,接下来就必然会有激烈反应,自己也必然会有大麻烦,那么其他人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良久之后,沈常茂缓缓说道:“老夫与赵大人你虽然是政见不合,相互间的关系也谈不上和睦,但老夫身为内阁首辅,沉浮宦海三十余年,办事自有底线,如今也不是你死我活的矛盾,所以赵大人遇刺的事情,绝对与老夫无关……老夫话尽于此,若是赵大人不相信,老夫也无法强求!”

    说完,沈常茂恢复了往常的冷厉表情。

    恐怕,赵俊臣接下来若是再透漏出任何怀疑沈常茂的意思,那么沈常茂马上就会起身离开,双方今后就要再次手底下见真章了。

    若是其他官员,遇到这般情况,恐怕还会继续试探几句,甚至会想办法拉拢赵俊臣为自己说话,但沈常茂则不同,他的性格一向决绝,办事风格也一向激烈,他虽然会尽量避免麻烦,但并不惧怕麻烦,若是过于逼迫他的话,那么他往往就会制造出更大的麻烦。

    也正因为如此,沈常茂一向是很少有人敢招惹,即使是赵俊臣,若不是遇到现在的特殊局势,也绝不会轻易的招惹沈常茂。

    此时,沈常茂见赵俊臣完全不信任自己,又隐隐有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的意思,却是再次犯了脾气,压根没有继续试探的意思。

    见沈常茂这般模样,赵俊臣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却是主动退了一步,说道:“其实,下官也相信,沈首辅您是绝不会办出这种事情的,您乃是内阁首辅,又一向是品性高洁,岂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正如黄阁老所说,市井间的那些流言蜚语,必然是有小人想要挑拨离间,下官是绝不会相信的,为了沈阁老的声誉,到了明日早朝之上,下官也愿意亲口表明立场。”

    沈常茂见赵俊臣主动退让了一步,先是一愣,接着又眉头一皱,等待着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以沈常茂对赵俊臣的了解,知道赵俊臣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若没有一定的好处,他绝不会帮助沈常茂摆脱这场麻烦,所以赵俊臣接下来一定还会提出交易条件!

    事实上,沈常茂还真是猜对了。

    赵俊臣很清楚,若是没有切实证据,自己很难利用这件事对沈常茂造成真正的打击,最多也只是给沈常茂制造一些麻烦罢了,但或迟或早,沈常茂总能够解决掉这些麻烦。

    而且,赵俊臣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只是为了打击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朝中大臣,让自己的商税计划可以顺利施展,而并不是单独针对沈常茂,只要能够实现这个目标,那么顺水推舟的帮助沈常茂一次又如何?还可以趁机向沈常茂要挟一些好处!

    于是,赵俊臣又笑着开口道:“刚才,黄阁老说沈首辅是爱才之人,下官深以为然,听闻临清知府张继之,向来是能力不俗、声誉颇佳,可担当大任,山东布政使李立德已是向朝廷大力举荐了他,想推荐此人担任兖州知府,帮着朝廷掌控航运重镇台儿庄的局势,下官也觉得很合适,只是李立德的举荐奏章送到内阁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却让本官颇是奇怪,以沈首辅的爱才之心,原本应该支持此事才对,必然不会压下去,难道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显然,这就是赵俊臣的条件了,让沈常茂不反对赵俊臣门下的张继之担任兖州知府,而赵俊臣就会帮助沈常茂摆脱嫌疑。

    听到赵俊臣的条件之后,沈常茂略略有些犹豫。

    毕竟,台儿庄乃是京杭大运河的咽喉位置,如今的繁华程度已是不逊于苏杭等地,不仅是商税整顿的成败关键,也同样是一个油水十足的位置,最是重要无比,所以沈常茂才会将李立德的举荐张继之的奏章压下去,就是想派自己人控制这个位置,既是聚敛钱财,也是为将来的商税之事做准备。

    如今,只是为了摆脱自己身上的嫌疑,就放弃对这个重要位置的争夺,值得吗?

    更何况,嫌疑只是一时的,只要各个衙门可以抓到那个刺杀赵俊臣的凶徒,并且查出真正的幕后主使,那么自己身上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何必为了急于一时,就送给赵俊臣这么大的好处?

    所以,沈常茂觉得赵俊臣要价太高,犹豫了片刻之后,就打算驳回赵俊臣的提议与条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件突然发生的事情,顿时就让沈常茂改变了主意!

    事实上,就在赵俊臣刚刚回府的时候,西厂方面因为提前得到了赵俊臣的情报,在各大衙门之中抢占了先机,经过半天时间的搜捕之后,也终于发现了刺杀赵俊臣的凶徒张威的行踪!

    于是,一场蕴含着阴谋的围捕,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

    ps:无语中!生活里的意外,总是接连不断,今后再也不敢保证什么了,只用行动说话!实在抱歉!

    ……(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八章阴谋与围捕(上)

    ……

    ……

    有人的地方就会出现阶级,在封建社会,不同阶级之间的鸿沟尤其明显。

    不同阶级的人物,身份地位与生活水平相差太大,自然是不愿意混居在一个区域,所以京城之中才会有了“东富西贵、难贫北贱”的说法。

    正如这句俚语的含义一般,京城北部聚集了大量社会地位低下的居民与职业者,有以乞讨为生的乞丐、有举止粗鲁满身汗臭的苦力、有出卖身体的暗娼与兔爷、还有见不得光的小偷盗贼,甚至还有一些被通缉的罪犯隐藏在这里,可谓是鱼龙混杂,是京城中秩序最混乱、环境最危险的区域。

    但即使是在京城北部之中,阉人巷也是最混乱、最危险的所在,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阉人巷的形成原因,前文已是讲过,这里汇聚了大量的无法入宫成为宦官的“自宫者”,他们受到世人鄙夷之余,也皆是自暴自弃、心理阴暗、行为卑劣,为了活下去、也为了等待着下一次的宦官选拔,他们大都是不折手段,用尽了一切合法或非法的手段,有乞讨的,有当相公的,有坑蒙拐骗的,其乌烟瘴气之处,自不用提。

    而张威放弃了刺杀赵俊臣的行动之后,虽然是得到了赵俊臣不予追究的承诺,但他依然是不敢大意,马上就找到了自己的堂弟张展堂,准备带着张展堂一同逃离京城。

    可惜,因为赵俊臣遇刺之事影响太过恶劣,京城各大衙门皆是表现出了极为少见的迅速反应,很快就封锁了城门、戒严了京城内的各大区域,完全堵死了张威与张展堂的逃亡之路。

    无奈之下,张威与张展堂二人就来到了阉人巷附近隐藏起来,期望借着阉人巷的混乱局势躲过朝廷的抓捕。

    在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赵俊臣的暗中拖延、刻意的不配合,各大衙门完全不知道张威的体貌特征,抓捕行动也不啻于海底捞针,在这般情况之下,张威与张展堂的躲避行动还算是轻松,尤其是张威,发现朝廷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具体特征之后,还真以为赵俊臣恪守诺言没有向朝廷举报他,心中隐隐有些放松,觉得等这阵风头过去之后,自己就安然无事了。

    放松之下,张威的警惕心也略有下降,却不知道赵俊臣已经将他的体貌特征暗中通知了西厂,而西厂也很快就通过某个渠道发现了张威的踪迹。

    就在赵俊臣刚刚回到赵府的时候,魏槐已是亲自带领着一批西厂亲信,来到了张威与张展堂躲藏之处的周围,秘密控制了附近的局势,对张威与张展堂展开了监视,并且随时准备抓捕。

    *

    张威与张展堂的躲藏之处,是阉人巷附近的一处不显眼的老房子里,这处老房子面积不大,并且破败不堪,但胜在视野宽阔,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周围情况,附近也有许多暗巷,可以让张威在逃跑之际摆脱追捕。

    这处老房子的主人,名叫蒋青,也同样是一个自宫者,只不过他在阉人巷中算是混的比较好的,不仅在一家暗娼馆中担任龟公,还会经常亲自兼职兔爷的工作,所以他手中有些闲钱,能够拥有一间破败的老屋单独居住。

    此外,蒋青与张展堂之间也有交情,算是狗肉朋友,张展堂带着张威躲避衙门搜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蒋青,而蒋青的表现也没让张展堂失望,不仅马上就收留了张展堂与张威,还帮着两人遮掩行踪、打探消息。

    此时,张威正站在窗口前观察着老房子周围的情况,表情隐隐带着一丝凝重。

    不知为何,老房子周围的人渐渐多了一些,这让张威暗暗心中有些警惕。

    就在张威考虑着要不要临时更换躲藏地点的时候,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听到响动之后,张威先是猛地转身、紧张探望,当他发现进门之人是蒋青之后,表情又略略放松了一些。

    一旁,同样紧张不已的张展堂连忙起身问道:“蒋兄弟,外面的情况如何了?官府那边可有传出新消息?”

    在今天之前,张展堂对于蒋青可没有这么客气,因为蒋青的阉人身份,张展堂心中难免会有一些轻视,总是直呼其名,但如今他受到蒋青的庇护,却是悄然间态度恭敬了许多,对蒋青的称呼也变成了“蒋兄弟”,隐隐带着一些讨好的味道。

    与此同时,听到张展堂的询问之后,张威也流露出了关切神色。

    而蒋青自然明白张展堂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于是他连忙宽慰道:“两位张兄不要担心,官府现在虽然还在四处抓人,但他们依然没有具体的情报,明显不知道该抓谁,更不知道两位张兄的事情,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所以两位张兄不要暴露踪迹,就绝不会有麻烦!”

    听到蒋青的说法之后,张威与张展堂皆是长出了一口气——他们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官府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底细,那样的话,他们困在京城之中,再怎么躲藏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但只要官府还不知道他们的底细,那么等到这场风波结束之后,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京城,再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张威眼中闪过了一丝安心,低声喃喃自语道:“还好,看来那个人终究是遵守了承诺,没有透漏关于我的消息,官府也只能瞎猫碰死耗子,等风声过去之后,就彻底安全了。”

    说完,张威遍布横肉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丝笑意,向蒋青拱手说道:“多谢蒋兄弟了,你愿意收留我们,就说明你是个重义气的汉子,从今往后咱们就是朋友了!还请蒋兄弟放心,我们也不会让你白冒风险,等这场风波结束之后,我与堂弟必然会再有重谢!”

    说话之际,张威颇有底气,毕竟他追杀赵俊臣之际,得到了许多赵俊臣刻意洒落的银票,加起来足有几千两银子,对于张威而言,这笔银子足够他挥霍很长一段时间了,如今为了自身的安危,分给蒋青一部分也可以接受。

    之前,为了让蒋青愿意冒险收留他们,张威已是给了蒋青两百两银票,并且约定事后还会再给蒋青三百两。

    随着张威的话声落下,张展堂脸上闪过了一丝肉痛之色,但也是连声说道:“就是,蒋兄弟的义气,我和堂兄都看在眼里,今后绝不会亏待了蒋兄弟,我堂兄这次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咱们今天有难同当、今后有福同享!”

    另一边,蒋青眼中满是贪婪之色,笑嘻嘻的说道:“多谢张大兄弟,不愧是干大事的豪杰,出手就是阔绰,还请张大兄弟放心,你们只要安心躲在这里,官府保证发现不了!”

    听到蒋青的保证之后,张威突然想起了正事,却连忙将蒋青拉到窗口处,指着窗外问道:“蒋兄弟,我看周围怎么突然间多了好些个陌生人?这些人可是经常在附近出现?不会有古怪吧?”

    蒋青看了一眼窗外,然后不以为然的说道:“张大兄弟不必紧张,这些人都不是外来的陌生人,你看街口那几个青皮,他们就住在附近,经常到处晃荡收保护费,偶尔也会找外来人的麻烦,但都算是我的熟人,没啥可担心的;还有对面那两个乞丐,他们外出乞讨之后,每天晚上就会回到这里,毕竟附近有几处废弃屋子,可以遮挡风雨;至于那边那个汉子,则是附近卖肉的屠夫,成天拿死猪肉糊弄人,还四处捉杀野狗卖钱,他住的的地方就在咱们斜对面……”

    听到蒋青的详细解释之后,见周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皆为蒋青所熟悉,张威也就安心了。

    再一想,张威也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若是这些陌生人当真是官府中人所伪装的,那么就代表着官府已是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早就强行抓捕自己了,何必神秘兮兮的隐藏在周围?

    这样一来,张威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就顿时消散了。

    而蒋青向张威、张展堂二人通报了最新消息之后,又说要为他们准备食物,很快就再次离开了。

    张威与张展堂已是初步信任了蒋青,对此并没有怀疑,只是在老屋中商量着日后的打算,心情还算乐观,毕竟他们从赵俊臣手中得到了一笔横财,而官府也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底细,等风声过去之后,迎接他们的将是纸醉金迷的日子。

    至少,张威与张展堂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张威与张展堂二人却不知道,蒋青离开了老屋之后,并没有去为他们准备食物,而是转身进入了街角处的另一间老屋之中。

    *

    这间老屋,面积要比蒋青的老屋更大一些,里面有几个面容威严、身材壮硕的汉子已是等待他多时了。

    然而,这几个汉子虽然皆是威势不凡,一看就是平日里执掌生杀大权的大人物,但他们却是对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甚至隐隐有些畏惧。

    这位残疾中年男子身材枯瘦、面带病容、穿着一身灰色麻布衣裳,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异常之处,但一双眼睛阴鸷至极,就好似毒蛇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这位残疾男子,正是赵俊臣的亲信、西厂掌班、锦衣卫千户——魏槐!

    见到魏槐之后,蒋青露出了一副谦卑至极的讨好模样,麻利的下跪说道:“魏大人,小人按照您的吩咐,刚才已经回去打探清楚了,张威与张展堂如今还留在小人的屋子里,只要大人您一声令下,那两人马上就可以手到擒来!”

    魏槐表情冷漠,并没有太多的神色变化,只是问道:“那张威乃是马贼出身,一向警惕多疑,他可有怀疑什么?”

    蒋青连连摇头,邀功道:“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在小人的刻意隐瞒之下,他们还以为官府依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所以并没有太多警惕,那张威见到屋子周围的探子之后,也曾有些警惕怀疑,但皆是被小人敷衍过去了,在小人离开的时候,张威与张展堂还商议着等风声过以后他们要去江南逍遥呢,完全没有任何怀疑!”

    魏槐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很好,你主动向西厂通报了消息,让西厂找到了这两名凶徒的行踪,并且还帮着西厂稳住了他们,可谓是大功一件,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必有重赏!西厂如今即将要重归内廷,到时候还可以将你安排入宫也说不定!”

    听到魏槐的承诺,蒋青大喜,连连叩首道谢。

    然而,蒋青大喜之余,却没有发现魏槐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西厂这次的行动,颇是隐秘,也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抓捕张威与张展堂,还有更多的目标,而蒋青知道的事情则太多了……

    西厂这次的行动,乃是赵俊臣的秘密吩咐,魏槐带领的西厂众人,也皆是赵俊臣的铁杆亲信,得知行刺赵俊臣的凶徒就在不远处的老房子里之后,他们皆是蠢蠢欲试、立功心切。

    于是,听完蒋青的禀报之后,魏槐身边的一位西厂领班马上建议道:“魏大人,那两名凶徒现在毫无戒备,咱们要不要马上抓捕他们?”

    魏槐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缓缓说道:“不急,那两个凶徒,只是鱼饵罢了,大鱼还没有现身,咱们也不必打草惊蛇,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吩咐下去,让番子们继续监视周围的动向,一旦有所发现,马上向我禀报。”

    说完,魏槐一双阴鸷的眼睛再次看向了蒋青,问道:“你,可愿意再为西厂办一件事?”

    蒋青连忙说道:“还请大人吩咐,小人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魏槐脸上的笑意愈加阴冷,说道:“倒也不必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是要你将那两名凶徒的行踪,再通报给另一拨人知晓而已。”

    ……

    ……(未完待续。)

    ……

    ……

    当秦曦带着手下匆匆赶到阉人巷附近的时候,一名身材壮硕的汉子快步向着秦曦迎来,并且低声禀报道:“秦先生,就是这个人,他说他知道张威与张展堂的下落,并且准备到顺天府报案,但被咱们守在顺天府门口的兄弟拦住了,还从他口中得知了张威与张展堂的确切下落,他们就躲藏在这附近的一间老屋子里。”

    说着,这名汉子侧身一指。

    秦曦顺着汉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名面容白净但神情猥琐的男子正被两名汉子控制在街角处,这名男子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表情隐隐有些惊恐。

    这名男子,自然就是蒋青了。

    见到这一幕之后,秦曦看似冷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与轻松。

    秦曦派人暗中寻找张威与张展堂二人之际,有感于京城范围太大、人口太多,自己能够动用的力量也大有不足,想要找到张威与张展堂二人不啻于大海捞针,进度绝对要落后于京城各大衙门,盲目寻找绝不是办法。

    于是,秦曦灵机一动,却是派手下守在顺天府、厂卫、三法司等等衙门的附近,密切关注各大衙门的动静,若是有人想要向各大衙门禀报相关方面的消息,就将他们提前拦下来。

    如今,秦曦的“守株待兔”计划,果然是收获了成效,截获了顺天府的情报,并且赶在各大衙门之前发现了张威与张展堂的下落。

    这样一来,秦曦就只剩下了杀人灭口的工作了。

    所以,秦曦得意之余,也感到了一丝放松。

    近些日子以来,秦曦敏锐的察觉到了七皇子朱和坚对自己能力的渐渐不信任,在秦曦想来,若是自己能够干净利落的解决此事,或许就可以重新赢得七皇子朱和坚的信任了。

    暗思之间,秦曦表面上依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冷漠模样,只是轻轻点头之后,快步向着蒋青走去。

    剩下的事情不多,但动作一定要快,绝对要赶在各大衙门发现前杀掉张威与张展堂!

    *

    “你叫什么名字?与那两名凶徒是什么关系?”

    来到蒋青身前,秦曦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直接问道。

    然而,蒋青却没有配合秦曦的询问,而是战战兢兢的反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我要去衙门报案,你、你们为何要抓我?”

    秦曦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有些不耐,但考虑了一下之后,想到自己还需要眼前之人的配合,于是搬出了东厂的名头,蒙骗道:“我们是东厂的人,这件案子我们东厂也有参与,放心吧,只要你能够协助我们抓到凶徒,让我们东厂赶在其他衙门之前破案,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现在,回答本官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与那两名凶徒是什么关系?”

    东厂的名头很大,所以蒋青表现出了应有的敬畏,态度也配合了许多,连忙说道:“小人、小人名叫蒋青,一直在阉人巷居住,认识一个叫做张展堂的青皮,但还望大人明鉴,小人与他的交情只是一般,也绝不知道他的任何事情,没想到张展堂今天突然领着他的堂兄鬼鬼祟祟的躲到了小人那里,还给了小人一笔银子,要小人帮着他们躲过官府的追捕,但小人向来都是良民百姓,又哪里肯帮他们与朝廷作对?所以小人只是假装同意了他们、取得了他们的信任,然后又借口准备食物离开了他们,匆忙跑到顺天府报官,但还没进顺天府的大门,就被大人您的手下拦住了。”

    其实,蒋青的这一番话思路太清晰了,与他的形象完全不符,这种反应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百姓初次接触东厂时应有的表现,只是秦曦此时一心只想要杀掉张威与张展堂灭口,却并没有察觉到这处破绽。

    所以,秦曦只是问道:“这么说,那两名凶徒如今就躲在你的屋子里?”

    蒋青连连点头。

    秦曦沉吟片刻后,突然冷笑道:“你要为他们准备食物?正好!”

    说着,秦曦转头向身边一位汉子吩咐道:“去找些吃食过来,不要太好了,就是寻常百姓的食物。”

    得到秦曦的吩咐之后,汉子点了点头,马上就去准备了。

    没过多久,汉子已是拿着两包食物回来,正如秦曦的吩咐一般,只是寻常的粗粮馒头与烧饼,还搭配了一些粗陋小菜。

    然后,只见秦曦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青色瓷瓶,将瓷瓶打开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将瓷瓶内的白色粉末洒入小菜之中,并且将小菜重新搅匀。

    做完,蒋青转头看着蒋青,命令道:“现在,你就将这些食物送给那两名凶徒,一定要让他们吃掉这些加料的小菜,为了取信他们,你可以先吃几口,放心吧,我加入里面的东西不是毒药,只是寻常的**罢了,毕竟东厂还要活捉他们,所以你吃了也没事,这种**大约一盏茶之后会发挥效果,等你亲眼见到他们吃下去之后,就随便向窗外扔些东西做为暗号,我们等药效发作之后,马上就会进屋抓人,而你帮着我们东厂抓捕凶徒,自然是大功一件,到时候缺不了你的好处!”

    理所当然的,秦曦再次欺骗了蒋青,他洒入小菜里的粉末乃是“牵机散”,最是剧毒无比,秦曦早就为张威与张展堂准备好了,原本是想要等到张威杀掉赵山才之后再使用,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却要在这个时候使用。

    依照秦曦的如意算盘,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他不仅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掉张威与张展堂,还顺便可以灭口眼前的蒋青,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自己杀人灭口的任务,不留下任何痕迹。

    听到秦曦的吩咐之后,蒋青不由有些迟疑,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一咬牙答应了。

    最终,秦曦又向蒋青详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并且暗暗警告了几句之后,就让蒋青按自己的吩咐办事去了。

    而秦曦则带着一众手下隐藏在附近,密切关注着蒋青老屋子里的形势变化,考虑到蒋青或许会办砸事情,秦曦还让手下们准备好了匕首短刃,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他就会带领手下们冲入蒋青的老屋之中,由毒杀变成强袭!

    另一边,在秦曦的密切监视下,蒋青提着食物,缓缓向着自己的老屋走去,面色变幻不定。

    魏槐吩咐他办的事情,他都已经按吩咐办完了,但如今情况有了新变化,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蒋青心中有些茫然。

    ……

    ……(未完待续。)

    ……

    ……

    在秦曦的监视下,蒋青提着食物,缓缓向着自己的老屋走去,脚步有些迟疑,神色也有些变幻不定,心中完全拿不定主意。

    在此之前,蒋青按照魏槐的吩咐,先是假意去顺天府报案,期间还故意泄露了自己的底细,然后正如魏槐的预料一般,蒋青还未进入顺天府大门,就被秦曦的手下给挟持了。

    然后,蒋青顺水推舟的将张威与张展堂的下落告诉了秦曦,原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就此结束了,却没想到秦曦竟是往食物里下了“迷药”,还让他亲自将这些加料的食物送给张威与张展堂二人。

    但是,这般情况完全不在魏槐的计划之中,所以蒋青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按照秦曦的吩咐办事,若是破坏了魏槐的原先计划,可又该如何是好?

    *

    就在蒋青拿不定主意、并且即将要回到老屋的时候,一位站在不远处的汉子突然冲着蒋青大声喊道:“蒋青你这个泼赖,欠老子的银子到底要什么时候还?!”

    说着,这名汉子已是快步来到蒋青的身旁,伸手拽住蒋青的衣领,一副凶神恶煞的债主模样。

    见到这名汉子的出现,蒋青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无他,这名汉子正是魏槐安排在附近的西厂番子。

    于是,蒋青很配合的高声说道:“虎爷,您再宽裕两天,过两天我一定还您银子。”

    只见“虎爷”满脸冷笑,似乎完全不信蒋青的保证,并且用胳膊环住了蒋青的脖子,两人的脑袋也因此抵在了一起,似乎是要进一步的威胁蒋青。

    但实际上,趁着两人脑袋凑在一起的机会,“虎爷”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那些凶徒的同党为何没有跟来?”

    蒋青不敢怠慢,连忙将秦曦的吩咐向“虎爷”详细禀报了一遍。

    听到蒋青的解释之后,“虎爷”冷冷一笑,说道:“嘿,看来那个主事的人还有点脑子,没有自己动手,反倒是骗你下毒!”

    蒋青身体一颤,问道:“下毒?那人说加入菜里的东西只是迷药……”

    “虎爷”依然冷笑道:“迷药?你动动脑子,他们只想要尽快杀掉两名凶徒灭口,哪里会下迷药?当然是下毒了!这样一来,还能顺手将你也灭口了!”

    蒋青慌慌张张的问道:“那、那怎么办?要不您向魏槐大人请示一下,咱们直接将他们所有人都抓住得了,不、不必再冒险了……”

    “虎爷”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现在就抓住他们所有人,就得不到确凿证据了,不过魏槐大人早有预料,也有了预备的计划……接下来,你也不必多想,就按他们的吩咐去办!张威与张展堂他们哪怕是吃下了剧毒,我们西厂也完全有把握将他们救回来!当然,你若是不放心的话,自己可以不用吃……不过,你要提前向他们发出信号,在张威与张展堂吃下毒药之前,就向窗外扔东西,让他们提前行动,不能将时间拖得太久!”

    听到“虎爷”的吩咐之后,蒋青连连点头表示清楚,得到了西厂的吩咐之后,他心中也终于有了底。

    将一切吩咐清楚之后,“虎爷”松开了蒋青,又伸手拍了拍蒋青的脸,仿佛在刻意羞辱蒋青一般,然后用威胁的语气大声说道:“看在咱们是邻居的份上,我就再宽限两天,若是两天之后你还是拿不出银子,你这间老屋子就归我了!”

    说完,“虎爷”就一摇三晃的离开了。

    而“虎爷”离开之后,蒋青则是提着食物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

    与此同时,见到“虎爷”与蒋青的接触,躲在街角处的秦曦则是心中有些警惕,隐隐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于是,秦曦马上就派手下去附近寻找知情者打探“虎爷”的底细,若是一有发现不对,秦曦就会马上离开这里。

    然后,秦曦的手下很快就打探清楚了“虎爷”的底细,说是“虎爷”确实是这附近的居民、并且“虎爷”与蒋青确实有债务关系,而秦曦听到禀报之后,也就暂且放心了。

    但实际上,周围的形势早已是被西厂暗中控制了,出现在附近的闲杂人等也皆是西厂的番子所假扮,所以他得到的消息,自然也都是假的。

    只可惜,秦曦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放松了警惕之后,继续密切监视着蒋青老屋的情况,却不知道他自己同样被西厂密切监视着。

    没过多久,当秦曦见到老屋的窗口处丢出了一块破布之后,顿时是精神一振,以为屋内的张威、张展堂、以及蒋青三人皆已是吃下了毒药。

    又等了半刻钟之后,见蒋青的老屋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秦曦也不再有任何迟疑,马上带领着一些手下向着蒋青的老屋位置走去,想要确认老屋内的情况。

    为了避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秦曦只带了三名手下前往蒋青的老屋,但这三名手下皆是身强力壮、武艺娴熟之辈,依秦曦想来,有了这三名手下的跟随,哪怕是张威依然未死,也足以解决任何麻烦了。

    很快的,秦曦已是领着三名手下来到了蒋青的老屋门外,然后也没有敲门,而是直接破门而入!

    房门被撞开之后,秦曦的两名手下抢先闪身进入了老屋之中,秦曦也跟随而入,至于最后一名手下,则是守在屋外监视周围状况。

    进入了老屋之后,秦曦放眼看去,只见张威与张展堂此时已是浑身抽搐的倒在地上,面部表情皆是痛苦无比,显然已是中毒,并且命不久矣。

    而蒋青则是缩在了屋角,满脸惊恐的看着眼前一切。

    显然,蒋青并没有吃下那些加了毒药的小菜。

    不过,对于这种小意外,秦曦并不在意,只是确认了张威与张展堂的身份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秦曦抬头向蒋青说道:“你做的很好,放心吧,该给你的好处,我马上就会给你!”

    用话语麻痹着蒋青之余,秦曦暗暗向两名手下示意,得到秦曦的暗示之后,两名手下也是心领神会,皆是握着袖子里的匕首短刃,慢慢向着蒋青靠近。

    毒死张威与张展堂之后,蒋青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自然也要被灭口了。

    然而,见到这一幕之后,蒋青竟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满是警惕与防备,不仅伸手抓过一张凳子护在身前,还大声喊道:“你们别过来!”

    看到蒋青的表现,秦曦眉头一皱,不知道蒋青为何会如此警惕,似乎完全不信任自己等人。

    不过,在秦曦眼里,这依然只是小意外,像蒋青这种人,显然不可能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于是,秦曦再次向手下示意,让他们不再伪装,马上就将蒋青杀死灭口!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没有任何预兆的,老屋的房门突然间被人撞开,守在屋外的手下跌跌撞撞的进入了屋中,神色之间满是惊恐,挥舞着双手想要对秦曦说些什么,只可惜,他的喉咙上插了一根弩箭,刺破了气管与声带,已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还没等秦曦反应过来,这名手下就突然间倒下了,在他的后心处,不知何时也同样被人射入了一根弩箭,在弩箭的威力之下,这名身手娴熟、武艺高强的手下,竟是就这样被人轻易杀死了!

    “有诈!这里是陷阱!”

    见到这一幕之后,秦曦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不过,秦曦惊恐之余,却依然保持着一些理智,知道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马上向屋内的两名手下吩咐道:“快!快将他们全部杀死,绝不能留下任何活口……”

    然而,秦曦还未说完,就听到屋外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

    接着,老屋的窗户被人砸碎了,并且伸进来两把强弩。

    与此同时,又有两名汉子闪身进入了老屋之中,并且同样是手握强弩,威胁着屋内众人。

    然后,这几名手持强弩的汉子皆是大声喊道:“都不要动!束手就擒!”

    秦曦的两名手下,皆是秦曦为七皇子秘密培养的死士,见到这般情况,不仅没有退缩,反倒是动作愈加决绝,马上就掏出了袖子里的匕首,一人向着蒋青扑去,一人向着地上的张威与张展堂扑去,只想要完成秦曦的命令,竟是完全无视了弩箭的威胁。

    可惜,他们虽然是不顾性命的死士,但出现在屋子里的西厂番子也皆是精锐,反应迅速、训练有素,见到两名死士的动作之后,更是没有任何迟疑,马上就射出了弩箭!

    只听弩箭发射声接连响起,只是下一瞬间,两名死士就被射成了刺猬,当场亡命!

    见到这一幕,秦曦顿时是面色惨白!

    到了这般时候,秦曦已是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不仅没有杀人灭口,反倒是自己一旦被捉住,就会成为七皇子朱和坚的破绽与把柄!

    秦曦一向是以七皇子朱和坚的心腹自居,也随时准备着为七皇子朱和坚效死,所以他见到这般情况之后,知道自己绝不能落入别人手中,马上就从怀中掏出了青色瓷瓶,趁着两名死士被杀之际,就已是打开了瓷瓶,准备将里面的毒药要吞入口中。

    然而,就在秦曦即将要吞入毒药的时候,突然有人用阴鸷的声音说道:“‘死无对证’这四个字的意思,你可知道?”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秦曦吞毒药的动作猛地一顿。

    接着,只见门口的两位西厂番子侧身闪到一旁,让开了道路,而魏槐则是坐着轮椅,被人缓缓推入房间之中。

    刚才的声音主人,显然正是魏槐。

    魏槐进入房间之后,阴冷的目光先是打量了一下房中的情景,然后他的目光又移到了秦曦握着毒药瓶子的手上,冷冷笑道:“你想死容易,但你死了之后,你的尸体依然会留下,你的身份也依然会被查明,到了那个时候,这件事的真相如何,就只能任由我们来编造了,这样一来,你幕后的主子,恐怕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秦曦并不算笨,所以他听到“死无对证”四个字之后,马上就明白了魏槐的意思,也就中止了吞毒自杀的举动。

    确实,正如魏槐所说的那样,秦曦就算是吞毒自杀,但尸体留下之后,他作为七皇子府文案的身份也依然会被查明,到了那个时候,正是死无对证的局面,七皇子朱和坚也很难解释清楚秦曦毒杀张威与张展堂的理由,这样一来,七皇子朱和坚的野心恐怕就会彻底暴露了。

    所以,秦曦不仅不能死,还要继续活着,设法摘脱七皇子朱和坚与这件事的关系!

    想明白这些之后,秦曦的脸色愈加惨白,才发现自己竟是想死也不能,捏着毒药的手也缓缓垂下。

    然后,有两名西厂番子快步来到秦曦身边,将秦曦手中的毒药夺走,并且控制住了秦曦的双臂。

    秦曦并没有任何挣扎,只是抬眼向着魏槐看去。

    魏槐的特征十分明显,又是赵俊臣的亲信,一向受到七皇子朱和坚的暗中关注,所以秦曦马上就辨认出了魏槐的身份,涩声说道:“魏槐?是你!这一切都是西厂布下的陷阱!?”

    见到秦曦的动作之后,魏槐并没有回答秦曦的问题,只是冷哼一声:“还不算太蠢,虽然你就算是吞毒自杀,我也有办法将你救回来,但你若是能想清楚利弊,倒也让大家少费一些手脚。”

    说完,魏槐轻轻一挥手,就见几名西厂番子快步进入房中,他们端着稀释了胰粉的盐水,来到中毒倒地的张威与张展堂身旁,先是用竹管撬开了他们的嘴巴,然后将稀释了胰粉的盐水灌入二人嘴中,最后又用手指按压他们的舌根处,让他们再将肚子里的胰粉盐水呕吐出来……

    反复几次之后,张威与张展堂就已是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虽然是神情愈加萎靡无力了,但他们的表情也不再似之前一般痛苦不堪。

    一旁,见到这般情况之后,秦曦神情有些呆滞——明明已是中了剧毒的张威与张展堂,难道就这么被救回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秦曦的心中疑惑,又似乎是为了进一步的打击秦曦的信心,魏槐见到秦曦的表情之后,突然又开口解释道:“这种方法可以清洗人的肠胃,将体内的毒素排出来,若是中毒未深之人,用这种方法也可以捡回一条性命……当然,这两个人中毒时间有些长了,这种手段未必能够完全救回他们,恐怕会留下一些隐患与病根,但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情,只要他们被救之后依然可以开口说话、提供证词,对我而言也就足够了。”

    听到魏槐的解释之后,秦曦知道大局已定、再难扭转,先是沉默片刻,然后突然开口道:“我要见西厂厂督赵大人!”

    发现这一切都是西厂的陷阱之后,秦曦心中绝望之余,却也隐隐松了一口气。

    毕竟,赵俊臣对于七皇子朱和坚的野心早有察觉,这件事被赵俊臣发现总比被其他人发现要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赵俊臣一旦发现刺杀他的人与七皇子朱和坚有关,必然会勃然大怒,但这件事总能够解释清楚,只要张威与张展堂还活着,就可以证明七皇子朱和坚原本的目标是赵山才,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而赵俊臣一向都是唯利是图的性格,只要七皇子朱和坚能够割让一部分利益,就可以平息赵俊臣的怒火。

    所以,秦曦马上就提出了要见赵俊臣的要求。

    另一边,听到秦曦的要求之后,魏槐依然冷笑,说道:“当然,你很快就会见到的。”

    说完,见张威与张展堂在洗胃的手段之下已是保住了性命,情况也暂时稳定了,魏槐向西厂众人吩咐道:“将这些人全部带走!”

    说完,魏槐就让人推着轮椅,率先离开了屋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看似已经尘埃落定了,但魏槐的表情依然有些严肃。

    因为魏槐知道,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接下来,按照赵俊臣的计划,自己还要表演一场大戏!

    ……

    ……(未完待续。)

    ……

    ……

    赵府,正堂之中。

    因为“沈常茂派人刺杀赵俊臣”的谣言四处传播、越演越烈,沈常茂亲自带领着黄有容前来赵府拜访,希望以自身行动反击谣言,并且还希望赵俊臣可以主动站出来帮助沈常茂澄清谣言。

    然而,沈常茂终究还是小觑了赵俊臣的贪婪与野心,趁着沈常茂有求于自己之际,赵俊臣竟是狮子大开口,直接提出了交易条件,让沈常茂不再反对他门下的张继之担任兖州知府的位置!

    要知道,台儿庄就位于兖州境内,乃是京杭大运河的咽喉重镇,繁华程度也丝毫不逊于苏杭,不仅是商税整顿的成败关键,也同样是一个油水十足的位置,最是重要无比。

    然而,仅仅只是为了摆脱谣言以及谣言所带来的种种麻烦,就要将这么重要的位置拱手让给赵俊臣,在沈常茂看来,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最重要的是,依沈常茂想来,在朝廷各大衙门的全力追捕之下,刺杀赵俊臣的凶徒很快就会被抓获,派人刺杀赵俊臣的幕后主使也很快就可以查明,到了那个时候,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自己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又何必只是为了急于一时,就白白向赵俊臣割让这么大的好处?

    所以,沈常茂自然不会同意赵俊臣所提出的交易。

    就在沈常茂打定主意要拒绝赵俊臣的提议之时,刚准备开口说话,却突然看到赵俊臣的长随许庆彦急匆匆的进入赵府正堂之中,表情颇是严肃,并且快步来到赵俊臣身旁,弯身在赵俊臣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赵俊臣也同样是表情凝重,略略沉吟之后,向许庆彦吩咐道:“这件事情太过恶劣,正好沈首辅与黄阁老两位都在,你也向两位阁老汇报一遍吧。”

    见到这般情况,沈常茂与黄有容相互对视了一眼,神色皆是有些惊疑,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另一边,许庆彦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先是转身向沈常茂、黄有容躬身行礼,然后说道:“两位阁老大人,刚刚收到消息,就在不久前,西厂终于发现了刺杀我家赵大人的凶徒张威的踪迹,并且已是将张威以及张威的几位同党缉捕归案……”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沈常茂顿时是面现喜色。

    依沈常茂看来,只要刺杀赵俊臣的凶徒被捉,那么谣言就会不攻自破,自己的清白也很快就可以得到证明了。

    然而,沈常茂的心中刚刚冒出一些喜意,就听到许庆彦继续说道:“然而,就在西厂押着张威返回西厂衙门的半路上,却突然遇到了埋伏,有二十余名来历不明的黑衣人突然出现,皆是手持军用强弩,袭击了西厂押送凶徒的队伍,西厂在措不及防之下,也是损失严重,有两名西厂番子被强弩射死了,还有一位西厂的档头受了重伤,最重要的是……那些黑衣人明显是为了杀人灭口,刺杀我家赵大人的凶徒张威、以及张威的几位同伙,还有一位名叫蒋青的证人,在此期间皆是被杀!”

    “什么!?”

    随着许庆彦的话声落下,沈常茂与黄有容皆是面现惊骇之色,齐齐站起身来!

    尤其是沈常茂,原本以为谣言就此破灭,自己身上的嫌疑也就要洗刷干净了,却没想到竟是出现了这般变故!

    刺杀赵俊臣的凶徒被杀,也就意味着派人刺杀赵俊臣的幕后真凶将会迟迟无法发现,在谣言越演越烈的情况下,沈常茂身上的嫌疑也就会越来越重,这样一来,沈常茂将会遇到多少的麻烦?声望又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德庆皇帝与朝中百官,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一时间,沈常茂只觉得心乱如麻。

    黄有容毕竟是旁观者的身份,此时也稍稍冷静一些,马上向许庆彦追问道:“竟然有人敢袭击西厂、截杀罪犯?!实在是胆大包天!那些袭击西厂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西厂可有抓获他们?”

    许庆彦摇头道:“这些黑衣人突然出现,用强弩射杀了张威等人之后,就马上四散而退,行动极为利落,而西厂受袭之后,难免会有些慌乱,等西厂众人好不容易稳住了阵脚之后,那些黑衣人已是全部不见了踪影,所以西厂也没能抓到他们,更没有获得任何证据,所以也无法辨出他们的来历。”

    听到许庆彦的回答之后,沈常茂狠狠一拍桌子,也不顾赵俊臣如今依然是西厂厂督,怒声骂道:“西厂太过无能!”

    另一边,赵俊臣则冷声说道:“看来,朝中反对商税整顿的势力,却要比想象中更加的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不仅派人行刺本官,当行刺本官的凶徒被捉之后,他们更是派人袭击西厂、杀人灭口……哼,本官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能嚣张到几时!即使本官奈何不了他们,但难道陛下也会任由他们为所欲为吗?”

    听到赵俊臣的话语之后,沈常茂又突然反应了过来——按照赵俊臣的说法,凶徒张威刺杀他的时候,曾说过一句“你要讨好皇帝也不能挡了所有人的财路”,这样一来,赵俊臣遇刺的事情,显然是因为朝廷整顿商税的事情!

    如今,凶徒张威好不容易被抓住了,但还没来得及被审问,就又被人半路埋伏、杀人灭口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显然也同样是来自于朝中反对商税整顿的势力!

    如此一来,随着这件事的愈演愈烈、性质越来越严重,沈常茂作为百官中反对整顿商税的魁首人物,岂不是麻烦更大了?

    可以想象,先是赵俊臣遇刺,然后又是西厂遇袭,这些事情完全已是触碰了德庆皇帝的逆鳞,所以德庆皇帝接下来必然会是反应激烈,杀鸡儆猴、震慑朝野也必然会是德庆皇帝的手段之一!

    在这般情况之下,沈常茂的当务之急,就是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之中摘脱出来,否则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德庆皇帝发泄怒火的首要目标!

    想明白这些之后,沈常茂再也坐不住了,马上就站起身来向赵俊臣告辞,打算回去准备应对之策。

    不过,沈常茂在离去之前,却是突然向赵俊臣说道:“刚才,赵大人认为张继之乃是兖州知府的最好人选,老夫考虑了一下,也是深以为然,到了明日,老夫会亲自向陛下举荐张继之担任兖州知府之位!”

    显然,在形势愈加严峻之下,为了尽快摘脱自己与赵俊臣遇刺之事的干系,沈常茂终于同意了赵俊臣的条件,打算用兖州知府的位置换取赵俊臣的支持,让赵俊臣主动帮助沈常茂澄清谣言。

    听到沈常茂的话语之后,赵俊臣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沈首辅果然是爱才之人,由此看来,市井间的那些谣言果然是小人的挑拨离间,还请沈首辅放心,下官在明日早朝之上,必然会严厉斥责谣言,全力维护沈首辅的清誉!”

    *

    赵俊臣站在赵府之外,亲自恭送了沈常茂与黄有容离开之后,看着两位阁老所乘坐的轿子越行越远,赵俊臣突然转头向许庆彦问道:“魏槐来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表情颇是淡定,似乎完全不在意西厂受袭的事情。

    另一边,许庆彦点了点头,答道:“魏大人正在书房内等待少爷。”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