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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声音,赵山才轻轻一叹,放下了手中书册,抬头向着太子朱和堉看去。?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频繁的腹痛将赵山才折磨得不轻,但此时赵山才的双眼依旧明亮睿智,打量着太子朱和堉的神色,赵山才很快就猜透了太子朱和堉此时的心思。

    轻轻摇头之后,赵山才抬手道:“太子殿下请坐下说话。”

    等到太子朱和堉坐下之后,赵山才缓缓道:“太子殿下可知道包文泽此人?”

    原本以为赵山才会责备自己,却没想到赵山才竟是突然提到了一位完全不相干的人物。

    不过,太子朱和堉还是点头道:“自然知道,此人乃是前朝阁老,为人清廉善政,乃是百官之楷模,先帝也颇是看重他,可惜他英年早逝,入阁辅政后不久就病逝了。”

    赵山才问道:“这么说,殿下对此人颇是推崇了?”

    太子朱和堉再次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若是朝廷官员之中能够多一些像是前朝的包文泽一般的人物,那么我朝的庙堂局势必然能够清明许多。”

    赵山才又是一声叹息,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给殿下讲一个故事吧。包文泽在担任西安知府期间,正值天干物燥之际,城北的一家烟花作坊生爆炸,接着又点燃了周围的一家油坊,造成一场大火,有千余位百姓困于火海之中,可惜火势太过于猛烈,竟是水扑不灭,反倒是愈演愈烈,眼看着火势就要蔓延全城。”

    听到赵山才的缓缓讲诉,太子朱和堉虽然不知道赵山才的用意,但也渐渐入神。

    然而,赵山才讲到这里,却是突然间停住,反倒是向太子朱和堉问道:“太子殿下,若你就是当时的包文泽的话,你会如何处理此事?”

    太子朱和堉面色严肃,说道:“若我是包文泽的话,不论火势如何猛烈,也一定会尽全力扑灭,毕竟火海之中还有千余位百姓随时都会有可能丧生火海,身为地方父母官,自然不能弃之不顾,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要拼尽全力。”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回答,赵山才似乎是早有预料,但眼中依然闪过了一丝失望。

    然后,赵山才继续讲诉道:“可惜,包文泽的选择与太子殿下并不相同。他并没有尽全力扑灭火势,而是将有限的人力全部派到火海周围,或是疏散人群、或是拆卸所有的可燃之务、或是推倒火海周围的房屋,以此来防止火海的进一步蔓延。对于包文泽而言,火海造成的损失已经是既定事实了,挽救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他选择了控制损失,为此他甚至不惜驱散了那些正在救火的百姓,就是担心丧生火海的人数会进一步增多。”

    听赵山才讲到这里,太子朱和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问道:“难不成,包文泽对于那些身陷火海之中的百姓就不管不顾了?竟是没有派人去救援百姓?”

    赵山才答道:“从某方面而言,当时的包文泽就是这么考虑的,那些身陷火海的百姓获救的机会不大,所以就放弃了他们。当然,包文泽依然是派人去救了,总计派了十人。”

    “十人?要扑灭那么大的火势?还要救出千余位百姓?仅仅派了十人?”听到这里,太子朱和堉愈加感到不可思议。

    赵山才表情平静,点头道:“是的,他就派了十人前去灭火救人,并且向这十人下了死命令,若是火势不能扑灭、百姓不能救出,那么这十个人也就不用回来了……最终,这十人也全部丧生在火海之中。而在这十人之中,还有一位是他的亲生儿子!”

    太子朱和堉正准备言谴责包文泽的不负责任,但听到包文泽的亲生儿子为了救火救人也同样丧生火海之后,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评价这件事。

    赵山才则是再次问道:“包文泽当时必然是很清楚,仅仅只派十人去救火救人,完全是让他们去送死,但他依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哪怕其中有他的亲生儿子。那么,太子殿下可知道包文泽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故事讲到这里,太子朱和堉已经完全茫然了,这个时候自然是摇头表示不知。

    而赵山才则是叹息了一声,说道:“他这么做,既是为了稳定人心,也是为了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若是他没有派这十个人送死,那么那些急于救火却被包文泽强行疏散的百姓就必然会生暴动!若是他没有派这十个人送死,那么天下人必然会谴责他救火不利、弃百姓于不顾!所以,他就让这十个人去送死了,哪怕是其中有一位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是在所不惜!”

    太子朱和堉不由的目瞪口呆,在听到这个故事之初,他的注意力只放在那千余名身陷火海的百姓身上,却是完全没有想过这些。

    另一边,赵山才已是继续说道:“从西安府志读到这件事以后,我也曾想过,当时的包文泽若只是一味的救火救人,而没有控制火势、疏散人群,那后果将会是如何?答案是,至少半个西安城都会陷入火海,死伤人数至少会增加十倍!”

    顿了顿后,赵山才又说道:“现在,太子殿下可还觉得包文泽的所作所为是错的吗?”

    太子朱和堉犹豫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弃百姓于火海之中,派人前往火海送死,这些做法都不符合太子朱和堉的做法,但太子朱和堉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最正确的方法。

    可惜,所谓正确的方法,往往与仁慈、善良等词汇无关。

    就在太子朱和堉沉思之际,赵山才终于谈及了正题,缓缓道:“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我刚才向太子殿下讲诉这个故事,是想要向太子殿下讲明三个道理。”

    说着,赵山才竖起了一根指头:“其一,我知道太子殿下如今心中有些愧疚后悔,但就像是当年的那场西安大火一样,既然损失已经造成了,那么我们就应该把眼睛放在如何防止损失进一步扩大方面,而不是仅仅盯着过去的损失一味自责。”

    见太子朱和堉点头之后,赵山才竖起了第二根指头:“其二,我希望太子殿下明白,身为上位者,总是与仁慈无缘,多余的仁慈与体恤,只会坏了大局。我并不怪太子殿下你昨晚向我隐瞒了最新的情报,毕竟我只是幕僚宾客,并不能真正做主,以我现如今得身体状况,更不知还能辅佐太子殿下多长时间,所以我也不想太子殿下太过于依赖我的想法,然而,我希望太子殿下今后不再是因为一时的恻隐体恤而向我隐瞒消息,我最近固然是身体不适,但还挺得住。”

    听赵山才这么讲,竟是隐隐有些交代后事的意思,太子朱和堉心中不由有些急切。

    然而,不等太子朱和堉开口,赵山才已是竖起了第三根指头:“其三,我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吸取今日之教训,今后做出决定的时候,能够仔细分析事情的利弊缓急,不要再是只盯着眼前,也不要再盲目冲动了。”

    说完,赵山才收起了三根手指,神色严肃的看着太子朱和堉,问道:“这三点,太子殿下可能做到?”

    ……

    恩,第二更。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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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这三点,太子殿下今后能够做到吗?”

    询问之际,赵山才的表情严肃,双眼直视着太子朱和堉。

    太子朱和堉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同样是表情肃穆,郑重答道:“赵先生放心,我一定做到!”

    与德庆皇帝的好大喜功、唯我独尊不同,在不触及原则的情况下,从善如流、虚心接受意见等等一向都是太子朱和堉的优良品质。

    再加上太子朱和堉如今正是对赵山才心怀愧疚,所以他此时的承诺虽然是仅仅只有短短一句话,但绝没有任何的虚假敷衍。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保证之后,赵山才抬头深深看了太子朱和堉一眼,缓缓点头道:“君子一诺,千金不移!既然太子殿下这般保证了,那么我也就放心了,只希望太子殿下今后遇到事情的时候,能够回想起今日的承诺,切不要抛到脑后就是。”

    说话之际,赵山才的表情平静,但他的眼神深处却是闪过了一丝忧虑。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连忙再次开口保证自己会记住近日的承诺,却并没有现赵山才的异常。

    *

    赵山才并不怀疑太子朱和堉的决心与诚意,也知道太子朱和堉一旦做出承诺之后就会尽力改变自己,只是赵山才对于太子朱和堉的城府与情绪自控力完全没有任何的信心。

    太子朱和堉如今固然是郑重承诺了,但今后他遇到事情的时候,是否还会记着今日此时的承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不过,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信心与期待,每经过一次摧毁,下一次想要再次建立起来就会更加困难,但是德庆皇帝的耐心又能够坚持多久?若是德庆皇帝的耐心全部耗尽的话,恐怕太子朱和堉就要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

    “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扭转‘太子党’在庙堂里的劣势,而是要设法扭转太子殿下的秉性,即使不能改变他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秉性,但也要让他学会隐忍,否则我幸苦谋划的成果只会付诸于流水……只是,太子殿下的性格已然定型,想要扭转也不是一日之功,却不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坚持多久……”

    想到这里,赵山才的眼神中忧虑更深了。

    赵山才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虽然不能说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但也相差不远了,近几日赵山才每当如厕之际都会大量出血,血量一次比一次多,并且全都是腥臭黑血,然后就是阵阵眩晕;进食之际又会腹部剧痛不已,并且一次比一次痛,频率也愈加频繁,让人难以忍受,依照这般趋势展下去,赵山才恐怕很快就要英年早逝了。

    想到自己已是命不长久,即使是赵山才也有些心中恐慌,只是赵山才性格坚毅,从来都没有将恐慌情绪展现出来,反倒是抓紧一切时间为太子朱和堉的未来谋划着。

    许多事情,若是现在不做完,今后就没有机会了。

    心绪起伏之间,赵山才轻轻摇头,将诸般情绪全部压到了心底深处。

    到了下一瞬间,赵山才依然是那个冷静睿智的江南才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

    再次得到太子朱和堉的保证之后,赵山才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朝议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接下来的十天时间里,殿下需要留在东宫闭门思过,还要准备一封奏疏呈给陛下表示悔过之意,这也不算是一件坏事,正好可以趁机避一下风头,等到十天时间过去之后,陛下的怒火稍歇,咱们依然有机会挽回局势。”

    太子朱和堉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只要有了赵先生的辅佐,今后定然能够扭转局势。”

    赵山才并没有接话,只是接着说道:“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那封向陛下表示反省之意的奏疏,这封奏疏若是写好了,那么陛下也会再次原谅殿下,反之若是这封奏疏没有写到点上,恐怕殿下您今后要面对的局势就会更加恶劣了,如今庙堂风云变化,殿下您还不能离开陛下的支持。”

    太子朱和堉问道:“依先生之见,这封反省奏疏应该怎么写才对?”

    赵山才却是摇头道:“这一次,我不会直接出手帮助殿下,这封奏疏还是太子殿下自己构思比较好,等殿下写完之后再交由我检查,若是有不对的地方,我会勾出来让殿下重新推敲,直到殿下你完全写对为止。”

    显然,赵山才这是希望太子朱和堉能够**思考,依靠自己的智慧写出这份悔过奏疏,并且还能够趁机让太子朱和堉反省一二。

    说到这里,赵山才表情稍稍冷淡了一些,竟是明确表示了送客之意:“咱们还有十天时间,说宽裕也宽裕,说紧凑也紧凑,太子殿下您最好还是不要耽搁,现在就去思考那封悔过奏疏究竟应该怎么写吧,若是殿下你迟迟没有写到点子上,这十天时间却不一定够用。而我如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却是不能陪着殿下了。”

    说完,赵山才已是重新捧起书册继续翻阅,竟是再也不看太子朱和堉一眼。

    见到赵山才的这般表现,太子朱和堉不由苦笑,但他也不敢违背赵山才的意思,就打算转身离开赵山才的书房了。

    不过,出于心中好奇,太子朱和堉在离开前看了一眼赵山才手中的书册,想知道赵山才如今正在谋划什么事情,却现这本书册竟是吏部的官员名录!

    然后,太子朱和堉不由问道:“先生手中的册子,可是吏部的官员名录?先生为何要翻阅这个?”

    见太子朱和堉询问自己的目的,赵山才略略沉吟片刻,觉得这件事迟早要让太子朱和堉知晓,所以也就没有隐瞒,说道:“我想要为太子殿下您寻找一些可用的人才,如今太子殿下的只得到了清流的全力支持,然而清流们固然是能够营造声势,但能力、功绩、手段等方面都有欠缺,仅仅只依靠他们并不是长久之计,太子殿下你终究还是需要一些能办实事的人辅佐,若是这些人帮着太子殿下立下一些功绩,那么太子殿下在庙堂里的处境也能够大为改善,方为长久之计。”

    说话之际,赵山才表情淡然,但他隐瞒了一点至关紧要的想法,那就是——若是他自己某一天突然病故了,那么有了今日的预备手段,太子也不会落入无人可用的窘境。

    事实上,赵山才让太子朱和堉独力书写那封自省奏疏,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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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依然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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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在各党派纷纷为自身利益而苦心谋划之际,作为隐藏最深的阴谋家与野心家,七皇子朱和坚自然也没有闲着。

    就在太子朱和堉与赵山才交谈的同时,神医章德承来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府邸中,再一次为朱和坚诊断身体。

    说起来,自从赵俊臣安排章德承为七皇子朱和坚诊治身体之后,距今已是持续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这两个月以来,章德承对七皇子朱和坚的诊治可谓是成果斐然,到目前为止,朱和坚一向是病怏怏的身体已经是大有好转,尤其是近一个月时间,朱和坚的身体日渐健康,竟是再也没有犯过病症

    据说,德庆皇帝听闻此事之后,都一度开口夸赞了章德承的医术,并且赏赐给了赵俊臣以及章德承许多东西。

    此时,七皇子府的客堂之内,章德承正在伸手为七皇子朱和坚把脉。

    片刻之后,章德承轻轻点头,然后向七皇子问道:“殿下的脉象倒是愈加的平稳有力了,却不知近几天的身体状况如何?可还有不适之处?”

    七皇子朱和坚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笑意:“说起来,自从我有记忆以来,身体状况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自从章神医为我诊断之后,我的身体状况已经是日趋好转,尤其是近些日子,说是神清气爽也不为过,从前总觉得身体乏力,就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只要稍微疲惫一些就会犯病。但近几天却是精力十足,极少会感到疲惫,食量也大涨……”

    说到这里,七皇子朱和坚的脸上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感激之色,向章德承点头致谢道:“这一切,全是章神医的功劳,若是没有章神医的高明医术,恐怕我就要当一辈子病夫了。”

    章德承摇头谦逊道:“殿下严重了,老夫只是略尽绵力而已,这段时间的诊治与开药,其实都只是为殿下增强身体元气,如今殿下的身体状况好转,也只是身体元气增强之后自行驱散了病魔,老夫实在是不敢居功。”

    朱和坚摇头道:“章神医过谦了,若没有章神医的用心调养,我的身体元气又哪里可以增强?章神医对我的恩德,说是如同再造也不过分,无论如何我都会心存感激的。”

    说完,朱和坚抬了抬手,就见一名下人捧着一盘金银送到了章德承的面前,数量大约有三百两左右。

    朱和坚继续说道:“可惜,我如今只是一名无权无势的闲散皇子,尚还没有离京封王,除了些许的金银俗物之外,也没有能力报答章神医的恩情,但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渐佳,迟早都会拥有王爵与封地,到了那个时候,章神医你永远都是我的座上贵客,不论章神医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只是现在,我唯有拿一些金银俗物答谢章神医,还望章神医切不要嫌弃。”

    说话之际,朱和坚表情真挚、态度诚恳,让人不由的心生好感。

    事实上,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接触,章德承虽然一直觉得朱和坚的病情蹊跷,但也是对朱和坚感官极佳,认为朱和坚虽然是贵为皇子,但没有一点架子,态度谦和、为人真挚,还经常为他人考虑,这一点比之太子朱和堉都要更强一些。

    此时,见七皇子朱和坚送给自己一盘金银,章德承沉吟片刻之后,倒也没有拒绝,只是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愧领了。”

    朱和坚笑道:“我就知道章神医绝不是那种惺惺作态的迂腐之辈,这盘金银送给章神医,必然可以造福天下无数百姓病人,倒也算是我借着章神医之手积德了。”

    听朱和坚这么讲,即使是脾气古怪如章德承,也是不由的心情愉快,对朱和坚的感官也愈加好了。

    就在这时,朱和坚的随身太监贾伦快步来到客堂之中,垂向朱和坚禀报道:“殿下,泾国公来访。”

    听到禀报,朱和坚面露惊喜之色,道:“哦?岳丈大人来了?快快请他进来!”

    看朱和坚此时的表情,就好似一位寻常女婿听闻岳父来访一般,欢喜与惊讶皆是恰到好处,但谁又能猜到朱和坚与泾国公陈佑其实是上下从属的关系?

    另一边,听闻泾国公陈佑来访之后,章德承也知趣的站起身来,向七皇子朱和坚告辞道:“既然是泾国公来访,那么老夫这就告辞了,不敢再打扰殿下。”

    对此,朱和坚也没有继续挽留,只是起身相送,道:“还望章神医回到赵府之后,代我向赵大人问好。说起来,若不是赵大人将您请来为我诊治,我的身体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转,我实在是欠了赵大人一个人情。”

    章德承点头答应道:“殿下的问候,老夫一定向赵大人传达。说起来,赵大人也一直都很关心殿下的病情,每次老夫为殿下诊治之后,赵大人都会细细询问一番。”

    “哦?是吗?那我就要更加感谢赵大人的关心了。”

    说话之际,朱和坚的笑容诚挚,但眼神却是不住波动着。

    *

    等到章德承离开之后,七皇子朱和坚来到了府内书房。

    在书房之中,泾国公陈佑已经恭候多时了。

    向陈佑点头示意之后,七皇子朱和坚坐在了书桌后面,表情也恢复了一贯的阴冷,缓缓说道:“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泾国公你办的很漂亮,轻易就扳倒了苏长畛,这样一来,苏秀宁成为了犯官家属,赵俊臣就不会选择她为正妻,再加上崔倩雪如今已经被崔勉赶出了家门,陈芷容的机会也就变大了……若是赵俊臣迎娶陈芷容为正妻,那么我将来正式走上前台之后,在庙堂之中就有了盟友支持,也就可以站稳脚跟了。”

    听到朱和坚的称赞,陈佑连忙答道:“哪里,七皇子过誉了,若不是七皇子预先准备了大量的详尽证据,又抓住了正确时机,像是苏长畛这种根深蒂固的封疆大吏,又哪里能这么轻易垮台?一切都是七皇子的手段高明,我只是按照七皇子的吩咐办事而已。”

    七皇子朱和坚轻轻一笑,并没有否认陈佑的说法,只是继续说道:“不过,今天朝议最大的收获,并不是苏长畛的垮台,而是太子再次办了蠢事,竟是在百官面前当众忤逆父皇,让父皇大肝火,责令他闭门思过十日,并且这十日之内不得参加朝议……呵呵,赵山才这段时间的幸苦努力,就这么被太子全部浪费掉了!”

    陈佑依然是陪着笑脸,说道:“那赵山才虽然有江南才子的谬号,但哪里及得上七皇子的手段?即使能够一时挽回‘太子党’的颓势,却也不能持续长久!这太子储君的位置,迟早都会是七皇子殿下的。”

    朱和坚却是摇了摇头,表情颇是慎重,缓缓说道:“赵山才此人不论眼光还是手段,皆是不逊色于我,深得何明师傅的真传,只是他在明处、我在暗处,我行事没有太多的顾忌,而他却有太子在一旁拖累,所以才会棋差一招。但咱们绝不能小觑于他,只要他依然辅佐太子,那么太子就不会轻易倒台……幸好,他辅佐不了太子多久时间了,否则还真是一个大麻烦。”

    听到朱和坚的话语,又想到赵山才近段时间以来身体状况突然间急转直下,莫名犯了严重胃病,泾国公陈佑隐隐间猜到了一些什么,却是心中一寒,没有敢继续搭话。

    七皇子朱和坚并没有在意陈佑的神色变化,只是继续说道:“这次太子被父皇责罚闭门思过,连朝议都没办法参加,也无办法随时面圣问答,却是一次大好机会……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这个储君之位很快就要落入我的手中了。”

    说话间,七皇子朱和坚的眼中闪过一道摄人精光——在这一刻,隐忍多年的朱和坚如今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决定要正式走向幕前了。

    所以,即使是城府深沉如朱和坚,在这一刻也出现了一些表情变化。

    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朱和坚的“病情日趋好转”,也是他从幕后走向前台、准备出手夺取储君位置的铺垫!

    毕竟,如若他依旧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就没人会支持他成为新任储君,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不会愿意将大明江山交到一个病秧子手中。

    另一边,听到朱和坚的表态之后,陈佑先是心中一惊,接着则是面露激动与兴奋之色,问道:“殿下您……终于打算出手对付朱和堉了?”

    朱和坚缓缓点头,表情看似平静,但一双眼睛却是不住闪烁着:“经过了今天早朝的事情,我估摸着父皇对太子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只差临门一脚,他就会下定废黜的决心!……所以,时机已是成熟了。”

    说到这里,朱和坚突然一笑,又说道:“父皇的性子一直都有些好大喜功,像是这般性子的人,往往都会十分在意史书工笔的评价,看透了这一点之后,我也就找到了整垮太子的最佳手段……只不过,我从前一直隐忍不,就是时机未到!”

    做出正式决定之后,朱和坚看似平静,但心情难免有些激荡,所以一向是言简意骇的他,此时竟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真实心思。

    只见朱和坚轻声叹息道:“这储君太子的位置,半君半臣、亦君亦臣,最是尴尬不过,偏偏父皇又是敏感多疑的性子,这个位置就更不好坐了!其实,太子嫉恶如仇、顽固不化的性子,完全就是父皇他刻意培养出来的,因为父皇他过于多疑了,又深知皇家自古多无情的道理,哪怕是父子之间也会充满了明争暗斗,所以就一直没有传授太子谋略心术,只教导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但没想到太子竟是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说到这里,朱和坚又是一声叹息:“也正因为这样,我从前一直都在隐忍,并没有真正的出手争夺储君位置,只是不断动摇父皇对太子的信任,再等到父皇对太子彻底失望的时候,我再站出来接手这个位置,到了那个时候,有了前任储君作为对比,我也就能轻松许多了。”

    听到了朱和坚的真实想法,陈佑心中满是钦佩,道:“殿下睿智,洞若观火,天下无人能及!”

    说着,陈佑又抬头问道:“却不知,殿下你打算如何出手争夺储君之位?”

    朱和坚轻轻一笑,笑容看似温和,但隐隐透着一丝阴冷,说道:“我刚才说过了,父皇他好大喜功,十分在意后世史书工笔的评价,只要利用好这一点,扳倒太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说话间,朱和坚转头向一旁的太监贾伦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如今也是时候让父皇他知道那道流言了。”

    贾伦表情沉默,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书房办事去了。

    见到七皇子朱和坚与贾伦之间的哑谜,泾国公陈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七皇子究竟打算如何扳倒太子,刚才他提及的“流言”又是什么。

    不过,见七皇子朱和坚没有解释,陈佑也就知趣的没有追问,只是有些尴尬的坐在一旁——他现自己身为朱和坚的岳丈,却是越看不懂朱和坚的心思了。

    看见陈佑的表情变化,朱和坚微微一笑,从书桌上拿起一本奏疏交给陈佑,说道:“这本奏疏,你回府之后就抄写一份呈给父皇。”

    陈佑先是一愣,接过了奏疏之后展开细读,接着则是满脸的震惊,惊呼道:“封王离京?!”

    朱和坚依然是面色平静,点头道:“是的,你要给父皇上呈奏疏,请求父皇为我封王,赐我封地,让我离开京城!你是我的岳丈,在这方面有资格表意见!相比较一位无权无势的皇子,你自然更希望自己的夫婿乃是一位富贵王爷,由你出面呈送这封奏疏,父皇他也不会起疑……如今我身体状况日渐恢复,自然也应该封王离京了,身为成年皇子,总不能一直赖在京城,这可不符合朝廷的规矩。”

    “但远离了京城中枢,殿下你又要如何争夺储君之位?”

    听到陈佑的质疑,朱和坚又是一笑,缓缓说道:“放心吧,这封奏疏,只是我对父皇的一次试探!若是他当真对太子彻底失望了,那他就不会放我离京的!当然,若是父皇他当真答应了你的奏疏,那么我的病情也可以随时出现反复……”

    ……

    ps:恩,二合一大章节!

    另,零点左右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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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早朝结束之后,德庆皇帝先是回后宫吃了午膳,又午睡休息了半个多时辰,然后则是接见了前来领旨谢恩的黄有容,接着就在御书房内批复奏疏。.ΩM

    一切流程,与往日相比没有任何区别。

    只不过,这一天德庆皇帝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在批复奏疏的时候也显得很没有耐心,很快就重重哼了一声,丢下了手中御笔推开了面前的奏疏,表现出一副烦不胜烦的模样。

    很显然,德庆皇帝的心情很不好,一时间御书房内的一众太监们皆是胆战心惊,生怕会受到迁怒。

    事实上,此时的德庆皇帝,正在因为太子朱和堉而感到烦心。

    今天早朝上,太子朱和堉当众忤逆了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下不来台,但仅仅只是这一件事情,德庆皇帝还不至于如此烦心。

    问题是,太子朱和堉已经不止一次这样表现了,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太大的成长与改变!

    每当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重新抱有期望之后,太子朱和堉总会再次让德庆皇帝感到失望。

    每经历一次期望与失望的轮回,德庆皇帝就会愈加怀疑——自己究竟是否应该将祖宗传下来的江山交给朱和堉?朱和堉当真能够管理好大明江山吗?朱和堉将来能否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帝?

    到了现在,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失望已经临近极限了。

    后世史学家总是认为明朝皇帝多奇葩,类似于“木匠皇帝”“修道皇帝”“豹房皇帝”之类层出不穷,但实际上这些皇帝哪怕是平日里的行为再如何荒诞不堪,他们都能够牢牢掌控朝廷权柄,也能够稳定朝野江山!——在德庆皇帝只要能做好这两点,那就是一名合格的皇帝,至于其他的事情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节罢了!

    然而,太子朱和堉却是截然相反的样子,他有贤名有志向有立场,从来不会逾越底线,也从来都没有什么荒诞奇葩的举止,但德庆皇帝偏偏不认为朱和堉继位之后能够掌控朝廷权柄,也不认为朱和堉登基之后能够稳定朝野江山!

    所以,德庆皇帝自然是心绪纠结,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处置太子朱和堉,是继续对他抱有期望,等待他继续成长成熟?还是尽早放弃对他的期望,寻找一个合格的新继承人?

    怀着这样纠结复杂的心情,德庆皇帝自然是无心处理朝务,迟疑不决之下,一向是城府深沉的德庆皇帝更是怒气外泄,并且吓得周围太监们噤若寒蝉!

    最终,还是御书房掌事太监张秀将一杯香茗捧到了德庆皇帝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您乃是天下至尊,再难的事情也迟早都会解决,偶有不顺也只是短时间的事情,大可不必这般动怒……这里是您最喜欢的探春茶,您喝一杯消消气。”

    德庆皇帝抬头秀一眼,眉头微皱,并没有抬手接茶,而是突然开口问道:“朕听说,你们内廷的太监们都不大喜欢太子?”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张秀身体猛地一颤,连忙跪下说道:“陛下,太子殿下是何等的尊贵,我等哪里敢不喜欢?若是硬要说的话,也只是太子殿下性格刚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又向来不喜欢内廷干政,我等阉人稍有失误就严加责罚,所以有些惧怕而已,却完全不敢有其他心思,还望陛下明鉴!”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说道:“以内廷太监制衡外朝大臣,乃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太子不喜欢又能如何?难不成还当真要裁撤内廷十二监任由外朝的权臣坐大?到了那个时候,这大明江山还姓朱吗?”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张秀身体又是一颤,埋不敢答话。

    德庆皇帝则是继续说道:“不过,太子的性子确实是太过刚直了,依照这样下去,他将来继承大统之后,恐怕很容易就会受人利用……依照他的性子,被那些清流们鼓动几句之后,说不定还真能做出裁撤内廷的决定……”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的声音越来越低,眉头越皱越紧,表情也愈加的复杂迟疑。

    另一边,那张秀偷偷抬头打量了德庆皇帝的神色之后,眼中闪过了一道异样光芒,突然咬牙插口道:“陛下,若是说内廷当真有不喜欢太子的地方的话,那……也是与陛下您有关系!”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接着目光如电,狠狠盯着张秀,问道:“什么意思?”

    张秀一副豁出命的模样,说道:“陛下,太子殿下他与您政见一向不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仅仅只是政见不同而已,其实也不算太大的事情……然而,我曾经听过一道流言,说是太子殿下曾经向某些清流官员表示,陛下您登基三十余年时间,所作所为乃是过大于功,致使朝廷奸邪横行,百姓苦不堪言,所以陛下您……实在算不得一位圣君……”

    听到张秀这么讲,德庆皇帝面色阴沉。

    而张秀则是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此外,太子殿下还说过,等到他登基继位之后,就要纂修明史,既不避讳也不遮掩,以史为鉴让后人知晓明朝历代之功过是非……其中,关于陛下您的史书记载部分,更将是重中之重,太子殿下将会亲自参与纂修,并且将自己的观点全部列入其中……”

    “大胆!”

    听到这里,德庆皇帝突然怒喝道!

    同时,德庆皇帝横手一挥,张秀手中茶盏也摔到了地上!

    见德庆皇帝怒气勃,张秀连忙趴伏于地,泣声道:“陛下,我原本也不敢将这个不知真假的流言说出来,只是这毕竟关系到陛下您在史书工笔里的名声,若是太子殿下他当真这么做了,那么后世之人不知真相,仅仅懂得阅览史书,到时候又会如何评价陛下?所以……奴才犯了死罪,但不敢不说啊!”

    德庆皇帝恶狠狠的盯着张秀,呼吸粗促,显然是心绪起伏极大。

    虽然只是一则不知真假的流言,但德庆皇帝不得不承认,以太子朱和堉的秉性来到他登基之后,说不定还真会做出这种事情!就算是朱和堉没有纂修史书,但在他的态度影响之下,恐怕德庆皇帝在后世也难逃一个“昏君”名声了。

    这一点,对于向来都是好大喜功的德庆皇帝而言,尤其是不可接受!

    ……

    不小心眼本书的成绩,不由有些失落,本来想写一些煽情的句子鼓动大家订阅投票打赏,但最终还是全部删掉了。

    虫子现在只想说,不论起点有没有放弃这本书,也不论这本书人气有多么惨淡,只要还有读者朋友在我就会认真写完。你们愿意留下来,那我就坚持写下去!我很清楚,几经波折之后,到了这个阶段,努力未必就有收获,但我依然会努力会用心会珍惜!毕竟是我欠大家的!苦果自尝,理所当然!

    以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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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挑拨离间、编造流言。

    很显然,御书房太监刘秀的这些话语,皆是来自于七皇子朱和坚的指示。

    至于刘秀所提到的流言,自然也是子虚乌有,全是七皇子朱和坚编造出来的。

    并不是什么特别高明的手段,不过是很常见的离间计而已。数千年来,不论古今中外,也不论富贵贫贱,这种手段已经被用人们使用了无数次,一点也不新鲜。

    然而,虽然是很常见的手段,但只要找准了挑拨离间的方向,这依然是一个十分好用的计策。

    许多离间计之所以会失败,不外乎就是挑拨方向出现错误而已,或者是没有找到对方真正在意的地方,又或者是这些挑拨之语根本经不起推敲。

    比如这一次,这道流言若是说太子朱和堉结党谋权、陷害大臣,那么德庆皇帝就算是信以为真,也不会真正在意,反倒是会觉得太子朱和堉总算是成长了一些,甚至会深感欣慰也说不定;这道流言若是说太子朱和堉意图不轨、觊觎皇位,那么德庆皇帝也压根不会相信,因为这完全不符合太子朱和堉的秉性为人。

    然而,刘秀所提到的流言,确实说太子朱和堉打算编纂明史,并且还要“客观”的评价德庆皇帝的功过是非,让德庆皇帝最终落得一个“昏君”评价,这就直接触碰了德庆皇帝的逆鳞!

    史书评价、后世名声一直都是德庆皇帝异常在意的东西——若不是德庆皇帝不想落得一个屠杀大臣的名声,从而直接动用厂卫或者军队的力量,那么就算是周尚景也完全没有对抗德庆皇帝的力量——所以,刘秀的这番话语,直接撩动了德庆皇帝的敏感神经。

    偏偏,德庆皇帝细想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刘秀所提到的流言虽然是不知真假,但以太子朱和堉的秉性来判断,这种事情确实是极有可能会生!

    再加上,这道流言出现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正值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耐心到达极限之际,只差那么临门一脚,德庆皇帝就会彻底放弃太子朱和堉!

    于是,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离间计,一则不知真假的流言罢了,但它确实成功了。

    听完了流言之后,德庆皇帝已经是下定决心——不论是为了自己的后世名声,还是为了大明江山的稳定传承,太子朱和堉确实不是一位合格的皇位继承人!

    *

    当然,德庆皇帝最是精通帝王心术,城府心机也是无比的深沉,所以他虽然是下定了决心,但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

    他只是冷冷盯着眼前的太监张秀,声音冰冷、缓缓说道:“妄议太子、挑拨是非、传播子虚乌有的流言……刘秀,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吗?”

    此时的刘秀,已经是冷汗满身,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于是,刘秀连连叩,口中连声说道:“陛下,奴才自知死罪,只是奴才实在是不忍心陛下您的后世名声受损,所以才冒死讲了出来,恳请陛下您一定要明鉴奴才的耿耿忠心啊!”

    德庆皇帝双眼一眯,突然间语气稍稍温和了一些,轻声说道:“你固然是死罪难逃……不过,若是你向朕坦白,究竟是谁暗中指使你向朕说了这些话,那么朕念在你伺候了朕多年的份上,也会网开一面、免你的死罪!”

    德庆皇帝的性子向来是谨慎多疑,虽然这则流言最终还是影响了德庆皇帝的决定,但他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与敏锐,并且下意识的察觉了蹊跷之处,怀疑是有人利用谣言来构陷太子朱和堉。

    虽然,德庆皇帝已是认为太子朱和堉不是一位合格的皇位继承者,也决定要彻底放弃太子朱和堉,但使用这种阴损的手段构陷太子朱和堉的幕后主使者,德庆皇帝也同样不打算轻饶!

    另一边,刘秀则是慌忙解释道:“陛下明察啊,奴才的所作所为,绝没有任何人在暗中指使,只是不希望陛下您的圣名在后世史书中留下污点而已!奴才的忠心,天地可鉴啊!这则流言,奴才是从东厂太监冯德胜那里听到的……这一点冯德胜可以为奴才作证啊!”

    “冯德胜?东厂?”听到刘秀的辩解,德庆皇帝似乎是完全不信,冷笑道:“既然东厂收到了相当情报,那为何没有呈报给朕,反倒是隐瞒了下来、还正好让你知晓了消息?”

    刘秀连忙再次解释道:“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太子殿下,又是不知真假的流言,十分敏感,东厂未能查明详细之前,自然是不敢呈报于陛下,毕竟东厂也担心陛下您会责怪东厂挑拨陛下与太子的关系……奴才与东厂冯德胜有些交情,那冯德胜收到情报之后,有些迟疑不决,又知道奴才一直在陛下身边伺候,比较了解陛下的心思,所以找奴才询问主意,奴才也是因此才知晓了这则流言……”

    说话间,刘秀再次重重叩于地,他的额头很快就已经是青紫一片,但刘秀完全不觉得疼痛,只是泣声道:“奴才所讲,句句是真!陛下您一定要明察啊!”

    刘秀的解释,可谓是有理有据,没有任何破绽,德庆皇帝听完之后,心中的怀疑也稍稍减了几分。

    不过,德庆皇帝性子太过多疑,自然是不会就这么放过刘秀。

    所以,德庆皇帝听完了解释之后,只是冷声问道:“这么说,你确实是不打算供出幕后主使了?”

    刘秀再次哭声辩道:“陛下,奴才确实没有幕后主使……”

    然而,这一次,不待刘秀说完,德庆皇帝已经挥手说道:“朕给了你机会,但你偏偏不愿意抓住!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怪朕无情了!来人,将刘秀拖出去,杖毙!”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就见两名宦官急匆匆的走到刘秀身旁,将刘秀从德庆皇帝身边拖走,就打算拖出去杖毙刘秀。

    在此期间,德庆皇帝一直是冷冷注视着刘秀,而刘秀自然是吓得心肝欲裂,大声哭喊着。

    “陛下,奴才完全是出自一片忠心啊!”

    “陛下,奴才全是为了陛下您的后世名声啊!”

    “陛下、陛下!奴才冤枉啊……”

    刘秀的哭喊声不断,但德庆皇帝的面色至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直到两名宦官即将要把刘秀拖出御书房,而刘秀依然没有供认自己的幕后主使,德庆皇帝心中的疑虑才终于打消了大半。

    “刘秀此人,并不是悍不畏死的性子,他死到临头也没有供出幕后之人,恐怕这件事并不是有人构陷太子,至少这件事与刘秀并没有太大干系……”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突然抬手一挥,说道:“等等!”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两名宦官也停止了拖拽刘秀。

    而刘秀则是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德庆皇帝的御案下,再次连连叩,口中不断哭喊着自己的冤枉与忠心。

    德庆皇帝目光深深注视着刘秀,缓缓说道:“罢了,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朕暂且饶你一次!但你今后若是再乱嚼舌根,就没这么轻松了!”

    听到德庆皇帝总算是宽恕了自己,刘秀自然是大喜,连连说道:“奴才多谢陛下的恩德,今后一定会谨守本份,再也不敢胡说了!”

    德庆皇帝的面色愈加严肃:“还有,今天御书房内生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晓,若是稍有一点消息传了出去,今天御书房内所有人都要杖毙!你是御书房太监,如何封口就交由你负责了。”

    德庆皇帝此时固然是下定了决心,决定要抛弃太子朱和堉寻找新的皇位继承人。

    不过,废立储君绝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太子朱和堉并没有明显的失德,在清流与士林的口碑更是非常不错,若是德庆皇帝冒然间废黜了太子朱和堉,必然会引起极大的反弹与争议。

    所以,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绝不能莽撞行动!

    也正因为如此,今天御书房内的事情必须要保密,否则就很容易引一些猜想了。

    在德庆皇帝正式废黜太子朱和堉之前,朱和堉依然还是储君,而德庆皇帝依然要一定程度上支持太子朱和堉,不能让人看出任何端倪!

    另一边,刘秀虽然还是惊魂未定,但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依然是不敢怠慢,连声保证。

    最后,等到刘秀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德庆皇帝又说道:“你收拾一下,身为御书房的掌事太监,代表着朕的脸面,如今却是满脸的泪痕鼻涕,成何体统?等你收拾干净之后,去把东厂的冯德胜找来见朕,朕有事情要询问他。”

    听到吩咐之后,刘秀再次叩谢了皇恩,然后就离开了御书房,去召唤东厂太监冯德胜了。

    而德庆皇帝,则是留在御书房内满脸的沉思之色。

    *

    经过了一番风云变化,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但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一位宦官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御书房的房门,快步走到德庆皇帝的御案前,叩禀报道:“陛下,泾国公陈佑求见。”

    德庆皇帝被打断了思索,眉宇间闪过了不快之色,说道:“泾国公陈佑?他来干什么?……罢了,让他进来吧。”

    这个时候,德庆皇帝原本是不打算见泾国公陈佑的,但考虑到泾国公陈佑的大女儿许配给了七皇子朱和坚,也算是自己的亲家,又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的身体状况不好,迟迟没有完婚,所以也算是皇家亏欠了泾国公陈家,再加上泾国公陈佑的小女儿陈芷容也有可能会是赵俊臣的正妻,所以德庆皇帝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召见泾国公陈佑。

    很快的,泾国公陈佑已是来到了御书房内,向德庆皇帝行礼问安之后,又向德庆皇帝呈上了自己的奏疏。

    德庆皇帝展开奏疏一看,面露惊讶之色,然后双眼看向了泾国公陈佑,问道:“你想请朕为七皇子册封王位与封地,让他离开京城?”

    泾国公陈佑神色严肃,答道:“陛下,依照我朝的规矩,除了储君太子之外,众皇子成年之后都要封为王爵、赐予封地,让他们远离京城,不得朝廷传唤就不能轻易返京!而七皇子已是成年多年,只是身体状况不佳,经不起车马劳顿,所以才一直拖着,但近段时间以来,七皇子在神医章德承的诊治之下,身体状况已经大为好转,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京城了,所以臣恳请陛下为七皇子册封王位,让他前往封地镇驻!”

    顿了顿后,陈佑又说道:“此外,小女陈佳容与七皇子已经订婚多年,只是七皇子身体一直不大好,所以这桩婚事也就一直拖着,臣的请求也包含一点私心,觉得七皇子被陛下册封王爵之后,臣的女儿嫁过去也能风光一些,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泾国公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的面色稍缓,点头道:“泾国公的请求,倒也是不无道理,只不过……七皇子……”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面露思索之色,手指轻轻敲打着御案桌面。

    明朝的立储制度,一向是严格的遵守了嫡长原则,也就是所谓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而德庆皇帝的皇后虽然曾经诞下一位皇子,但很早就夭折了,如今的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皆是皇贵妃所生。

    所以说,在德庆皇帝的众位皇子之中,就要数朱和堉与朱和坚的出身最为尊贵,并且除了朱和堉之外,也就要数七皇子朱和坚的年纪最大。

    这样一来,若是德庆皇帝最终废黜了太子朱和堉的话,那么七皇子朱和坚将会是众望所归的继承者!

    此外,朱和坚表面上的性格一向是谦和孝顺,但偶尔也能看出他柔中带刚、精明聪慧的一面,向来是颇受德庆皇帝的喜欢,若是将朱和坚树立为新任的储君太子,那么德庆皇帝也能接受。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问道:“朕近些日子也听说七皇子的身体状况大有好转,看你的奏疏所请,似乎七皇子的身体状况比朕想象中还要更好一些,难道他的身体已经不怕车马劳顿了?”

    陈佑连忙说道:“陛下,那章德承的医术,却是不愧是万家香火生佛,远于宫中那些御医国手,七皇子在他的细心疗养之下,不过是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已经是近乎完全康复了,到了现在就好似普通人一样,再也没有从前的病弱模样,别说是寻常的车马劳顿,就算是骑马射箭恐怕也不在话下。”

    德庆皇帝笑道:“朕见惯了老七犯病的样子,还真想象不出他骑马射箭会是什么模样!不过,老七的身体不过是最近才有了好转,朕并不想让他太早离开京城,若是他的病情有了反复,身边又没有章德承的随时医治,说不定就会是一场大麻烦……罢了,你的奏疏朕暂且留中了,但老七还是暂且留在京城、继续观察一段时间为好。”

    听到德庆皇帝的决定,陈佑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垂道:“还是陛下的思虑周全,臣遵旨。”

    然而,垂之际,陈佑的眼中却是闪过了狂喜之色。

    他很清楚,德庆皇帝让七皇子朱和坚留在京城究竟意味着什么!

    距离七皇子朱和坚正式走向前台,已经不远了!

    ……

    ps:恩,依然是二合一章节!另,谢谢大家的鼓励,继续努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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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自从德庆皇帝南巡归京之后,庙堂局势的平衡被打破,一时间可谓是风起云涌、变幻莫测,朝廷各大党派经过了一系列的明争暗斗之后,人事与格局的变动终于是尘埃落定,各大派系自然是有胜有败。

    原内阁阁老黄有容最终黯然退场、致仕还乡;沈常茂受人算计、声势大跌、如今只能勉强自保;“太子党”在赵山才的谋划之下曾经一度挽回劣势,但最终因为太子朱和堉的一时冲动,同样是优势尽丧,太子朱和堉甚至还被德庆皇帝勒令闭门思过。

    以上三家党派,毫无疑问就是这场党争中的失败者。

    与此同时,周尚景看似无所作为,但他隔岸观火、后发制人,不仅没有遭受任何损失,还成功将自己的朋党李和送入内阁成为阁老,稳定了自己在内阁里的话语权;

    而德庆皇帝却是利用庙堂的局势变化,顺水推舟、因势利导,先后将三边总督梁辅臣、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这两位重臣召回了京城,增强了自己在庙堂的影响力,并且还顺利让梁辅臣成为了新任内阁阁老,成功插手了内阁;

    至于赵俊臣则是主动出击、积极争取,为了能够浑水摸鱼,甚至不惜进一步搅乱庙堂局势,最终自然也是收获颇丰,不仅让左兰山成为了内阁辅臣,还守住了工部,并且得到了商税整顿的权力,让“赵党”的声势与士气皆是大涨;

    而以上三家党派,则就是这场党争中的胜利者了。

    最终结果虽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尘埃落定之后,庙堂格局重新达到了平衡,朝中各大党派也皆是有些疲惫,胜者忙着消化战果、败者急于站稳脚跟,一时间皆是无力再做什么,所以庙堂也进入了一段短暂的平稳期。

    不过,胜者消化战果之余,自然是难免有些贪心不足,想要进一步扩大胜利果实,而败者固然是忙着自保,但心中也期盼着反败为胜、再次翻盘,所以看似平静的局势之下,依然是暗流涌动,各大党派虽然大动作没有,但小动作则是接连不断。

    不知不觉间,已是十天时间过去了。

    而各大党派也纷纷找到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那就是半个月以后的“京察”!

    所谓“京察”,乃是明代吏部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京城三品以下官员皆在考核之列。洪武时规定三年一考,后改为十年一考,如今又改为四年一考,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考核优异者能够得到优先提拔,还可以外放升任地方父母官、甚至是成为封疆大吏。

    可以说,“京察”虽然不能影响到各大党派的核心人物,但可以直接影响到各大党派的根基、底蕴、以及影响力,最是关键不过。

    于是,围绕着“京察”,各大党派皆是蠢蠢欲动、各有算计。

    *

    这一天,新任阁老左兰山、大学士兼顺天府尹霍正源、工部尚书陈东祥、以及户部侍郎詹善常四人齐聚赵府,与赵俊臣见面商谈。

    在这四人之中,左兰山的地位最高、如今已经是阁老之尊;而霍正源的声望、眼光、手段等等在“赵党”之中皆是是数一数二;陈东祥如今也是成为了工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并且以赵俊臣的爪牙自居;至于詹善常则是最早投靠赵俊臣的官员、在“赵党”之中资历最老……所以这四个人乃是“赵党”最为核心的人物,在“赵党”中地位仅次于赵俊臣。

    而赵俊臣若是有什么计划,需要“赵党”支持的时候,往往也会与他们四人事先通气。

    眼见着“京察”即将要开始了,赵俊臣就招来了他们四人,商议“赵党”的下一步计划。

    不过,在最开始的时候,赵俊臣并没有谈及“京察”的事情。

    等到赵俊臣与这四人分宾主落座之后,赵俊臣先是端起茶盏浅饮一口,然后转头向左兰山问道:“左阁老进入内阁辅政之后,这段日子可还习惯?”

    听赵俊臣询问自己内阁的事情,左兰山连忙答道:“如今只是初入内阁,正在适应学习,虽然已是渐渐习惯了内阁政务,但目前还只能冷眼旁观,尚没有能力做点什么,说是碌碌无为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左兰山摇头苦笑道:“赵大人耗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将我送入内阁,但我进入内阁之后却是迟迟不能回报赵大人的恩情,实在是惭愧。”

    赵俊臣并不在意,只是笑道:“左阁老不必在意,你如今只是初入内阁,内阁那几位阁老又都不是易与之辈,暂时的举步维艰也在意料之中,只要能慢慢适应、站稳脚跟,将来迟早都会出头的。”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左阁老也并不是毫无作为,先不说你成为阁老之后咱们这些人在庙堂里的话语权提升了许多,就说前几日科道突然向工部发难,若不是左阁老利用内阁的影响力将这件事稍稍拖延了几日,咱们措不及防之下,说不定就要吃一点暗亏,虽然不足以动摇咱们的根本,但陈东祥刚刚接手工部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却不免会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赵俊臣满脸的感慨,叹道:“内阁毕竟是庙堂的核心机构,有决策之权,影响力巨大,只要内阁的政策稍有偏移,那么就会有无数人受益,也会有无数人受损,许多时候只要内阁辅臣们稍稍动一下手脚,就抵得上咱们忙活许多天了,所以左阁老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这只是刚开始而已,将来有你出力的时候。”

    陈东祥也点头说道:“是啊,前几天的事情,确实要感谢左阁老,否则我刚刚接手工部,威望还未确立,就发生这样的事情,麻烦恐怕不小。”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鼓励之后,左兰山依然没有太大的信心,缓缓说道:“并不是那么简单,内阁看似共有六位阁老,但如今梁辅臣还没有进京,除了周尚景与沈常茂之外,其余阁老不过就是摆设罢了!事实上,就算是沈常茂,也只是仗着内阁首辅的地位,有‘票拟’之权,权利远大于寻常阁老,这段时间又得到了咱们的支持,所以才能够在内阁里面指手画脚,但就算这样,他许多时候也只能向周尚景妥协退让……

    也不怕赵大人你笑话,我这段时间在文渊阁办公,就只看着周尚景与沈常茂两人相互交锋扯皮了……至于我、李和、以及程远道,却是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这内阁辅臣的位置看着尊贵,但坐起来可没有工部尚书舒服。”

    听到左兰山的抱怨,大学士霍正源插口说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内阁固然是庙堂最核心的衙门,但我朝历代帝王对内阁的打压也从未间断过,所以内阁至始至终都没有取得法定地位,并不是公认的中枢行政机构。如此一来,内阁虽然权势庞大,但地位却有些尴尬,对外需要结交内廷的司礼监,对内则要笼络六部衙门。与此同时,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并且职权完整,虽然品阶不如内阁,也没有票拟之权,但从制度上说,六部不必听命于内阁,而内阁办事却绕不开六部,所以六部也有底气与内阁争锋相对。”

    说到这里,霍正源摇头叹息道:“这样一来,内阁辅臣们的权力大小,完全取决于他们谁争取到了更多官员的支持与拥护,尤其是六部的支持!而周尚景如今拥有吏部与刑部这两个衙门的鼎力支持,在都察院与翰林院也拥有极大的影响力,朝廷到处都是他的门生朋党,甚至就连内廷司礼监都有他的支持者,所以他在内阁之中向来都是说一不二、无人能够相争,而沈常茂即使是成为了内阁首辅,在他面前也只能勉力自保罢了。”

    赵俊臣则是再次宽慰道:“内阁与六部的明争暗斗,也是陛下乐见其成的,否则司礼监的重要性就要大幅降低了。不过,左阁老也不必太过灰心,你如今也同样得到了工部与户部的支持,虽然还比不上周尚景,但也强过了其他的阁老,谁也不敢忽视于你,再等到咱们的权势影响进一步增涨,左阁老你在内阁里的地位也一定会水涨船高的。”

    左兰山叹息道:“还是赵大人与霍大学士看得明白,目前我也只能慢慢等待机会了。”

    这段时间以来,左兰山在内阁并不顺心,只觉得处处皆是掣肘,幸好还有赵俊臣的鼎力支持,所以他才能够站稳脚跟。

    也正因为如此,左兰山愈发觉得自己离不开赵俊臣的支持,否则就只会成为一个地位尊贵的摆设。领悟到了这一点之后,他前段时间所产生的一丝异心如今已经是彻底消散了。

    左兰山的神情变化,赵俊臣皆是看在眼中,也猜到了左兰山的心态转变。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左阁老大可不必急切,将来的时间还长,这种事情只能够慢慢图谋。不过,眼下很快就是四年一度的京察了,只要咱们运作得当,就可以弥补底蕴与根基的不足,缩小咱们与周尚景之间的差距,到了那个时候,左阁老在内阁办事也能够轻松许多。”

    见赵俊臣终于谈到了今天的正题,所有人皆是眼睛一亮。

    詹善常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连忙问道:“赵大人可是有什么想法?”

    赵俊臣轻轻点头,表情看似随意,但语气颇是严肃:“各位想必都已经察觉到了,咱们的权势发展到了现在,已是出现了瓶颈,首先是咱们的影响力只集中在京城中枢,迟迟无法扩展到京城以外的各地方,其次则是人才不足,经常会捉襟见肘,最后则是根基底蕴的浅薄,只能拉拢某些官员为己用,却无力培养自己的人才。”

    听到赵俊臣的描述,左兰山、霍正源等人皆是面现钦佩之色,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身为“赵党”的核心人物,自然也察觉到了赵党的问题,然而他们却无法像赵俊臣这般条理清晰的总结出来。

    另一边,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这些问题,我早就有所察觉,也一直在尽力改善,为了将咱们的势力扩散到地方,我安排李立德担任了山东布政使的职位,那时候正值太子朱和堉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之际,山东官场受损极大,出现了很多空缺,安排李立德前去山东就是为了将这些空缺争取到咱们手中;为了弥补咱们人才不足的情况,我也是一直在百官之中拉拢可用之人;又为了弥补咱们无法培养人才的缺陷,会试的时候我也耗费了许多心力……”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众人愈加感到钦佩了。

    在此之前,他们只看到赵俊臣的计划表面,如今听到赵俊臣的详细解释,才终于理顺了赵俊臣的计划核心之处——仅凭这份长远眼光,赵俊臣就要超过绝大多数官员了。

    另一边,见所有人皆是表情专注看着自己,赵俊臣继续说道:“然而,过去的那些手段,终究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无法改变根本,若是想要真正弥补咱们的种种不足之处,最关键还是要看眼下的‘京察’!到时候只要运作得当,咱们的朋党门人就可以离开京城,升迁到地方担任父母官,顺势也可以将咱们的影响力扩散到地方;当他们成为地方官员之后,也必然会经历磨练、大有成长,到时候咱们人才不足的窘境也能缓解许多;等他们在各地衙门有所作为之后,咱们也就有理由将他们捧上更高的位置,这样一来咱们也就有能力培养自己的人才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表情肃穆,缓缓总结道:“所以,接下来的‘京察’将是咱们的头等大事,咱们的权势究竟能不能更进一步、咱们的前途究竟如何,就要看咱们在‘京察’之中究竟能够争取到多少利益了!”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赵党”众位核心人物皆是被赵俊臣撩动了情绪,只觉得前途光明、心中充满干劲,纷纷起身、齐声答道:“还请赵大人吩咐,我等一定全力以赴、共谋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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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后虫子每天都会更新一个大章节,至少四千字。若是还有余力的话,就会双更,但加更章节字数不确定,多则四千字、少则两千字。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每天至少更新四千字!

    另,今天有双更!

    ……

    ……

    ……

    见到“赵党”众人的士气大涨,赵俊臣表面上是一副欣慰模样,但心中则是突然有些疲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才终于安稳了一段时间,结果又赶上了京察,即使是野心勃勃的赵俊臣,也不免会有些应接不暇的感觉。

    不过,赵俊臣很快就将自己的疲惫全部隐藏到了心底深处,并没有表现出来。

    在“赵党”众人面前,赵俊臣依然是那个成竹在胸、态度从容、眼光敏锐的“赵党”领袖!

    心绪变化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到了下一瞬间,赵俊臣已是笑道:“各位请坐,放在心上就好,大可不必这般郑重。”

    随着“赵党”众人纷纷落座,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在这里,我不妨向众位透漏一件事情,当初在南巡的事情,周尚景因为一些事情欠了我的人情,作为回报,他将会在‘京察’期间有限度的配合咱们行事,所以这次的‘京察’,咱们的胜算很大,但如何通过这次‘京察’收获最大的利益,就要看咱们的手段了。”

    说到这里,见“赵党”众人的表情愈加振奋,赵俊臣则是问道:“所以,这个时候,最需要咱们这些人群策群力,诸位若是有什么好建议,不妨趁这个机会提出来。”

    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那詹善常已经是急不可待的说道:“依下官看来,自然是极力争取所有的好处,只要是咱们的人,就设法让他们在四格八法中评优,并且设法为他们运作到最好的差事……哪怕是最终不能全部如愿,但只要成功了一半,咱们的门人之中就能有十几人成为地方上的知府、知州,甚至还会出现几位布政使与按察使也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咱们的权势即使还不如周尚景,但也相差不远了!”

    说话之际,詹善常脸上满是激动,似乎是陷入了自己所构想的美好前景不能自拔。

    听到詹善常的观点之后,赵俊臣的眉头轻皱,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等其他三人说出想法。

    与此同时,詹善常的话声刚落,就被陈东祥摇头否定了:“四年一度的‘京察’虽然是由众多衙门与官员一同负责,但其中最关键的还是吏部与都察院,而周尚景在这两个衙门都拥有极大的影响力,不仅吏部被他经营得如铁桶一般水泼不入,就连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杜白也是他的铁杆支持者,咱们在‘京察’上得到了周尚景的支持,固然是胜算极大,但也不能过犹不及了,若是吃相太过难看,说不定就会引起朝廷各大派系的反弹与围攻,说不定就连周尚景都会临时反悔,所以咱们最好不要占尽好处,还是要留一些给其他党派的。”

    在此之前,陈东祥做事之际总是有些极端,但因此摔了几个跟头之后,总算是成长了许多,也深切明白了“过犹不及”的道理,此时他听到詹善常的观点之后,首先就出言反对了,认为詹善常的想法有些过于乐观。

    这一次,听到陈东祥的观点,赵俊臣却是轻轻点头,面露赞赏之色,也同样觉得陈东祥成长了许多。

    而陈东祥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之后,更是面现得意之色。

    另一边,霍正源一向是心思聪慧、眼光敏锐,他自从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就一直在揣摩赵俊臣的心思,而赵俊臣的真实想法也当真被他猜到了一些。

    比如,霍正源就通过赵俊臣的种种动作,猜到赵俊臣一直在设法改造“赵党”,想要将“赵党”从一个贪官大本营变成一个有共同目标的政治团体。

    所以近段时间以来,“赵党”中那些最是贪得无厌的官员均是被赵俊臣暗中排斥了出去,或是架空、或是明升暗降、甚至是找理由直接赶出“赵党”,甚至还借着政敌之手将这些人铲除!而那些尚有底线的“赵党”官员,却纷纷受到了赵俊臣不同程度的重用。

    到了如今,“赵党”固然还是一个贪官集团,但贪婪程度已经不断的降低,性质也悄然间发生了转变。

    也正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霍正源也更能明白赵俊臣的心思,此时也开口补充道:“此外,究竟哪些人要受到咱们的重点提拔,也需要认真筛选一番!那些办事不谨慎、做事肆无忌惮的官员,最好还是冷藏一段时间。如今咱们风头正劲,有许多人都看咱们不顺眼,而地方官员与京官不同,他们直接面对百姓,上下都有无数人盯着,让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员外放为父母官,恐怕会给咱们平白添加许多破绽,说不定就会让政敌们抓住把柄!所以,依我的想法,还是重点提拔那些能力强、会办事、有底线的官员比较好!”

    听到霍正源这么讲,赵俊臣更是有些欣慰,再次点头表示认同。

    最后,左兰山也开口讲道:“还有,咱们也不能将所有门人都外放地方任职,这样的话,咱们留在京城里的影响力就要大幅降低了,就说工部与户部吧,这两个衙门乃是咱们的根基之处,里面固然有许多郎中与主事之类的官员值得重用与提拔,但若是将他们全部提拔了,那么咱们对这两个衙门的控制力就会降低,说不定就会让朝中其他派系趁机钻了空子!”

    左兰山担任阁老之后,虽然日子有些不顺心,但悄然间眼光已是高明了许多,看问题的角度也出现了变化。

    所以,听到左兰山的建议之后,赵俊臣同样是点头表示认同。

    等到“赵党”四位核心人物皆是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赵俊臣开口总结道:“詹大人的想法固然是好,然而左阁老、陈尚书与霍大学士的说法也没有错,这次‘京察’期间,咱们虽然占有优势,但也不应该过犹不及,其中的分寸尺度,需要咱们认真考虑一二。”

    赵俊臣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言语间的意思显然是同样不认同詹善常的观点,更加支持左兰山、陈东祥、以及霍正源的想法。

    见到这一幕,詹善常连忙起身告罪,说道:“是下官莽撞了,思虑不周,还请赵大人见谅。”

    赵俊臣笑道:“只是各抒己见而已,詹大人不需要这般见外。”

    赵俊臣的话语客气,也没有责怪詹善常,算是刻意的照顾了詹善常的颜面。

    然而,赵俊臣此时正在专心思考着“京察”之事,却忽视了詹善常在垂首认错之际,面色是多么的阴沉难看。

    ……

    ps:恩,第二更!

    ……

    ……

    ……

    圣人曰:“不患寡而患不均。”

    由此可见,人心之不足,往往是缘于对比。

    此时的詹善常就是如此。

    詹善常乃是最先投靠赵俊臣的朝廷大员,在“赵党”尚未成立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赵俊臣的朋党了,最终赵俊臣也是通过詹善常的关系击败了当时的阁老温观良,并且吞并了温观良的人脉与权势,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与人脉。

    所以说,詹善常在“赵党”的资格不可谓不老,功劳不可谓不大。

    然而,詹善常在赵党的“地位”却一直有些尴尬。

    他资格老、功劳大,也自认为自己对赵俊臣忠心耿耿,但他论能力比不上陈东祥、论地位比不上左兰山,论才智比不上霍正源,又迟迟没有遇到升迁的机会,一直都没有受到赵俊臣的重点提拔。

    除此之外,“赵党”成员一向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有些人原本出身于“温党”、有些人原本出身于“黄党”、又有些人是投机取巧的骑墙派,在这些人之中,就要数那些原“温党”官员最是贪得无厌,并且与詹善常关系紧密,赵俊臣暗中整顿“赵党”之际,这些人就是重点的整顿对象,这样一来,詹善常也难免受了牵连。

    时至今日,左兰山已经成为了内阁辅、原本并不起眼的李立德成为了封疆大吏、原本只是应声虫的顾全升任为左佥都御史,最近才投靠赵俊臣的霍正源也兼任了顺天府尹的重要差事……就连向来都受人鄙夷的三姓家奴陈东祥如今也成为了工部尚书,只是短短十余日之间,就从一位“赵党”边缘人士堂而皇之的进入了“赵党”的核心圈子!

    唯独詹善常,明明资格最高、功劳也不小、还自认为对赵俊臣忠心耿耿,但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并没有得到太大的好处,只是从礼部侍郎变成了户部侍郎,这样一来,詹善常难免会认为自己得到的好处太少了,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

    是的,并不是没有得到好处——礼部乃是众所周知的清水衙门,户部则是世人眼中的油水衙门,从礼部调任到户部就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但是与其他“赵党”官员相比,这种好处显得太少了!

    人心变幻,最怕攀比,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眼看着一个个资历、功劳、忠心都不如自己的“赵党”官员或是成为了封疆大吏、或是成为了朝廷的核心重臣,唯独自己的位置迟迟没有变化,詹善常就愈加不舒服了。

    官场中人,对自己的地位变化最是敏感。

    近段时间以来,詹善常也非常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赵党”之中的地位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从前,“赵党”的权势影响虽然不如现在,但詹善常却是“赵党”内部仅次于赵俊臣与左兰山的第三号人物,那时候詹善常表一些观点就算是左兰山也不会轻易开口驳斥,但如今随着霍正源的加入、陈东祥的崛起,詹善常已经悄然间降为了“赵党”第五号人物,身后还有李立德、顾全等人在紧紧追赶。

    就像是今天,詹善常表了观点之后,左兰山、霍正源、陈东祥等人纷纷出口反驳,丝毫没有顾及詹善常的颜面,这在从前绝对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明显是左兰山、霍正源、陈东祥他们已经对詹善常瞧不上眼的缘故。

    再加上,赵俊臣这段时间暗中整顿“赵党”之际,詹善常的许多亲信门人都被清除掉了,这也让詹善常在“赵党”的影响力逐步减弱。

    如此种种加在一起,詹善常的心中难免会产生许多想法。

    不过,赵俊臣在“赵党”内的威势日隆,詹善常并不敢将自己的心思表现出来,但这些想法就好似一颗种子,已经在詹善常的心底悄然种下,正在逐渐的成长芽……

    人时有力穷,任谁也不可能永远的考虑周全,即使是诸葛孔明也有痛失街亭的时候。

    赵俊臣近段时间以来的主要留心着左兰山与陈东祥的动向,如今又考虑着京察的事情,并没有及时察觉詹善常的思绪变化。

    反倒是霍正源,一向是擅长揣摩人心,此时若有所思的打量了詹善常一眼,但稍稍犹豫之后,却是静观其变,没有任何表示,毕竟詹善常是“赵党”的老人了,霍正源并不敢随意猜疑,只是暗暗留心。

    而就在詹善常的心绪变化之际,赵俊臣已经是继续说道:“这样吧,在‘京察’期间咱们到底应该重点提拔哪些官员,诸位今天回去之后,就各自草拟一份名单交给我,最终再由我来进行最终的筛选……这件事一定要尽快定下,方可以有备无患,‘京察’在即,咱们必须要早做准备,省的到时候乱了手脚。”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几位“赵党”核心人物皆是心中大喜。

    赵俊臣的做法,无疑是卖给了他们许多人情,给他们的亲信提供了晋升途径,其中的好处自然不必多提。

    这般决定,也是赵俊臣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现在“赵党”无疑是赵俊臣的一言堂,然而霍正源、左兰山等人皆是不甘寂寞之辈,若只是一味压制他们的权限,即会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也会让他们心生不满,所以赵俊臣在无关大局的时候,也会割让一部分利益送给他们,这样才能够团结大多数、稳定人心。

    更何况,最终的决策权依然在赵俊臣手上,所以也不怕局势与方向会失去掌控。

    等到几位“赵党”核心人物纷纷起身表态、表示一定不会辜负赵俊臣的期望之后,赵俊臣则是转头向着霍正源看去,突然开口问道:“霍大学士这段时间兼任着顺天府尹,恐怕压力很大吧?”

    霍正源点了点头,说道:“当初,赵大人您突然遭遇歹徒行刺,但顺天府先是治安不力,又迟迟无法破案,所以这顺天府尹的位置才会落到我的头上,如今我已经接手顺天府大半个月时间,却依然是迟迟无法破案,百官不免有些非议,幸好还有刑部与厂卫一同分担压力,并且前段时间庙堂局势变化莫测,各大党派的明争暗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短时间内也没谁理会我……但如今庙堂局势渐渐平稳,当初赵大人您遇刺的事情也被人们重新提起,就连陛下也询问过几次,所以压力渐渐大了一些。”

    赵俊臣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歉意,说道:“恐怕还需要霍大学士想办法再拖延一段时间,这件案子交由你负责,就等于是咱们手中多了一柄利剑,但这柄利剑还需要暂且收着,时机不对,我也不想太快的刺出去……此外,为了以防万一,有了这柄利剑在手,‘京察’之际咱们也能多一张底牌。”

    霍正源面露为难之色,说道:“恐怕拖延不了太长的时间,这顺天府的位置极为关键,各党派皆是盯着,若是拖延太长时间迟迟没办法破案,恐怕就给人留了把柄,这位置也就保不住了。”

    “放心,并不会让你拖延太久时间,这柄利剑究竟要刺向谁,又要如何刺下去,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赵俊臣缓缓说道,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

    霍正源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则是若有所思,最后拱手道:“明白了,我尽力就是。”

    等到公事谈完,赵俊臣脸上的表情稍稍轻松了一些,也终于谈到了自己的私事,笑道:“想必各位也知道了,在三天之后,我将正式收纳方茹为侧室,我曾经拜托左阁老代我邀请各位观礼见证,还望各位到时候一定要赏脸赴宴、一同观礼。”

    在众人看来,赵俊臣纳妾终究只是一件小事,特意的大宴宾客虽然是有些大题小做,但“赵党”众人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刻意违背赵俊臣的心思,所以他们纷纷是含笑答应,表示三天之后一定会赴宴观礼。

    *

    与此同时,太子东宫之中,太子朱和堉手持着一份奏疏,推门进入了赵山才的书房,表情竟是有些忐忑。

    书房内,赵山才正在梳理近段时间以来的情报,见到太子朱和堉的出现之后,却也不觉得任何意外,只是悄然间将手边情报放到一旁,抬头问道:“陛下勒令殿下您闭门思过十天时间,而今天则是最后一天,殿下表示反省之意的奏疏可是准备好了?”

    这十天以来,赵山才依旧是饱受病痛折磨,如今他面容憔悴、皮肤枯黄、双颊深陷、身材消瘦、就连头也稀疏了许多,但不知为何,明明是病痛愈加严重,但赵山才的精神愈加的饱满高涨,眼神也是愈加的明亮敏锐了。

    听到赵山才的询问,太子朱和堉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了一丝苦笑,然后就像是学生给先生递交作业一般,将手中的奏疏交给了赵山才审阅。

    事实上,这已经是朱和堉所写的第七份奏疏了,只是前六份奏疏交给赵山才审阅之后,赵山才每次都表示不满意,并且还给太子朱和堉勾画了许多错漏之处,表示德庆皇帝看到这些错漏之后不仅不会原谅太子朱和堉,反而会再次责备太子朱和堉的想法浅薄。

    于是,在这十天时间里,太子朱和堉将自己的悔过奏疏反复修改了六次,如今总算是有了定稿,但他依然担心赵山才会再次挑出错漏之处,让他拿回去再次修改。

    另一边,赵山才认真审阅了太子朱和堉的奏疏之后,却是终于表现出了满意之色,点头道:“这次总算是全部写到了点子上,想必陛下他看到殿下这份表示自我反省的奏疏之后,一定会表示满意的,只要陛下他满意了殿下的悔改,今后咱们依然是大有可为。”

    听到赵山才的话,太子朱和堉暗暗松了一口气。

    赵山才对于这份奏疏十分重视,哪怕只是某个字有可能会引歧义,也会特意圈出来让太子朱和堉重新修改,太子朱和堉为了这份奏疏能够尽善尽美、达到赵山才的要求,竟是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与心力,如今赵山才终于表示了满意,太子朱和堉自然是轻松了许多。

    暗暗松了一口气之余,太子朱和堉说道:“既然赵先生也满意这份奏疏,那我这就去宫中求见父皇,将这份奏疏呈上去。”

    说到这里,太子朱和堉又稍稍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赵山才身前摆满了书册纸张的书桌,又看了一眼赵山才的枯槁面容,再次说道:“赵先生这段时间病情一直没有痊愈的迹象,还是多休息为好,大可不必这般操劳,今后我还有许多地方需要赵山才的辅佐帮助……”

    说着,太子朱和堉叹息一声,就打算转身离开书房。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朱和堉也曾多次劝诫赵山才注意休息,但赵山才偏偏不听,反倒是抓紧一切时间为太子朱和堉谋划着各种事情,所以太子朱和堉也知道自己的这次劝诫恐怕是依然无效,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太子朱和堉又不忍心看到赵山才继续辛劳的模样,所以就打算离开书房。

    “殿下且慢。”然而,太子朱和堉刚刚转身,就听到了赵山才的挽留。

    听到赵山才的挽留,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问道:“赵先生还有何事?”

    只见赵山才从手边抽出一份册子,递给了太子朱和堉,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为太子殿下寻找一些可用的人才,如今总算是稍有成果,这份册子就是名单,总计二十一人,里面也详细列举了他们的一些情报……在这二十一人当中,有九人正在京城任职,如今‘京察’在即,太子殿下最好是抓住机会,重点提拔一下他们,将来有了他们的辅佐,咱们在庙堂之中也能多一些助力。”

    听赵山才这么说,太子朱和堉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赵山才的眼光极高,能让他看上眼的人才,太子朱和堉自然是心中重视。

    接过册子之后,太子朱和堉仔细浏览了一番,然后点头道:“这些人我记住了,今后一定会设法重用他们,只是……人数未免有些太少了,竟是只有二十一人,并且绝大部分都是七品以下的官职,恐怕就算是我重点提拔他们,短时间内也无法提供助力。”

    赵山才则是叹息道:“既要品性高洁、不受官场染缸的沾染,又要能力出众、能办实事,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太稀少了。我能找到这二十一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太子殿下可知道,朝廷的清流为何大都是集中于都察院与科道?又为何官场中总是那些贪官们的办事能力更强?而清流们则往往是能力有缺?”

    听到赵山才的询问,太子朱和堉面色有些尴尬。

    他一直都是仰仗着朝中清流们的支持,所以才会有如今的这般声望。

    然而,即使是太子朱和堉,也不得不承认朝廷里的清流官员大都是些眼高手低、夸夸其谈之辈,若是真想要办些实事,这些清流官员就往往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稍稍犹豫片刻之后,太子朱和堉叹息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朝中清流们确实是能力有缺,他们固然是品性高洁,但办实事的时候反倒是不如那些贪官奸臣,为何会是这般情况,我却是从未深想过,还请赵先生指教!”

    ……

    恩,四千字大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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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询问之后,赵山才的表情满是感慨,缓缓说道:“人性本贪,古往今来能够约束心中贪欲的人终究只是极少数,而官场更是一个名利染缸,人们进入官场之后,手握权柄、频受诱惑,又缺乏制衡,这般情况下又有多少人可以坚守本心?自宋以来,像是‘先”

    太子朱和堉表情凝重、沉默不语,但也认同了赵山才的说法。

    赵山才深深看了太子朱和堉一眼,又缓缓说道:“话归正题,为何清流大多无用?反倒是那些贪官们能办实事?事实上,有能力、肯办事、会变通的清流官员并不是没有,但他们或是被贪官们联手打压了、完全不能出头,又或是放弃了自身坚守、与贪官们同流合污了!

    官场之中,从来都没有独善其身的说法,反倒是立场决定一切!官员们踏入仕途之后,大都是从知县做起,但他们任职之后,会现自己的手下人大都是污吏,自己的身边同僚大都是贪官,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大都是奸臣,这般情况下他若是还想要坚守清廉,也就成了另类,自然是受人排挤打压、难以晋升出头。若是他想要办些实事,则下面人会拖后腿、身边人会使绊子、上面人会暗中刁难,结果不仅是办砸了事情,还会授人把柄,最终就是丢官问责的结局。”

    顿了顿后,赵山才轻轻摇头,继续说道:“这样一来,能办事的清廉官员还未冒头就被打压了下去,反倒是他们放下了心中坚持,选择了同流合污、和光同尘之后,则周围都成了自己人,不论办什么事情,都会有党羽相助,不仅容易办成事情、做出政绩,而且他们经手的事情多了,经验也就丰富了,能力与手段自然也就有了,所谓贪官更能办事,大约就是这个原因了……”

    见太子朱和堉依然是沉默不语,赵山才又说道:“世人总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在官场之中,这般情况只是少数,清官们想要办些利国利民的好事,却往往会受人刁难、落得恶报,贪官们虽然是一抓再抓,但大多数贪官依然是漏网之鱼、逍遥法外,也正因为如此,就有越来越多的官员心存侥幸、自甘堕落了。”

    “依赵先生的说法,难道清廉自守的官员就完全不能出头了?难道你我就要任由庙堂之中奸邪横行、愈加的乌烟瘴气?”听到赵山才的解释之后,太子朱和堉心中有些不甘,咬牙问道。

    赵山才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无力:“这不仅是我朝目前的大环境,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如此,即使偶有出现清平盛世,但也只是维持一时,并不能持续长久……

    当然,朝廷需要清浊同流、相互制衡,清廉自守的官员自然也有出头的途径,最佳途径就是进入都察院、成为御史!御史们掌管弹劾监察之权,并且相对**,不需要处理实务、也不会受到太多的压制、环境相对简单……所以,清流们也大都集中于都察院,但他们一直站在局外、缺乏办事经验,习惯了挑人纰漏、抓人把柄,也就渐渐有些脱离实际、眼高手低了,这也是清流们总是办事能力有缺的原因之一。”

    赵山才说完之后,太子朱和堉又是沉默许久。

    然后,太子朱和堉缓缓说道:“赵先生突然间将话题引到这里,恐怕是另有所指吧?赵先生应该知道,这些事情并不足以动摇我的志向!我如今身为太子储君,今后则是至尊天子,受天下人供养,即使是前途艰险,我也不会知难而退!”

    赵山才轻轻点头,说道:“太子殿下的志向坚定,我自然明白。事实上,我与殿下一样,也希望百官自守、世道清平,但如今的大环境就是这样,我们可以独醒,却不能独行!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太子殿下若是真想要办一些实事,那么仅仅只是依靠清流官员是绝不可行的,因为清流们的办事能力确实差了一些,许多时候只会坏事。至于那些既有办事能力、又能清廉自守的官员,固然是符合殿下的要求,也值得殿下重用提拔,但这种人实在是太过稀少,我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是耗费了无数的心力,遍寻了朝廷百官,却也仅仅寻得二十一人而已。”

    然后,赵山才抬手指了指太子朱和堉手中的册子,里面正是这二十一人的名单资料。

    看着手上薄薄一份名册,太子朱和堉却感到了无比的沉重。

    满朝上下,符合自己要求的官员竟然只有这么寥寥二十一人,其余的官员不是办事能力不足,就是品行有缺,让人不能放心重用。

    “如今的庙堂环境恶劣,说是遍布奸邪也不为过,清廉自守的官员也就愈加难以立足了,就算是我好不容易寻到的这二十一人,说不定哪一天也会自甘堕落……然而,越是重症,就越是不能下猛药,就越是需要缓缓医治、逐步改善,许多时候甚至还要以毒攻毒才能奏效!殿下若想要扫清庙堂里的乌烟瘴气,先就要站稳脚跟、树立威信,然后才可以掌控局势、办成大事……但不论如何,都需要足够的人才辅佐!”

    就在这时,赵山才又从手边抽出另一份册子,与太子朱和堉手中的那份名册相比,这份册子却要厚实许多。

    只见赵山才神色认真严肃,缓缓说道:“殿下欲成大事,仅仅依靠这二十一人,恐怕是车水杯薪,更何况这二十一人大都是品阶较低的官员,即使重点培养他们,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我这段时间为殿下挑选人才之际,倒也同时拟定了另一份名单。”

    说话间,赵山才将第二份名册递给太子朱和堉,同时说道:“这份名单里,总计有三十七人,他们在能力、手段、眼光等方面各有可取之处,都算是难得的人才!最难得的是,这些人全都是朝廷的中立派,并没有投靠任何党派,但殿下贵为太子之尊,若是刻意招揽他们,想来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殿下若是再得到这些人的投靠与辅佐,那么人才匮乏的局面就会大有缓解,今后做事的时候也能游刃有余……然而……”

    说到这里,赵山才轻轻一叹,继续说道:“然而,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污点在身,并不是那么坚守廉洁之辈,虽然这些污点都不算特别严重,但我也知道殿下你一向排斥那些有污点的官员,所以这些人都不符合殿下的用人标准……不过,这份名单我依然交给殿下,今后到底用不用他们,全由殿下自己决定,山才绝不会勉强。”

    听到赵山才的解释之后,太子朱和堉又是沉默许久,伸手接过了第二份名册,缓缓点头道:“浊世之中,想要治贪官,就先要用贪官……赵先生用心良苦,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

    见自己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太子朱和堉总算是愿意考虑自己的建议,赵山才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欣慰。

    太子朱和堉的用人原则向来都是重品行而轻能力,这是太子朱和堉的底线之一,想要说服太子朱和堉改变这一点,可谓是困难无比,即使是赵山才也用了许多心思。

    但这样的用人原则,也是“太子党”总是势弱的关键原因。而“太子党”迟迟不能为太子朱和堉提供足够多的支持,也是太子朱和堉迟迟不能在庙堂站稳根脚的主要原因。

    自从察觉到太子朱和堉的储君地位渐渐有了不稳迹象之后,赵山才就想要逐步扩大“太子党”的势力影响,只要“太子党”的势力逐渐强大起来、能够为太子朱和堉提供足够多的支持,那么就算是德庆皇帝也不能轻易废黜太子朱和堉!

    当然,想要彻底稳住太子朱和堉的储君之位,除了扩大“太子党”的势力影响之外,德庆皇帝的态度也是极为关键,只要德庆皇帝愿意继续支持太子朱和堉,那么朱和堉的储君地位就绝不会生动摇!

    所以,赵山才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开口提醒道:“殿下愿意认真考虑这些事情,自然是极好……不过,如今时间已经不早了,殿下最好还是不要再耽搁时间,还是尽早进宫面圣、向陛下呈交自省奏疏比较好!咱们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重新争取陛下的支持。”

    听到赵山才的提醒之后,太子朱和堉先是一愣,然后点头道:“赵先生所说有理,我这就进宫求见父皇。”

    说完,太子朱和堉又劝诫了赵山才注意休息之后,就离开了书房,去准备入宫面圣的事情了。

    *

    太子朱和堉刚刚离开书房,赵山才却是突然间身体一软,脑子也是阵阵眩晕,竟是险些瘫在地上,面色愈加的灰败无光,神色也是极度的萎靡虚弱。

    这十天以来,赵山才的身体状况已经是愈加恶劣了,除了每天三次的用针镇痛之外,他还会偷偷吃大量镇压疼痛、透支身体、强行提神的药物,否则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别说是为太子朱和堉谋划未来了,就算是寻常行走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就在刚才,赵山才与太子朱和堉交谈的时候,也是强行支撑、勉力保持,虽然是声音有些虚弱无力,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萎靡之状。

    否则太子朱和堉一定会强行让他休息,进宫面圣的时候也定然会分心忧虑,这是赵山才绝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在椅子上瘫软许久之后,赵山才的身体总算是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

    只见赵山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送入口中服下。

    又过了许久之后,赵山才的样子总算是稍稍正常了一些,但他依然没有休息的意思,只是从手边拿起一份情报,眼中满是忧虑之色。

    并不是忧虑自己的身体情况,而是忧虑太子朱和堉的未来。

    这份情报表示,德庆皇帝这十天以来,曾多次询问七皇子朱和坚的近况,并且暗中命令东厂调查七皇子的一切相关消息;与此同时,德庆皇帝对于闭门思过的太子朱和堉,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关注。

    这份情报究竟意味着什么,赵山才自然是心中清楚。

    “可惜,我的时间恐怕不多了,虽然是竭尽全力、也耗尽了所有心机,却也未必能够扭转危局……”

    赵山才喃喃自语道。

    然后,赵山才的目光转向另一份情报。

    这份情报表示,赵俊臣将在三天之后正式收纳方茹为侧室,并且还会大宴宾客,邀请庙堂里所有的亲近同僚。

    “或许……需要见一见赵俊臣了……”

    低声自语之际,赵山才的目光闪烁不定。

    *

    与此同时,宫中御书房内,德庆皇帝也同样在阅览情报。

    这些情报,全都是与七皇子朱和坚有关!

    不论是朱和坚近年来的言论观点,还是朱和坚身边人的秉性为人,情报之中全都有涉及。

    甚至,这份情报里还有德庆皇帝南巡期间朱和坚曾经为太子朱和堉出谋划策的事情。

    读完了这份情报之后,德庆皇帝的面色颇是严肃,眼中满是沉思之色。

    德庆皇帝突然现,七皇子朱和坚似乎不像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从前,德庆皇帝一直认为七皇子朱和坚与太子朱和堉的秉性十分相近,只不过朱和坚的手段不像是太子朱和堉那么直接,性格也更加的温和一些。

    但如今看过这份情报之后,德庆皇帝却现七皇子朱和坚的才智手段远远要乎自己的预想,而他身为父亲,从前竟是从来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其他不说,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太子朱和堉之所以能够死死压制住黄有容,正是因为朱和坚的出谋划策,仅凭这份手段,就不可小觑。

    “这份手段心机,他从前在朕面前从来都没有表现过,是别有用心的刻意隐藏?还是他从前一直都没有表现自己的野心?”

    德庆皇帝暗暗想道。

    而就在德庆皇帝沉思之际,太监张德突然进入了御书房,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然后暗暗叹息一声,点头道:“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

    ……(83中文网 )</div>

    ……

    ……

    见到太子朱和堉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甚至要比往常时候更加的态度和煦一些。

    “这份奏疏……写的不错。”德庆皇帝看完了奏疏之后,难得的开口夸赞道:“朕希望你反思的地方,你尽数都想到了,自省也比较深刻……不过,这份奏疏里的内容全都是你自己的所想所书?还是那个赵山才的指点?”

    太子朱和堉想起赵山才的反复叮嘱,知道这个时候要一切要以挽回德庆皇帝的信任为主,所以他的表情始终恭顺,说道:“既然是反思与自省,那就能依靠自己,不敢假手他人,这份奏疏自然是儿臣独自完成,赵山才至始至终都没有参与。”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犹豫。

    但下一瞬间,德庆皇帝已是恢复了往常的深沉,缓缓说道:“很好,你能够深刻反思自己的过错,朕心甚慰!你如今是储君、将来是太子,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的只言片语都会引发无数的猜想,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天下人的命运,又哪里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所以你今后一定要戒骄戒躁,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否则朕又如何放心把江山交到你手中?”

    太子朱和堉垂首听训,说道:“父皇教诲的是,儿臣心中谨记!”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太子朱和堉的态度:“希望你记住这次的教训,今后切不要再犯了……恩,从明天开始,你就继续参加朝议吧,这段时间以来庙堂局势还算平稳,你虽然是错过了十天朝议,但也没有耽搁太多事情。”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后,太子朱和堉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还以为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于是连忙说道:“多谢父皇!儿臣今后一定谨慎办事、多思而后决,定不会再让父皇感到为难。”

    德庆皇帝依然是满意点头,但突然间话题一转,似乎是偶然间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老七近来身体大有好转,已经是近乎痊愈了。朕知道你与老七一向是关系最好,但你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东宫闭门思过,也没机会探望他,等你今天出宫之后,就尽早去看一看他吧,否则你们兄弟二人今后就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问道:“父皇的意思,儿臣听不明白。”

    德庆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朝的规矩,你也明白的!皇子们成年之后就要册封王位、镇驻封地、从此远离京城中枢!老七他早已经成年许久,只是身体一直不好,经不起车马劳顿,离开京城之后也没有御医们的随时伺候,朕担心他会有意外,所以这件事就一直拖延着!但如今,老七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那么这件事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前几日泾国公陈佑也上呈了奏疏,希望朕为七皇子册封王位与封地,朕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

    听到德庆皇帝的解释,朱和堉不由又是一愣。

    他与七皇子朱和坚乃是同胞兄弟,又一向是关系和睦,再加上朱和堉依然有些不放心朱和坚的身体状况,所以犹豫了片刻之后,太子朱和堉还是忍不住说道:“依儿臣看来,七弟的身体不过是刚有好转,为了防止病情出现反复,还是让他再留在京城一段时间为好……至于册封王位的事情,大可以等到年后,完全不必这般急切,毕竟按照惯例,皇子们一向都是年关之后进行册封的。”

    听完了太子朱和堉的说法,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心底也暗暗叹息一声,也彻底下定了决心——朱和堉果然不是一位合格的储君!

    *

    突然谈及七皇子朱和坚的事情,乃是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一次考验。

    时至今日,太子朱和堉心中应该很清楚,他不仅交恶了朝廷里的几位权臣,与德庆皇帝的关系也不算和睦,又接连办砸了好几件差事,储君位置已经有了不稳的迹象!

    另一边,七皇子朱和坚则是出身尊贵、年纪也合适,又一直留在京城中枢,并且他的声誉与太子朱和堉相比也不算相差太远,若是太子朱和堉的储君位置一旦发生动摇,那么七皇子朱和坚就是最有可能的接替人选!

    在这般情况下,若是太子朱和堉心中稍有政治敏感,就应该在极力的排除所有隐患、让七皇子朱和堉尽早离开京城才是!

    然而,因为所谓的“兄弟情谊”,太子朱和堉偏偏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了,完全没有察觉到德庆皇帝的言语暗示,反倒是希望七皇子朱和坚继续留在京城……

    这样的政治敏感度,德庆皇帝自然是感到失望。

    事实上,对于太子朱和堉,德庆皇帝毕竟还有些父子感情存在,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换储的想法,但终究是有些犹豫,而今天的这场谈话,则是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最后一次考验!

    只可惜,太子朱和堉的表现依然是让德庆皇帝失望了。

    于是,德庆皇帝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做出了决定之余,德庆皇帝心情颇是复杂,有些遗憾、有些叹息、又有些轻松。

    但很快的,德庆皇帝的心情已经再次恢复了平静。

    接着,德庆皇帝深深看了太子朱和堉一眼之后,突然开口道:“朕听说,当初朕南巡的时候,你与前阁老黄有容留守京城,曾出现多次冲突,最终还是老七为你出谋划策之后,你才终于是压制住了黄有容,有这件事吗?”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太子朱和堉略有些犹豫,这件事情他原本是打算隐瞒下去的。

    但德庆皇帝如今已经收到了消息,太子朱和堉也不敢强行狡辩,所以他最终还是点头承认道:“那段时间,七弟确实是帮了一些忙。”

    德庆皇帝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哦?倒是有趣!向朕详细说说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时间到了第二天,百官们的生活规律依然是一成不变,卯时前往宫中参加朝议,散朝后前往各自衙门处理公务,晌午则是回到各自府邸用膳休息,到了下午再重新前往衙门办公。

    赵俊臣也同样如此。

    时间临近晌午之际,赵俊臣离开了户部衙门,乘轿返回赵府。

    这几天朝廷的局势较为平稳,但赵俊臣依然没有掉以轻心,坐在轿子中暗暗思索着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再过不久,梁辅臣就要回到京城赴任了,临近‘京察’之际,却是一个变数,需要暗中留意……”

    “算一算时日,黄有容与顾全他们应该已经抵达南直隶了,可惜隔着千里之遥,也不知道计划是否顺利,只希望我的那些暗中安排能够发挥作用,否则就会增加不少麻烦……”

    “还有七皇子朱和坚的动向……德庆皇帝这段时间的态度颇是可疑……”

    “此外,赵家的赵颖儿与张招娣二女,如今也学全了宫廷礼仪,是时候把她们送入宫中了……”

    琳琳总总,思绪繁多。

    赵俊臣如今身居高位、手握大权、又是野心勃勃,平日里难有闲情,随时都有无数的大事小事需要他认真考虑、暗中预备、小心处理。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之际,正在前进的轿子突然微微一顿,然后就听到许庆彦的声音从轿子外传来。

    “少爷,有人拦住了轿子。”

    “是谁?”赵俊臣眉头轻轻一皱,开口问道。

    许庆彦答道:“是赵山才的跟班书童,他说赵山才正在不远处的一家茶楼内恭候少爷,想要与少爷见面密谈。”

    “赵山才……”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赵俊臣的表情略有些复杂,然后轻轻一叹,道:“既然是赵山才,那我就见一见吧,落轿!”

    随着赵俊臣的吩咐,轿子落到了地上,许庆彦则是连忙为赵俊臣掀开了轿帘。

    赵俊臣迈步走出轿子之后,抬头一看,发现一名书童打扮的少年站在不远处,正是赵山才的书童赵睦!

    “本官记得……你叫赵睦对吧?”走到书童赵睦身前,赵俊臣问道:“赵山才在哪里?领我去见他。”

    听到赵俊臣的问话,书童赵睦心中微微一惊。

    他没想到赵俊臣竟然还记得自己这个小人物的名字,由此可见赵俊臣对赵山才的重视程度。

    不过,赵睦跟随赵山才多年,也磨练出了一些城府心机,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侧身抬手,轻声说道:“我家少爷就在不远处的刘家茶楼内,赵大人您请随我来。”

    说完,赵睦就先行领路了,而赵俊臣则是随在后面。

    路上,赵俊臣向赵睦问道:“听说赵山才近段时间身体状况很不好,如今可有改善?”

    赵睦面现凄色,低声说道:“少爷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至于具体情况,赵大人您见过少爷之后就明白了。”

    刘家茶楼并不远,仅仅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

    进入刘家茶楼之后,赵俊臣目光一扫,发现茶楼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余客人,似乎是整家茶楼都被赵山才包下了。

    然后,时隔一个多月之后,赵俊臣再次见到了赵山才。

    此时,赵山才正坐在茶楼的角落处,他身躯已经是消瘦至极,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身体瘫而无力,就这么软软靠着墙壁,似乎就连挺腰直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阵风就能吹倒;双颊与眼眶深陷、脸色蜡黄近乎没有活人气息、一双嘴唇泛着紫黑。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能明显察觉到赵山才身上的灰败死气!任谁见到这般形象之后,都会认为眼前之人已经命不长久了!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赵山才的形象之后,赵俊臣依然是心中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就是赵山才!

    曾经的翩翩佳公子,竟是变成了这般模样!

    沉默片刻之后,赵俊臣举步向着赵山才走去。

    靠近之后,赵俊臣又发现,赵山才依然还有没有变的地方——他的双眼,依然是明亮深邃!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靠近之后,赵山才的苍白面容上挤出了一丝笑意,用虚弱的声音缓缓道:“山才近日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拜访赵大人,还要烦劳赵大人移步相见,实在是太失礼了,还望赵大人一定要见谅一二!”

    赵俊臣忍不住轻轻一叹,来到赵山才的面前坐下,然后说道:“你……已经是这般模样了,还是多多休息为好,又何必耗费心力、幸苦谋划?何苦来哉?”

    赵山才的声音虚弱无力,但他的表情淡然洒脱,似乎已经看透了生死,说道:“似我如今的状况,不久长眠后有的是时间休息,所以还是趁着现在尚有余力,多耗费点心力比较好,否则今后就没机会了!”

    赵俊臣又是一叹,神色间满是惋惜,说道:“早知道你的病情严重,但也没想到会是这般严重……满朝上下,能让我看上眼的人不过寥寥,而你就是其一,今后你若是不在了……当真就太可惜了。”

    赵山才似笑非笑,缓缓说道:“哦?赵大人难道会不清楚我目前的身体状况?以赵大人的手眼,这京城之中又有哪件事能瞒得住赵大人?更何况为我诊治的章神医一直都住在赵大人的府上……赵大人见到我这般模样之后,心中恐怕更多还是庆幸吧?毕竟我从此之后就再也不会给赵大人添造麻烦了。”

    说着,不待赵俊臣反驳,赵山才已经是继续说道:“更何况,自从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方向之后,我就想到了今日的可能……毕竟,有太多人不想让太子殿下站稳脚跟了,我辅佐太子殿下之后,也就堵住了别人的路,遭人暗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到赵山才的话语之后,赵俊臣心中微微一愣。

    他原本以为赵山才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犯病的真正原因,却没想到赵山才早已经看穿了真相,竟是猜到了有人在暗害自己。

    不过,赵俊臣最终依然是装着糊涂,问道:“哦?山才的病情难不成是受人暗害的?但究竟是何人出手暗害,山才心中可有推测?”

    赵山才依然是似笑非笑,说道:“赵大人当真不知道?有理由、有能力暗害我的人,满朝上下不外乎二人而已!”

    “谁?”赵俊臣问道。

    “赵大人你……以及七皇子朱和坚!”

    赵山才神情平静,淡然说道。

    ……

    ps:因为家庭原因,虫子周一到周四的时间更宽裕,周五到周日反倒是没有太多的闲暇。原本是打算周一到周四存点稿子,等周末读者较多的时候再爆发一下,谁曾想自己的懒人症已经病入膏肓,手中有了存稿之后就无心码字了。

    所以,虫子就决定不存稿了,每天写多少发多少,当然每天依然是最少四千字。

    以上,今天凌晨左右还会有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