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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五节 攻占乌涌

    想到自己的师父常常擤了鼻涕直接用手一摔在油单上擦一下就继续切菜做菜,符季觉得这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事情。

    家禽按照ru联厂的标准分割成不同的部位进行冷藏,然后再加工成食品供应部队。采取这样的做法先是卫生,其次是能够有效的控制向每个士兵供应伙食的数量和营养成分。简单的将十只ji鸭连骨剁碎煮熟,在分的时候即难以计量,也无法让每个士兵都得到质量一致的食品,其难以监督质量的状况会加剧舞弊现象。分食品的士兵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人际关系和好恶,给某人两个jitui,而只给其他人两个ji爪。[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采取分割供应之后,除了在大x上略有差别之外,东西都是完全一样的。一人一个jitui就是jitui――jitui的数量按照人头供应,少了就要连军需上士和炊事兵赔偿――毫不含糊,这就是文德嗣一贯鼓吹的“量化管理”。

    分割供应使得利用率得到了大化,一只家禽送进这个加工中心之后不会有任何东西被1n费。除了ru和适合食用的内脏、血液之外,不适合食用的部位被烘干碾磨成饲料和fé料。连羽也不会1n费,全部打包运回临高,在那里经过消毒之后,羽绒储存起来以备将来制造羽绒服,质量欠佳的加工成羽粉作为饲料――勋素济还和几位化学方面的达人一起研究,看看能不能用来制造酱油。

    符季很就成了熟练工。当他把分解好的部位一箱一箱的送上准备送入冷库急冻推车上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总砸吧下嘴――这些好东西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吃呢?

    在炊事加工中心的吃得比在营地里好多了。三顿是糙米饭,大锅的ji汤鸭汤熬白菜――是用剔干净ru的ji壳鸭壳熬得,味道不坏。吃晚饭之后,没有任何食用价值的ji壳还要被回收,被磨成骨粉,据说是要fé田用得。

    “澳洲老爷们大约是穷苦人家出身。”符季这样想。心里不由得对这些人有了点亲切感。

    撤回虎én的海兵队休整整训了几天,大鲸也颤颤巍巍的在江面上航了几次,当江面上开始感到一丝寒意的时候,陈海阳终于接到了从临高传来的命令:

    “谈判接触无果,即刻泊船于白鹅潭。”

    “这下我们要炮击广州了――看来还是到了这一步。”陈海阳把电文j给身边的机要nv秘书,“立刻召集支队长和全体元老会议”

    舰队《书海阁》的日选在了11月1日。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但是x冰河期的珠江上秋意已经十分的明显,士兵们换下了热带军服,换上了质地较厚的nt秋款的长袖水兵制服。攻打乌涌的五个特务艇中队和炮击艇中队在一大群舢板、长龙之类的x型船只的护卫下,向上游行驶而去。

    大鲸步履蹒跚的跟随在舰队的后,它上面琳琅满目的物件和不断吐出的黑烟在船队中显得很是醒目。两岸的百姓们都在传说,这是澳洲人的“妖物”。

    他们在珠江三角地区现在已经初步建立起了“威名”,百姓们知道澳洲人纪律严明,从不侵扰百姓,只要服从澳洲人的命令,生命财产就不会受到威胁。说不定还能就此改变命运,hun上好的日。这会舰队浩浩dndn的往上游而去,自有一班善于经营的船主,驾着各种大x船只跟随在舰队后面,船上装满了各种澳洲如人可能会感兴趣的食品瓜果之类,准备随时兜售给舰队。许多平日里无所事事的富家弟们,知道澳洲人不是杀富济贫的好汉,也就放心大胆的雇着船只跟在后面看着难得的西洋镜――澳洲人炮打虎én的场景添油加醋的在这一带传开了,很多人都想亲眼看看着难得一见的打*场面。大家也猜也猜得出来,澳洲人这是往乌涌去了――那里近已经挤满了官兵,修了炮台,运来的许多红夷大炮。

    “这会非得大打一仗了。”雇着船吃吃喝喝,搂着nv人跟在舰队后面的闲人们如此议论着。非常热烈的期望看到一场轰轰烈烈,蔚为壮观的大炮战。

    驻守在乌涌的许廷听到士兵来报,江面上出现了许多黑sè的浓烟。他赶紧换上铠甲,带着亲兵上了瞭望台。只见远处的江面上,数十道黑烟滚滚,直冲云霄,江面上有二十多艘大船和无数的x艇,密密麻麻的沿着珠江往乌涌来了。这副模样让他想到了在虎én时的场景。

    乌涌此地的防御已经在虎én之战后的一个多月里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官兵在这里密密麻麻的布置了十座匆忙构筑起来的土石结构或者沙袋的炮垒,安了八十四位红夷大炮和一百六十位大佛郎机炮――几乎将全广东的红夷大炮全部搜罗来了,连原先准备调往福建、山东和京师的大炮都给挪用了。

    李逢节派到这里的兵力有三千之众,其中二千是水勇。,人多得简直连阵地上都要站不下了。还有24艘水师战船――其中一半是临时征集来得盐船和米艇。

    然而负责防御的许廷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有守住乌涌的可能――除非那些打在江口的木桩和铁链能拦住髡贼的船只。

    为了给据说已经是吓破了胆的武将们打气,或者说监督他们不许逃跑,李逢节原先打算差遣广州兵备道到了乌涌督战。然而其所驻的东莞南投城已经被髡贼封锁起来,信使无法抵达。李逢节只好改派左布政使陈应元到乌涌。

    陈应元到了乌涌之后,召见了许廷,言谈之下觉得此人消极避战,简直就是“投降派”的嘴脸,干脆将他一脚踢开,亲自布置乌涌的备战。

    乌涌是黄埔港的外口,得名于黄埔的乌涌河。在乌涌河和珠江的j汇处,有一个叫做马涌围的x岛。乌涌炮台的主防御阵地就设在这个x岛上。

    马涌围岛上炮台因为是主阵地,又是当其冲,所以工事相对坚固,陈应元亲自督责南海、番禹两县,大量征调民夫,在马涌围的南面修筑了土木结构的炮垒。又厚又高的垒墙上设有炮眼44个,架设44位红夷大炮。

    航道上除了打下三排木桩堵塞江面,另有一条横江铁链,铁链用木排锚泊,另有铁链上系有专én钉封来的沙船一艘,架有1én大号佛郎机炮。这艘船的目的除了稳定铁链,不让其被江水冲走之外,还有防止敌人直接派火船烧毁铁链的意图――陈应元在书上看到过的所有破解横江铁链的战法,都是用火烧。所以他特意做了应对。

    他因为听说髡贼的炮火十分厉害,shè程又远,所以命令将筑炮位全部前推,有的干脆修筑到了滩涂上,他又从武将和士兵们口中得知,髡贼经常会利用x船登6,派兵从侧后攻打*台,使大炮失去作用。所以在各炮台外围有广泛的布置竹签、铁蒺藜和拒马,每台还增加一百名战兵,准备随时与登6的髡贼厮杀。为了防备髡贼的优势炮火对士兵的杀伤,又命令在江岸上挖掘壕沟,让士兵们用来躲避炮火,直等髡贼登6,再一跃而起与其白刃相j。

    不知道为何,陈应元对官兵的白刃和近身格斗战力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信心――髡贼既然火器厉害,近身ru搏必然是稀松平常的很。搞不好一看到官兵出来白刃战就会一败涂地。所以他的用兵思想是保证士兵们在髡贼的优势炮火下活着――起码要要活到髡贼冲到壕沟边再说。

    许廷对陈应元很恭敬,简直是言听计从。陈应元要他怎么做就怎么做。征询他的意见也一律以“唯大人马是瞻”、“大人英明”、“末将读书不多,韬略是浅薄”之类的话语来应付。

    本来他一个xx的海防参将,在地位上与广东左布政也是没法相提并论的。力持己见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不过对陈大人的种种布置,他心中是极其不以为然的。在他看来,除非用“坚石”修筑厚厚的堡垒,否则这样只不过是面对江面的一道墙的炮垒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不用说髡贼的船炮shè来的炮弹无坚不摧,就是髡贼的“雷击艇”抛shè出来的大号万人敌一落到墙后就能把炮手们炸得人仰马翻,他们能活下命来就算不错了,还放什么炮。

    至于炮垒前推的做法,是荒唐。难道自己前推了,对方就不能后退么?再者炮垒前推,h水涌来侵蚀炮台,日久了,恐怕髡贼没来开炮,炮台自己先被冲垮。

    他正在观望敌情,忽然见到陈应元已经亲自率领亲兵亲将,通过架设在乌涌河上的浮桥上了马涌围。看来他是准备亲临一线督战了。许廷不敢怠慢,赶紧下了瞭望塔,带着亲兵也随之上岛。

    陈应元身穿三品官服,头戴乌纱,身披斗篷,腰间悬着配剑,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马涌围炮台的高处,煞是威风凛凛。

    “此处乃广州之én户,羊城之锁钥,将士们今日必要戮力同心灭此丑类”陈应元用高亢的声音大声喝道。

    许廷赶紧赶上前去请他到北岸督战。

    “将军哪里话。”陈应元显得慷慨ji昂,“即奉抚军大人之命来此督战,事关省城之安危,学生岂敢有贪生怕死之念?”

    许廷暗暗叫苦――要是这左布政一时糊涂真死在这里,他的责任可就大了。当下关照自己的一个亲信,去和陈应元的亲将接洽,只要稍有危险就赶紧拥了他过桥跑路。为此他让自己的亲兵控制了乌涌河上的浮桥。

    163年11月1日,由李广的13中队护送测量船“海天”号为前锋,特遣队抵达距离广州城3公里的乌涌炮台。

    海天号在特务艇的护送下先迫近乌涌,测量水深。当船开到乌涌炮台的大炮shè程内时,陈应元立刻命令开炮。顿时整个马涌围岛上腾起一片硝烟,炮台上的所有炮位,不管方向还是shè程,全部开了炮。各式各样的炮弹拉着高低远近各不同的烟迹七零八落的朝着海天号shè去,大部分落在离船很远的地方,只有少数几颗炮弹迫近了船舷。

    海天号立刻转舵离开shè程。它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水深资料,同时也大致判明了岛上火炮的shè程和威力。

    几分钟后,这些情报通过旗语通知到了每个中队。陈海阳下令,由第13中队打头,迫近马涌围岛开始炮击。

    四个加农炮中队按照老方法,以纵队队形靠近炮台,在炮台shè的大量炮火中迫近到五百米处,随后转舵。

    官兵的红夷大炮尽管大shè程可达1步,但是由于这次炮台没有布置在1u天的墩台上,而是在一道厚厚的土木墙垒之后,垒墙上的开得shè击口很x,而且没有左右上下shè角的调整余地,只能按照固定的shè击角度shè着炮弹。虽然连续开火时候蔚为壮观,但是炮弹却极少能够飞到特务艇的附近。

    13中队在炮火中完成了转舵,在五百米外shè球形弹、燃烧弹。后面的各个中队也相继转过舵来跟进轰击。

    4个中队的一轮炮击就将整个马涌围岛上的炮台打得千疮百孔。有些地方的壁垒已经坍塌下来。大多数火炮已经完全沉默。不管军官们如何吆喝,拦截士兵们已经开始溃逃。至于调上岛来保卫炮台的水勇,逃命――比起官兵,他们这些临时工的作战意志为薄弱,大炮一响就开始纷纷跑路了。

    伏b军依然采用老战术,装备加农炮的战舰消除消除了敌人的炮火反击的威胁之后,由炮击艇中队bi近投shè大口径榴弹:炮击艇迫近到距离岸边4米处用28臼炮轰击马涌围岛。剧烈的爆炸犹如h水一般吞噬着炮台,几轮火炮过后,乌涌炮台的大部分已被摧毁,岸上空无一人。舢板和x艇,搭载着海兵,在x岛南面滩头开始登6。

    预先埋伏在战壕的官兵和水勇在炮击中没有遭到多少伤亡,此时突然跃起,向海兵一声呐喊冲杀过来,但是陈应元认为大明官兵比髡贼高明的白刃战并无根据――白刃战的胜利者总是属于纪律严明,组织训练好的军队,短短的五分钟白刃j手中,大约有5人倒在海兵的刺刀下,只有2名海兵因为猝不及防被弓箭和长矛杀死。

    马涌围炮台的南岸既已失守,炮台上余下的几én大炮便已完全失效。只有少数战兵依仗壕沟继续抵抗。

    在正面展开进攻的同时,另一个连搭乘舢板和x向珠江北岸tin进,由于这里能够掩护乌涌炮台的侧后,陈应元几天前突击布置了三座沙袋炮垒和数百水勇。

    特务艇紧随在登6部队之后,准备随时用炮火对官兵炮台进行“洗地”,x艇上的打字机也随时准备开火。这时江面上突然刮起东南风,b涛汹涌,水位暴涨,三个炮垒因为过于靠近岸边,顷刻之间就被水淹了。炮垒上堆积的火y却全部被泡透了。水勇和炮手失去了后一点勇气,未一枪一炮的溃散了。

    许廷见北岸的炮台失手,知道再不逃走就会被前后夹击,堵在岛上等死。立刻大喝一声:“送大人离开”

    陈应元的亲兵们一拥而上,不由分说的将他扶上马背,许廷当即带着亲兵家丁开路。在1un军中夺路而逃,第一个跑过浮桥,脱出了险境。

    防御炮台侧后的掩护既已经被击破,乌涌炮台敞开的侧背只有竹签、铁蒺藜和拒马可以依仗了。海兵队从舢板上拉上2én12磅山地榴,从乌涌炮台的背后轰击,还在岛上坚持的少量人马就彻底的溃散了。

    登6的海兵如同h水一样涌上岛,岛上的几百官兵已经溃散,在炮火、步枪和刺刀的前后夹击中死伤累累。一部分士兵和水勇且战且退,退至乌涌河边。乌涌河宽约十米,原有一座浮桥,连接x岛与珠江北岸。许廷带着陈应元冲过桥之后,原本守桥的数百士兵一哄而散。之前在北岸登6的海兵们迅抢占桥头,向企图夺路而过的官兵和水勇shè了密集的弹。桥面上顿时人仰马翻,死尸相藉。

    面对前堵后追的敌人,官兵退无可退,终在两路夹攻中全局覆灭。阵亡216人,被俘2人。

    马涌围岛陷落之后,整个乌涌炮台的防御体系便彻底崩溃了。分守各路、炮台和战船上的官兵水勇不待进攻纷纷瓦解,溃逃。海兵如同和平接受一般依次占领了各炮台,军营。一个x分队登上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栓在铁链上的沙船,拆除了横贯在珠江上的铁链。这条巨大的铁链显然是很有价值的战利品――足能回收出好几吨铁来。

    “又能炼一炉好钢了。”陈海阳看着贪婪的在记录本上登记数字的企划院行动队的戴谐,开玩笑的说。

    “不是一炉,是好几炉。光这些大炮、铁子融化了就得多少生铁。”戴谐身为企划院调查统计处的处长,已经很少亲临第一线,他的这次亲自率“抄家队”――特别搜索行动队――到珠三角洲来,可见邬德对从珠三角地区虏获大量物资是寄予了厚望的。当然,企划院的确收获颇丰。特别是攻下几个炮台之后缴获的大炮――就算是佛郎机之类也能化出二三百公斤的铁水来,动辄数千斤的红夷大炮就更不用说了。

    海兵们拆卸下来的大炮在沙滩上堆积成了小山,其中还有12门铜炮更是珍贵的战利品。但是暂时还没有船只来运输它们,只好等后续补给船队来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大鲸呼哧呼哧的喷着黑烟正在紧张的作业。蒸汽绞盘将一根一根的将打在水底的木桩拔了出来。堵塞用的木桩不过是民夫用大锤简单的敲打下去的,不是机械化打桩机的成果,打入深度也不过是刚刚立稳在河道里而已。被蒸汽绞盘轻轻一拉就先后拔了出来。连吊车和特意准备的钢丝绳都没用上。

    上百根堵塞河道的木桩,以勤俭持家著称的企划院也没有放过,几个当过排工的水手把木桩编成排,准备由船只拖回虎门去。

    清理完水中障碍之后,侦察兵们在距离乌涌几公里的地方发现一队横向系泊在江面上的船只,上面装满了沙石。这显然又是一道水上障碍。陈海阳想幸亏明军没有把船沉下去,不然的话对现在的木船当然是起不到任何阻碍,但是未来的万吨巨轮的航道可就要大大受影响了。

    不过根据测量船的测量,官兵的确已经在航道内沉入了若干船只,尽管由于潮汐、水流和沉船操作的问题,使得阻塞线断断续续,不能连成一个整体,但是还是使得某些水域的水深变得只有1~2米左右了。测量船在所有有搁浅危险的地段设置了浮标。

    大鲸号开始对某些可能会影响到正常航行的堵塞地段进行拆除作业,几艘蒸汽艇把装满沙石的船拖到岸边,在乌涌抓获的俘虏们正好作为劳工之用。陈海阳下令休整片刻,清理火炮,准备继续上行,同时派出海兵们向附近村落去张贴布告,征收“合理负担”。

    现在已经不再有任何村落有反抗他们的决心了,甚至不等海兵们驾临,附近各村的长老大户们就纷纷派人过来馈赠礼物和“犒劳”,表示愿意接受澳洲人的一切条件。而附近的村民们也纷纷划着小船来卖蔬菜水果肉食和酒类。与跟随在舰队后面准备做生意的民船一度还发生了冲突。

    乌涌周围一下聚集了许多小船,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却颇为然闹的水上集市。最后连妓女的船都来了。当然她们是可能做到特遣队的生意的,不过妓女们从其他民船上的水手商贩们身上还是赚到了不少钱。

    眼见民船愈聚愈多,为了防止水勇混在其中发起偷袭。陈海阳命令所有民船都必须停泊在乌涌河口一带,不准进入舰队停泊水域。两者之间必须相隔100米,以免敌人用纵火船进行偷袭。

    来了如此之多的卖货小船,以至于陈海阳发现,只要他的舰队还有钱可以支付,就无需劳动专门的补给船队为他输送食品――米、家禽、蛋类。蔬菜水果,乃至油盐酱醋和酒类都可以从小船上购买到,价格也不贵。

    陈海阳命令给士兵们购买了大批柑橘之类的水果来补充维生素。同时下令如果不涉及到卫生方面问题的食品,价格合适就可以直接向小船上的商贩购买。

    老百姓毫不在乎的和打得“政府军”抱头鼠窜的“贼人”做着生意,让他很是惊讶。虽然这个现象对伏波军有利,但是老百姓如此自觉自愿的充当“明奸“的做法又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正在不舒服的当口,又有一个“代表团”来了。这次是停泊在黄埔港的船主和商人们。他们因为战火,船只货物滞留在港内不敢出航。现在听说髡贼已经攻克乌涌,整个黄埔港就成了一丝不挂还捆在床上的女子,髡贼愿意什么时候上就可以什么时候上,愿意上几次就上几次。把港内的二千多条大小船只的船主和货主们吓得魂飞魄散。水手和舵工们这会已经逃避一空,连黄埔的河泊所的官吏衙役们也逃得干干净净。

    货主船主们只好推举了一个十人的代表团前往乌涌要求澳洲人“施恩”。船主和货主们愿意缴纳五万两银子的“赎金”,换取髡贼不没收货物不焚烧船只的许诺。

    “还望大人恩准!”领头的商人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个头。后面的人也跟着一起磕了响头。船舱的地板上被磕得砰砰作响。

    文德嗣很有派头的聚了下手――当主宰的感觉真是不坏:“起来吧。不用磕头。”

    “谢大人。”领头的商人又是一拱手,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垂首听候吩咐。

    “你叫……嗯……”

    “小人秦海澄。”领头的商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是洋商么?”

    秦海澄紧张了一下,迟疑片刻才道:“是,小的是洋商。”

    “去哪里贸易?”

    “回禀大人,吕宋诸岛……”

    “一定是赚了不少钱吧。”

    秦海澄一哆嗦,不敢接话。生怕说错了会被大大的勒索一番。

    文德嗣大概也意识到这样的话说着不妥当。赶紧语气一转:

    “银子我们可以不要,”文德嗣很气派的说道,“但是我有其他要求。”

    “是,请大人示下!”听说不要银子,秦海澄暗暗松了口气,但是想到这个“要求”的代价也不会便宜,说不定比五万两银子要代价苛刻的多。

    第一个要求是“和买”。大致就是他们将派遣人员到各艘商船上参看货物,凡是有临高需要的商品货物,一律实行“和买”。和买的价格是此种货物在广州的批发价加上10%的运费和毛利。

    凡是有被“和买”货物的船只,必须航行到香港,然后在当地编队之后由特务艇护送前往临高卸货。由于外贸断绝,临高现在对许多货物都有极大的需求,黄埔港内积压着2000多艘船只,其中许多是商船,上面的货物琳琅满目,一次性“和买”能够得到大量的物资,。当然这种和买具有一定的掠夺性――比过去临高-广州之间的正常外贸收购价要便宜许多。不过,还是给船主和货主留下了一定的利润,免得他们亏损。

    这个条件虽然苛刻,还算可以忍受。秦海澄暗暗松了口气――他倒不担心澳洲人会不给钱之类问题――澳洲人作为商人的信誉在广东还是非常好得。

    第二个要求听起来不象要求,倒像是建议。他只是谈了下目前处于澳宋控制下的香港岛的地理位置如何的优越的,港口服务如何的完备等等。希望大家经常到香港岛去泊船装货销货――至于所需要转运的货物,完全可以由内河船只趸运转送。

    这番话说着很客气,其实带着强迫的成分在内。根据中央政务院、企划院和总参的规划,虽然特遣舰队的主力将在对广州的战事结束之后返回临高,但是珠江水道的控制权是不会放弃的。未来以香港为基地的轻型巡逻舰队会不断的巡弋在珠江口和珠江水道内,强迫出入珠江口的商船前往香港贸易。最终使得香港成为广州的主要外港,成为南中国外贸和沿海贸易的门户港。

    “是,是,小人明白。”秦海澄有点奇怪他们为什么对港岛如此看重,香港岛他是知道的,很荒凉的一个岛屿――尽管面积可观,也有很好的锚地,但是一般商船是不敢去那里的――那一带是海盗的主要活动场所。澳洲人占据了香港是准备变成另外一个澳门吗?

    “你们明白就好。”文德嗣笑了笑,“只是要心口一致,千万不要阳奉阴违。”

    “小的不敢!”秦海澄吓得差点要跪下去,“小的一定让船只去香港靠泊贸易!”其他人也纷纷坚决表示会去香港停靠贸易。

    “好吧,你们走吧。如今江面上、海上已经平安无事了。你们愿意去哪里贸易就去哪里贸易。只要不作出敌对行为,我海军绝不阻挡攻击民船的。”

    “谢大人。”秦海澄对不花一文就被髡贼放过大感诧异。但是想到香港这地方大约还有什么“杀猪刀”等着大家,心中不觉一阵发毛。但是如今珠江是澳洲人的天下,一个“不从”马上就会船货两失,说不定连性命都要不保。看来要么不干海贸,要干得话还是得得乖乖得去香港纳贡才行。估摸着,澳洲人的要价最多也就是和刘香差不多。

    文德嗣笑了下,“不过这黄埔港,今后你们的商船还是少来为好。免得放火开炮的时候带累了诸位。”

    “不敢,不敢,小的以后再也不敢来黄埔港了!一定全去香港岛贸易。”

    随后陈海阳命令海兵出动一个连,同时派遣二个中队的特务艇与代表们一起前往黄埔。由戴谐带着企划院的土著办事员进行“和买”――每个船主货主都必须提交货单供审阅,凡是拒绝提供或者货单有篡改的,船货即予没收。

    秦海澄带着代表们向聚集在岸上的船主货主们宣布了政策。大家听说不用掏钱都松了口气。和买虽然少赚了些钱,毕竟总体损失有限。至于去香港岛贸易,众人商议下来认为这不过模仿郑芝龙的故伎。郑芝龙就抚之前曾经反复攻打月港,将船只烧毁,街道夷为平地,目的就是强迫福建沿海的贸易商船全部前往他控制下的中左所。澳洲人也是想用这一手来坐地生财。

    商人们当然没有选择,只好通盘接受条件――要知道澳洲人已经是开恩了,他们完全可以收了这五万两,或者干脆勒索十万两再提这两个要求,他们一样要接受。

    海兵们登上码头,对黄埔的码头设施和河泊所等处进行了破坏,纵火焚烧了河泊所。

    特遣舰队在第二天继续上行,没费吹灰之力就击溃了琶洲、琴洲两处炮台的防御,两处炮台上的守军除了仓促将炮放完之后就逃走了。特务艇甚至来不及开炮反击。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能算是战斗了,明军的士气低落到极点,不管是水勇还是水师,都无心发动进攻。即使在守卫炮台的时候也不愿意出力――既然只能敌人打到自己,自己打不到敌人,这样的炮台再守又有什么意义?

    只有在猎德和二沙尾两地,特遣舰队稍稍遇到了些麻烦――不是炮台带来的,而是河道里已经被堵塞的严严实实。大鲸不得不在每个地段都进行了长达二三个小时的拆除清障工作。而在此期间,不管是猎德还是二沙尾的炮台都只是虚应事故的开了几炮,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组织伏波军拆除河道障碍。特务艇一开炮,战斗也就结束了。

    现在,特遣队已经挺进到离白鹅潭不到三四公里的地方了。除了几座仓促赶修出来的沙袋炮台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澳洲人进入白鹅潭了。这种恐怖的前景让广州城里乱成了一团。白鹅潭上的花艇一夜之间四散,纷纷往西江上游躲避。士绅们大户大批举家离城逃命,商店关门,老百姓们无力逃命只好关紧了门躲嚣。城里四郊的许多不法之徒纷纷举起澳洲人的旗帜,诸如:“大宋征明先锋”、“澳洲定远侯”、“大澳广东游击将军”、“大髡国前敌督招讨”、“澳洲左路先锋”、“澳宋广东正印先锋官”……之类的名号四面开花。有人知道澳洲人打得是红旗和蓝白旗,于是各种类似红色或者蓝白色的旗在广州四乡飘扬起来。这些匪伙或者打家劫舍,或者四处勒索,顿时搞得人心惶惶。

    特遣队缓缓前行,沿路扫荡土匪和溃兵――村庄和乡镇已经不敢再对抗他们了,但是到处都是的打着“澳洲”旗号的土匪溃兵严重影响了伏波军的声誉。为此特遣队沿途开展了大规模的搜缴活动。在连续剿灭了十来股自称澳洲军的土匪溃兵,处决了若干罪行累累的匪首之后,这股风潮在河南岛一带算是基本结束了。

    许廷发在李逢节的催促下,不得不发动了珠江上对髡贼的最后一次大反攻――上至李逢节,下到混饭吃的水勇,都知道这是官兵打退髡贼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许廷发使用出了明军水师的最后大杀器――纵火船。

    自从葡萄牙人第一次叩关以来,明军水师对付在船、炮上均具有一定技术优势的欧洲海上力量,最有效的战术手段就是采用纵火船。大量的纵火船在水师战船的掩护下由悬以重赏挑出来的水手驾驶,撞击敌船。在狭窄的海域港湾内,数量较少的高大笨拙的欧式海船因为缺少轻型船只的掩护,往往会因此遭到重创。这是明代中叶以来对付欧洲海船屡试不爽的手段。

    许廷发等人在走投无路之际又想起了这个战术。相比之在珠江口水面开阔的地带,在广州内河进行火攻战术似乎更容易奏效。内河河道狭窄,髡贼战船密集,难以机动躲避;内河港湾众多,火攻船可以分散隐蔽寻机发动。

    许廷发与众将商议,认为此法可行。只是火攻船要消耗很多船只,水师本身都缺少船只。所以这事照例又得请巡抚解决。

    李逢节此时只要髡贼不冲入白鹅潭,什么都好说。当下下了牌令,命令广州知府和南海、番禹两县县令在西江、北江等各处钉封船只。不拘大小,一律送到白鹅潭听用。一时间江面上渔船、货船和刚刚从白鹅潭逃走的花艇纷纷遭殃,不由分说的大批钉封到白鹅潭。期间承办的官吏和水师将领们不免在其中舞弊,借着迎战的名义到处钉封。船主有钱有门路的,自然赶紧托人花钱疏通,将自己的船只赎回,没钱的百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吃饭本钱被堆上柴草浇上清油,准备付之一炬,哭天喊地也没有办法。

    两天功夫,水师在白鹅潭和西江上集结了各种火攻船五十多艘,另外赶制了顺水流放漂的火排一百多只。这些船只和火排上全部装上了燃料,在船头加上固定的大铁钉。许廷发在水勇、渔民和水师官兵中招募水性好的敢死之士,许诺每人先给十两银子安家费,活着回来的再给二十两,死了得也抚恤十两。优厚的条件顿时招募了三百多人。准备驾船去撞击髡贼的船只。

    为了增强火势,船上还堆上了成桶的硫磺和火药,并加入了许多所谓的能发毒烟的有毒中药材。按照许廷发的估计,这么多火攻船筏同时冲击,髡贼的大炮再厉害也抵达不住。只要能烧毁髡贼三分之一的战船,就能起到打乱髡贼防御的目的。许廷发集中了余下的所有水师战船和征来临时充当师船的米艇盐船40多艘,准备乘着火攻奏效,髡贼舰队大乱之际,乘势冲入敌阵,让水勇登船搏杀。李逢节开出了前所未有的赏格:斩假髡一人,赏一两,真髡赏五十两。烧毁髡贼战船一只,小的赏五十两,大的一百两;虏获髡贼战船一艘,即赏赐二百两。

    就在伏波军占领二沙尾,忙于在河南岛清理散匪而暂时滞留的时候,许廷发命令陈谦率领火攻船队沿省河缓缓下行,他亲自率领水师在后压阵。

    “你小子二次临阵脱逃,这次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许廷发在出发前恶狠狠的对陈谦说道,“抚军大人已经命我便宜行事,你自己瞧着办吧!”[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陈谦暗暗骂许廷发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这次又准备拿他当前锋送死。但是他不敢造次,谁都知道李抚军已经是红了眼睛,再败一仗恐怕真要给他砍了脑袋。

    “末将一定奋勇当先!”陈谦言不由衷的说道。

    “官面上得话,留在以后再说好了。”许廷发哼了一声,恶狠狠的说道,“髡贼进了白鹅潭,往省城打上三四炮,你我的脑袋都得搬家!当然,你是第一个!”

    “末将知道。”陈谦叉着手恭恭敬敬道。汗已经流了下来。当军官的推诿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现在的问题是他很难推诿。自己的防地在虎门寨,一路溃逃跑到广州了,抚军真要起了杀人诿过的主意,自己正是绝好的人选。

    但是真要去奋勇向前,他是在没有这个胆量――陈谦看得很明白,在水面上企图和髡贼面对面的交战除了找死还是找死。

    但是现在李逢节等人强压下来,就算送死也得去。陈谦无奈,只好选了二艘速度快而灵活的长龙作为自己的坐船,又精挑细选了几十名水性好,擅操船的亲兵。准备等火攻船一上去之后就赶紧躲到一边去,视情况再定。

    夜色降临。

    停泊在二沙尾的特遣队已经降下了军旗,进入夜间休息的状态。哨兵们在官兵废弃的二沙尾炮台上点起一堆堆的篝火。哨兵们警觉的注视着远处的河面――陆地上军官们已经派出了远程的巡逻哨,他们都经过特别的训练,能够在漆黑的夜色中发现人的轮廓。任何人企图从陆地袭击特遣舰队是不可能的。

    危险来自水面上。尽管做了周密的布置:大型船只在核心,小艇在外围形成固定哨,另外有巡逻艇进行不间断的夜间巡逻。但是在这样狭窄的,不利于机动的水面上,一旦遭遇偷袭回旋余地很小。

    夜间指挥官乐琳坐在炮台上的一把椅子里,身上裹着厚厚的军用羊毛毡斗篷――这是从葡萄牙人那里买来的料子制造的,保暖又防水,为了日后的大陆攻略计划做得若干物质准备之一。军队和水手总不能永远在热带亚热带地区活动。

    乐琳紧紧的裹住斗篷,他这个香港人在旧时空从来没感觉到广东的夜晚有这样冷――就算是圣诞节在兰桂坊,他最多也就是一件外套而已。然而在这里,就算穿着自己的英国海军款毛衫还是觉得寒气逼人。潮湿冷气无孔不入的渗透上来。

    “这小冰河期怎么这么冷――”他嘀咕着,为了打发无聊的时空,不时的把手中的俄罗斯产的红外线望远镜举起来朝四周瞭望。

    孙天标暗暗骂娘――自从他从临高卫所星夜逃出,跑到海口千户所告急以来,他就像个皮球一样,从海口、肇庆、广州、海口一路被人踢来踢去,只牵扯到“髡贼”二字的事情,就会全给他轮上了。澄迈大败的时候,他乘着混乱跳水逃生,找到岸边的一艘渔船渡海逃回了大陆。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才到了肇庆,差点被人当成了乞丐。王制军问了他几句话之后面色变得很不好,然后就没了下文。孙天标就这么没名没分的在总督制标里混了几天饭,又被人一脚踢到了广州“听用”,

    最后他好不容易才算在虎门水师里补上一个差事――不过手下没兵,领一份干饷而已。还要时不时的出操巡逻,哪里有原来在卫所里过地主老爷的日子舒服自在。

    这还不算,这次带纵火船进攻的事情,打头得又轮到了自己――据说因为是熟悉髡情。孙天标迫于无奈,只好上了第一批的十条船,伏在船舱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跳水逃命。心中不由得把陈谦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眼见着远处的髡贼的船队的黑影已经影影绰绰的出现了。孙天标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别人不知道,他是很清楚种种髡贼身上的“传说”的。除了威力无比的火器,还有传说中能够在夜间见人的千里眼。孙天标原想和指挥战斗的陈谦禀报一下此事,没想到对方根本懒得见自己,只叫他“奋勇向前”。

    “奋勇送死么?”孙天标嘀咕着,又骂了一声,“划桨慢点!水声太大!”

    船只几乎不需要动力,顺着水流缓缓的向下游飘去,孙天标暗暗心定――这样的话,很远的地方大伙就可以跳水逃生了,用不着一个劲的把船划到能撞敌舰的地步。还没等他的念头转完,河面灯光大亮,一瞬间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惊讶之余,一道强光柱已经从髡贼的船队方向投射过来,把整个纵火船队照得通亮。

    投射过来的,不过是一台中等功率的舞台射灯,但是已经足够将来袭的纵火船队在水面上照射的清清楚楚。

    “点火!”

    “开火!”

    从炮台和纵火船上几乎同时发出了命令。

    髡贼的火炮几乎是瞬间就轰鸣起来,当中夹杂着清脆的如同撕破衣服的连续尖叫,炮弹和铅弹接二连三的飞来。落在船队中间。几艘火筏来不及点火就被浪沉了。一艘纵火船忽然浑身颤抖起来,木片在空中飞舞,好像有人在用看不见的鞭子不断的抽打着它。上面的水手抽搐着跳起来跌倒在水里。

    一枚炮弹呼啸着飞来直接命中了一艘火船,装满了燃料的船只马上变成了一团火海,孙天标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水手们的惨叫声。

    孙天标赶紧拿起一个火种的罐子往已经洒满了火药的前舱里一摔,火苗腾得冒了起来。他顾不上招呼,一个翻滚从船边跳了下去,接着船上的其他人也跟着跳下了水。

    点火就是命令,一艘又一艘的船跟着都点着了火,第一波的十几艘纵火船顺着水流朝着二沙尾江面山上的特遣舰队漂了下去。

    “弟兄们注意了,稳住!”跟在后面的陈谦没料到髡贼有这么一手,居然在黑夜里能够凭空放出这样巨大的光芒。现在偷袭已经没有可能,想要安全的逃走只有立刻把船和火筏全部点着了一股脑的漂下去,希望髡贼猝不及防,瞎猫逮住死耗子的撞上几艘敌船。

    不过,这个距离也是在太远了些!陈谦心想――就这样漂下去,髡贼大概早就跑了,哪里还能撞得上敌舰?要在平日里,大伙把火一点各自逃命就是了,这回是容不得塞责的,陈谦命令余下的船只加快划船冲过去,没到敌船跟前不许点火。

    “有擅自点火弃船者,斩!”他在自己的坐船上挥舞着佩刀吼叫道,“大伙冲上去!髡贼就那么几门炮!打中的算该死,打不中我们就有一场富贵!”

    驾火攻船的都是亡命之徒,被他如此一喝,一个个眼睛里只有银子,眼见炮弹都落在孙天标的前卫船队里了,赶紧一个个埋头划船,拼命的朝着舰队驶去。

    在乐琳下达下火命令之后三分钟,舰队的主要指挥官都跑到了甲板上,陈海阳举起望远镜,远处河面上到处是燃烧的船只,这是敌人在火攻!在舰队外侧担任掩护的特务艇在用火炮和打字机猛烈的射击。探照灯在江面上来回的逡巡着。陈海阳估算了下距离,心中稍稍安定――最近的火光离舰队的外围还有差不多2公里的路程。根据他们掌握的明军和海盗使用火攻船的一般战术,点火之后,船上就不留人,全靠水流和风力推动――按照现在江面上的流速,起码得30分钟才能飘到舰队的锚地。

    照这个速度,恐怕许多火攻船来不及飘到舰队的锚地就被烧沉了。更不用说现在火炮和打字机正在不断的向它们射击。

    “告诉乐琳,要他按照反敌火攻船的预案进行。”陈海阳命令道,“要加强观察!敌人可能会有没有点火的船只在暗中行进!”

    各船都拉起了锚链。水手们各就各位,特别是打字机的射手,他们迅速取下油布炮衣,装上弹盘,随手转动着枪架,注视着黝黑的水面。

    孙天标的前卫被火炮和打字机打得七零八落,变成了一团团在水面上燃烧的残骸,缓缓的顺水漂动,打漩,沉没。后面的火攻船穿过水面上的残骸,继续以最近难得出现的奋勇姿态进行着特攻作战。

    一直保持着升火状态的几艘小发艇也从锚地赶来,前出数百米用打字机扫射后续的火攻船,密集的子弹横扫过甲板,把水手们打得支离破碎,冲在最前面的火攻船失去了操控,速度缓了下来,有的干脆在水面上打起横,和后面的船只碰撞起来。

    陈谦眼看着前锋再一次被澳洲人拦截,知道想要突破封锁毫无指望,只得恨恨的命令点火。三十多艘火攻船和近一百条火筏一起点着了火,一时间水面上火光熊熊,蔚为壮观。

    这些火船火筏顺着水流慢慢的向下游漂去,由于速度太慢,又无人操作,途中就互相碰撞沉没了几艘,又有若干艘在水面上挤成一团,先烧了个精光。余下的在逼近到五百米的地方被已经赶来的舢板上的海兵用长柄铁钩一艘一艘的拉到河岸边,任其烧尽。

    许廷发看到河道里火光冲天,以为已经得手,当即率领40艘师船沿河而下,准备乘势猛攻。没想到还没到跟前就挨了特务艇的一顿猛烈炮火,前面三艘师船当即中炮起火。许廷发硬着头发下令猛攻,将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几十锭放在甲板上,挥着佩剑大呼:“前进者,赏!后退者,斩!”

    正在大呼冲杀向前,“以报朝廷恩典”的时候,有人将湿淋淋的孙天标带到了他的面前。

    “大人――前面髡贼火力凶猛,船只过不去……”

    孙天标话音未落,许廷发立刻喝道:“拖下去,斩了!”

    左右亲兵当即把还没回过神来的孙天标拉到船头,一刀斩下人头。将血淋淋的人头呈上。

    “挂在桅杆上!”许廷发大声道,“谁敢临阵脱逃,就是这个下场!”

    众军顿时股栗,一面大声喊杀一面将船上的火器朝着二沙尾方向的乱放,什么二龙出水、一窝蜂、火鸽子,不管射程够不够,一股脑的射了出去,倒是蔚为壮观。没打到髡贼不说,倒把从火船上跳水逃生的水手误伤了不少。

    “你个扑街……看清楚再打……”一个平白无故挨了一支火箭的水勇咒骂了一声,沉了下去。

    “注意!敌舰距离430米。实心弹一发装填!”特务艇上的枪炮官们一面观察一面大声的吆喝。

    许廷发率领水师的最后总特攻持续到半夜,整个河面上火光熊熊,枪炮声、惨叫声,咒骂声和呼救声充斥着夜空。随着夜色愈来愈沉,起火的船只也越来越多。终于,明军最后的反攻也宣告破产。许廷发仅以身免,带着亲兵泅水上岸逃走。陈谦带着自己的坐船一口气逃进了西江。参加反攻的40条战船除4艘在战斗中逃走之外全部损失。天色微明的时候,满脸疲惫的乐琳等人只见到满河漂浮的尸体和残破的船骸,船只残骸上还袅袅的冒着青烟。

    特遣队在这场夜战中损失了5艘舢板和1艘长龙。一艘蒸汽大发艇被炮弹命中锅炉,引起爆炸,致使2名水兵死亡,大发艇重创。这是海军最严重的损失。除此之外有若干船只中弹,但不影响战斗。全部是伤亡数字是死3人,伤14人。明军的损失数字他们无法统计,黑夜里抓到的俘虏很少,很多人趁着夜色泅水上岸逃走了。不过仅战后附近村民从水面上打捞起来的尸体就有五六百具。

    西历1630年11月3日,白鹅潭上的薄雾刚刚散去,澳宋伏波军珠江特遣舰队驶入了白鹅潭。

    铁链哗啦啦的响着,一只只铁锚从船上投入白鹅潭的碧波之中。船上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广州城。

    广州城门紧闭――许廷发的反攻失败的消息早就由溃兵带回了广州。原本一早就要打开的城门,破天荒的没有开。

    广州知府余葆存正在城墙上观望,见到舰队驶来,赶紧下了城墙,上了轿子。

    “快!去巡抚衙门!”

    李逢觉此时是彻底的无计可施。许廷发的反攻失败了,连他人到了哪里他都不知道。沿途的炮台无一奏效。花重金招募的五千水勇连死带跑,只剩下不到二千人。而原本他寄予厚望的佛郎机人,根本没有出动战舰截断髡贼后路的意思。按照李洛由传回来的书信,佛郎机人似乎确切的掌握了高舜钦要求封关乃至驱逐他们的消息,不要说“借兵助战”,没有趁火打劫已经是费了他李洛由很大的功夫了。

    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暗示的意思非常明显:要他赶快和髡贼议和,免得遭到更大的打击。

    议和,议和,李逢节半是沮丧,半是恼怒。他原本就是想行款议和的,奈何当时打错了算盘,指望着能够稍稍挽回一点面子再和澳洲人接触,如今不但没有面子,连里子都快掉光了。现在髡贼的舰队就停泊在白鹅潭,随时随地准备来个炮击广州――让他顿时进退维谷。

    议和,免不了要遭遇到很多人的攻击,特别是高舜钦,此人对一切海外人士全报以极大的敌意。天知道他会向朝廷怎么弹劾。

    要是开战,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就算髡贼没打下广州,这一轮折腾下来丢官罢职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万一髡贼破城,自己连性命都要不保。

    想到这里他不觉眉头紧皱。长吁短叹了起来。

    何诚宗小声道:“大人,现今只有速速行款,让髡贼的水师退出白鹅潭。日子久了,就没法交代了!”

    “如今就没法交代了!”李逢节发牢骚的说道。

    “大人,眼下总还能有个说法应付。万一这髡贼再在广州城外大打出手,恐怕就真得没有说法了!”

    太阳升了起来,文德嗣站在特务艇的后艉楼上,负手而立,一层金色的朝阳笼罩在他的身上,浑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众土著海军官兵们侍立在旁,一个个恭恭敬敬不敢言声。只见文总眺望广州,颇有将“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的豪情。

    “又回到战斗过的地方了。”文德嗣低声道。想到当初自己和王、萧二人往返虫洞,筹措资金的事情,不由得感慨万千――几年前在白鹅潭上被冉耀等人用几支小口径步枪和猎枪解救,一行人狼狈而逃的往事又历历在目。

    这会,他率领着舰队来到这里,满城的官吏百姓生命财产安全都要取决于他的一念之间,志得意满之情溢于言表。[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只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文德嗣忽然哼起了这首他其实并不熟悉的京剧――眼下没有什么比这段词更能表达他的心情了。

    陈海阳原本就在后艉楼下,为了不打扰文总的雅兴,他一直没有走上前去。与文德嗣的感慨万千不同,他在考虑下一步的该如何进行。

    仗打到这个地步,已经超越了军事范围,成了政治仗――特遣舰队一路攻到广州不是为了拿下这座东亚大城市,而是要迫使对方供求和。如何能够施加一定的压力达到自己的目的,又能够不至于让对方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分寸拿捏必须非常的准确才行。

    “文总,”陈海阳见文德嗣追忆往昔的劲头渐渐淡了下去,这才招呼道,“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元老院没有占领广州的打算,他们要得是重开贸易,能够继续从广东得到人力物力和市场。为此,他们不能吓跑了广州的富商们――根据情报局的报告,已经有许多富商从广州逃走,如果真得攻下了广州,整个珠江三角洲就会成为一个“战区”,商人们不敢再来,这城占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文德嗣和陈海阳一路上绞尽脑汁,想得就是怎么搞得轰轰烈烈,却又不至于让广东的官府彻底的关上谈判的大门。

    现在战舰已到白鹅潭,和谈工作就要尽快展开――珠江口远征虽然战果赫赫,要是达不到议和的效果,在战略上就是彻底的失败。

    陈海阳提议:是否立刻派遣人进入广州递交照会,要城内官吏出城谈判。

    “不,这事情不能搞照会――这不成‘两国论’了?李逢节打死也不敢接这个照会的。”文德嗣连连摇头,“只有通过私下接触来传递消息!当官的怎么应付上面他们自有办法,我们得赶快找到联系的渠道。”

    对外情报局在广州城内有林佰光等人的潜伏,所以广州城内的状况特遣舰队每天都能收到来自临高总台转发来得电报。

    “李逢节几次想与高举接触,高举一直不肯。我看现在可以请情报局的人和高举接触,让他来充当中间人。”文德嗣说,“高举一直是澳洲货的代理商,这层皮他脱不掉,由他来出面合情合理。”

    “我们先放几下空炮,吓唬吓唬他们,”陈海阳说,“我就不相信城里的官老爷们能够装聋作哑。”

    高举闭门谢客,城里各方无论是谁来相见均称“不在宅中”。这样做并非拿架子――实在是他的地位尴尬,难以相对各方的缘故。

    郭逸等人逃走,紫氏产业被相继查封之后,高举已经觉得自己大大的损了面子,为此他很是不快的修书一封,将事情的经过禀告了杨公公。当然,杨公公现在在宫里说不上什么话,不过总还是百足之虫,路子宽,只要逮到什么机会,说不定就能给田家狠狠的上一次眼药。

    澄迈战败之后,一部分士绅官员暗中活动,希望他出面去议和,他一面恼恨官府在紫氏产业上让他大大的丢了面子和信誉,一面也不知道这事情背后的水深浅如何,不敢随便出面应承,干脆来个“不在家”,躲在宅子里静观期变。

    他足不出户,外面的消息却灵通的很。特遣舰队进入珠江之后一路的“事迹”他全都清楚,这让他又惊又喜。惊得是澳洲人竟然如此的厉害,不但战败了进剿官兵,还一路追杀到了珠江内河。兵锋直指广州――万一双方在广州城下大打出手,广州这片生意人的“乐土”可就要毁于一旦了,喜得是自己总算在这场“绞髡”的考验中没有站错队,不管是官府还是澳洲人,应付得还说得过去――澳洲人卷土重来之际,高家又可以在澳洲货上继续发财。

    澳洲人离广州越来越近,声势愈来愈大,他对澳洲人的想法也就完全了然在胸了――他们是要“以战迫和”。

    既然是要“和”,就得有接触的渠道。高举自认为整个广东,没有比他更合适充当这个渠道的人物了。不管是官府还是澳洲人,想要媾和都得找他居中。

    所以最近一个月来,他又恢复了正常的“在家”的局面,尽管极少见客,见客也不多谈。正是在“待价而沽”,准备狠狠的宰官府和当地的缙绅们一把――要是可能的话,再宰澳洲人一刀。

    高举密切的注意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在澳洲舰队步步紧逼,城里渐渐风声鹤唳,大户们开始逃命的时候,他毫无所动――他有预感,澳洲人是不会进攻广州的,最多在城外摆摆架势而已。

    他已经打好了主意,得等官府的人再次上门来请他去折冲交涉,他才会出面。当然,必须先答应他的一系列条件。他不但要为自己挣回面子,也得为澳洲人挣回面子――当然,还要出一口恶气。一想到田达这小子在自己面前的无礼狂悖的模样,高老爷就忍不下这口气。

    这天他刚刚起身,一个人独自吃过早饭,到了办事的院子里,先逗鸟取乐――高举很喜欢养鸟,他和北式养鸟重“音”不同,首先要鸟的样貌美丽,羽毛五彩缤纷才好。所以从西洋各地搜罗来许多中国所不见的名贵鸟类,一只只五彩斑斓,悬在廊檐下煞是好看。

    正在人鸟相乐,一派和谐场景之际,忽然外面想起了隆隆的炮声。几只小鸟立刻吓得在笼子里乱撞。高举眉头一皱,循声望去却是白鹅潭方向。

    白鹅潭那个地方,除了花艇就是酒楼,哪里来得大炮?难道是澳洲人已经到了白鹅潭?高举正在疑惑间,一个家奴匆匆跑进来,向他禀告“澳洲人的船队已经到了白鹅潭,正在放空炮。”

    “放就让他们放吧。”高举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这不过是敲山震虎。

    “老爷。”家人又有些迟疑的说道,“田老爷来拜……”

    “哪个田老爷?”

    “就是田达――”

    高举哼了一声:“不在家。”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他才懒得见。

    “他不肯去,非要见您一面,”家人象往日一样立刻领命而去,而是继续关说,“说有场大大的富贵要送与老爷。”

    “不见,”高举淡淡道。说着又嘲讽的看了家人一眼,“你得了他多少银子?”

    “小的没有……”家人大惊,赶紧辩白。

    “你去账房,说我说得,赏你八两银子,把田达的四两银子给我丢回去!”高举面无表情的说道。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家人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跪下磕头,“小人知错了……”

    “去吧。”

    田达死皮白脸的非要见他不可的原因他不知道,但是他大概猜得出来。这次田达在广州企图吞并紫氏字号完败――先是郭东主等人离奇的失踪,这还算好,因为田达起码还能搞到紫字号遗留下来的房产,但是官府一味拖着不办,等到澄迈惨败的消息传来,就算是局外人都知道田达更没有指望了。

    田达到广州快一年了,原本他是夸下海口,能为东家搞到广州紫字号的投献,现在却一无所获――如果就这样回去复命,他这田家的奴才多半就做不成了。最近这些日子,他四处搜罗各种澳洲货和宝货,大约是为了回去有个搪塞的余地。

    田达在高举宅前吃了一个闭门羹。原本接了他银子满脸堆笑,一个劲的说“包在身上”的门上家人冷着一张脸回来,直接把银子丢还给他,说了一句:“不在家”,便再也不开口了。

    田达骂骂咧咧:“奶奶的,一个个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广州城真是再也呆不下去了。这伙当官的和缙绅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原本只要他登门拜访,没有人敢不见的,至不济也要出来招呼一声,送他几十两银子应酬应酬。现今,稍有背景的人物没有一个肯见他的,就算肯见,说话也极不客气,更不用说馈赠他些什么东西了。

    紫字号完全没了指望――当初那几个澳洲人逃了之后衙役们查封紫字号的时候,田达没花多少力气就让看门的衙役放他进去“参观”了一番。结果让他失望,丢下的货物生财之类的东西倒是不少,可是全衙役们抄走了。澳洲人的产业里除了不少常见的匠人用具外也就几个不知用法的澳洲机械,而且上面的那些精妙的铜制部件和玻璃部件不是被衙役偷走就是在封存时被粗鲁的衙役弄坏,没有澳洲工匠断然无法修理和使用。之前他也打听到那些人走的极是从容,没有留下一点只言片语的字据。

    别说这几家字号根本没落到他手里,就是真得落到他手里,也没有半点用处!除非是有买家愿意接盘。可是谁又有本事能重振这几家字号呢?他们卖得东西,无一不是澳洲货,最少也是按照澳洲秘方做得。别得不说,光拿喝起来嘴里发麻,有气泡的甜水是怎么做出来得,全广州就没有人知道。还有大夏天也能随时随地拿出来的冰块……

    “高举这个该死的老狐狸。”田达一边骂一边出来。他求见高举是想讹他几件少见的澳货好回去交差,毕竟这次夺取紫明楼的事有已经黄了。而髡贼步步紧逼,田达隐隐约约觉得不妙――早就动了北返的脑筋。

    可是高举软硬不吃,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原想把那个能够大放光明的澳洲油灯弄到手进献入宫,没想到对方现在连见都不肯见他,弄的田达自觉很没面子。

    “去柳家。”座进轿子里之后田达决定去柳家,这家商人没势力又是作往北面的的生意,据说家中有几样稀罕的澳洲宝货。这家人和澳洲人瓜葛不浅,不怕他们不服软。得手之后,他就立刻离开广州,白鹅潭的炮声他也听见了,乘着现在广州的城门还有打开着的,赶紧溜之大吉,万一落在澳洲人手里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轿子在街道上抬着,田达在轿子里盘算着如何好好的讹柳家一番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牛发疯了,快跑啊!”

    田达正要探出头去看看,轿子却“乒”的一声落了地,颠得他差点没从轿子里甩出来。田达骂道:“你们这伙狗东西!连轿子都不会抬……”

    轿夫已经逃走了。田达刚从窗子里探出头,只见一头壮实无比的水牛,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举着两只硕大无比的牛角直直的向轿子冲来。

    田达尖叫一声,瘫倒在轿子里。

    “咔碴”一声轻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是田达在人间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田达之死在广州城里没有引起半点涟漪--除了那些知道田达和澳洲人恩怨的人们。当初捧过田达臭脚的人们不免万分的心虚,吃过他亏得人则暗暗叫好。高举听说之后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城里正在紧锣密鼓的上演着戏码,城外的特遣舰队同样没有闲着。伏波军在白鹅潭登陆,征用了几座酒楼作为指挥部和高级军官宿舍,在原先停泊花艇的栈桥上修起了临时海军码头。许多火箭发射架和黑尔火箭被卸下了船,在城外架设起来。如果城里的官儿们对议和依然缺少紧迫感,文德嗣准备用火箭来提醒他们一下。

    为了便于从各个方向炮击广州,炮击艇中队的所有炮击艇进行了临时改装,拆除了280mm臼炮,改装上火箭发射架。这样炮击艇就能沿着白鹅潭和内河水道机动,从任何方向轰击广州城了。

    从香港转运来的黑尔火箭船队带了三百多枚,文德嗣决定给李逢节三天时间,没有反应就立刻给他们放一次大烟火。

    有元老提议利用城内的情报系统,派“关系”去找高举出面向李逢节提出媾和。

    “媾和,还是要让对方先提出来的为好,再说我们去请托了高举,他未免就要得意起来,以后难免要拿这个表功,向我们索取更大的利益。”文德嗣说,“我们等几天,再看看他们的反应。”

    为了避免腹背受敌,陈海阳命令海兵和水手混合营携带火炮,发起了驱逐广州城外的西面要点凤凰岗和东面要点东盛寺上的守军。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肃清了敌人。两处守军未经激烈战斗就先后溃逃,丢下90具尸体和各种旧杂大炮200多位,伏波军伤亡10人,其中阵亡3人。

    凤凰岗和东盛寺的失守,使得广州的防御处境愈发被动。李逢节别无选择,原本扭扭捏捏的求和行款之事也只好下定了决心。

    李逢节想,议和最大的障碍是高舜钦,如果被他知道了肯定会遭到竭力的反对――搞不好还会立刻上奏折弹劾此事,他是御史,可以“风闻”,道听途说什么都往奏折上一放,京里的舆论一起来,自己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考虑再三,决定照例自己不出面,分成两路进行:广州这边的事情直接由广州知府余葆存出面――反正守土有责这件事上,他余葆存是头一个,不怕他不肯。

    另外一路,则由李洛由在澳门进行。澳门是葡萄牙人的地方,双方谈起来可以开诚布公,有些在余葆存面前不能说只能暗示的东西,在李洛由那里就可以明明白白的说个清楚。

    眼下,是让余葆存和高举出面尽快说服澳洲人退兵,然后在澳门再谈其他条件。澳洲人的战舰在这里多停留一日,他就越难以向朝廷交代。

    余葆存到得巡抚衙门,秘议了半夜。第二天一早,便亲自打轿来见高举。

    “这是抚军的意思么?”高举听完余葆存请他出马去喝“髡贼”议和退兵的要求之后,问道。

    “高公你老英明,难道还要学生我说得明明白白不成?”余葆存苦笑道,“守土有责,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此事还要借重高公了。”

    “老公祖哪里话,”高举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高某不过是一介商贾而已。此事恐怕是力不从心。”

    余葆存暗骂这老家伙又在惺惺作态,必然是要漫天开价。眼下有求于他,只好示意只要他肯出画面,一切都好商量。

    城里的媾和分子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终于达成了一致。计较已毕,高举命人将阎管事叫来。

    这位阎管事,外号阎小帽,不仅因为他总是戴着一顶六合一统帽,其中也包含着其他人对他的为人处事的看法――当然不是正面的。

    阎小帽是高举的亲信之一,当初专门负责监视文德嗣等人,常常用各种借口出入他们身旁刺探消息,所以算是与澳洲人有旧,对澳洲人的情况比较熟悉,人又相当的机灵。如果当初的文掌柜等人也在船队中的话,阎小帽本人就是最好的证明。[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另外,阎小帽早就被他出了籍,理论上不是他高家的奴仆了。万一期间出了什么岔子,洗刷起来相对简单些。

    他赏了阎小帽十两银子,要他天黑之后缒城出城到澳洲人营中。

    阎小帽有些惶恐,这种通过战区到敌人营中的事情,只有在书上见过,自己这样贸贸然的过去,搞不好被人直接砍头都有份。

    “你不用担心,髡贼就是澳洲人,是文掌柜他们的手下,他们都认识你。怎么会加害于你?”

    “是文老爷?”阎小帽吃惊道,“他们有这么厉害的火器?”这几个月髡贼在珠江沿岸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广州。

    “能造出澳洲奇货的人,难道就造不出几门大炮吗?”高举哼了一声,“你放心大胆的去好了,亏待不了你的。你去了之后,见到了人,就这样说……”

    当下将双方下一步联络会面的事情一一交代了。

    “他们若是不愿意这样办,你就把澳洲人的口信带回来。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就是了。不许留有片纸,你可明白?”

    “是,老爷!”阎小帽说,“不过老爷,万一文掌柜他们不在军中――听说他其实是澳洲丞相什么的――小人如何自证呢?”

    “你放心好了,澳洲人这会保不定望眼欲穿的等着你去呢。”高举胸有成竹的说道,“到时候他们自然会问你许多事情,你就一五一十照实回答――别撒谎别编,知道多少说多少,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他们自然就信了你。”

    “是,小的明白。”阎小帽对高老爷如此自信觉得不靠谱,但是还是一口应承了下来――他也算是半个亡命之徒,知道这事情办下来绝不是几十两银子的好处,对自己的前程大有好处。

    将近三更时候,由负责守御南城的抚标游击亲自照料,由几名士兵将阎小帽缒下城去。城外一片漆黑,但是珠江对面的河南地沿岸却是灯火通明,这就是澳洲人的军营所在了。阎小帽由在城下等着的向导引路,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江岸边,这里早已准备好了一艘渔船。

    渔船划出之后不久,刚过江心,便被一艘巡逻的小发艇拦住。两个手持大砍刀,身背短管步枪的澳洲水手一跃而过,他们一个个短小精干,穿着一样的蓝白两色的短褂,还戴着圆顶的宽边草帽,一身装束虽然古怪却干净利落。几个渔民赶紧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阎小帽壮着胆子说明了来意。

    “你上我们的船。我们带你去。”为首的一个澳洲水手说道,这才让他换乘,“带什么东西了?”

    阎小帽赶紧掏出一两银子:“给几位副爷买碗酒喝。”

    “银子你自己留着,我们用不上。”为首的水手面无表情的一挥手,“你,在这里坐下!不许乱动。”他指着艇尾的一排座位说道。

    “是,是。”阎小帽赶紧在固定着的木条的长凳上坐下了。居然不收银子,这还真是稀罕。想来澳洲人有钱的很,拿银子都把士兵们给喂饱了。小船的船尾挂着一盏玻璃灯,照得通亮。船看上去相当小,最多也就能坐十几个人,触手之下似乎是木头造得,当中有一座黑乎乎的东西,上面矗着根铁皮的烟囱。像是个炉子一般――一股热气袭来让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开船!”那水手招呼一声,自己一屁股坐在阎小帽的对面。烟囱里顿时喷射出一股浓浓的还夹杂着火星的烟雾,阎小帽只觉得整个身体往前一冲,又朝后一顿,小艇发出“突突”的声音,往前驶去了。

    髡贼有无帆无桨用火驱动的船只的事情,广州早就传开了。阎小帽没料到自己居然能第一个享受到坐“火轮船”的待遇,惴惴之余还有几分好奇,顾不上夜色,四下张望着。船上的水手们似乎对他的好奇习以为常,并不阻拦他观望。

    阎小帽被送到了司令部所在的酒楼的营区,在这里先接受了全身检查,身上所有的物件都被拿掉,这才被送到文德嗣面前。

    阎小帽已然认出了文德嗣,他向文德嗣等人跪下叩头,十分恭敬,深怕受到疑惑,不但任务难成,连小命恐怕也不保。

    文德嗣果然记得他,但是不记得他的名字。阎小帽赶紧禀告明白。他又问了高举的年龄、生意、妻子和手下伙计的情况,阎小帽一一禀告,并无差错。又命人送来情报局收集编撰的高举的总卷宗,从中找到了阎小帽的材料和照片,对照之后证明确系高举的管事。随即他被带进另一座帐篷,派几名士兵看守着。由专门的人员去和他洽谈――阎小帽等级很低,来意也不过是商量谈判准备工作方面的事情,用不着文德嗣等人亲自出马。

    阎小帽提出了高举的建议,谈判地点设在河南地的一处庵堂

    当下商定,双方第二天晚上在河南岛一处庵堂名为莲花精舍中会面。此处离城不远,来往颇为方便。

    “怎么?高举选在尼姑庵里谈判。这高举有没有什么不良企图。”陈海阳有些不放心。

    “你不知道这里面的调调,这不是真得尼姑庵。”文德嗣是广州土著,对广州历史上各种风花雪月,声色犬马的玩意知道的不少,“这是挂着佛门牌子的服务产业。里面的尼姑都留发得女子。”

    “你是说?”陈海阳不知道广州历史上还有这样的调调。

    “没错,”文德嗣点点头,“这行买卖在广州从前是很兴旺的。高举这样有钱的阔佬,大约也搞过这样的调调,说不定还是庵里的恩客。所以才会让我们去那里和他见面。”

    “在妓院谈判,真是妙。”

    “不过很安全就是了。里面的享用应该也是一等一的。”文德嗣说,“只是未必对我们的胃口。”

    当下陈海阳将随舰队行动的政治保卫特派员叫来,让他第二天一早就派人去莲花精舍布置保卫工作。

    第二天晚上,高举果然如约前来。双方在这精舍内展开了秘密谈判。

    高举事前已经和李逢节等人通过气,官府方面的首要条件就是澳洲人的船队退出省河,最好是能够退出珠江口。其他细节都好商量,唯独这个要尽快办理。澳洲人的舰队在白鹅潭待得愈久,他以后上奏就愈发不好自圆其说。

    总得来说,李逢节等人的思路还是认为澳洲人是为了王尊德“擅开边衅”和田达在广州弄得紫字号关门大吉才会愤然起兵来攻打广州的,所以他给高举开列的允诺的条件不过是:紫字号可以即日复业,所有查封的房产和生财家伙一律发还;查封之后尚且来得及变卖的货物一并归还,已经变卖的货物,无法追回,官府赔偿一万两银子;澳洲人和船只要顶以本地代理商的名义就可以自由出入广州进行贸易,官府绝不缉拿禁止。

    这三条是李逢节在幕僚们的参与下共同制定出来的。幕僚们认为,海外的商人,不过是为了求得与大明贸易的权力,只要给予他们这个权力,澳洲人一定会满意――要知道这种权力迄今为止只有葡萄牙人享受过。

    至于发还房屋,赔偿少量的银子之类,不过是为了表现广东方面的“诚意”而已。

    这样的条件,文德嗣当然是不满意的。不仅他不满意,元老院也绝不会满意。按照元老院里相当一部分的人概念,得签一个大明版的《南京条约》条约才行,具体来说就是割地赔款,五口通商之类。

    不过,在执委会的工作会议上,大家认为这是不大可能,特别是在明代这样的特殊的历史环境之下,不管是李逢节还是王尊德,都没有胆子来做这样一件事情。真要强求什么不平等条约,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拍两散,搞出个不战不和的尴尬局面来。

    经过反复磋商之后,元老院定下的谈判的最低要求是:首先双方立刻结束战争状态,贸易往来恢复正常――毕竟临高还是一个对外贸易依存度很高的政权。这是发动珠江战役的首要目标。其次确认香港岛及周边离岛归属穿越众所有,官兵不得对该区域及航行在该区域的船只进行任何武力威胁。

    至于后一条,可以不明文签署,只要双方达成默契即可。要知道这样的割地条约,就算是崇祯自己都未必敢答应。

    当下文德嗣将这几条一一提出。显然,在第一条上双方没有异议。但是对于割让香港岛及周边离岛,这就大大的超过了高举的承受能力了――要知道当年葡萄牙人为了得到濠境澳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至今还时时担心会遭到大明的驱逐,澳洲人倒好,一开口就要香港全岛和周围几十个岛屿。光一个大屿山岛就比香港岛还大!

    大明对沿海岛屿平日里并不上心,差不多就是任期自生自灭的态度。包括李逢节在内,大多数广东的官员们对本省有多少岛屿,岛屿上的民情物产如何都是概不关心的。但是要割地却是犯了明廷的绝大忌讳。

    高举根本不敢答应,他沉吟半天,才说道:“文掌柜!其实现今你们要什么东西钱财奴婢都容易。只是这割地,抚台大人是万万不敢应允的。”

    “这个,你们可以慢慢商议,我们不着急。”文德嗣微笑着,打量了下这间主持的禅房――布置的十分精洁雅致,桌子上的点心也精美可口,“这里这么舒适,我们上上下下在临高那小地方蹲了二三年,到这里不得好好的松快几个月?”

    “是,是,这是自然。”高举心想看来这条件不是那么好谈的。他只得表示此事要向李逢节请示,不过,在请示之前,希望澳洲人能够尽快退出省河,以免广州戒严过久,李抚军不好交待。

    “退出省河亦无不可。只是我们这样千里迢迢的来了,若只凭着您高公一句话就退兵,我们在元老院面前也没法交代。”

    高举知道这是要开出另外的条件来了,不管条件是什么,李逢节把澳洲人退兵作为第一要务。

    文德嗣提出的条件是:广州即刻交付赎城费三十万两;遣散剩余的全部水勇;沿途已经被摧毁的炮台不得重建。

    只要款项付清,特遣舰队即刻退出省河,至于细节性的谈判,可以在澳门继续进行。

    “三十万两?!”李逢节差点叫了出来――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了。他原本以为一个准许自由出入广州贸易就能抚平一切,没想到对方张口就要三十万两的赎城费,要知道现在广东藩库里全部的现银才三十七万两。别说根本不能给,就算给了也找不到名目来报销如此巨额的一笔开销。

    李逢节拍着桌子,愤然道:“不知天高地厚!准他们来广州贸易就是极大的恩典了!他们还不知足!干脆不理他们,看他们能怎么样!我就不相信他们那几十条船,千把人能靠着几门大炮打进广州来!”

    高举默然不语,这条件他也觉得苛刻了些。不过,要不是当初往制军非要去“清剿髡贼”,澳洲人的生意做得好好的,绝不会打到广州来;若是李逢节几个月前能够在行款议和上果断一些,而非一味拖延,当时就派人去临高和谈,恐怕也不至于闹到被人兵临城下,要结城下之盟了。

    三十万两银子,官府是断然拿不出来的,高举想,纵然真得被逼着拿出来,最后还不是落在城里的富商大户头上――为了这髡贼的事情,高家从“乐助军饷”开始,到前不久的“襄助江防”,前前后后给官府勒索去了不下二万两。这三十万的两的口子一开,恐怕又得拿出个几千两去。

    李逢节不言不语的闭目了许久,方才睁开双眼道:“髡贼真得说拿了银子就退兵?”

    “正是。”高举将文德嗣的条件详细说了一遍,“他们退出省河之后,其他的条件可以在濠境澳慢慢谈。”

    李逢节木着面孔又思索了半晌:“澳洲人说话算话么?”

    “澳洲人以商立国,诚信是为根本。”

    “可古语有云,无奸不商。”李逢节喃喃道,似乎忘记了对面这个高大官人就是一个“商”。

    高举暗自冷笑。李逢节已经是黔驴技穷了,还要摆出一副处变不惊,成竹在胸的模样。当官的果然都养得一张绝好绝厚的脸皮。

    办法不是没有,但是以高举的身份地位,不管给李逢节出什么主意都不好,搞不好还会危及自身的利益。他考虑再三,决定暂时什么也不说,干脆先告辞回家去了。

    李逢节当然什么妙计也想不出。三十万两这个数字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给银子,他拿不出来;不给银子,这伙贪得无厌的澳洲人就绝不会退兵――他们在四乡勒索到了无数的粮食财物,想在这里待多久都成。

    他把自己的几个亲信幕僚召集起来,商议如何应对。有人说髡贼不过是虚言恐吓,绝不搞真得进攻广州;有的说不如暂时不给回音,先晾一晾看看髡贼的反应再说;也有人提议是不是让高大官人去还还价。看能不能打个折扣;还有的提议照老规矩,让大户们拿钱出来。

    何诚宗一直没有开口:三十万两过去在这广州城里不算什么,只要将城中的大户商人们集中起来,晓谕一下面临的危机,筹集起来不算很难。但是现在不同,今年一年之内,前前后后榨了大户们好几次,再想逼着他们拿钱出来已经很难――这些大户可不是资本微薄的小商人,大多在省一级大员和南北两京里有大门槛的靠山,真要惹急了他们也是不成的。

    半晌,他开口道:“现今之计,再要向大户们开口怕是很难了。只有借了!”

    “借?”

    “对。”何诚宗点头道,“城里别说三十万两,三百万两也拿得出来,现今将大户们召集起来,先晓以利害,再让各家借款给官府,有官府作保,酌情再给些利息――这是于公于私都有好处的事情,大户们必然乐意。”

    巡抚衙门出面借钱,这担保总是十足了。而且也有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隐含警告在内,大户们不会不懂。

    李逢节虽然觉得可行,但是一想到欠下如此的巨款,不由连连摇头:“借了便要还,再加上利息,这可是一大笔钱!”

    “再过几日,就是开征秋赋的日子了。每亩浮收些,就抹平了。”何诚宗道,“若是髡贼不走,这秋赋怕也有很大的麻烦……”

    这最后一句话有些打动李逢节,地方官府得一切一切,全都要围绕着税赋这个朝廷最关心的议题。髡贼这会赖在河南岛不走,天天派遣人马去征粮征银,十一月开始的秋赋还怎么征?何诚宗说得没错,只要把秋粮征上来,三十万两银子的窟窿还是能补上得。[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然而这三十万两毕竟不是小数字。想到平白无故的要背上这笔债务,李逢节的心情很不愉快。

    这种一点好处也没有的事情为什么要落到他的头上!这伙澳洲人胃口也忒大了!想到这里,他决定还是要和澳洲人讨价还价一番,起码也得砍掉个十万八万的。

    当下他对何诚宗的建议不置可否。只让他先退下。

    何诚宗觉得莫名其妙,第二天,高举来拜访,询问巡抚大人最后是如何做得决断。他好晚上继续派遣阎小帽渡河去和澳洲人会谈。

    “大人不置可否。”何诚宗道,“大人即未说可,又未说不可。”

    “大约大人还要斟酌一番。”高举打着哈哈。既然不说“可”,其实就是“不可”。多半巡抚大人心里还有着要讨价还价的心思。他暗中冷笑:这才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果然,随后几天里,李逢节在广州城里秣马利兵,征发民壮,摆放火炮,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样子来,搞得众人摸不着头脑。何诚宗还以为自己得东家真要来个“与城共存亡”,不由得心中大急,几次劝谏,都被李逢节不咸不淡的挡了回来。

    高举却知道巡抚大人是做样子给城外得髡贼看,让他们心生怯意,好就这个赎城费的问题上松口。

    果然,过了一天,李逢节便又要高举去莲花精舍继续和谈。

    “大人,这赎城费的事情若没有个说法,在下再去恐怕也谈不出什么名堂。”

    “你是经商之人,难不成别人开多少价钱你就用多少价钱买么?”李逢节对高举的这种态度很不满意。

    高举恭恭敬敬道:“大人,这得看是什么货物,若是奇货可居,当然是他开多少我就买多少。”

    “好了,好了。你去向髡贼说,三十万银子的太多了,城里拿不出来。让他们减减。”

    “大人以为减到多少合……”

    “这个,不就看要看你的本事了么?”李逢节冷笑一声。

    “是,是,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这种态度当然引起了特遣舰队高层的不满,原本元老里就有人要求大规模使用火箭袭击广州,大大的杀一杀广东官僚的威风,但是包括文德嗣在内的一批元老竭力反对,这当然不是出于“保护文化古迹”之类的目的,而是广州和当时所有的中国城市一样,是一个以砖木结构建筑为主体的城市,大批的黑尔火箭的无差别轰击势必造成大规模的火灾。说不定会延烧全城。

    广州是全中国最富庶的城市之一,可以想象一场全城大火会烧毁多少财富,烧死多少有用的人力资源。许多富商会因此破产败落,后果不堪设想。穿越者在战后好几年之内再也无法利用这个城市。

    现在,李逢节的态度使得炮击广州的想法再次浮出水面。好几名随队元老都要求进行这一“武力展示”。

    文德嗣大约也觉得有必要展示下他们的军事威力――所谓眼见为实,免得躲在城里的官僚对穿越者的武力缺少直观印象。当即批准了对广州南城进行炮击的计划。为了避免造成大规模的生命财产损失,炮击的对象主要是南城的城防设施和正南门附近的驿站、接官厅、码头等设施

    11月7日晚间,伏波军由预设阵地和炮击艇上发射黑尔火箭200多发,将正南门附近的许多防御设施并驿站、接官厅等处完全烧毁。守御南门的官兵和壮勇陷入了极大的混乱。炮击艇发射的火箭还集中轰击了正南门上巍峨壮观的三层城楼。在近40发黑尔火箭的集中轰击之下,这座砖木结构的三层城楼很快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烧了整整一夜。

    根据陈海阳的命令,还向广州城的纵深的官衙集中街区发射了数枚火箭,以显示其威力。

    李逢节度过了噩梦般的一晚,当密集的火箭向南城开始轰击,接官厅和驿站纷纷起火,最后连城楼都烧了起来的时候,他以为髡贼就要攻城了。赶紧带着部分幕僚赶往南城门。然而还没有到那里,从南城门溃逃下来的官兵和壮勇就堵塞了道路。他们一个个面色被烟火燎得黝黑,一个个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挤过街道,丝毫也不顾忌在前面拦截的军官。好容易等到人群过完,他却再也不敢望前走了――那些可怕的澳洲火流星,不断的从空中坠落下来,万一被砸到脑袋上就完了。

    “走,回衙门去!”李逢节赶紧下令。手下的亲兵和家人簇拥着他人急急忙忙的赶回巡抚衙门,又调来二百抚标士兵备用。李逢节登上角楼,眺望南门方向――火光熊熊,映红了半个天际,看起来十分恐惧。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髡贼乘机破城,他就在衙门里立刻自尽。

    正在这时,十几发火箭犹如流星不断般划破夜空,径直往城中的纵深区域飞来,不时落在街道和衙署之中,轰然一声冒出火光。

    街上水锣此起彼伏的敲着,壮勇们和水社的人员四面奔波扑火,幸好射向这里的火箭很少,火头随起随扑,没有引起更大的损害。但是这样的射击却引起了更大的恐慌情绪。

    李逢节在屋子里也不是,在外面也不是。从天而降的死神让他感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巨大恐惧――以往只要躲在厚厚的城墙后,外面无论怎样的金戈铁马,血雨腥风都侵扰不到他的头上,而现在高厚的城墙却无法象过去那样保护他的生命安全。

    好在髡贼没有要进攻的迹象,半个多时辰之后,火箭攻击停下了,走逃一空的官员,军官和士兵壮勇才壮着担子返回南城门救火。

    这次攻击的第二天,高举就出了城答应了文德嗣提出的所有要求。

    至于筹措银子的事情,李逢节无法可想,只好采用了何诚宗的“借”得方案――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第二天,何诚宗便到高举的宅里,将这个办法与高举说了一遍。高举是本城洋商中的头面人物,他的态度能影响到很多人。

    高举不置可否。他微微抬起眼皮,想不到这个何诚宗还能想到这个法子。高举原先为李逢节准备的办法也是从“借”上面的着手。不过,高举的借款是成章程的,如何借,如何还,利息多少,他早就在胸中盘算妥当。昨天他不愿意当面马上说出来,是想避一避嫌疑――在商人们看来,官府的信誉一直不怎么好,万一哪天这笔借款被赖账,同业们免不了要骂他“媚上”,让他名声大坏。

    高举一直盘算着怎么向李逢节开口提这个建议,现在他送上门来,当然再好也没有。

    “这是三十万两。”高举慢悠悠的拿扇子敲着茶几的几面,“从来没人放过这么大一笔款子。”

    “当然,所以要请高公出力,晓之以理,请诸行商人合力才行。每户分摊些,就容易了。”

    高举微微一笑,何诚宗的思路还是和官府“摊派”、“劝募”一样。其实只要利益够大,多少钱都能借到。这位何先生还没参透这个理。他故意拿捏了下态度,说道:“这件事恐怕难。”

    “我也知道难。不过现在还有其他法子筹措这三十万两么?”何诚宗苦笑一声,“髡贼的战船天天在省河里转,摆明了不给钱就要打广州的。这也是为了一城的黎庶百姓。”

    高举点点头:“我省得。”他又说:“有解必有还。总得有一个章程:如何借,如何还;出多少利息,定多少期限?且先说出来,看看行得通行不通?”

    “借四十万――除了赎城费,少不得还要赔偿澳洲人字号的损失,起也得二三万银子。髡贼一路上杀伤抢掠甚重,抚恤地方也得有些花费――最后便是京里宫里,少不了要有些打点花费,以免作难。”何诚宗叹了口气,“若是打了胜仗,无非犒赏三军,地上善后有些费用。打了败仗,花销真是源源不断。”

    从虎门失陷开始,仅从藩库和各县的县库正额里就开销了六万两银子。但是花掉的钱不仅有藩库里的拨款,从商人们手中的“助饷”,各府县征集的民夫、物料,开销的乡勇赏钱……

    这场“广州保卫战”前前后后用去了多少银子已经是一笔糊涂账了。而最后还有这么一笔三十万的“赎城费”!

    何诚宗虽然不知道“胜利总是比较便宜”这句名言,但是对失败就是更多的花钱有了极其充分的认识。愈发坚定了他日后作为“主和派”或者被某些大明fq斥责的“投降派”的主张。

    高举想,这四十万里额外的十万当然有种种的用途,不过很大的一部分肯定是打得“虚头”,是各级官吏们分润的好处。钱还没开始借,好处账已做好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很是鄙夷。

    不过,只要有利可图,到时候能给确保还本付息,他才懒得管这群当官得怎么巧立名目的搞钱――要是他们个个清如水明如镜,他高举还做屁得生意。

    “四十万,五十万,先不去说。只是这笔银子利息如何,期限多久,如何付息,如何还本须得有个明白的说法,在下才能向大家去说合此事。”

    何诚宗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年息一分三。为期一年。到期一次还本付息。”

    高举慢腾腾的说道:“何先生!这个章程,高某是说不来得。”

    何诚宗暗骂“见利忘义的小人”,但是他此时有求于人,只好耐着性子问道:“依高公之见呢?”

    “我没有什么‘见’,”高举道,“借钱不是官家征税完粮,说怎么样就得怎么样,借钱得有个你情我愿的意思在内。”他咳嗽了下,清了清喉咙,一个侍候在旁的美貌婢女赶紧上前跪下,双方将一个珐琅彩痰盒递上。

    高举吐了痰,又接过另一个婢女送上的澳洲彩条小毛巾,擦了擦嘴,喝了一口热茶。

    “……年息一分三,若是有这样的利息的三十万两可借,高某自己也想借了。”

    何诚宗知道这个利息高举嫌低了,心中暗暗警觉,小心翼翼的问道:“高公以为年息多少方才合适?”

    “不瞒老兄。”高举说道,“我们同业拆解,淡季的时候,也得年息二分到二分四。如今既然是抚军大人的面子,一分八也是少不了的。”

    高举接着说了他的要求:期限一年,前半年只还息;下半年拔月按本,分六期每月偿还。到第12个月还清。

    说是借一年,其实从第七个月开始就要逐期还本付息。实际利息,比到期一次性还本付息还要高得多。

    不过,这个条件倒很适合官府的财政状态,何诚宗很清楚,要广东官府到期一次性拿出四十七万两白银是根本不可能的。零敲碎打的反而要容易些。

    “这个使得。”何诚宗点头,“不过此事还要抚军的首肯”

    “这个自然。”高举点头,问道,“到时候拿什么来还?”

    “当然是在秋赋里打主意了。每亩浮征个几分,也就平了。高公只要如此去向商人们说,难道他们还信不过全省的田赋作保么?”

    高举叹了口气:“何兄!你真是书生之见。借钱一是白纸黑字要有凭据,二是得有抵押作保。您老一句话,人怎么肯拿出钱来?”

    何诚宗一时茫然,在他看来巡抚大人的一句话还不够么?在这广东省内,说一句顶一万句的人可没有几个。

    “巡抚衙门的信誉,还不成吗?”

    “当然成,只是这个凭据呢?”高举见他一点也不开窍,只好开门见山的说了,“李大人造福全省黎庶,日理万机,万一一时事多,把这件事忘了――您说咱们借钱的不得都去上吊?”

    何诚宗无言以对。当官的赖账,说话不算话,这种事情绝非没有过。

    “……纵然是有了借据,还得有些当头才行。”高举笑道,“哪一天李大人高升了,钱还没还倒又另外升调了一位大人来,他老人家说一句:这钱不是我借得,我不管。大伙又得去上吊了。”

    何诚宗知道高举所言非虚,但是借据抵押。他很是为难了。巡抚衙门出借据,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万一流落出一二张被哪个御史言官拿到了,李巡抚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高举知道这借据恐怕是拿不出来的,好在他早有另外的打算。

    “巡抚衙门的借据有,当然是再好不过的担保。不过只要有担保的物件也就够了。”

    高举提出的抵押是盐引。按照本息合计数量,再酌情加一些盐斤数字作为运销费用,一次性支付给借款的商人作为抵押。盐引是官府手中最有信誉的证券,用这个作担保商人绝不会不接受。

    “盐引到手就可使用,亦可私下转卖,万一不法奸商乘机转卖如何?”

    “这个不难。只要在盐引上加盖标注:某年某月某日之后才能使用就是了――这个日子就是最终还款到期的日子。”高举说,“还款的时候,让大家带着盐引来兑换就是。”

    “此法甚好。”何诚宗心悦诚服。这高举果然有些办法。何诚宗并非死读书得腐儒――否则也混不上给巡抚当亲信幕僚了,只不过对经商这套道道所知甚少而已。高举稍一点播就能举一反三。双方密谈几个时辰,终于建成了协议。

    这一协议并未订成草约,亦未写下笔录,但彼此保证,口头协定决无翻悔。商定的办法与条件是:

    第一、借款总数为库平银四十万两;由高举承头,招揽商人承贷。

    第二、年息一分八厘,头六个月只付利息,后六个月逐月还本。一年后本息还清。

    第三、借款由巡抚衙门出具的等额盐引作为抵押。另加3%贴水。盐引上加盖期限。按每月还本偿息额度逐月向巡抚衙门缴还。

    这三条办法,由何诚宗回去后禀告李逢节。李逢节听说用盐引做抵押,心道这高举还真有些鬼主意,当下一一应允。

    筹措银子要些时间李逢节害怕再次被澳洲人用火箭轰击,命令先从藩库厘暂支十万两,由专人解送,趁着夜色送往澳洲人的营地。阎小帽也随同前往,向文、陈二人要求再宽限三日,以备将余下的银子全部筹齐。

    高举有了盐引作为抵押,当下将城中的富商们:洋商、盐商和潮州商人召集起来按人头分摊这笔借款,这次借款虽然利息不高,但是有盐引作为抵押,绝无亏本之虞,四十万两的银子很快就分摊完毕。高举不免自吹自擂了一番,在广州商人中的威信也有所提高。

    高举靠借款凑齐了赎城费的事情,很快通过孟贤的渠道传递了出来。德隆作为广州最大的汇兑钱庄之一,在这次集体贷款中也出借了五千两“赎城费”。

    高举收讫了银子,除了三十万两由李逢节派人分批送出城外的澳洲人军营之外,其余十万两中,高举按照他的意思,将三万两存到德隆,由德隆打一张票子交到李巡抚手里。[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成箱的银子在军营里查点无误之后一一装船――这笔现银子将大大缓解目前临高现贵金属准备金不足的问题。

    高举又亲自到了城外军营几次,馈赠了文德嗣等人大批礼物,又送来了许多犒劳三军之用的羊酒。这一次他对澳洲人的态度愈发恭谨,他们不仅仅是有钱有本事的大财主,也是武装到牙齿的强盗。还好他们也是重信守诺的商人,作为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来说,澳洲人堪称模范。

    高举对自己能和澳洲人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感到高兴,除了杨公公之外,澳洲人也可以成为一个不得了的靠山,而且比起贪得无厌的杨公公,澳洲人显然属于“有财大家发”的那种利益均沾型的人物。

    高举馈赠的礼物价值很高,大部分属于这个时代的奢侈品和享用品,文德嗣看了很是满意,关照人全部收下,又听了高举一堆的恭维话,双方畅谈了今后开展“更大范围”、“更深深度”的合作。原本高举一直扭扭捏捏不肯提供的京师的政商渠道他也很畅快的表示愿意提供。

    最后一次拜访,何诚宗也相偕前往,双方就在澳门展开第二阶段谈判达成了一致,根据李逢节的意思,澳门的谈判将由李洛由具体负责。至于澳洲人本身重返广州的时间,李逢节要求在十二月中旬――等这次骚动稍稍平息之后。

    随后文德嗣等人假精舍之地,宴请了高举、何诚宗一行。双方推杯换盏,连续祝酒数次,随后又馈赠了礼物,包括李逢节等人,均有贵重的澳洲货相送。宾主尽欢而散。

    赎城费即已缴清,特遣舰队在城外也无继续逗留的必要。陈海阳等人在城外征收了一番“合理负担”,充分宣示威风之后,这才择日退出省河。

    11月20日,特遣舰队鸣炮24响。全军登船离开营地。特遣舰队于当日晚上抵达虎门。与虎门的留守部队汇合。这里的设施已经大部分拆除,物资也已转运到香港,只留下2个特务艇中队和1个海兵连继续屯驻――这是与广东地方政府下一步谈判预留的筹码。在休整一晚之后,陈海阳等人率领舰队离开虎门锚地,于21日中午经澳门,磨刀洋,进入维多利亚湾,舰队最后停泊中环锚地。长达二个月的“珠江流域讨伐作战”宣告结束。

    这二个多月的时间里,香港的852基地的建设展开迅速――大批俘虏充实了劳工队伍。陈海阳他们返回852基地的时候,掩护香港周边水道出入口的几处哨所和炮台已经相继竣工。而在中环附近修筑的第一条大路正在紧张的施工中。这条大路大致沿着海岸线展开。香港的第一批码头、货栈、贸易行就将沿着这条大路展开。

    因为谈判还没有正式结束,军务总管庭给特遣舰队的电令是在香港就地休整,一部分需要整修维护的舰船可以返回临高,其他舰船人员继续待命。一待谈判破裂就重新进入珠江展开作战。

    李洛由目睹着澳洲人的舰队,在冒着黑烟的小艇的护卫下从珠江口驶出,他知道大局已定――眼下最迫切的就是收拾残局了。果然,随后从广州就传来了立刻开展对澳洲人的谈判的命令。

    对这次谈判李洛由的心情即抵触又期待。期待自然是这次谈判之后,贸易可以恢复,珠江两岸的正常生活秩序也会回到正轨,无论从他个人的利益还是百姓的利益来看,与澳洲人缔结和平条约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之所以感到抵触,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二个月来澳洲人在珠江上横冲直撞的所作所为。官兵再一次表现出了他们的绝对无能,澳洲人几十条船,一二千人就在珠江两岸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肆虐,到处勒索“合理负担”,还杀害了许多当地的乡绅,抓走了几千俘虏,掳走了大量的财物。

    澳洲人的所作所为,宛如又是一个建奴。当然,他们比野兽般的建奴要对待百姓们客气些,不随便抓人,也不到处抢劫杀人放火。只是对反抗者特别无情。李洛由敏锐的意识到,澳洲人比建奴要高明得多,也危险得多。

    谈判的地点,选择在黄顺隆的私宅内。黄顺隆为能同时为李大掌柜和澳洲人服务感到荣幸,将最好的一处院落腾出来供他们使用。

    临高方面派来得谈判代表是殖民与贸易部的办公室主任司凯德。这位主和派过去一直主张尽快和大明进行议和甚至接受招安。这次执委会同意他进行议和,但是不允许搞什么“招安”。

    司凯德对广东方面开出条件除了在广州城下已经达成的归还紫字号所有财产、赔偿损失,重开双边贸易等之外,还提出了六条要求:

    第一、澳洲人得在自由购买、雇佣人口,并可将人口随意处置外运,官府不得干涉。

    第二、所有在澳洲人名下的船只进入广州贸易均不纳税。船上货物免抽份,也就是免缴关税。

    第三、紫字号及其他澳洲工商企业,继续缴纳各种官方规定的商业税收,但是一应陋规免除。

    第四、澳洲人在广州享有治外法权,一切涉及澳洲人的拘捕关押审讯,均须得到澳洲人同意。

    第五、澳洲人得在广州自由购买土地,起盖房屋。

    第六、香港岛及周边离岛,由澳洲人控制。准澳洲人在其上自由行事。

    司凯德将这六条念完。李洛由心情稍安――没有可怕的赔款和岁币之类的事情。因为两宋的教训,大明对这类事情有极大的警惕性。但是最后一条引起了他的关注,这个所谓“控制”,不等于就是要割占香港岛么?

    大明的历史上,香山澳这个地方远不如濠境澳来得著名,即使是李洛由这样长期在广东沿海做生意的商人对它也不太熟悉,但是不管熟悉不熟悉,割地是万万不可的。

    “割让香山澳一事,绝无可能。”李洛由很清楚,这个不大知名的岛屿现在大概就在澳洲人的掌握之下,他们要求在谈判的时候加上这条,不外乎是过下明路,确认自己的权力而已。

    司凯德没有说话,继续听他的陈述。

    “……这一款割让香港岛的要求,别说抚军大人不敢应允,就是皇上也不敢提‘割地’二字。”李洛由道,“再者,这条款抚军大人也绝不敢上奏朝廷,以达天听。”

    司凯德继续默然不语,这些问题当初在拟定谈判条件的时候,大图书馆的于鄂水也提到过――就目前的状态来说,要大明签署类似《南京条约》之类的条约在体制上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总督或者巡抚会敢于签署这样一个文件。

    “再者,朝廷对海外之人原有极大的戒心,朝堂之上海禁与开禁之争论从未停歇过。你们还要堂而皇之的打起澳洲人的牌子到广州来,别说抚军大人不能一手遮天――这城里能够直奏朝廷的官儿就有好几位――就算他能做到,广东巡抚一但易人,又当如何?”

    司凯德很是心悦诚服:“依先生所见呢?”

    “此事只能你知我知,决不可昭告天下。”李洛由说道。

    李洛由表示,澳洲人提出的各项条件广东地方官府只能暗中应允,双方闷声大发财,绝不能堂而皇之地的具之以文,而更不能明目张胆的打起澳洲人的旗号来。

    大明政府是禁止一切外国人在广州居住、经商的,除了葡萄牙人拥有每年二次进入广州贸易的特权之外,没有任何外国人能居停在广州。澳洲人当然也不行。

    如果强行要求这个权力,就算李逢节愿意为此上奏,光朝堂上的来回扯皮,没个三四年功夫是绝不会有结果的。

    “好在澳洲人也是华夏后裔,面目相貌与大明人士并无不同,你们何妨就继续当个大明百姓?”李洛由出谋划策,让他们在广州冒籍土著就是。

    只要解决了身份问题,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既然是广州土著,那么买地、起房、盖屋,买卖人口、雇佣工人之类就大可随意,官府绝对不会过问,至于大规模的人口外运,李洛由认为只要是运走的是外地流入的流民人口,官府不仅不会阻挠,还会非常的欢迎――否则他们早在几年前就可以阻挠澳洲人从广州输出人口了。

    至于第二条,船只纳税的问题,既然是澳洲人算是广州的土著,船只航行又是在临高和广州之间而已,是地地道道的国内沿海贸易,自然无需缴纳海外商船和洋船的所需要的抽份、丈水税收。

    至于第三条免税问题,只要能够和官府达成默契,当然也不成问题――大明的商业税收原本就不高,只要商人有一定的靠山,地方官吏不敢需索勒索过重,商人们缴税是没有多少压力的。当然一些必要的陋规是免不了的,不过以澳洲人杀人不眨眼的名声来说,怕也没哪个不开眼的想拿这个钱。

    治外法权之类要求,李洛由苦笑道:“你们还在乎这个?全广州也没哪个人这么不开眼能够治你们的罪。你们如今是就是豪绅了,一张片子送进衙门,就是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都保得出来。”

    关于香港岛的问题,李洛由的坚决反对他们占据港岛。认为此事巡抚绝不可能同意。

    “此事抚军只能视而不见,绝不可能许你们如葡萄牙人一般租用此地。”李洛由道,“此事非同小可,葡萄牙人能入居濠境澳,时也运也,不可强求。”

    经过十几天的讨价还价和双方各自向广州和临高书信电报往来,双方最终在澳门达成了一个原则性的协议。后来史称《澳门条约》,不过帝国的史学界对这一协议是否属于真正的条约有着很大的争议。主流的看法是,这一条约只能算是帝国与大明地方政府之间的一种谅解备忘录。条约文本并未经过正式的签署和盖章,甚至大明留存的文本后来已经找不到。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国际条约,这份文件只是靠着帝国的船坚炮利的强大武力才能得以在广东地方贯彻。

    由于广东官府是私下缔结这一条约,当然不会将其公然存入架档房。它只是以一分绝密的私人文件的形势存放在李洛由的宅邸之中留作备考。而这份文本早已失落。根据大图书馆留存的文本,整个《澳门条约》共有十一款

    一、澳洲人得自由前往广东巡抚衙门管控下的广州及周边若干府县居住、经商、耕作、并可携带家眷、奴仆、伙计。然必冒籍广东土著,不得公然自称澳洲人。

    二、澳洲人在广州的一应事务,均由紫字号大掌柜负责。凡有商务和民事纠纷者,全权由其出面与官府料理。

    三、澳洲人在广州的全部产业,按官府规定照常纳税,惟杂派和各种规费均免交。

    四、澳洲人在广州可以购买土地、房产。

    五、澳洲人的船只进入广州贸易,免缴一切水饷、抽份、规费。然必须冒籍大明船只,不得自称澳洲船。否则,一应税费概不免除

    六、澳洲人得在广州自由进行任何贸易,并且将货物、金银自由运出运入,官府不得干涉。

    七、澳洲人得在广州雇佣、购买人口。并自由将他们带往澳洲人希望带往的任何地点。

    八、澳洲人在香山澳修船居停,广东官府不予干涉。

    九、凡原澳洲人在广州之产业、土地、字号,财货全部予以归还。因有部分货物已经变卖,部分生财设备被破坏,现双方达成一致,由广东方面一次性支付库平银三万两予以赔偿。

    十、因前搜捕澳洲人所牵连的所有大明百姓,官府不得再加侵害缉拿,凡已被拿获者,一律予以释放。其所侵害之财产,由官府一次性支付库平银五千两予以赔偿。

    十一、所有赔偿、释放及归还工作完成之后,澳洲人在虎门的驻军将全部撤离。

    十一款之外,另外补充条约和若干协议。很多细节都是由仲裁庭的马甲亲自拟定的,行文格式搞得非常隆重。

    总得来说,执委会并不很看重这份条约,因为这份条约总得来说不过是元老院和李逢节达成的一个私人协定而已。对大明官府的约束力仅限于李逢节抚粤期间。李逢节一旦去职,整个协定也就等于是失效了。

    不过,中国官场的传统特点是陋规传承极其严重,只要这个协定顺利的运作几年,形成了一定环绕在其周围的利益群体,新换的粤抚也只能无可奈何。再者,按照现在的发展势头,大明在广东的统治还能维持多久,能换几任粤抚还是个未知数。

    之所以这份等级不高的备忘录还要搞得条款详细,体例隆重,马甲的主要心思还是让元老院满意――让众元老有一种签署了不平等条约的满足感。在马甲看来,特遣舰队搞回来的无数财货、人口和那三十万两的赎城费就抵得过所有的条约了。

    尽管这个条约本身意义不大,但是《澳门条约》签订的电报传到临高之后,元老院依然下令,在博铺鸣炮24响,汽笛长鸣1分钟,作为庆贺。

    澳门条约并未涉及被困在琼山的何如宾残部的处置问题。李逢节认为此事本来就与自己无干,再者迄今为止,琼州府也没有哪个州县报过失陷,他乐得装聋作哑。

    就是在庆祝澳门条约签订的次日,从广东传来消息:两广总督王尊德病逝于肇庆任上,总督大印暂时由李逢节护理。

    这样一来,如何收拾琼山残局,解救何如宾所部的任务就落到了李逢节的头上。当然,他可以继续装聋作哑,直到新的两广总督来接任让他去处理。但是李逢节心里存着一种想法:希望自己能从“护理”变成“署理”,最后干脆就直接转正。为此,他一面派人飞马传书进京,让自己的折子书房的师爷即刻在京活动,一面,再次派出李洛由前往临高,争取与澳洲人尽快达成关于解救何如宾残部的协议。

    第一百九十二节 胜利归来

    这一消息并未让元老院感到意外,按照旧时空的历史他大致就是在1631年前后因为积劳成疾病逝于任上的。

    按照这一历史进程,王尊德之后总督两广的是熊文灿。他是以招抚郑芝龙起家的,在他的一生中,对待各路“造反派”都是以“抚”为主。他来总督两广,很有可能和穿越者达成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谅解。正如他在福建和郑芝龙达成的妥协一样。为此元老们一度很期待熊青天的上任。[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不过这会熊青天来还来不了――按照中古社会得办事效率,熊文灿到粤视事起码也得三个月半年以上。穿越者得时间很宝贵,元老院讨论,与其望眼yu穿的等着熊青天,不如赶和李大人把后续得事情料理,造成既成事实再说。一个香港问题就引起了李逢节百般推脱,。后只换来了一个“视而不见”得承诺,琼州府到底能不能彻底的“中左所”化是件很难预料的事情。

    尽管局势尚不明了,但是海军特遣舰队从珠江胜利归来毕竟是一件可喜可贺得事情。在博铺码头举行了隆重得欢迎仪式。

    这一天,从临高县城到博铺沿途得路灯上彩旗飘扬――如果注意一下得话,会现大多是在澄迈之战中缴获得明军旗帜。从澄迈战场上回收来得旗帜堆积如山,大图书馆按照收藏得原则,每一种收藏了二面,然后在大体育场作为装饰又用去了几百面。余下的又有一部分被被分别悬挂在军务总管庭大楼和海军部,后,连临高大教堂也挂了好些军旗。

    余下得,凡是棉麻布得一律清洗回收――哪怕再破烂的也总能造纸,各种丝绸的旗帜反而不好处理,澳洲人是不用丝绸作衣服。除了少量被调拨给工业上使用之外,余下得根据方非得申请,全部调拨给了文宣部使用。

    方非组织人把这些旗帜挑选了一遍,将大x一致的旗帜选出来分别归类,然后用外包加工的方式将上面的不需要的内容全部拆除,后他手里就有几百面活动中可以使用的彩旗。

    现在,这些彩旗从临高县城沿着临高-博铺公路一路飘扬,路上还拉起了若干条横幅:“热烈欢迎我珠江特遣舰队官兵胜利归来”、“光荣属于元老院光辉照耀下战无不胜的伏b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元老院光辉照耀四方”……

    一队队的欢迎人群正在往博铺而去,这些都是文宣部群众活动处组织起来的欢迎队伍,有澄迈大捷的例比着,这次海军为主导的战役得胜归来,在庆祝规格上也不能太差了,免得海军吃味。再说执委会主席也在返航舰队中,怎么也得照着国家元工作访问归来的档次办。

    根据方非的命令,文宣部属下各专业、业余宣传团体全部出动。“规模要隆重,气氛要热烈”,他给自己说下的土著科长纪登高下达着指示,“……芳草地的学生,至少要hu八个班出来,现在来得这么几个班?一点气魄也没有还有修院的合唱队,排这么前面干什么?俺们不是天主教国家”这位前卖卜先生穿着版的x开领棉布“工作服”,脑袋上一面冒汗,一边用临高产的铅笔在笔记本上的纪录着他的指示。

    见方长的指示告一段落,纪登高赶紧抓紧时间汇报:

    “胡部长说了,芳草地的教学任务很紧张,学生搞庆祝活动1n……”他赶紧又把话吞了回去。

    “纯熟1n费时间对吧?”方非说。纪登高不敢搭话,这诽谤元老的罪名可大可x,万一成了“挑拨离间”自己多半就要去符有地那里搞群众宣传了。他赶紧重组织了下:

    “胡部长的意思是,教学任务来不及,学生派遣多了影响学业,没有说其他……”

    方非摆摆手:“好了,你马上去一趟芳草地,就说是我说的,护士班和生活秘书班的学员,怎么也得再各派一个来去骑公车去”说着方非从随身的挎包里撕下一张“公车使用票”在上面写下了时间和目的地,j给纪登高。为了提高工作效率,现在每个部én、企业和公社一级,都配备公车――农用款28吋自行车,俗称28大杠的那种。

    这种鲜的j通工具引起了土著极大的兴趣,在跌跌撞撞的学会了自行车之后,骑自行处成了土著干部们的一种乐趣和骄傲。不过,由于自行车的车胎属于一级管控物资,各部én对自行车使用限制很严格,办公厅推行公车票这一管理制度使得土著干部们很少能享用到使用公车的乐趣。

    “明白,我这就去。”纪登高赶紧接了票去了。方非从临时借用的海关办公室窗户里望了望,欢迎的人群还是少了些――而且颜sè太过素淡,一sè的灰蓝蚂蚁。如果没有生活秘书班的nv仆装和护理班的蓝sè护士装,气氛实在是上不来。

    他嘀咕着,“老胡啊老胡,不要以为你在芳草地搞得‘教学改革试点’、‘素质教育’的真相就没人知道,要让元老们知道了,哼哼……”

    窗外,锣鼓震天,舞狮队正在搞热身。而各系统合唱队也纷纷到场。可惜没有管弦乐队――穿越者倒有全套的乐器和教材,甚至各种教材。就是没有全套的演奏员,只好用播放ntbsp; 临高广播站的现场广播台在博铺的海关大楼里占据了一个办公室作为播音室,准备进行现场广播――当然是有线广播而不是无线的,而且是有线广播中原始的一种:“话喇叭”,土著们如此称呼已经在临高的大部分地段竖立起来的高音喇叭广播系统。

    这会,高音喇叭里正轮番播放着雄壮的苏联时代的进行曲,这是李赤骑的表妹张雨从一堆d中选出来的一张“苏联进行曲”的碟片。这个短娃娃脸的nv孩已经从临高电信无聊的报务员工作中脱出身来了--根据组织部的命令,这类工作将逐渐由专én培养的土著人员接替。张雨j接了工作之后无处可去,除了到临高之后学得报务之外她没什么特殊的技能,作为自封的极左派分又对到办公室去干行政工作毫无兴趣,一度成了杜雯招揽的目标,成了她的手下。不过她们相处的很不愉,杜雯认为张雨的“左派”水平过于肤浅,多次提出要她多看斯大林的著作,并且专én借了一本她自己的读书笔记供张雨“学习参考”用。

    没想到张雨对这本“笔记”毫无兴趣,而且对斯大林也不感兴趣。比起斯大林的著作,她对**x说有兴趣。没过几天,杜雯对她的“左派”身份嗤之以鼻,后两个nv人就爆了冲突,董薇薇这个时候又怀孕了,无心来协调社会调查办公室的人际关系。矛盾便愈ji化起来。

    张雨一气之下跑到组织处要求调职。明郎觉得这年轻nv孩xin格活泼,又能说会道,唱唱跳跳也拿手。搞搞文宣总不会有问题,后就落到了丁丁这里。当上了广播站广播员。

    这会,张雨正趴在窗台上――这间办公室作为广播台的播音室经过了改造,不但安装了必要的隔音设备,朝向博铺港的窗户也被扩大成一扇hu房式的大窗户――便于播音员在进行现场直播的时候便于观察。张雨一手拿着红薯干――是李赤骑孝敬得,这位表哥时时刻刻都企图吃了她;一手拿着鱼干――是张宇辰买得,这位自从从广州站回来之后,便一én心思的会起了“聊友”――毕竟这聊友身材相貌都很不错――三天两头来找张雨约会,

    张宇辰183,77k,身材较之于诸多宅男可谓标准,加上他在广州两年,各种工资奖金分红一分没hu,手头很宽松。又从广州带回来不少好玩好看的x工艺品,堪称“财貌双全”,今天请吃个便饭,明天请喝咖啡,把个涉世不深的xnv生哄得团团转。

    这一切搞得李赤骑醋意大――当初把表妹勾引参加穿越可是为了“自用”,而不是准备来做某元老的大舅的。为此他不得不屡次提醒表妹:这个张宇辰在广州期间的男nv问题十分复杂,虽然没有公然纳妾,但是和许多丫鬟生ru体关系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而他带回的丫鬟――现在叫生活秘书――现在还堂而皇之的住到了他的公寓里去了。

    “人家又没打算和他结婚。”张雨毫不在乎的一撇嘴,“作为朋友j往j往好了。”

    李赤骑心道多少nv孩就是这样“作为朋友j往j往”后j往成**的,心中大为着急,只好不顾工作劳累,每日加强追求攻势,务必让张宇辰来个知难而退。

    张雨对这样的局面当然毫不在意,有人不断的供应零食,还能陪着游玩解闷有什么不好得?

    她的bnbn糖吃完了,拿起望远镜朝着外面眺望着,看有没有舰队进港的信号,从香港返回的舰队今天就要进港了。码头上的欢迎人群从早晨等到现在,只等船只一进港,她就要马上在广播里进行现场直播。

    “大头目们来了不少。”张雨拿着望远镜,朝着码头栈桥那边的休息用的遮阳篷下看去。在临高的执委会的执委们几乎都来了,一个个面带微笑的或站或坐的说着话。她看了下丁丁给她的将要到场迎接的执委、常委和部én长一级的元老名单。总共有二十五六个之多。丁丁把名单j给她的时候,特意关照她不要念错顺序,不能漏念。

    张雨作为一个自称的极左派,对政治问题多少也有学习了解,当然明白这实际上是一份权位排序,事情虽x,其中的文章却很大,她把名单熟读了几遍,又对照着名单看看到底有多少名单上的元老已经到了。

    正在这时候,只听到一阵鼓号喧天,一队芳草地国民学校的低年级学生,正在浩浩dndn的进场。

    他们全穿着标准学生制服――缩x版本的x翻领劳动服,惟一的不同是nv生穿得是稍稍过膝的裙――这是胡青白特意要求的,不从x让nv生习惯现代版的裙,等她们上了中等部就没法习惯水手服了。

    学生制服的xn口是“芳草地国民学校”的刺绣校徽和校训:“知识就是力量”。袖口缀着黑sè的袖条,上面是班级名称和学生个人编号,翻领上缝着领章,用罗马数字标记学生的年级。

    赵传一拿着一面纸糊的x旗,规规矩矩的走在队伍里。他今年十岁,是芳草地国民学校的二年级学生,他是临高第一批接受正轨学校教育的土著――按胡清白亲手编撰的教育大纲按部就班的学习,以他学习的内容来说,赵传一在旧时空应该是四年级的学生了。

    赵传一正是刘大霖家的赵管家的孙,他父亲很早就替澳洲人干活,现在已经是办公厅的一个“干部”了,他的三个孩全部在国民x学念书。赵传一是老大。国民学校的生活是即奇又艰苦得。穿越者们为国民学校制订的教育模式是填鸭式,除了保障每天的二x时强制xin体育锻炼之外,从早7点到晚上5点全部安排有课程。晚上还有晚自习――题海战术。对x孩来说,今天能够停课半天来“欢迎长”是一次很不错的娱乐活动。

    “来,你们到这里来。”负责组织的文宣部的土著干部们把队伍带到了事先用石灰画好线的地方等待着,又关照了几个注意事项。学生们似懂非懂的听着,大致就是等战船一进港就齐声欢呼,然后挥动手中的x旗。

    赵传一好奇的看着码头――他们很少有机会到码头来,因为这里是个“危险的地方”,不仅靠海,而且机器多,车辆多。很容易生伤亡事故,所以不满16岁的孩平日里是不许进入码头的。他看着大吊车,看着海面上的大铁船――老师们叫它“圣船”,郊游的时候还专én带他们远远的眺望过。

    现在这大铁船就在港湾的另一侧,看起来加巨大了――就好像一座山船悬下来的一根巨大的铁链,比他的大tui还要粗,这种东西是怎么造出来得?赵传一经常在头脑里思考这个问题。他现在已经不会对铁做得船能够浮在水面上而感到惊奇了,因为在物理课上老师已经告诉了他们浮力与质量之间的关系。还用锡纸形象的表演了这个概念。但是赵传一依然对人能够制造和驾驭这样大的船只而感到惊讶。对“元老”们的崇拜也与日俱增。他听老师们说过,只要好好学习,有朝一日他们也能制造和驾驶这样的大铁船。这让许多学生心h澎湃,在心中第一次种下了对科学的向往。

    路乙悄悄的捅了捅赵传一:“你看那大吊车这么高,不知道是怎么装起来得要按造塔的做法,不得搭一个老高老高的架成?”

    “再高,总也能造起来的,你没听老师说过,南京有个报恩寺塔有78米高,几百年前的东西,不也造出来了?”赵传一说。

    “那可是造了好多年的,这大吊车,总共造了几个月就成了。”

    赵传一又看了看码头上的一排高地大x不同的蒸汽吊机,还有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港口里的云集的船只,觉得即熟悉又陌生……他家虽然是外来户,但是他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临高土著,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几年前有一次偶然的随同刘老爷的到过这里,这里只有荒烟漫草,海滩上到处是红树林,港湾里只有些x渔船停泊着。三年的功夫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唉,所谓‘科学’嘛。”袁斐h话道,“总有我们不懂的道理在里面,以后请老师说说吊车吧。那么重的东西,到底靠什么吊起来得?还有那绳,要怎么结实能不断?”

    路乙继续探询着不解之谜:“听说上面的绳是用钢做得,我就想不出钢怎么能做绳呢?”

    班长这时候回头大声说:“大家不要说话了元老过来了。”

    丁丁带着四五个文宣部分的土著办事员急匆匆的走到学生队伍前,他忽然想到这种场合照例应该有献hu的仪式。hu是现成的――博铺卫生院旁有一处hu圃,里面种了不少hu。临高这里气候偏暖,hu是四时不败的,凑个四五个hu束还是没问题的。献hu的

    “马上选6个孩出来,三男三nv,准备给文总他们献hu”丁丁关照带队的土著干部,接着又关照自己老婆,“献hu的时候注意拍照”

    “知道了。”潘潘满脸无所谓的样,摆nn着手里的单反相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大的动力。)

    第一百九十三节 热烈而隆重

    献hu的少年儿童很选好了,赵传一因为皮肤白,个高入选了――他是极少数不是农家出身的孩。让众少年一阵yn慕。这种荣誉可不是随时随地都能与得到的。

    忽然大炮台――烽火台现在大家都如此称呼了――上冒起一股白烟,一声礼炮响了起来。在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们一下安静起来,舰队进港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方非扫了一眼刚刚赶来的护士和秘书班的学员,她们刚刚列队完毕,一个个还气喘吁吁,看来这段路是x跑着来得。方非过去专管sh irl,对nvxin如何表现佳状态有着敏锐的感知力,他立刻就觉灰尘和汗水严重影响了某些人的面sè,特别是嘴nt的颜sè――明显的暗,没有表现出一种健康的红润。而眉、头上的灰尘,在阳光下也显得特别显眼。

    “拿巾打水。”方非一声令下,身边所有的土著办事员和干部马上行动起来了。方非对这种事情是早有准备的,脸盆、巾、口红、梳、针线……可能有用的东西一应俱全。

    有元老对方非如此的准备觉得多此一举,方非心想老带队去ntjy的时候,带得东西比这个多十倍都不止,光备用的袜就不知道要多少。

    方非看了眼正在进入的港湾的舰队,靠岸、搭跳板起码还要十分钟,这点时间差不多够了,他下达着命令:“大家动作一个个给nv孩们收拾干净”

    说着他自己先绞了一把巾,h了一把梳在口袋里,跑进了护士队伍。一个办事员赶紧端着脸盆跟了过去。

    方非动作飞的把一个nv孩的脸和脖擦了一遍,对方显然被吓了一跳,但是她们已经被训练的绝对服从上级的权威,所以一动不动的继续站着。方非丢下巾,仔细的看了看,用梳迅的梳了下nv孩的刘海,接着他把手一伸,旁边的一个办事员立刻奉上一盒口红,他用一次xin棉签挑了一点涂在嘴ntbsp; “自己抹开”说着他立刻闪到了下一个人的面前。

    这一连串动如脱兔,令其他同样在帮nv孩们修饰的办事员们心生敬畏之情――方主任果然不凡不到十分钟功夫,六十个人都大致收拾了一番

    正当方非松了口气之际,一辆吉普车忽然赶到,一个急刹停在海关大楼的后面,车上跳下的正是督公。督公穿着一身旧版的立领干部服,身后还跟着提公文包的侯闻永,一脸严肃,穿着同样的四兜立领干部服,上衣口袋里还h着一支戴笔帽的铅笔。

    马千瞩下车之后扫视了下整个码头上的人群,又看了看悬着全旗正向栈桥靠上来的舰队旗舰。大步的往前走去,负责整个码头的欢迎工作的办公厅的土著干部赶紧迎了上去在前引路。

    3秒之后,喇叭里开始播放《团结友谊进行曲》,在休息棚内休息的元老们一个个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一个个摆出凝重的姿态,阔步昂的紧随着马千瞩往栈桥而去。

    旗舰上,扶梯跳板已经架好,一名装束利落的海兵队礼兵束着专用的礼宾用白sè武装带,正步从战舰上下来,一个漂亮的转身,举手敬礼。乐曲停,军号手吹奏军号。文德嗣几乎是踏着步点从跳板上下来,他身穿海军制服,先在扶梯口稍挥手致意,随后缓步走下扶梯,经过礼兵的时候来了个干脆简练的举手礼。

    马千瞩提前大约五秒来到跳板前,此时俩人正好照面。督公伸出手去:

    俩人有力的握手,后面的元老可以看到他们还说了几句话,俩人都是满面nt风,面带微笑,但是说了什么没人听见。

    “……马国务卿在在码头主持仪式,隆重欢迎完成了广州战役胜利归来的文主席,陈部长等一行,并对他们在珠江流域的作战行动的伟大胜利表示祝贺……”

    张雨结结巴巴,不过普通话还算标准的播音通过电线传播到临高的许多地方的高音喇叭上。当然,在百仞城里的元老们立刻切断了高音喇叭的开关,继续干自己的事情,不过在其他地方,土著们饶有兴趣的聚集在高音喇叭下面,津津有味的听着这个话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对他们来说,光这个话喇叭里能够传出声音就令他们着i了。

    “……少年儿童向文主席、陈部长和英雄的海军、6军和海兵队战士献上鲜hu……”

    赵管家在账房里hu着烟,一边看着账本一边听着县城里的高音喇叭的实况转播。临高县城里的高音喇叭已经逐渐成为县城里的一样具有重要影响力的设施。居民们也从惊讶,好奇到习以为常。大家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晨五点开始播放的《运动员进行曲》和随之而来的高山岭报时台的准点报时。除了临时h播的紧急通知之外,播音从每天上午的五点到中午十二点,然后从下午四点到晚上的八点。大部分时间是播放音乐和戏曲,其他时间播放闻、农业节目、供求消息、船只开航和到港之类的消息,也播放广告――当然投放的主要是澳洲人自己。

    赵管家已经习惯了耳畔的这种喋喋不休,有时还会跟着音乐哼几声。他对正在播放的内容听不大明白,只知道大约是某个澳洲人的大官回来了,其他人在码头迎接之类的。他感兴趣的是随后的地方戏曲栏目,会播所谓的“粤剧”――也就是所谓的广东大戏。赵管家不是临高土著,对用临高话演唱的木偶剧不甚了了。但是对广东大戏还是情有独钟的。当然澳洲人放得广东大戏和他听过得不大一样:大的不同就是用的粤语演唱,而不是戏棚官话――这让他听起来觉得顺耳愉悦,其次不但曲调唱腔有所不同,而且剧目要多得多,听起来亦愈加华丽圆润,比他少年时在广东听过的名角不知道好上多少。赵管家一直觉得很奇怪,难道澳洲也有人唱粤剧么?

    他在账本上仔细的记下一笔笔的开销――这是身为管家的重要责任。刘府算不上什么特别有钱的人家,收租的土地也不算多,一年所得只能算是大概支应én户开销罢了。家里使唤着二三十个大x家奴,刘老爷还要托人从琼山广州买书买文房四宝;周济贫苦的百姓、士、族人和亲戚;平日里还平时县里的士、乡绅来拜访,必要的招待也少不了,而刘老爷每年还要去琼山、儋州等地,拜会下过去的师友……林林总总,开销是相当可观的。赵管家量入为出,好不容易能勉强保持收支平衡,有时候免不了寅吃卯粮。直到近一年,老爷在茉莉轩书院兼任山长,虽然不能常常到书院讲学,澳洲人还是每个月支3元流通券作为车马费。开始刘大霖拒绝这笔收入――这倒不是他要划清界限,实在是因为他当初声明过担任山长只是义务的。近,在赵管家的一再诉苦家计开销困难之后勉强允许收下这笔钱。

    “若是家里有大事,恐怕就要卖地了。”赵管家把近延请医生和抓y的开销记入账本。眉头紧蹙。这所谓的大事,就是刘老爷的后事。

    近一个多月来,刘老爷的身一天不如一天,渐渐得开始卧nt不起了。虽然四处延医服y,医生还是从徐闻那边重金请来得――临高本地没有像样的医生,过去县里好的大夫是润世堂的店东杨世祥,但是近他去了安国,至于澳洲人开得医院,尽管听说过他们医术jin妙,甚至能够开膛破肚的替人治病,但是这种名声对不是穷得走投无路或者病得要死,士绅们来说反而使他们望而却步。大家还是比较相信中医。

    但是这重金请来的大夫也没看出个丑寅卯来,说了一通大家听不明白的话之后开了方就走了。照着方抓y吃了十几天并不见效,病势渐渐的重了起来。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这就要提前预备起后事了,一则是“冲喜”,二来也怕一旦病故毫无准备,会被别人笑话。为刘大霖办后事这笔开销从何而来就成了赵管家近一直伤脑筋的事情。

    以刘大霖在本县的声望地位,这个后事绝不能办得太寒酸――全县有头有脸的人都要来祭吊,太寒酸了没法j待,起码也得上一百多银能开销过去。

    赵管家把账本上的数字算了又算,盘了又盘,也没有找到哪里能找出一笔闲钱来。刘家即没有有钱的亲戚可供借款,而且家训也绝对不许借钱。思来想去只有卖地了。但是刘家的土地原本就不多,临高的土地价格也不高。再卖掉一部分土地以后刘家的家计开销就会愈加吃力了。

    “唉”赵管家思量了半天,想不出有什么妙计,叹了口气,“只好剜ru补疮了”

    但是剜ru补疮也不好办,临高的田地不太值钱,买主是寥寥。急切之下也不是随时随地可以卖出去得。赵管家一时间一筹莫展,后想到了澳洲人。

    虽然刘老爷不许向澳洲人开口求索,但是卖地给澳洲人,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刘家也没得什么澳洲人的好处,落不下任何的口实。想到这里,他决定这几天就到百仞城去一趟,见一下儿,和他商量此事,尽把这事情落实下来。

    高音喇叭里隐隐约约的出来了“……今天来到博铺参加欢迎仪式的有:中央政务院国务卿马千瞩、企划院院长邬德、仲裁庭庭长马甲、执委会办公厅主任萧山、……临高县咨议局执事李孙乾,委员黄禀坤、张有福、林全安、符柏文……等出席了欢迎仪式……文主席亲切的和与委员们谈了话。李孙乾委员说:文主席您辛苦了。文主席说:我不辛苦,你的身体看上去很健康,要多注意休息……”

    县咨议局的委员们也在欢迎的人群中,甚至临高县衙也派出了王兆敏来充当代表,文德嗣专én和县咨议局的委员握了手。一时间锣鼓喧天,他和其他人一起接着接受了临高各界群众的欢迎。后,锣鼓停歇,临高修院合唱团合唱了由吴院长作词作曲的《耶路撒冷》。

    后,由芳草地的学生们一起高唱《光荣与希望的土地》。文德嗣等人面带微笑的听完了演唱,对合唱团、学生和出席欢迎仪式的所有人表示了感谢,随后他和陈海阳等元老们在分别上了马车,一辆又一辆的黑sè的红旗马车,在特侦队司令部队员骑着的电动车的护卫下往百仞城而去。

    方非目送着车队离开,送了一口气。整个欢迎仪式没有出大问题。他一面和冉耀沟通,开始疏散人员,一面关照记登高等人收拾一应欢迎用的装备器具,逐件点收入库。特别是那些横幅,都是棉布的,申请到手很不容易,要给偷去了就麻烦了。

    为了这个场面,他忙了整整一个星期了。在17世纪玩这套比21世纪难1倍都不止。21世纪的人起码见过这种场面,这里的土著一点概念也没有,只能干些机械执行的工作。连一点x事也必须亲力亲为。而方非脑én前还有另外一件大事,就是年会。

    原本准备和中秋合办的祝捷年会因为“珠江出阵”被延后了,一直延到十一月份。这次元老院常委会决定不再延期,以庆祝“海6双重胜利”的名义单独举办一次大规模的庆功宴会。当然,这次庆功大会之所以被这么的提上了议事日程,和北美分舵的一干人积极活动有着重要的联系。这批人中有好几个选上了元老院的常委。而他们对现行政治状态的不满和急于想通过年会的方式扩大北美系的影响力的企图都使得他们竭力促成此事。

    方非不知道为什么钱水廷等人对开这个年会如此的热衷,特别是郑尚洁从广州撤回来之后,除了每天和李梅商量搞临高版紫明楼的事情之外,就在筹划这个年会。她还提出了一整套的年会的方案――完全是美式的风格。比原先方非的方案复杂十倍。

    不过,郑尚洁的方案在元老院得到了广泛的支持――大家都希望乘着这次大捷的机会松松紧张的心情。找个借口吃喝玩乐一番。不少人已经买了“生活秘书”,也急于向这些nv孩炫耀一下“澳洲式生活方式”。

    这几种因素hun合起来,终办公厅终于批准了郑尚洁的搞个“大prty”的方案。

    当然,方非主要是对某些事情不太在意会搞不清为什么。只要对穿越集团内部的结社活动稍有留意的人就知道北美分舵的企图是什么。

    自从杜雯在全体大会上争取到元老的自由结社权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部完整的结社法案。这部法案大致是抄奥地利的,不过根据穿越集团的具体情况又作了改变,其中主要的二条是:社团只准接受元老作为社员,其次是社团的经费采用定额制度,即每个社员缴纳的经费必须是一致的,会费额度必须报办公厅批准。未经许可不得向社团捐助大笔献金,也不得将产业给予社团。

    马甲很清楚:结社的终结果是在穿越集团内部形成不同政治诉求的x团体。这个前景恐怕是无可避免的。即使没有所谓的结社权,派系和山头也会自己形成。有没有结社都不会有多少改变。而某些派系根本就没有结成社团。只许元老加入的条款主要是为了防备有元老利用土著势力来压迫元老院的其他派系。而会费的限制是防止有社团滥用资源。

    总得来说,元老们对结社本身兴趣不大――大多数人对政治的兴趣不高,对在工作之余还要参加社团活动提不起兴趣来,至于要管理社团,那是许多人敬谢不敏的事情――管理平等的元老哪里有管理毕恭毕敬的土著人员来得爽气。所以社团法通过差不多一年来在办公厅登记成立的社团只有:斯巴达克团、funv联合会、土著权利保护协会、法学俱乐部、比例模型俱乐部、蒸汽朋克团和宅党。

    其中斯巴达克团和funv联合会的起人和主席都是杜雯。前者是当然是所谓的“左翼政治派别”,后者是是“funv权益保护组织”。不过迄今为止,前者几乎就是杜雯一个人的社团,后者,经过她的积极活动,差不多把所有的nv元老们都拉了进来,还开展过一些活动。除此之外,为热闹的就是宅党了。

    宅党是在第二次全体大会结束之后不久成立的。对第二次全体大会确立起来的政治体系赶到忧心忡忡的北美分舵的人员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聚集在博铺的飞云号游艇上。

    第一百九十四节 宅党的端

    时间是163年的2月底。第二次全体大会结束没有多久。反围剿还没有开始,远征珠江是遥远的事情。共同纲领颁布,机构调整,独孤案落幕。加上nv仆养成计划,在163年旧历年前穿越集团完成了一系列举措。结果虽谈不上皆大欢喜,至少让大部分人满意了。在辞旧迎的时候到来之际,似乎穿越集团已经放下了背上的包袱准备轻装前进了。

    然而,在钱水廷看来这一系列的变动隐含的是大的危机。用他危言耸听的话说:当权派有可能在法制的名义下,使集权统治制度化,合法长期化。照此下去有可能造成**集团的出现和集团的内1un和分裂。[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这是得土星共同体吗?”钱水廷在走向飞云号停泊的码头的时候暗暗想道。他站在黝黑的水边,烦躁不安的点了一支烟。第一批武装帆船舰队已经组织起来了。可以看到船上值的水兵。港湾远处的工地上灯火通明,打桩机轰鸣,拖拉机的不时的出柴油机的突突声。着是海军兵工厂的工地正在施工。

    过去,看到这一切只会让钱水廷感到兴奋和愉。此时此刻,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却笼罩着他――这愈来愈强大的国家机器正在构建起来,谁能担保它落在一x部分人手里,作为来压迫他们的工具?

    他对第二次全体大会是不满的,在他看来,这二次全体大会只是一派当权派斗倒了另一派当权派,随后双方在妥协中又吸收了某些野心家。形成一个得利益分配格局而已。表面上看似乎群众感到要求和利益都得到了满足,但是在深层次上权力不但没有被分散,反而有集中化,**化的倾向。

    他定了定神,把吸到要烧到海绵头的烟头丢近了dn漾的海水中,随后步朝着飞云号走去。

    博铺的码头上,“澳洲人”带来的船只中,飞云号是第二抢眼的船只――圣船是以它的庞大无比而使人叹服,飞云号却是以它的漂亮的流线型艇身,闪闪亮的华丽涂装而引人注目。

    飞云号原本是一条供出租游玩的豪华帆船,自从钱家兄弟把它搞到手之后就改成了这个名字――用的是历史上那条著名帆船的名字。帆装是双桅四个三角帆。艇身长三十米, 标准排水量一百吨。靠风帆或备用柴油动机都可以达到十二节的航。这个度差不多就是圣船和渔船的经济航了。用来充当巡逻艇其实也毫不逊sè。

    飞云号的上层是半敞开的大舱,配有酒吧。下层船中是厨房, 前后分别是餐厅和起居室。主卧房在前,后面有三个客房,两个舱是双人nt。配双人nt的三个舱都有两个可以从舱顶放下的单人nt都可以收进舱壁或地板下。所以整条船多有十四个nt位,而四个舱房也都可以变成普通接待室。另外船内还有一个办公室兼图书室,一个储藏室,三个带浴室的全卫,一个半卫,还见缝h针的布置了很多储物壁橱。底层除动机房,油箱,水箱,煤气罐,电机,海水淡化设备还有由船外太阳能电池板充电的ups备用电池组。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空闲的储藏空间。当初偷运来的军火就是作为压舱物装在底层的。

    飞云号的整个空间虽然不大,但结构紧凑合理。如果用作聚会场所的话,多的同时接待百十人。而将上层大舱前后的玻璃én全打开,和前后甲板连通,可以开五六十人的大派对。 jin制豪华的内装修,考究的灯具,再加上舱壁各处镶嵌的大尺寸ld屏幕,遍布全船的丽声音响系统。即使在穿越众离开的时空也是只有少数富人能接触的奢华场所。

    钱家兄弟当时之所以愿意hu大价钱租下这条游艇,除了便于偷运军火之外,还有考虑到了另一个时空条件艰苦,生活设施缺乏下这条船可以充作一个浮动的生活基地--他们对一开始的生活设施不抱任何希望。

    穿越之后,执委会为了表彰他们的带来大批军火的杰出贡献,将这条船留给北美分舵继续使用--于是飞云号就成了钱家兄弟两家人和周韦森的住宅了。

    钱水廷走到飞云号的栈桥旁,天已经黑了,但是跳板还架设着――自从博铺遭遇过夜袭之后,李迪对所有夜间有人值班的船只都出的告知,要他们在天黑之后收起跳板,关闭舱én,如果有条件的话,应该彻夜安排人员放哨。

    飞云号当然没法安排人值班,但是它的泊位离港务办公室很近,差不多就在哨兵的眼皮下。在船尾的马灯照耀下,可以看到船上层的半敞开大舱的前后的玻璃én上已经装上了铁板――那次夜袭中这些玻璃én一部分被打碎,重配上玻璃之后就在外层加了可拆卸铁制护板。夜袭的痕迹现在飞云号上还能看到许多:被炮打瘪得外壳,被羽箭蹭掉的油漆……一些易损又暴1u在外的部件已经被拆卸下储存起来――包括船帆和缆绳。

    他几步上了船,én开了,1u出了郑尚洁的半个面孔:“来吧就等你了”

    钱水廷点点头,迅的闪入了én内。

    上层没有开灯,黑乎乎的。郑尚洁锁上了én,打开了手里的应急灯。

    “大家都在餐厅里。你脚下x心。”她提醒了一声。

    “为什么不开灯,黑乎乎的nn得鬼鬼祟祟的。”钱水廷觉得有点象地下党集会一样。

    “不是你说得么?大家的生活水平都不高,宿舍还限电,我们堂而皇之的灯火通明影响不好。”

    “哦。”钱水廷跟着郑尚洁x心翼翼的下到了二层。餐厅里,北美分舵的核心人员正等着他。

    “大哥”“老钱”餐厅里的人打着招呼,里面就座的,正是钱水廷的老婆,百仞总医院的病理科兼fu产科主任艾贝贝;钱水协――钱水廷的兄弟,目前属于“基本劳动力”――主要干开车修车的活计,这也是他拿手的;郑尚洁,他的老婆,生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funv合作社国有化之后就在李梅的合作社里任职。

    后一个是周韦森,他是生物学博士,现在在生物试验室里工作,主攻方向是疫苗。

    “贝贝呢?”钱水廷关心的是自己的nv儿。

    “睡下了――今天疯玩了一天。”

    周韦森拐骗来的én多萨x姐也在――én多萨x姐的汉语水平依然乏善可陈,又谈不上有什么实用xin技能,这使得她在临高基本上无处可去,完全沦为了ntv。飞云号上的三家人的饭菜、打扫卫生全部都是由她这位英语言文学和拉丁语的双料硕士负责。所以北美分舵的三家人基本内上天天吃奇怪风味的中国菜。

    除了nt多萨x姐在穿越集团里基本就是个hun饭的,这次大会上一风吹之后也把她算成了元老,钱水廷和周韦森都觉得tin侥幸的。

    餐厅里的灯光很暗,这是为了节约用电――船上的用电除了太阳能电池板提供一部分之外,大部分是从岸上的电力系统里接来得,为了在电力严重匮乏的时候为了避免人说闲话,大家都很自觉的尽量少用电器。

    钱水廷说:“我们开会吧。”

    这时候én多萨x姐用英语说:“我回房间去看电视了。”

    她不懂中文,当然无法加入讨论。周韦森这时候说,“我们用英语开会怎么样?这样迪亚娜也能参加讨论。她是我老婆,应该有知情权。”

    “好吧。那我们就用英语讨论。”钱水廷点头,“就咱们这几个人开会吧,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象亲兄弟一样信得过。”钱水廷喝了一杯水。

    所谓的北美分舵,理论上包括所有来自北美的元老,但是实际上这个分舵的主要核心只有钱家兄弟两家和周韦森。其中又以钱水廷活动为积极。

    从外表上看, 钱水廷长的很不起眼。个不高的胖,一副有亲和力的大众化的相貌。 他是个让人感到安全而又不易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加上他平时低调,深居简出,在元老院不认识他的人很多。而知道他的人也多半只知道他是艾主任的老公。有些枪械爱好者知道他玩枪很bn,对枪械知识所知甚多。当然,凡是在美国长期生活过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毕竟大家有一定的共同语言。

    钱水廷二十年前毕业于帝都的大学,带着社会使命感破灭后的愤世嫉俗,在一个和自己专业有点关系的农业研究部én开始了第一份工作。平日里他接触了上下级官僚和真实社会中的各类人等。尽管他很悟出了游戏的规则,却不愿加入游戏,只是在hun日。时间和经验渐渐的磨去了他的浮躁,使他变得逐渐现实起来。他终选择了远遁到了另一个大6。工作几年以后他来到了曾经梦想的地方,这时他却不再是从前那般对周围的一切充满ji情。一切生的都是那么自然,不温不火,b澜不惊。他遇到了刚从一个校én踏入另一个校én的艾贝贝。然后是结婚,工作,生下他们的宝贝。

    随后这些年外界社会风风雨雨对他们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他似乎可以一直这样平淡的走下去。钱水协的到来让他的生活多彩一些。这个x他近十岁的弟弟和钱水廷从外表到xin格都截然不同。高大健壮的钱水协给人的印象就是“方”。他拥有充满棱角的容貌,体格和xin格。钱水协带着他同样充满活力的老婆打落地起就在折腾中乐的生活着。

    这两夫妻虽然也都上过大学,却既不想继续深造,不安于找一个平稳的工作。钱水协开始是开着一辆破箱车四处装修,后来又开着皮卡给人修理水电锅炉空调,后干脆当了大货车司机,开着十八轮游dn在北美大地上,日益变的像一个美国红脖。而他老婆郑尚洁把她擅长推销宣传的天赋带到了美国,干上了无数的代理工作,经常一身数职,整天从早到晚忙碌着。

    钱家哥俩的共同爱好就是玩枪。他们先是在网上与人纸上谈枪,周韦森这时候出现了。带着他们开始真的玩枪。周韦森比钱水协稍大,也是学生物的。他在一个红脖州上学的时候就开始买枪,玩枪,他的大部分积蓄都用到了玩枪上。后来在工作中遇到了钱家兄弟。带他们去靶场、枪展, 把他们一一拉下水。

    他们的另一个共同爱好就是在一起神侃屎打到废土时代该怎么办的问题,琢磨着自造堡垒,自开农庄,深挖dn,广积粮。从枪党渐渐的过渡到生存党。也许是嫌生活过于平淡, 当从周韦森那里听说穿越这码事后,钱水廷居然变得十分热衷,说服了老婆孩,卖掉房,用光积蓄,购买了大批穿越的枪支弹y和各种物资装备。学习帆船的驾驶,hu大价钱租借了排水量1吨的双桅豪华帆船来运送军火。

    也许在初困难的日里几个人奢华的居住条件太脱离大众,在大批宅男还都没有妹的时候,这伙人又都有自己的nv眷,使众人备感羡慕嫉妒恨――特别是周韦森还十分禽兽的占有了引人注目的南美美nv。

    尽管这几个人运输军火的功劳受到了组织的大力表彰,享受到了许多优待,他们的个人技能和经验似乎并没有得到承认,几个人都没有被赋予太多的责任,全部被打去干了具体的技术xin工作。钱水廷原本想在调查统计方面挥作用,结果却和周韦森在生物试验室摆nn试管。至于钱水协两口干脆什么也不是的当了基本劳动力。

    为了不至进一步和大伙疏远,在钱水廷的劝说和提醒下,几个人都在个自的岗位上默默的努力工作,与大家的关系日益融洽。同时加紧和原先有美国生活背景的元老们进行接触,扩大自己的基本j往面。

    nv仆**和独孤求婚事件唤起了钱水廷内心身处对集权大的恐惧与警惕。而第二次全体大会之前,百仞城中各种暗流的涌动让他对这次被执委会和元老院鼓吹将是一次“民主的大会、胜利的大会”感到担忧。

    他马上把自己的担心以及集团可能演化的方向和这几个亲近的人说了。大家一起仔细的研究了穿越集团的现行制度,并分头去了解这些制度的实际实施情况。同时,对原本并不在意的法学俱乐部做了初步的了解――包括这次nv仆**的前后,钱水协也做了暗中的调查。

    第二次全体代表大会期间,他们有了好的了解穿越众以及已知团体对各项议题的态度的机会,每天不开会的时候,几个人在一起j流自己的所见所闻,相应的对策和可能引起得各方面的反映。

    他们意识到现在执委会因为开始阶段的高效工作仍具有极高的威望。他们所希望的限制行政权力的法案可能会被理解成对现在位上的具体执行人的不满,容易与广大的穿越众的思想脱节。

    在草创阶段,集权体制必然挥出较高的工作效率,这点是钱水廷无法否认的。所以对现有集权体制的攻击只会遭到实用主义至上的大部分元老的反对--毕竟现阶段是解决有和无的时候,谈太多的未来规划只会被人抨击假大空。

    而马甲主导的法学会则以他们专业背景的光环活跃在会议的各个角落。他们的理念畅通无阻,他们的诡辩技巧又足以én蔽许多人。钱水廷知道,马甲的这个法学俱乐部,表面上高唱“依法治国”,不断的抨击执委会的在行政上的许多缺点错误,看上去对立,实际上是“x骂大帮忙”的体现。

    钱水廷很判断出来,马甲的这个所谓法学会和自己这帮人的政治诉求不是一回事。他意识到,在宣传政治理念这方面,法学会有着优势:多数元老对议案的内容缺少深度的理解,很多人可能只是被表面华丽与复杂的辞藻所ihu,没有理解其潜在的危险xin。如果现在他们贸然对这些法案难,因为缺乏充分的广泛的认同必然失败。而他们的诉求很可能是在位者不愿看到的,有可能造成反弹使他们陷于孤立。加上集团刚经历了一次动dn,人心思定。过于坚持己见势必要加深内部的分歧,使他们为广大中间派所不容,结果是适得其反。

    大家反复讨论了这个问题,现内部的共识非常一致,而与多数穿越者的异见也同样明显。在反复思考之后,征求了大家得意见后, 几个人决定尝试做集团内部的议会反对派,以循序渐进的方式将自己的理念推向整个集团。